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诗派”的领军诗人
——评星汉的新边塞诗创作

2023-08-31 02:25郑兴富
新疆艺术 2023年4期
关键词:边塞诗新疆诗人

□ 郑兴富

诗人星汉

星汉,姓王,1947 年5 月生,山东省东阿县人。12 岁随父母进疆谋生,17 岁参加铁路工作,后考入新疆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后留校任教。系中华诗词学会发起人之一,也是第二届、第三届副会长,现为顾问。其还是新疆诗词学会创建者之一,现为会长。出版著作有《清代西域诗研究》《天山东望集》等20 余部。星汉是中国当代著名诗人,在海内外有着相当高的知名度,被业界称为“天山诗派”的领军人物。

谈论星汉的新边塞诗,自然要涉及新疆以杨牧、周涛、章德益为代表的“新边塞诗派”。1981 年第三期《上海文学》发表了章德益的组诗《天山的千泉万瀑》,杨牧的诗歌《我骄傲,我有辽远的地平线》。1981 年第八期《上海文学》又发表了周涛的诗歌《从沙漠里拾起的传说》。当时的新疆青年评论家周政保在《文学报》发表了一篇名为《大漠风度、天山气魄——读〈百家诗会〉中三位新疆诗人的诗》的评论文章,文章说:“一个在诗的见解上,在诗的风度与气魄上比较共同的‘新边塞诗派’正在形成”。这是“新边塞诗派”的概念第一次出现在人们眼前。1982 年2 月7 日,周涛在《新疆日报》发表了《对形成“新边塞诗”的设想》一文,正式提出了建立“新边塞诗”的主张。他与杨牧、章德益一起,大胆举起了“新边塞诗”的大旗,第一次以这种地域群体形式出现在中国诗坛上。他们的“新边塞诗”以广阔的西部为背景,在中国诗坛上吹响了嘹亮的号角,为当代诗坛注入了刚健雄浑之风,在中国诗坛上引起巨大的反响。

星汉的新边塞诗,既继承了唐代边塞诗的长处,又在继承中有新的发展,以新的内容、新的题材、新的感情、新的技巧、新的形象、新的意象、新的语言,构筑新的诗境,传达新的诗情。

新疆是一片生长诗歌的沃土,雄浑辽阔的雪山冰峰、戈壁湖泊,奇异的山川地貌,多民族的民俗风情,多种文化的交汇,孕育出独特的艺术生命。这里曾走过古代慷慨悲歌的边塞诗人的身影,20 世纪80 年代末,这里又崛起了以杨牧、周涛、章德益为代表的“新边塞诗派”,他们的诗歌载入了中国新诗史册。到21 世纪的今天,在前者的基础上,又形成了风格独异和内容独特的“天山诗派”。星汉则是当今“天山诗派”中最优秀的一位边塞诗人。他所创作的边塞诗数量之多,质量之高,令人叹为观止。

星汉是饱学之士,也是中国当代旧体诗坛上著名的新边塞诗人。他真正做到了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他说“诗人必须在‘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基础上看到事物的深层,才能写出较好的诗词作品”。北京师范大学李修生教授在星汉《清代西域诗辑注》序言中说:“为增强真知实感,星汉行两万余里,到处踏访。清代诗人所经之处,其后也大都有星汉的足迹,考察均系自备资斧,殊为不易。”星汉在新疆工作生活达六十余年之久,足迹遍布天山南北,对新疆的自然景观和人文风貌了如指掌。所以他说:“新疆是养育我的地方,我热爱新疆。模仿前贤,写点东西,以证新旧之变,这就是《天山韵语》要出笼的初衷”(《天山韵语·后记》)。他在《天山南北好风光·自序》中又说,“新疆的雪山大漠,草原和乡村,有说不完的雄奇和壮丽,这里面也有我说不尽的情思。”正如刘勰在《文心雕龙·物色篇》所说:“屈平所以能洞监‘风’‘骚’之情者,抑亦江山之助乎!”星汉的边塞诗得于新疆特殊的自然景观和人文风貌,因而创作中多有大量奇丽想象、精巧构思、新颖意象、宏大境界。这些都源于诗人的“胸中豪气开张”(《西江月·伊犁河南岸观刁羊》),“风色催开襟抱”(《西江月·游赛里木湖》)。

