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王晓鹰导演手法在《普拉东诺夫》中的运用

2023-09-05 19:58姜茜
剧影月报 2023年2期
关键词:索菲娅契诃夫节奏

■姜茜

《普拉东诺夫》是契诃夫写的第一部戏剧作品,它初创于契诃夫的中学时代,而第一次出现在戏剧舞台上已经是他去世之后的事情了。法国戏剧导演达尼艾尔·日列斯说:“《普拉东诺夫》是一块幕布,从这块幕布后面走出来了后来在《伊凡诺夫》《三姐妹》《樱桃园》里出现的契诃夫人物……”当我们阅读《普拉东诺夫》剧本后,会发现,其中的许多人物和情节在契诃夫后来的多幕剧中都能找到对应的人物和情节,如庄园易主的情节在《樱桃园》中出现过,普拉东诺夫与伊凡诺夫、万尼亚的舅舅相似。

一、删减是为了更好地突出中心人物

《普拉东诺夫》剧本有洋洋洒洒15万字,有名有姓的角色多达21个,设置的人物关系极为庞杂,仅父子关系就有三对:地主父子俩、有钱的犹太父子、退休上校与他的子女、再加上安娜和继子的母子关系、普拉东诺夫与沙萨的夫妻关系、医生追求格列科娃的男女朋友关系,大量的人物和繁杂的人物关系带来许多有趣的戏剧场面,但是,普拉东诺夫这个人物却被湮没在这些情节中,没有被突出到一个中心的位置上。王晓鹰导演对原剧本进行了大篇幅的删减,他以普拉东诺夫为中心,设置了四条人物关系线:他与妻子沙萨,他与将军夫人安娜,他与曾经的恋人索菲娅以及他和女大学生格列科娃。王晓鹰导演以这四条人物关系为中心来结构整个戏剧,使呈现在我们眼前的话剧作品脱去了原作臃肿的外衣,突出了普拉东诺夫在全剧中的中心位置,也使观众对导演的思考和想要表达的内容更加清晰明了。

二、欢乐与悲伤的强烈反差

通过舞美来表现人物的欢乐与悲伤。第一幕开始,灯光渐起,本剧主要人物呈静态展现在观众面前,这个场面类似于中国戏曲的亮相,此时,正对着观众的白色幕板上泼洒着如中国水墨画般的黑色,占据了整个幕布的四分之三,天顶被浓烈的黑色所笼罩,看不到一丝亮光,场上的所有人都笼罩在灰暗之中,这种诗化的、写意的舞美风格,暗示着剧中的这些人物忧伤悲戚的人生。灯光渐亮,水墨画的白色幕板向两边移动,露出一部分白桦林。白桦树是俄罗斯的国树,也是俄罗斯风情的象征,全剧用白桦树作为背景,首先就让观众明了这是一部来自俄罗斯的戏剧作品。到最后一幕,整片白桦林呈红色完全地展现在观众面前,这种红色深深地刺激着我们的视觉,更刺痛着我们的心灵:舞台上,迷惘的普拉东诺夫找不到人生的出路和方向,他喃喃自语:“我不想伤害任何人,可是我伤害了所有的人。……得打死自己了?洗刷罪过。哈姆·雷特害怕做梦,我害怕生活!”“我痛苦,无法忍受。”“我爱所有的人……可是,我疼……是普拉东诺夫在疼。”“我是个病人,我是一个病人呐!”舞台下,作为观众的我们,内心也在震颤着:普拉东诺夫在台上说的台词,何尝不是在说着我们的生存状态。

用音乐和音响来外化人物的欢乐与悲伤。第一幕开场时的亮相,伴随的是一段舒缓忧伤的苏联歌曲,导演在一开场就用音乐给观众营造了一个忧伤的氛围,用音乐告诉观众,今天在舞台上呈现的这个故事不是一个令人快乐的故事。第一幕最后一个戏剧场面是普拉东诺夫的独白,当他用调侃的语气说出“其实这是一个傻瓜的世界”时,台后传来庄园参加宴会的人们的欢呼声:

谢尔盖 为索菲雅的健康!

众 人 乌拉!

布格罗夫 为了安娜的庄园

众 人 乌拉!

格拉戈列耶夫 为了女人!

