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现优秀文化 回归财富本意

曾学远

1993年，以梅花形鸡年金银铂纪念币的发行为标志，中国开启了现代异形币的铸行历程，钱币形态日益多样，按照迄今为止的发行顺序，可分为梅花形、十二边形、弧角长方形、扇形、八边形、心形、圆角正方形和如意形8种。本文从艺术鉴赏的角度出发，对开创这些形制的首枚（套）金银币逐一进行评析，统计该类钱币的发行总数，总结其形制特点和题材类型，并对现代异形币的收藏价值和未来趋势进行研判，认为现代钱币在脱离实用交易功能之后，得以在形态上自由发挥，不断带给人们惊喜，创造出中国钱币的一个又一个新纪录。如此一来，钱币就从换取商品的中间物变成财富本身，以其本体直接且更好地满足了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

一、梅花形：傲雪凌霜，报春而来

1993年，在央行发行的中国癸酉（鸡）年金银铂纪念币中，出现了两枚梅花形状的钱币：1/2盎司金币和2/3盎司银币（图1）。这两枚纪念币开创了我国钱币史的多项纪录：有史以来第一套梅花形钱币；第一套非圆形现代硬币；继南宋临安府行用钱牌之后，时隔700余年首度出現的除圆形金属币、纸币和金银锭之外有相对标准或形制的钱币——异形币。从此，我国开启了现代异形币的铸行历程。

这两枚具有开创意义的金银币，图案一致，正面都是西安鼓楼，并刊有国名和发行时间，背面图案均源自徐悲鸿的《雄鸡图》。岁末年初，用梅花形铸造生肖纪念币，无疑是在生动呼应这个时令的景致：梅花傲雪凌霜，报春而开。正反两面的图案也互相关联——西安鼓楼隐含报时催春之意；雄鸡立于枯枝之上，引吭高歌，也在报告黎明的到来。

细观这两枚钱币，无论是正面的西安鼓楼，还是背面的雄鸡报晓，都以浮雕手法凸显，线条立体细腻。放大看，鼓楼的门窗、柱子、屋瓦皆清晰可数。雄鸡的羽毛、向日葵的花叶也纤毫毕现，富有神采。特别是雄鸡的姿态模样更是活灵活现——头部上冠高耸如帽，下冠垂挂似须，怒目圆睁，俨然铆足了劲，要把红日呼唤出来；下方枯木和两株向日葵构成岁月的对比，令画面张力十足，充满生命力。就这么，徐悲鸿原作的精髓通过金银币这种独特方式得以呈现，很是精彩。

从1993年起，央行每年都发行梅花形生肖金银纪念币，其中，1995年增发1公斤梅花形金币。截至2023年上半年，央行总共发行了91枚梅花形生肖金银纪念币。

二、十二边形：玲珑活泼，灵秀和美

1994年发行的中国近代名画珍禽系列金银纪念币（第一组）同样创下一个纪录——中国历史上首套十二边形钱币。这套钱币分为1/2盎司金币和2/3盎司银币两种，正面图案都是中国美术馆，背面图案为徐悲鸿《喜鹊图》。不过这两枚钱币的背面图案不一样，金币是单只喜鹊站在松枝上扭头鸣唱，银币则是一对喜鹊立于梧桐树上（图2）。这两枚钱币不仅采用了浮雕工艺，令花鸟、建筑活灵活现，而且喷砂处理使画面呈现类似水墨的深浅变化。布局上强调虚实相间，银币的梧桐树枝呈丫形横出，树叶浓淡变化，体现出空间上的纵深感，其间可见笔锋的方折、顿挫、提按变化，十分细腻；金币则以简化的线条突出画面主体的质感，松枝粗劲有力，喜鹊柔滑流畅，两者构成对比，画面上方留白，相比银币多了一份空灵感。

和梅花形金银币上的“雄鸡报晓”一样，这套钱币的“喜鹊登枝”也寓意美好，充分体现出中国传统民俗文化特色。其独特的十二边形样式，既玲珑活泼又平衡和谐，与灵秀而和美的画作相互呼应，颇具匠心。