星汉边塞诗词的主体风格豪迈雄奇,大都用描绘景致的语句织成,没有一句是直接抒情,然而情思盈然,意境优美;诗人巧妙地运用景致和新颖奇妙的想象,展现出起伏不平的感情,文辞如行云流水,富有魅力,发人深思,雄奇奔放之余,又含清新俊逸的风格。如《夏特路上,手机柬吟友》:

君问途中景,只能归去谈。

羊群拖地绿,鹰翅扫天蓝。

古道色长冷,牧歌声正酣。

清风送呼啸,已到雪山南。

全诗写得很有层次,随着诗人的笔墨,读者既可领略归途中移动的景色,也可隐约触摸到诗人感情细微的变化。“羊群拖地绿,鹰翅扫天蓝”,意境高远,风格雄健。诗人随意写来,不加雕琢,却真切生动、含蓄隽永。不见斧凿痕迹,有精巧蕴含其中。特别是尾联“清风送呼啸,已到雪山南”,虽没有交代归途的终点,但唯其如此,才富有启发性,更能引起读者的联想和想象,这叫言有尽而意无穷。

星汉擅长五绝、七绝、五律、七律,在这些诗里,有一种汪洋之势,由此形成雄浑、豪迈、深邃、悲壮、苍凉的风格。星汉这类诗境界宏大,意境浑成,简洁空灵,具有一种阳刚之气、浩然之气、奇崛之气、超拔之气,显示一种生命的力度。这种力度使生命具有一种昂扬的魅力,呈现出西部人的精神气质。如:

《松涛》李保民 摄影

回雪卷前路,群山裹大荒。(《过老风口》)

却恨春来晴日照,只消山雪不消愁。(《边塞清明》)

平畴一望三千里,自有高天雁翅量。(《巴克图路上》)

长竿收落日,诗句满鱼钩。(《博斯腾湖垂钓》)

大漠浮孤月,长城锁乱山。(《戊申秋月夜登嘉峪关门楼》)

喧嚣喜得因山断,放胆今宵抱月眠。(《戊申秋同友人入祁连山夜宿》)

以上雄奇奔放之妙句,均为上乘之作。

星汉不但擅长绝句、律诗,同时也擅长长篇的古体诗。如《车师古道行》《移摩古道行》《天山日光城浴雨》《千佛洞见为小童驱鬼事,感赋》《携研究生游怪石山》《土豆吟》等作品,都充满奇情妙思。诗人用敏锐的观察力和感受力捕捉边塞,有大笔挥洒,有细节勾勒,再现了边塞雄浑壮美、绮丽瑰异的风光,充满浓郁的边地生活气息,具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其中《车师古道行》最具代表性。“车师古道”是西域重要的交通要道。它跨越奇险高耸的天山,将古代的车师前国与车师后国相连,成为沟通丝绸之路中道与北道的捷径。《车师古道行》主要描写诗人穿越车师古道的所见所闻所感,意奇、景奇、语奇,给人以雄浑壮美之感。

《车师古道行》一开始就用四个排比,不仅增强了语言表现力,豪迈之情也油然而生。诗人以变化莫测的笔法,淋漓尽致地刻画了车师古道之险,艺术地展现了车师古道的逶迤、峥嵘、高峻、崎岖的面貌,描绘一幅雄伟苍凉的画卷:“羲轮推上火焰山,轻装单衣尚汗颜”“百里行程天山口,阴风偷袭呈刁蛮”“琼达坂上寒日高,琼达坂下雪没腰”。这些句子中,炎热和严寒,形成鲜明的反差。而“山北多云树,蒙雪披缟素。青白衬蓝天,还将奇花护”,真实地展现了新疆天山奇妙的自然景观。“我用平心破险艰,前程何须嗟日暮”,抒发诗人的奔放情思,面对苍茫、壮阔的大自然,诗人展现了自己的独特个性和人生感慨,言志抒情感悟人生。“山北多奇花,蒙雪罩婚纱。纵使无人顾,生死在天涯。云树奇花知心友,任尔健美我老丑。白云苍狗变幻频,不死依然朝前走……天山白头我白头,天山有愁我无愁。挑战天山皆好汉,好汉之中我最健……今朝我来奇景催人佳句多,大放粗豪面对天山冲霄唱,大放粗豪面对天山冲霄唱!”宋人陈郁说:“盖写形不难,写心唯难也”。这首古体长诗正是把诗人的内心世界作为表现对象,具有鲜明的个性特征。诗人强烈而又复杂的感情,表现得淋漓尽致。

