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里馆》英译的认知识解

2023-10-09 08:05江雨欣
现代英语 2023年4期
关键词:幽篁竹林英译

江雨欣

(西安外国语大学,陕西 西安 710000)

一、 引言

汉语诗词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是世界文化宝库不可缺少的组成部分。 19 世纪,我国译者主要从事翻译西方古典文化,对汉语古典诗词英译涉及较少。 承担古诗词英译的主要是英美国家的译者,如庞德、欣顿、斯奈德等人,且在欧美学术界特别是汉学界流传这样一句话:要研究中国古典诗歌,它是了解中国丰富文化的宝库[1]。 汉语古典诗词影响了中国文化及世界文化,因此,译好古典诗词具有深远意义。 王维《竹里馆》不同译本体现了译者的不同认知途径。 从识解理论的视角来比较其众多英译,以美国David Hinton、新西兰Peter Harris、许渊冲及叶维廉等的英译为依据,探讨不同文化背景下的译者对《竹里馆》的解读。 许多国内学者从认知视角比较汉语诗词的不同英译,吴淑琼等研究了《红楼梦·葬花吟》不同译本,发现了杨宪益和霍克斯的译本在详略度、聚焦维度、突显度以及翻译视角上的差异[6];钱志富等用认知意象理论分析古典诗歌翻译的意象编码,调整认知焦点,符合原作含义[5];韩红梅用认知意象理论比较《虞美人》两种英译,发现傅汉思和许渊冲的译本在认知意象选择上各有风采[7]。 上述研究用认知意象理论分析具体的诗词译文作品,虽为译本的对比分析提供了独特的视角,但仅局限于识解的四个维度来阐述还不够具体,其中跨文化角度、译者的思想以及范畴化角度可致译本对比分析更加具体全面。

二、 识解理论

识解指的是人们的认知能力,不同的认知方式作用于同一情景产生了不同的语言表达和不同的意义[2]。 识解由四个不同维度组成,即不同的视角、选择不同的辖域、突显不同焦点和运用不同详略度来观察场景和解释内容。 识解似乎天生与翻译有联系,如今“旧事”重提,尤其是在认知语言学视野下的认知识解与翻译,那只能是“新瓶装新酒”[3]。 文章以四位著名翻译家的译本,用四个维度即视角、认知域选择、突显及详略度来阐释不同译者的文化差异、个人差异及其翻译的认知过程、认知结果。

三、 《竹里馆》原文及英译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以幽静、独我、我与自然合一的境界,“不以用字取胜而以整体见美,其美在神不在貌”,而且其意境“给人以清幽绝俗的感受”。[4]

美国David Hinton 译文:Bamboo-Midst Cottage/Sitting alone in recluse bamboo dark,/I play a ch'in,settle into breath chants./In these forest depths no one knows/this moon come bathing me in light.

新西兰 Peter Harris 译文: Bamboo District lodge/Sitting alone among the secluded bamboos/I play the zither and whistle on and on./In the deep woods, unknown to the world,/A bright moon comes and shines on me.

许渊冲译文:The Bamboo Hut /Sitting among bamboos alone,/I play my lute and croon carefree./In the deep woods where I'm unknown,/Only the bright moon peeps at me.

叶维廉译文:Bamboo Grove/I sit alone among dark bamboos,/Strum the lute and let loose my voice./Grove so deep, no one knows./The moon visits and shines on me.