小格拉戈列耶夫 为了巴黎!

特里列茨基 为了我们的幸福生活!

众 人 乌拉!

幕后,是来庄园参加宴会的人们的嬉闹声;台上,是一个人静静站立的普拉东诺夫。此时,一段忧伤的音乐缓缓响起——这段舒缓忧伤的音乐在接下来的几幕当中数次出现。与这些参加宴会的人的欢乐相比,这段忧伤的音乐正是普拉东诺夫孤独、忧伤情绪的外化,表现出此时的普拉东诺夫对曾经的过去的留恋,对索菲娅选择与谢尔盖结婚的惋惜,对自己人生状态的不满,对自己不愿融于周围世界的坚持。

第二幕则是在欢快的音乐声中开场的,音乐声中还夹杂着烟火升天时发出的声音,参加化装舞会的人们在舞台上尽情地跳着、笑着,心事重重的索菲娅就是在这样一个时候走上舞台的。欢乐的音乐反衬着她内心的无尽烦恼:“这都是因为这个普拉东诺夫,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也没有力量去抗拒”。而第二幕的结尾继续用欢乐的音乐作为陪衬,来表现来庄园参加宴会的人们看烟火时的欢快心情。站在台前的索菲娅却在纠结挣扎中不知何去何从,此时,普拉东诺夫走向她身边,欢快的音乐立即变成了那段舒缓忧伤的音乐,充分表现了此时两位主人公的内心世界:想从现在无望的生活的泥潭中拔出来,却又不知道未来的路在何方!

三、悲伤和笑声相间的舞台节奏

一部戏的演出,舞台节奏处理得是否得当,直接关系到观众能否产生共鸣,能否会随着剧情的发展而产生体验。一个导演如果能处理好节奏问题,就能增强演出对观众的感染力。

一场演出,最怕观众处于半睡眠状态。解决这种问题的有效手段之一就是运用节奏的对比来增加演出的感染力。“对比”在节奏的处理和运用中占有极为重要的地位,舞台节奏只有在对比的关系中才能多彩、多变,才能具有感染力。王晓鹰导演在本剧中,充分利用了节奏的对比来达到扩大戏剧张力的目的。例如,在第二幕结尾的地方,普拉东诺夫毫不留情地指出索菲娅目前的生活是一种没有希望的生活,此时的他们,宛如又回到大学时代,那时的普拉东诺夫像拜伦,有理想,对未来充满希望,那时的索菲娅深深地爱慕着他,因为他的理想,因为他诉说的关于人生、关于未来那些令人热血沸腾的话语。现在,两人虽然都已有了自己的家庭,但是,此时此刻,普拉东诺夫还是忍不住地指出索菲娅现在的生活“在这里,你只会越陷越深”,并希望,“如果我这个不幸的人有力量,我就会把您,连同我一起,从这个可怕的泥潭里拔出来……”,这些话扰乱了索菲娅平静的内心,她在纠结,她在挣扎。这时,谢尔盖高兴地跑上来,在得知索菲娅不走了的时候,他左手抓着普拉东诺夫的手,右手环抱着萦菲娅,高兴地大声说道:“我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索菲娅和普拉东诺夫的悲伤的情绪和谢尔盖因不自知而带来的喜剧效果形成强烈的对比,使观众看到此处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增加了演出的感染力。

本剧在情节发展过程中,还有好几个地方运用了节奏上的对比,王晓鹰导演通过这种手法的运用,既让我们悲伤于男女主人公的这种想逃离无望生活又无法自拔的无奈,又让我们对次要人物的那些语言和行为发出会心一笑。

导演运用各种表现手法是为了更好地在舞台上呈现作品。王晓鹰导演在阐释《普拉东诺夫》这部剧作时说:“排演《普拉东诺夫》并不仅仅是为了纪念契诃夫,而是希望表达契诃夫的现代精神。”也许,这就是今天的戏剧舞台上更加需要《普拉东诺夫》的原因——普拉东诺夫就像一面镜子,让我们看到曾经意气风发的自己、对未来充满热望的自己,也让我们看到在岁月的淘洗之后碌碌无为的自己,在岁月的流逝中随波逐流的自己,以及,被庸俗的生活磨去了棱角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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