王国维说过:“一切景语皆情语也。”诗人巧妙地运用景语,不但写出风景,还给风景抹上感情色彩,给读者带来了直观的美感和形象之外的意趣。如诗人用敏锐的观察力和感受力捕捉边塞奇观,笔力矫健,如《丝绸古道偶成》:“天地无声大漠空,丝绸古道热风中。苍鹰惊去疾如箭。射落残阳一捧红。”把大漠的沉寂、干燥、空旷表现出来。鹰像箭一样射落残阳,使得晚霞美丽如画。诗歌有浪漫奇妙的想象,再现了边地瑰丽的自然风光,充满边地的生活气息。又如《宿阿尔山》:“苍山抱小城,入夜起空灵。开户听边曲,临窗摘大星。矿泉床下碧,松浪梦中青。明日草原路,轻车逐羽翎。”开篇奇突,气势益显。“苍山抱小城”一幅壮观的图画展现在读者的面前。诗人平静清淡地描述,看窗外璀璨的星星垂手可摘,聆听大自然美妙的乐曲,既有泉水叮咚的声音,又有松涛的轰鸣,诗人幻想着明日将驱车在草原上奔驰,动静结合的描写给读者以美的享受。这首诗余韵萦绕,有一种异乎寻常的魅力。诗人的诗作中也有真实生动的细节描写。如《伊犁河雅马渡书所见》:“乌孙山雪与天齐,河岸青苍日渐西。饮马姑娘风落影,英姿随浪到伊犁。”饮马姑娘的英姿竟然能够投影于河水,随浪到伊犁。这个精彩的细节描写,把饮马姑娘的豪迈英姿凸显出来。诗人的诗作中还有视野开阔、境界高远的描写。如《巴克图路上》:“难耐桃枝出短墙,欲拦行客说春光。平畴一望三千里,自有高天雁翅量。”写草原之辽阔,蓝天之高远。此时,正值春天,草原五彩缤纷,连桃枝也出短墙,“欲拦行客说春光”。全诗清新自然、鲜活灵动,寥寥数语便点染出一幅鲜明生动的塞外春景图,抒情色彩浓郁,表达了诗人对大自然的热爱,同时也呈现出西部自然景观的深沉、辽远、开阔、大气的特征。诗人用拟人化的手法,赋予桃枝以生命情感。诗人从静态的角度写出动态的事物,给读者无比丰富的美感享受。