原文为四行,译文为四行。 许译以ABAB 的押韵格式再现原文音韵美。 四种译文分别称为美译、新译、许译和叶译。

四、 《竹里馆》英译识解

(一)视角选择

视角选择指用我们所处的位置来观察情景,或观察者的位置与观察情景之间的关系,或情景的安排与观察者的位置关系。 首句中,美译、新译及许译采用sitting 作伴随状语,叶译I sit。 认知视角上前三者虚化了具体的人达到无我之境;叶译凸显“我”的形象。 幽篁里的“里”是一种空间概念,新译、许译和叶译用among,美译用in。 Among 指三者或三者以上的事物之间,in 在某物里。 前三者将人置于竹林和小屋之间;后者将人置于小屋里或竹林里。 人置于不同空间体现了译者以不同视角处理意象。 Among the secluded bamboos, among bamboos alone 和alone among dark bamboos 构筑以竹林为背景的立体空间,以及sitting alone in recluse bamboo dark 构建以黑幽为主,竹子为辅的立体空间。 英译以隐形的I 还是以显形的I 为视角,都从竹林和幽暗的视角再现了原文清幽绝俗的意境。

(二)认知域选择

诗歌翻译中,认知域的选择指的是译者在运用目标语语义结构重新编码原作认知意象时,对意象编码的概念域(conceptual field)的选择[5]。 不同译者选择不同词、语法及句法反映译者对焦点和认知域的理解,展示译者对诗的总体认知过程和结果。

诗中写景意象幽篁、深林、明月和写人意象独坐、弹琴、长啸等,采用动静结合烘托出清新诱人的月夜幽静意境。 篁和林表示竹林,用幽和深描绘出幽而深的茂密竹林。 美译分别为recluse bamboo dark, forests depths;新译分别为the secluded bamboos, deep woods; 许 译 分 别 为 bamboos, deep woods; 叶译分别为dark bamboos, grove so deep。叶译幽篁和深林与原文一致。 另三人把幽篁和深林处理为不同事物,即竹和森林,体现了各自对幽篁认知域的不同选择。 美译recluse 点明了竹林、长啸和弹琴蕴含的魏晋风骨与隐逸情怀。 新译secluded 兼顾幽静的表层含义和内在的隐逸文化。许译以alone 和deep 的主观感觉和认知辖域凸显了自己对篁和林的深切感受。 叶译在“幽”认知域选择上,用dark,显得具体而宏大。 美译和新译从作者的个人经历解读“幽”,许译和叶译从原诗的认知域营造清冷孤寂的氛围。

“弹琴”,美译play the zither,新译play a ch'in,许译play the lute,叶译strum the lute。 弹分别对应play 和strum。 前三者和最后者分别从不同的认知辖域选取不同表达。 Play 从宏观的辖域结合诗歌的具体语境映射了play 一词特定含义,strum 从微观的辖域直接表达原文弹的具体内涵。 琴分别对应zither,ch'in 和lute,都有琴的含义,但认知域不同。 zither 指形制和弹奏方法类似古琴古筝,ch'in一种提琴,lute 更接近琵琶。 译者在各自文化认知下,选取不同认知区域,在musical instrument 上层辖域下体现了译文语义张力和不同认知域中创造译文。 长啸意象的认知域,美译breath chants 的声音特色是反复咏唱,表现声音的柔和舒展。 新译whistle on and on 凸显loud 和high 的音色和反复咏叹的特色。 许译croon carefree 具有头韵的声音美感,croon 体现音质的quiet, soft and gentle,结合诗歌“清幽”的意境,让croon 的低吟在宁静清幽的环境中“长啸”而出。 叶译let loose my voice 中let loose 选取声音的loud and sudden,让歌声在幽静绝俗的环境中响彻云霄或惊叹百鸟。 长啸的不同译文,以不同音色和音质的角度选取不同认知域,彰显译者在各自文化视野下的创造翻译。

译者从不同的认知域选择译文的表达,体现了译者不同文化的认知域、独到理解、独特创造和词句张力的推衍。

(三)焦点突显

相同情景下,注意力聚焦的部分即突显。 突显分为图形与背景和侧面和基体与轮廓。 《竹里馆》英译体现了图形与背景。 诗词前两句,美译、新译和许译将I 放在第二句,以清幽环境的移动,慢慢露出I,体现了人与自然融为一体。 译文以宏大的自然为图形,以渺小的I 为背景体现人与自然融合,表达清幽绝俗的人生境界。 叶译将I 放在首句突显“我”,以“我”为图形,幽篁为背景,描绘独自一人在竹林深处弹琴吟唱,传达“我”寂寞孤独。

