创新传承并蓄
——新国风魔术《虎墨沉香》创作心得

2023-07-09 00:08丁帅
杂技与魔术 2023年3期
关键词:书生书本魔术

文|丁帅

图|作者提供

2023 年3 月,新国风魔术作品《虎墨沉香》参演了第十一届全国杂技展演活动,笔者作为此作品的创演者,试从“文化意蕴”“诗化意象”“创新传承”三个方面谈谈该作品的创作心得。

一、作品中的中华文化意蕴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二十大报告中提出,“推进文化自信自强,铸就社会主义文化新辉煌。”笔者坚信中国魔术作品需要中国故事、中国声音、中国形象,《虎墨沉香》中出现的笔墨纸砚、梅兰竹菊、茶壶、茶杯、茶屏、书画、几案、书箧等传统文化元素,在中华文化的汪洋大海中虽然是沧海一粟,但笔者相信,可以借此展示中华文明的智慧结晶、传承中华文明的美学精神。

舞台之上,一束逆光打下来,呈现在观众眼前的是一位好似在月光下吟诗作赋的古代文人,伴着古乐,响起李白的《金陵城西楼月下吟》:金陵夜寂凉风发,独上高楼望吴越。白云映水摇空城,白露垂珠滴秋月。这便是作品的开头,借唐诗之悠远深邃的意境,塑造出一位朝气蓬勃、笃信好学的书生形象。关于他的身份,他可能是儒家学派创始人孔子,可能是以命藏书护书、传书讲书的博士伏生,也可能是著《茶经》、传茶道的茶仙陆羽……但其实他就是我国古代一代又一代“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的中国文人学士的缩影。

在道具选取上,“茶”是一个重要的文化元素:茶壶、茶杯、茶屏,甚至写意化的茶水,这些无不传递着我国的茶文化。此外,还有“梅兰竹菊”元素的运用,彰显了中国人对“傲、幽、坚、淡”的审美人格境界的神往。作品中还出现了笔墨纸砚、胆瓶、帘帐、几案、书箧、传统水墨画、彩墨画等传统文化元素,充分展现了中华文化意蕴。

二、作品中的诗化舞台呈现

1.建立在“中华文化意象”上的“诗化意象”

“诗化意象”是在“中华文化意象”的基础上形成的。所谓“中华文化意象”,就是在中华民族传统文化艺术元素、美学、手段、意境的渲染下,呈现出的整体性舞台意象。

在《虎墨沉香》当中,被“诗化”的是整个舞台。首先,是对文人气节的诗性赞美。通过笔墨、纸砚、书画、茶器等传统文化元素的变幻,展现书生通过求学、苦读,内化积累,逐渐沉淀,形成中国文人独有的气质和风骨的过程。其次,是对传统意象的诗意创造。虎墨沉香,意为墨汁在一定期限范围内会发出特别的清香味,作品特别强调了对“墨”这一意象的营造。最后,是写实与写意的诗化融合。化用唐诗悠远深邃的诗意,将中国古代书生的文人风骨用诗化的方式展现出来。

2.写意性创作之下的洞察与感受

舞台魔术作品吸收某些艺术方法和艺术语汇,利用艺术手段外化人物的内心世界,外化创作者对作品的哲思与理念,使魔术作品的艺术语汇得以延伸,增强表演的新鲜感,增添了作品的诗意,促使观众进行思索与联想。这一切艺术手段都离不开背后的洞察与联想,所有的创作语汇都是有来由的。

“月下吟”的写意性创作,体现在灯光的处理。作品由李白的《金陵城西楼月下吟》开始,强调了夜寂、月下等意象,但由于魔术作品的特殊性,舞台不能一直处于“夜寂”的状态,于是运用灯光进行了氛围营造。从音乐处于垫乐的几秒钟开始,舞台上一束逆光打在夜读的书生身上,塑造出在月下苦读的形象,随着音乐的变化,在逆光的基础上加上两侧的流光,微微打亮书生的轮廓,烘托了节目氛围。

“假定性舞台”的写意性创作,来源于中国戏曲。如戏曲中的“以鞭代马,以桨代船”。这也是《虎墨沉香》秉持的美学理念。舞台上有一文人的几案,上面摆放了笔墨纸砚、书本画册等物品,由演员的表演来引起观众的联想与思考。比如一开场,演员用毛笔进行书写,如果运用写实的表现手法,观众将无法领略演员的肢体表现,所以笔者采用了在空中书写的形式,好似演员面前有一幅画卷一样。在空间的布局上,巧妙利用了灯光和演员的表演,分出了多个场景。“水”的表现性创作体现在道具的设计上,利用杯中缓缓出现的丝巾代表水流,这也是作品中假定性创作的独特表现。

三、作品中的传承创新理念

“守正”与“创新”二者不可分割、不能偏废。“守正”是艺术创新的前提和基础,但“守正”一定不是闭门造车,而是与时俱进、推陈出新。作为年轻的文艺工作者,必须不断推进理论创新、实践创新,我们有责任也有义务,在守正创新的理念下,把魔术艺术传承好、发展好,在作品中体现中华民族的艺术神韵,形成根植于中国文化艺术土壤之中的崭新的艺术之花。