在新边塞诗词创作中,主要存在写景和咏物两大类。咏物诗,以物为吟咏对象,或借物抒情,或托物咏志,达到“物我合一”的境界。星汉的咏物诗《过沙漠胡杨林》:“飞沙起处任癫狂,自耐天涯四月凉。就简删繁也如我,苦撑诗骨向苍苍。”这是一首即景之作。胡杨是新疆颇具特色的树种,生命力极强。它生长在大漠荒原,坚韧挺拔,具有“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的美誉。三千年的顽强演绎了沙漠苦寒生物的不朽传奇。岁月峥嵘,滚滚黄沙,掩埋了金戈铁马的悲壮,掩埋了丝绸之路上商旅的印记,独有这无声无息地胡杨树于漫漫黄沙之中屹立不倒。诗人竭力想表达对苦难生命的认知和苦难中顽强的生命精神。此诗是借物抒情,“就简删繁也如我,苦撑诗骨向苍苍”,创造了一种超凡的境界,透出苍凉悲壮之感。诗人的其他诗中还有“胡杨老去也新芽,似我诗情高挂”(《西江月·雨中游胡杨河》)。“苦撑诗骨向苍苍”。“贫苦童年入骨深”(《壬辰初夏办老年优待证有感》)等句子,这些诗句描写的坚韧的性格,像胡杨树一样,既执着,又慷慨悲壮。这些诗客观物象与主观感受交相辉映,以物我融为一体的悲壮苍凉努力探寻生命的哲学。还有《坎儿井水》:“前身原是雪和冰,为润苍生千里征。不是趋炎争地者,出山仍是在山清”。这是一首绝妙的咏物诗。诗句写得灵动轻巧,却蕴含着无私奉献的精神和清清白白的自喻。诗人善于表现自己瞬间直观的感受,用暗示手法和深沉的感情,注入深厚而精彩的哲思。这种从自己的主观感受出发描摹自然事物的人化情态的方式,使自然事物与自己的情感巧妙吻合,从而展示作者的心境。诗人也有感叹人生苦短、怀才不遇的诗句:“三十八年过去,几多风雨雷霆。满目新生万象,一头霜发难青”(《重到西宁》),“茫茫天地外,何必问前程”(《奎屯道中》),“前程都是雾,况自雾中来”(《辞城道中遇雨雾》),“高寒不识青云路,但摄冰魂寄梦遥”(《己卯夏登冰达坂望一号冰川》),“却恨春来晴日照,只消山雪不消愁”(《边塞清明》),“今日苍天何用补,依然西北伴山寒”(《昆仑山中拾得五彩石数枚感赋》),“心欲参天天不倒,身躯长挺志长存”(《塞外白杨》)。这些诗句在思考着人生,思考着前程,显得格外深沉。诗人大智若愚,洞彻人生,通过对社会历史和现实的深刻思考显示生命的现实性。

星汉在他的诗词创作中,重视描写时代的伟大主题,表现中华民族的伟大精神。只有展示出中华民族的精神风貌和民族之魂,只有写时代重大题材和宏阔的主题,当代传统诗词创作才能达到崇高的顶峰。星汉在接受《东坡赤壁诗词》主编采访时说:“在思想标准上,我觉得还是要讴歌我们这个伟大的时代,这是诗人不可推卸的责任。”这种创作思想是星汉在古体边塞诗创作上的一大贡献。星汉创作了大量歌颂祖国改革开放以来取得的伟大成就的诗词。如《溯喀拉喀什河》《参观乌鲁瓦提水利枢纽工程》《克孜尔水库》等。他歌颂改革开放后“手里山河已改形”(《英吉沙赠维吾尔陶者》),“神州都在春天里”(《壬辰春随中华诗词研究院诸吟友登宝塔山》)。新疆乌鲁瓦提水利枢纽工程建成,诗人兴奋地写道:“亲见今朝人胜天,坝垣高筑绿畴牵。四围峻岭刺天破,百里平湖拔地悬。乌鲁瓦提收乱水,玉龙喀什汇和田。长风流韵无遮处,我在昆仑最上边。”诗人以欣喜之笔,描写出一幅幅辽阔的画面。特别是诗人站在昆仑之巅,看到“四围峻岭刺天破,百里平湖拔地悬”的时候,便“胸中豪气开张”(《西江月·伊犁河南岸观叼羊》),心情激动不已。星汉写沙漠公路题材的诗有两首,既是重大题材,又是气势磅礴的新边塞诗。第一首《过沙漠公路》:“今日有劳方向盘,迷蒙划破指和田。远沙风里推千浪,大路空中挂一弦。喇叭鸣时冲碧落,日球坠处溅黄烟。昆仑山下良朋待,夜煮冰川火正燃。”王佑夫、李志忠在《远拓诗疆随牧鞭——星汉诗词论略》一文中评论说:“20 世纪末建成的南疆沙漠公路,横穿人称‘死亡之海’的塔克拉玛干沙漠,是一道人造的亮丽风景,顶绝世界。远沙似浪,随风千里,大路如弦,高挂云空,车鸣碧落,日坠黄烟。在诗人笔下,它连天接地,何等壮伟、辽远!‘夜煮冰川火正燃’气势博大,神思妙想,给人一种企盼,一种生生不息的力量!”第二首《第二沙漠公路车上作》:“到此心胸大,狂吟又少年。千丘腾紫气,一线上青天。雕翅孤云尽,车轮落日圆。胡杨留不住,呼啸下和田。”虽然同是沙漠公路这个描写对象,诗人却根据不同的感受采用了不同的表现方式,使人有新颖之感。前首是七律,此首是五律。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浩瀚无边,诗人借助丰富的想象,写出自己独特新鲜的感受:“千丘腾紫气,一线上青天”显然比“远沙风里推千浪,大路空中挂一弦”境界更加宽阔,气势更加磅礴,可谓自然浑成、巧夺天工。“雕翅孤云尽,车轮落日圆”,大有王维名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千古壮观”。诗豪气,诗人也豪气:“胡杨留不住,呼啸下和田”。值得我们特别重视的是《瞻石河子广场军垦第一犁塑像感赋》:“肩索遥牵晓日移,汗浆洒处即春泥。大旗影动金沙远,壮志歌翻碧落低。边塞长流千道水,荒原初报五更鸡。棉云稻海景无限,都自当年第一犁。”这首七律,既描写了当年兵团人创业的艰辛,又展现了兵团人为了屯垦戍边,将万古荒原变成了塞外江南、鱼米之乡的坚韧气质。

