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方戏剧中女性命运及成因探究

2023-07-10 15:35张曾
语文世界(教师版) 2023年6期
关键词:侍萍娜拉周朴园

张曾

女性在戏剧文学作品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寄寓着不同作家的思想感情和审美意识。易卜生的《玩偶之家》演出后反响巨大,备受好评。而曹禺创作了《雷雨》,也成为被翻译为各国文字最多的中国话剧。本文尝试分析娜拉和鲁侍萍两位女性的命运并探究其成因。

一、以意象分析来看女性命运

(一)“玩偶”的独白与觉醒

“玩偶”是装饰摆设不是生活的必需品,主人一旦不喜欢就可以随意丢弃。“玩偶”在那个“家”中已经超越了“老婆”“母亲”这些身份和价值,这是娜拉对自己处境的真实感受,也是作者对人物形象的深刻定位。当爱情的泡沫幻灭、娜拉心意已决后独白:“我死了你就没事了”“我明白”“这三天我真不好过”“谢谢你饶恕我”等,言语简短又有力,和海尔茂长篇大论截然相反,可见其内心已经从一开始的慌乱走到了冷静,还透露着看清真相后的理智;“你不许我走也没用。我只带自己的东西”。之后台词一连三个“不要”,不仅覆盖内容全面,体现出娜拉的“出走”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还以排比结构呈现出坚定而强烈的语气,以显现她逐渐苏醒的内在自我;娜拉认清自己“玩偶”身份后,自我意识觉醒有了改变自己和孩子的强烈愿望,她提出“要想教育孩子,先得教育我自己”的先进观点,她要“学习”,要“了解环境”,要“努力吸取经验”,明确清晰的逻辑可见她要以自己作为孩子摆脱“玩偶”命运的榜样。至于鲁迅先生提出“娜拉走后怎样”这个重大的社会问题,我们不是拘泥于“堕落或者回来”非此即彼的两个结果,而是看到娜拉思想的觉醒,不管结局如何,至少向前迈出了一大步。

(二)“萍”的无奈与抗争

“萍”有飘零无根之意。侍萍的每一次离开和回来都是被迫无奈的。身为仆人的她先是未婚生两子被逐出主人家门,后为了劝回女儿不得不再回周公馆,又因为自己被羞辱、儿子鲁大海被殴打而悲愤离去。以上遭遇恰好暗合这个“萍”——漂浮不定而愁苦无依,想要抗争却无力改变:她走得出周公馆也走不出深重的阶级矛盾,她可以撕碎周朴园给她的支票,却阻止不了别人收他的钱;为了生存改嫁鲁贵,却因失贞依旧难逃被轻视、被践踏的命运;又因为儿女之故不得不重回周家,接连被动承受儿女乱伦、父子反目、手足相残等人间悲剧,终于在“雷雨”之夜“有价值的东西”彻底“被撕碎”。

通过比较阅读,我们发现节选文中两位女性有着天真、善良等相似点,但是二者对自身的认识和对命运的态度还是很不一样的。娜拉离家出走,与命运抗争,代表自我意识的觉醒;侍萍耽于生存,随人世浮沉,最终把一切不公归因于不公的命运。

二、以主客观因素来探命运成因

(一)社会制度客观存在

“戏”要好看,没有冲突不行,两位剧作家不约而同地将“社会问题”这一宏大主题放置于家庭这个小单位中,将两性矛盾集中投影在男女婚恋关系中。由于男女在生理结构、社会意识等方面差异较大,从农耕社会文化到工业时代文明,“男尊女卑”的封建伦理观念不仅在我国影响深远,在西方也是大行其道。

节选文中海尔茂以“爱”的名义牢牢地捆绑妻子,不仅干涉其着装打扮,还干预她教育孩子,更是说出“只要你一心一意依赖我,我会指点你,教导你。正因为你自己没办法,所以我格外爱你,要不然我还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我已经饶恕你了”,尤其“饶恕”一词足见他把自己的权威建立在娜拉地位的低下上。虽然两封信和借据引发危机,娜拉因此看清了海尔茂的本质,更认清了自己只是丈夫的“玩偶”,说出了埋藏已久的心声“我对自己的责任”并愤然出走。但在男权至上的社会中,娜拉找不到可以依靠的对象,她的出走仍然逃不掉悲剧的结局。