此后的1995年、1997年，央行又陆续发行了这个系列金银纪念币的第二组和第三组，背面图案分别是吴作人的《鹰》和金鸿钧的《企鹅图》，都是采用十二边形的方式，共计发行3组6枚。1998年之后再也不见这种形状的钱币面世，十二边形似乎成了这个系列钱币的专用形制。

三、弧角长方形：如画舒展，韵味绵长

1996年，为纪念长江三峡水利枢纽工程开工而发行的长江三峡金银纪念币（图3），以弧角长方形再创纪录——它不仅成为中国首套现代长方形硬币，并且遥遥呼应了700多年前南宋临安府行用钱牌与和州府行用钱牌的弧角长方形，是中国历史上第三套此种形态的硬币；其银币还是中国首套多枚钱币共同组成一幅长画卷的币种。

这套纪念币包括1枚1/2盎司金币和4枚银币（每枚2盎司），金币正面图案是长江三峡自然风光，两岸大山对峙，景象雄奇；背面的长江三峡水电大坝，令人观之生出毛泽东同志词句里“截断巫山云雨，高峡出平湖”之豪情。这座世界最大的水力发电枢纽，全长约2308、高约185米，通过钱币提前展现在世人面前，不由得让人惊叹中华民族改天换地的雄心和伟力。

银币的正面是昭君宅、屈原祠、白帝庙、张飞庙4处三峡古迹，背面是既相对独立又相互连贯的三峡自然风光图，其间山峦起伏、江流蜿蜒、峡谷幽深，水面舟楫点点，山间亭台掩映，犹如一幅中国山水画长卷徐徐展开，韵味绵长。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的“白帝庙”银币于1996年入选《德国钱币杂志》“世界十佳硬币”，其评语为“白帝庙大门洞开，门后空濛无一物，仿佛蕴藏着极深邃的历史故事”。看来，该枚银币所体现出的虚实结合、意味无穷的中国传统美学在国际上也产生了共鸣。

而1998年发行的弧角长方形中国古代名画系列（簪花仕女图）彩色纪念银币，其背面图案取自唐代名画《簪花仕女图》（图4），首次以彩色工艺铸造，成为我国首枚彩色异形币。5名体态丰满的仕女云髻高耸，簪花艳丽，姿态慵懒；狗、白鹤、湖石、辛夷花树点缀其中。整个画面平铺列绘，浓丽而不俗的色彩相互叠加，层次清晰分明，将薄纱的轻软透明和皮肤的滑如凝脂表现得恰到好处。

截至目前，这一形制的钱币总共发行132枚，题材主要有中国古代名画、中国近现代国画大师名画、中国京剧艺术、中国民间神话故事、中国古典文学名著、中国书法艺术和生肖7大类，总体上文艺色彩厚重、内容可观可赏。可能正是出于这个原因，这类钱币才选择了如画卷、舞台或视窗般的长方形。

四、扇形：模拟实物，致敬传统

当1999年首套扇形钱币——明清扇面画纪念银币面世时，我们似乎听见了上古时代的某种回响。这是时隔2000多年后，中國钱币再次对实物的模拟，就像古人用玉石、青铜模拟天然贝类，用青铜模拟刀铲等生产工具制作钱币一样。

明清扇面画纪念银币全套4枚，每枚1盎司，看上去就像真正打开的扇子（图5）。其正面主图都是明代陈道复的扇面画《竹石水仙图》，背面分别为清代钱慧安的《柳塘牧牛图》、张熊的《花草图》、明代蓝瑛的《樱桃小鸟》以及汪澄的《秋溪游艇图》。银白本色配以笔墨简练的画面，使得这套银币具有一种水墨意蕴，整体风格清丽脱俗、玲珑雅致，洋溢出宁静祥和的田园气氛。而独特的拟物造型，使钱币形制和扇面画乃至画面内容布局都浑然一体、美轮美奂，体现出中国现代钱币对中华传统艺术的借鉴、致敬与传扬。