《大漠胡杨》李保民 摄影

星汉是一位学者,他对新疆各民族悠久的历史文化传统有深层次的研究。他热情讴歌了新疆的人文历史、自然景观,表达了他对这片神奇土地以及各民族共生共融、共同创造的历史的无比崇爱。他的诗词中,不少作品描写了历史和当代各民族的人和事。虽然时光流逝,但记忆犹存。他们伟大的人格和品质,为人类共同尊重,并具有超越时空的力量。

星汉善于发现生活中的诗意,能够选取鲜明、奇特的艺术形象和新颖的角度来表达这种诗意,他善于捕捉富有特征的画面,并巧妙地在画面中注入自己深厚的诗情和独特的感受,构成一种情景交融的意境。如《巴里坤湖边观阿肯弹唱》:

弹唱声中草色青,牧人马背拄颐听。

多情阿肯未终曲,俯看湖中云已停。

四面环山的巴里坤草原,是新疆三大草原之一,是集天山雪峰、原始森林、草原、河流、湿地、湖泊、鸣沙山为一体的天然大盆地。阿肯是哈萨克族民间歌手,一般是即兴创作,演唱时自弹冬不拉伴奏。此诗表现的是一种婉约、清丽的美,呈现出一片明净、优美、甜醇的画面:在绿草如茵的草原上,阿肯弹起悠扬动听的冬不拉琴弦,美妙的歌声吸引了越来越多的牧民停驻聆听,甚至连云彩在水中的倒影也沉醉了,忘记了飘动。诗人将真实的描写与新奇的意象相结合,营造了一个美妙和谐的艺术世界。再如《溯喀拉喀什河》:

南指昆仑下,驱车入浩茫。

千里披碧绿,一水破玄黄。

山影牛羊远,风声草木香。

多情巴扎里,笑语话康庄。

这是一首富有时代特色的五律。诗人以欢快的心情,生动地描写如诗如画的田园风光,并与其乐融融的生活气氛互相映衬,绘制出一幅展现南疆风土人情的写意水墨画。“乡情巴扎里,笑语话康庄”,熔铸了南疆人民建设新的小康家园的图景。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说:“在新的历史时期,中国梦的本质是国家富强,民族振兴,人民幸福。”所以,这首诗具有时代性和现实性意义。再如《巴扎逢哈萨克牧人》:“新货囊装握牧鞭,马缰轻勒跨归鞍。重逢我问新居地,笑指松青云起山。”诗的前两句描写牧民在巴扎上的喜悦的心情,人物形象描写得非常生动。结句奇妙含蓄,给读者留下较大的想象空间。值得一读的还有《癸巳春过鲁克沁》:“火焰山前路,春风晓日晴。弦翻木卡姆,人住柳中城。苜蓿冲天去,葡萄压地生。行行三十里,绿色满头倾。”作者自注云:“鲁克沁为吐鲁番木卡姆发源地。柳中城为鲁克沁汉代之名称。”诗人将现实生活与历史融为一体,生动描写了鲁克沁优美的生活环境,同时也让人感受到居住在这里的人们生活的闲适与富足。