1.突破与创新

《虎墨沉香》在变色这一魔术效果上进行了创新。其中体现在书本变色环节,书生拿着一本红色封面的古书,瞬间将红色抽离出来,书本变为蓝色,再由蓝色变成黄色,最后变成红色。在最初设计书本变色这一魔术效果时,只有书本本体变色这一种形式,效果比较单一,无论怎样去增加变化的颜色,都改变不了只是不断叠加这一种魔术效果的实质。在不断尝试的过程中,笔者发现,这样改变书本本体颜色的方法,始终将颜色停留在了二维空间,如果将颜色的变化由二维进入到三维,将会大大增加魔术呈现的效果,于是设计了红色书本的“红色”被书生“取”出的效果。变色本身是普遍的魔术效果,但在呈现时采用了在同一物品上运用两种变色方法的形式,利用颜色剥离及书本本体进行变色的效果,丰富了在同一物品上的变色手段。同时,此环节在魔术效果频次上进行了突破,做到了在9 秒之内的表演时间向观众呈现出5 个魔术效果,分别是:书本由红变蓝、由蓝变黄、由黄变红,由一本红色封面的古书变成了两本书,最后由两本不同颜色的书变成一个木制的笔架及笔架上悬挂着的四根毛笔。

《虎墨沉香》还在魔术元素上进行了创新,具体体现在“变茶壶”的部分。书生将古书展开,里面竟是红瓷的茶壶与茶杯,然后红瓷的茶壶变成紫砂、白瓷,最后三个茶壶都出现在了书生的手里。在魔术元素选定过程中,分别出现了不同颜色、材质的茶壶、茶杯甚至茶水,利用茶的元素来体现中国文化内涵和精行俭德的茶道精神。此外,在变换茶壶的材质方面也进行了考量,除了白瓷和红瓷,还在瓷以外的材质中选择了江苏盛产的紫砂材质。

《虎墨沉香》在魔术道具上也进行了创新与突破,具体体现在“变花瓶”与“梅花和兰花生长”这两个部分。书生将印有兰花的画册展示给观众,瞬间真正的一瓶兰花出现在观众面前;书生拿着只有一枝梅花的花瓶,只见花瓶中的梅花慢慢生长出来,书生一个侧身,另一个花瓶瞬间长出一捧兰花。在花瓶这一部分的创新,体现在道具的便携性上,想要在扁平的画册后变出一个立体的花瓶,并在后续呈现生长的效果,利用传统的变胆瓶的技巧手段是不可实现的。在创作之初,笔者选用了古典戏法罗圈献彩的带托方式,在反复试验后发现这样的表现形式并不适用于《虎墨沉香》的整体呈现,由于这种带托方式的传统性,无法完全脱离彩桌进行表演,而此作品中要求表演者在桌子前两米左右的位置进行变花瓶的魔术呈现,并且遮挡物的面积极小,这就需要在魔术道具和魔术手段方面具有便携性。经过不断地试验、道具的改善、思路的变化,笔者最终在借鉴古彩戏法的基础之上,参考了现代弹射魔术道具的原理,在二者结合的基础上对此魔术道具及呈现手段进行了技术创新与突破。在原有的魔术效果上,实现了更容易夹带藏掖、对服装及运输没有太高要求、给表演者带来极大便携性的技术突破。

“梅花与兰花生长”这一部分的创新性,体现在两个方面。这部分笔者并没有采用现在更多使用的机械化道具,而是让魔术演员自己全部操作,一是实现了花瓶的便携性。如果利用机械化道具来实现这个生长效果,那么花瓶的魔术效果就会消失,无法做到花瓶从无到有再到生长的效果。二是实现了演员在舞台上如臂使指的掌控节奏感,而不是受制于机械化道具。在初排阶段,笔者也想过利用机械化道具去呈现魔术效果,因为这样相对简单,对演员的手法又没有太高的要求,但是在不断试验过后发现,这样的模式化、僵硬化的表演节奏会极大影响作品中人物形象和魔术美感的呈现。最后笔者还是选择了对演员技术技巧、基本功要求更高的手动操作的方法去展现花朵生长的效果。作品中梅花的生长是缓慢的,随着音乐和演员的表演缓缓长出,紧接着,兰花的花瓶随着演员快节奏的向上托,瞬间出现一捧兰花。这样富有节奏感的表演,利用机械化道具会很难实现,只有依靠演员技术上的把控才能完美地呈现节奏感。