2000年，央行开始把扇形应用在生肖纪念币上，每年发行这种形状的生肖金银纪念币各1枚，并从当年开始连续3年发行扇形中国古典文学名著《红楼梦》彩色纪念银币。至今中国扇形钱币共发行了55枚，题材相对集中，除了生肖，就是明清扇面画和《红楼梦》，这体现出与其形态相吻合的中国传统文化优雅、含蓄的气质。

五、八边形：缤纷艳丽，赏心悦目

2000年，和扇形中国古典文学名著《红楼梦》彩色纪念银币同时发行的还有同样题材的5枚八边形彩色纪念币（图6）。这是我国首套八边形钱币，包括1枚金币（1/2盎司）和4枚银币（每枚1盎司）。其中，金币创造了一个纪录——中国首枚异形彩色金质钱币。

该金银币的正面图案一致，都是本色呈现原著作者曹雪芹握笔拿书的坐像，线条简洁有力，又把人物的五官、须发刻画得细致入微。左上方盆景里的梅枝曲折又苍劲、婀娜又倔强，呼应了作者的神态。

背面图案取自原著主要人物场景，全部为彩色，可谓缤纷艳丽、赏心悦目。金币为“宝玉赋诗”，银币是“迎春吟诗”“探春结社”“黛玉葬花”和“李纨教子”。

2002年和2003年，该系列的第二组和第三组彩色金银币发行，每组都含有1金4银的八边形钱币，共计15枚。之后再也不见这种形状的钱币发行，八边形也因此成为《红楼梦》钱币的专用形制。

六、心形：形意统一，美好动人

2015年，吉祥文化金银纪念币首次面世，其中心形币“并蒂同心”令人惊羡，大受追捧，开创了中国钱币的又一形制。

这套“并蒂同心”金银币包含1/4盎司金币和1盎司银币各1枚，正面图案都是国徽国名，背面是富有中国传统特色的“鸳鸯戏水图”：一对鸳鸯四目相望、形影相随，在水中缓缓游动；其眼睛镶嵌蓝绿色宝石，颇显灵动有情；背景上并蒂莲优雅绽放，荷叶绵柔舒展，与下方水的波纹呼应，恍若心旌摇动（图7）。

中国经典的爱情图腾，充满着吉祥喜庆的寓意，以工艺精湛的心形钱币呈现，无疑达到了形与意的高度统一，带给人们美好的期盼。

自此，央行每年都发行这一题材的心形金银币各1枚。2019年起，正面图案采用“吉祥”文字造型，饰以中国传统吉祥纹样；背面则在同一主题下采用不同的图案，如2019年的心形金币为龙凤、玉璧的组合，银币则是玉璧、宝珠、荷花的组合，均寓意“珠联璧合”（图8）。截至目前，心形钱币总计发行了18枚。

值得一提的是，2015年首枚“并蒂同心”银币和2020年“百年好合”心形金币，分别获得了2017年和2022年世界硬币大奖“最富激情币”提名奖。特别是2020年的心形金币大受关注、好评如潮，其背面设计很是巧妙：新娘蒙着盖头，盖头上百合花盛开，与背景中的花卉相映衬；左侧吉祥纹样构成窗棂造型；新娘露出的一抹红唇更是神来之笔，在金黄本色中如画龙点睛，表达出一种喜庆、羞怯、期待的意味，令画面充满神秘美（图9）。据说起初的设计是新娘手撩盖头向外偷觑，虽然画面也很美，但与传统习俗不符，于是便进行了改动，最终大放异彩，成就了这枚钱币佳作。

七、圆角正方形：构图精巧，空间分明

2019年，央行发行圆角正方形钱币——“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泰山普通纪念币”，其材质为黄铜铝合金。这是我国历史上首枚圆角正方形钱币，也是我国现代流通硬币中的首枚异形币（图10）。

这枚钱币的正面为国徽和国名，下方是具有装饰风格的泰山图案；背面的泰山层峦叠嶂，左侧南天门耸立于密集的石阶之上，山间、山顶云烟飘荡，凸显出山的伟岸；右上方一轮太阳升起；左下方和山中松柏点缀，一名挑夫正沿着石阶攀登。