当代不少诗人,脱离现实生活,作品脱离人民群众的感情,缺乏时代气息,常常用一些空泛的想象来代替真正从现实生活出发的艺术形象创造,把一首诗写得散漫而又杂乱。一个诗人只有根植于生活的沃土,对生活进行长期仔细的观察和深刻的体验,对复杂的生活进行由表及里地分析、研究、思考才能写出好诗来。只有生活的强烈力量鼓动我们的心灵,诗歌的翅膀才会飞腾,诗歌的魔笛才会奏出迷人的曲调。诗人何其芳曾言“为写诗而写诗的人,是写不出真正激动人心的好诗来的”。星汉善于从丰富多彩的生活中撷取那些不为人们注意的平凡事物并赋予它们诗意,善于抓住人们说不出来而又沸腾在他们心中的时代精神,并将这种精神用生动的艺术形象表现出来。他用较多的笔墨描写普通人的生活,如“浓茶一碗只家常,彼此同龄起慨慷。黑手曾翻千古土,白须尽染半生霜。铁门关上流星大,孔雀河边老树凉。邀我来年三四月,梨花醉梦卧山乡”(《哈拉苏村梨园与维吾尔老人夜话》)。这首诗通过勾勒平凡的生活细节,表现了维吾尔族农民的淳朴豪爽,巧妙熔铸了民族团结这一思想,读来亲切而又自然,愉悦而又和谐。“南风吹绿过昭苏,千里荒原荡一呼”(《过昭苏草原》),描写了新疆昭苏大草原的蒙古族牧民,可听见其雄浑洪亮的吆喝声;“鞭指乱云飞渡时,银须已染天山雪”(《察布查尔草原逢牧人》),描写了新疆察布查尔草原锡伯族的古朴雄壮的气概;“巴扎归来天尚早,菜园屋后又提锄”(《吐鲁番圩孜书所见》),描写了维吾尔族农民勤劳的品格;“但融顽铁一炉青,砧上轻锤起乐声”(《英吉沙赠维吾尔锻小刀者》),描写维吾尔铁匠锻刀之快乐;“坦腹巴郎游泳后,拖泥带水笑骑驴”(《开都河农家小坐书所见》),惟妙惟肖地描写维吾尔族小巴郎活泼可爱的形象;“崎岖山路尽,木屋自成群。奶茶新碗溢,羊肉大炉焚”(《白哈巴村小驻》),真实描写了图瓦部落牧民富足的生活和好客的品德;“系马穹庐外,围炉酒正酣”(《癸未冬游天山水西沟》),表现哈萨克族牧民喜饮酒的豪爽性格。这些描写新疆各民族丰富多彩生活的诗句,让我们看到了新疆各民族独特的风俗民情。

诗是语言的艺术。诗人浓郁的感情、深刻的思想、丰富的想象、巧妙的构思,都要通过诗的语言表露出来。离开精炼、形象生动的语言,就无法写出动人的诗篇。星汉是一位善于观察、精于描绘的诗人,其诗词的语言特点,一是意奇语奇,或奇而雄,或奇而壮,或清雅细腻,都有一种引人入胜的魅力和葱茏的诗意,给人以雄浑壮美之感;二是口语化的诗歌语言,让人感到亲切洒脱。星汉的诗词大多写得从容、简洁、明快、深邃,但风格又是雄浑豪放的,语境平易,又发人深思。他观察事物细致敏锐,所以妙句垂手可得,并充满了智慧和创造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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