《虎墨沉香》在戏剧内容的象征意象上做出了创新,具体体现在那根会动的大毛笔上。书生看了看挂在几案上的毛笔,它竟然动了起来,它与书生“躲猫猫”玩耍,最后变成书童,与书生一道走向求学之路。这个情节是笔者在创作内容中想要体现的一种象征意味,毛笔象征着书生求知若渴的精神、求学之路的决心、求善求真的意志。笔者将书生这些美好的精神物化为毛笔这一意象,并且用魔术的手段将物化后的毛笔做了拟人处理,让它成为了一位小书童,实现了外化书生美好精神、魔术手段拟人化处理毛笔的意象。

《虎墨沉香》在魔术流程上做出了创新,具体体现在书本变色、变多,最后由两本不同颜色的书变成了一个木制的笔架和笔架上悬挂着的四根毛笔,以及最后几案变成书箧的效果。在魔术流程方面,大多数演员都是以魔术效果为导向进行编排,这样做,在符合魔术逻辑的同时,可能会丢失作为舞台表演的戏剧逻辑;而如果一味遵从戏剧逻辑,魔术效果就会大打折扣。所以,笔者在设计书本变色这段魔术流程时,不断尝试如何能够同时满足戏剧逻辑与魔术逻辑,以带来精彩的呈现效果。在不断试错的过程中,笔者产生了一个新的思路。初排魔术流程阶段,书本变色、变多后,表演者需要回到几案旁,拿起原本放好的笔架,再回到表演区进行展示毛笔复挂的魔术效果与其戏剧内容,但这样的表演节奏拖沓、魔术效果不够精彩。笔者大胆试想,二者是否可以进行联合?于是,笔者开始试验笔架与书本的魔术呈现的粘连,在研究现有的魔术流程后,打开了一个崭新的视野,这也是一种崭新的魔术流程:一个物体先进行本体的变化,如颜色、数量、大小等,再进行性质的变化,完全变成另外一个物体,也就是本体变化→性质变化。从数量、颜色的变化到整个形态的改变,这样超出观众心理预期的表现形式,达成了出其不意的魔术效果。从观众心理学出发,一个魔术演员在台上变出一百个同一物体时,会收获观众的感叹,而当演员可以在呈现物体变化时,在合适的节奏点上彻底改变物体形态,就塑造出了出其不意的魔术效果,会收获观众的惊叹。《虎墨沉香》的这段流程就是在魔术逻辑通顺、戏剧逻辑自洽的情况下,给观众带来出其不意的魔术效果及合情合理的戏剧内容。

《虎墨沉香》在收尾形式上做出了创新,具体体现在书生与书童相视一笑,瞬间烟雾四起,本来放了书本、画册、花瓶、茶壶等物品的几案瞬间变成了一个进京赶考书生的书箧。这一效果做到了收起前面出现的所有道具、舞台台面干净利落,同时体现出中国文化的含蓄之味。在大多魔术作品当中,收尾部分总是呈现出“变出更多”的收尾模式,以在视觉上震撼观众,笔者在设计结尾时,也想过利用变出“更大更多”来进行收尾,但是不论怎样进行变化,都会使收尾的形式存在“炫技、唬人”的嫌疑,因为其效果并没有与戏剧逻辑、人物形象及作品中所蕴涵、传递的中国美学精神所吻合,而是一味地想利用纯视觉冲击去感染观众,反而会让观众认为创作者黔驴技穷、无计可施。所以笔者决定反其道而行之,在《虎墨沉香》的结尾处,以中国文化含蓄内敛的特征,塑造出一种全新的魔术作品的收尾模式。

2.坚守与传承

《虎墨沉香》在传统的手彩魔术上做到了传承,具体体现在茶杯变色、变多的部分。手彩魔术不依靠大型道具和门子,完全依靠演员双手的变换技巧,手彩魔术作为魔术演员基本功训练的主要内容,在魔术表演中占据极为重要的地位,而变球就是其中之一。作品中茶杯变色、变多的魔术效果正是利用手彩魔术中变球的技巧加以包装,形成现在的效果。

《虎墨沉香》节目照

《虎墨沉香》在帘帐这一道具与技术上做到了坚守,具体体现在毛笔与书生玩耍的部分。这个道具与技术最早是滑稽戏演出的内容,到后来成为了舞台魔术的道具。在《虎墨沉香》中,笔者对道具加以符合戏剧内容的包装,比如在普通的帘子上增加了两侧的布,当拉起来的时候形成了一个小戏台的形态,最终形成了现在的魔术效果,让这一古老的道具和技术重新回到观众视野,并且在坚守与借鉴的基础上发展其内容。

新国风魔术作品《虎墨沉香》获评了第十一届全国杂技展演优秀节目,笔者认为作品还有很大的的提升空间,还有很多内容值得推敲、深挖,在技术技巧方面还需勤加练习、多加磨练。笔者深刻感受到在文艺创作上,要扎根于脚下这片中国文化艺术土壤,让我们的文艺作品、魔术作品“接住地气、增加底气、灌注生气”,在世界文艺之林站稳脚跟,在中华文化价值和中华美学精神的基础上,促进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激发中华文化艺术的生命力,真正做到“学古不泥古、破法不悖法”,坚定文化自信,创新传承并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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