整个画面图像满铺，一一数来，泰山的标志性景观元素——玉皇顶、十八盘、南天门、天烛峰、泰山日出、姊妹松、挑山工、泰山石刻、玉海云盘，全在这小小一币中，却不显拥挤，奥妙就在由下往上极富层次的构图特色，由石阶、云雾相互对照呼应，形成了错落有致、远近分明的空间感。

2020年和2023年，央行又陆续发行了“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系列中的武夷山和黄山、峨眉山—乐山大佛普通纪念币，均采用圆角正方形样式，至今总计发行了4枚这种形制的普通钱币。

2022年，圆角正方形的二十四节气（光阴的故事）彩色纪念银币面世，全套24枚，每枚6克。这套钱币也创造了多项纪录：中国首套圆角正方形贵金属钱币、含银量最小的银币、枚数最多的成套钱币。

八、如意形：锦绣华贵，寓意吉祥

2023年5月，中国钱币再添新样式：史上首套如意形钱币——2023吉祥文化（前程似锦）金银纪念币正式面世（图11）。所谓如意，最先是古人用来挠痒痒的物件，清代赵殿成注《释氏要览·指归》云：“如意，古之爪杖也……柄长可三尺许。或脊有痒，手所不到，用以搔爪，如人之意，故曰如意。”这种如意由一个类似手指的头和一个长长的柄组成，后来头部发展成祥云或灵芝形状，渐成吉祥符号，被赋予称心如意、幸福美好的寓意。

这套如意形钱币包含5克金币和30克银币各1枚，正面图案都是“吉祥”文字造型和中国传统吉祥纹样。金币的背面主图为色彩鲜艳的卡通玩具马，周围装饰繁花、嫩芽和飞鸟，精细的激光雕刻工艺和复合彩印技术令画面层次清晰，充满童趣；银币则更加明艳动人，孔雀优雅顾盼、身形婀娜，光变鳞彩叠加镀金工艺，令孔雀翎羽如锦缎般华贵。激光底纹铸就的背景上，祥云七彩变幻，天空也在不同的角度和光源下金光闪烁，绚丽之极，巧妙地表达了“前程似锦”的主题。

这套金银币也是中国目前唯一的如意形钱币。

九、收藏价值和未来趋势

相比圆形币，异形币由于形制特别，具有较好的审美效果，加之同类型币种数量一般不多，收藏价值更胜一筹，市场表现也相对更坚挺。

就拿首枚梅花形的1993癸酉（鸡）年银币来说，目前市场价约为2500元，而同期发行的1盎司圆形鸡年银币却是2400余元，重量比梅花形银币多了1/3盎司，价格却低了。

首枚十二边形的中国近代名画系列（徐悲鸿《喜鹊图》）金币目前市场价约38000元，而同为1/2盎司的圆形1994年版麒麟纪念金币却是33000元，比前者低了5000元左右。

从保值升值的角度来看，异形币中的首枚及获奖币、公认设计精美的币种表现突出，如2015年吉祥文化金银纪念币（并蒂同心）发行价3680元，目前市价在4600元至5000元之间，其中，银币因获国际大奖提名，市价950元，8年升值1.26倍。2020年的“百年好合”心形金币更是因获国际奖提名和广受好评，目前市价高达16000余元，较之2520元发行价，3年飙升5.35倍。

2018年弧角长方形中国书法艺术（篆书）纪念银币因斩获克劳斯世界硬币大奖最佳银币提名，加上发行量不大，目前市价升至16000元左右，5年升值达5.15倍。

首枚如意形的2023年吉祥文化（前程似锦）银币抽签预售期间即热潮汹涌，银币中签率仅6.3%，二级市场溢价50%以上。

而首枚现代异形流通币“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泰山普通纪念币”由于以面值发行，可以等值流通，更是引爆收藏市场，网上认购秒光，20枚一桶的市价一度冲高到400元以上，目前仍稳定在350元以上。

可见，异形币是钱币中颇具收藏乃至投资价值的品类。不过涉足其中，需要我们具备一定的审美鉴别力，善于发现契合大众趣味和有获奖潜力的币种，及时看准首枚龙头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