《雷雨》中的老爷周朴园对儿子吼出“你少多嘴,出去”,开枪打死矿上工人,瓦解罢工行动,他不仅强势且有很强的掌控欲,遇到任何麻烦就想用钱来解决一切问题,对他曾经的情人、两个儿子的母亲侍萍那句“谁指使你来的”也就不足为奇了。虽然受到“下等人”“不很守本分”的污蔑,甚至差点送命,“为着孩子嫁过两次”命很苦,但是她再到周公馆还是忍不住“旧事重提”,是不甘也是气愤。直到她撕碎支票,在阶级冲撞中看到儿子鲁大海被打,大喊出“强盗”二字,也彻底明白“傻”的其实是她自己,也终于明白无论是三十年前还是三十年后,自己依然摆脱不了周朴园代表的资产阶级的欺凌和威吓。

这两部戏剧中两性关系是极度不对等的,男性是强势掌控方,和他们的社会地位、经济能力以及家庭权威相吻合。女性虽然为男性、为家庭付出很多,但都不受尊重,甚至被侮辱和被伤害,是两性关系中的弱势方,是家庭矛盾里的妥协方,是危机事件中的被害者,受到读者和观众巨大的关注和同情。

(二)个体性格主观影响

娜拉没有工作,没有经济来源,她的生活以丈夫为中心,她只能心甘情愿做家庭主妇,她說“想起来心里真痛快!我完全不用操心!真自由!”,她对自己的地位、生活状态是完全认同的。从丈夫角度看,娜拉和丈夫海尔茂不是平等的夫妻关系,娜拉被丈夫称为小鸟,她是一只美丽活泼的小鸟,也是一只温柔顺从的小鸟,并且她是一只笼中鸟,是丈夫的宠物,没有任何自由。娜拉全心全意为家庭付出,她借钱是为了给海尔茂治病,在被要挟感到危险想要跳海自杀之时,仍旧不忘告白“我只知道爱你,别的什么都不管”,充分体现出她沉浸在“自以为”的爱情里,再委曲求全也毫无怨言。早期的她习惯了把自己当作丈夫的附属品,把个人命运完全交给丈夫,通过自己的付出来取悦丈夫,在她内心深处,已把男尊女卑视为正常现象,毫无独立人格。

侍萍没有正式嫁给周朴园却为他生了两个儿子,不能名正言顺地嫁给他的主要原因在于身份地位悬殊,在讲究“门当户对”的年代里少爷娶丫鬟就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软弱的侍萍是没有自我的,会感动于周朴园在三十年后依然记得其衬衣上绣着的“梅花”和“萍”字,尤其在听到他说出记得她的生日和表示没有忘记习惯时,所说出的“这些傻话”仿佛是对自己多年执着和不幸的宽慰。面对不公,面对欺凌,侍萍没有抗争,只是忍受、逃避,她把一切结局归因于命运的不公,她说“不公平的命指使我来的”。她对所谓命运的“轮回”也是无奈且没有抗争的,她说“谁知道我自己的孩子偏偏命定要跑到周家来”。也就难怪母女两代人,甚至其他与她有关的人的命运注定是悲剧。

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这两位天真善良、性格柔弱的女性都曾沉浸在所谓的“爱情”世界里,她们毫无保留地付出,就算换不来对方的真心与爱,也愿承受更多“不幸”,最终被逼迫到命运的“悬崖”。

易卜生曾说:“艺术家用生命铸造生命,用灵魂锻造灵魂,当他完成一件作品后,便把一部分生命留在原作里,成为可以感知的活体。”以意象入手了解人物命运,再从其所处社会环境和自身性格深入文本,往往能够体察剧作家更多的个体感受与情感意蕴,观众读者也因此拥有更多二次创作的想象空间,获得更具个性化的感悟。

作者简介:安徽省广德市实验中学语文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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