“深林人不知”中美译和叶译将深林译为地点状语,“人”为主语,“知”为谓语,“我”作为宾语隐含在译文中,即没有人知道我在森林深处。 二人都以人为图形,深林为背景。 新译“In the deep woods,unknown to the world”,以deep woods 为图形,the world 为背景表达诗人处于茫茫自然中无我之境。许译“In the deep woods where I am unknown”,以I为图形,以the world 为潜在的背景,以deep woods为显性背景,展现茫茫的森林中,没有世人,只有I的孤影。

“明月来相照”指一轮明月静静与“我”相伴,将月亮拟人化陪伴诗人。 相照体现了明月和我共为图形和背景。 美译、新译、许译和叶译分别为“this moon come bathing me in light.” “A bright moon comes and shines on me.”“Only the bright moon peeps at me.”和“The moon visits and shines on me.”都选取the moon 为行为主体,me 为行为对象,把the moon作为图形,me 作为背景,体现茫茫人海、苍茫原野只有the moon 主动理睬我,表达丰富情感和明确目的,刻画清冷孤寂的竹林深处,只有月亮来拜访我、照耀我,表达诗人知音难觅。

图形与背景对译文句式的分析,明确了图形的主动性和背景的隐含性与被动性。 译者对图形与背景的灵活应用,在原文的观照下,在译语文化中选择独特的布局策略;同时体现不同文化规约下进行独特的创造,体现了“翻译即创作”的理念。

(四)详略度运用

不同译者用不同详略度处理译文。 意象的选择可具体可抽象,均符合作者创作意图。 诗词题目美译Bamboo-midst Cottage,新译Bamboo District Lodge,许译The Bamboo Hut,叶译Bamboo Grove。各自的回译:竹林里小屋、竹林地区小屋、竹林小屋和竹林。 比较各译文的详略度,明确了“竹林里、竹林地区和竹林”概念外延的宽窄。 因此,译者对原文进行翻译处理时以各自文化认知上的详略度,让各译文在同一语义连续体上体现出不同的详略度。馆译为cottage, lodge, hut 虽都有小屋的意义,但cottage 是基本层级词汇,多指村舍或小房子,而lodge 和hut 为下义词。 译者所选的词体现馆的详略度,都以原文馆体现的语义连续体为准。 根据各自认知的详略度选择不同词语,凸显了译文的多样化特征,彰显了创译的可能。

幽篁中的幽即僻静、深远、昏暗等,篁即竹林,合起来即深远或幽暗的竹林。 美译“recluse bamboo dark”中recluse 即隐居者,交代王维的隐士身份。幽译为dark,即昏暗。 因此“recluse bamboos dark”体现竹林深处的幽暗和诗人的孤独,显得具体详细。 新译“the secluded bamboos”的secluded 体现竹林偏僻而静,展现隐居的内涵,而少了美译中的昏暗。 叶译“dark bamboos”体现竹林的幽暗,却少了美译中的孤独隐逸。 根据范畴理论dark 属于基本层级词,而secluded 和recluse 为下义词。 四种译文根据幽的语义脉络,运用不同详略度,原文意思或显形或隐形。 详略度只不过是译文在原文语境和诗意的观照下,以各自不同详略切入,形成不同详略程度的译文,让译文在诗意的制约下,意义或朦胧而致朦胧美,或明晰具体而致形象美。

五、 结语

古诗词的赏析和英译,一成不变的解释,失去原有的特色。 对古诗的不同解读,不仅展示其本身的特色,也体现出文化的多样性。 从认知识解视角来分析《竹里馆》,给评析不同译本提供新的视角与方法,让译文有广阔的创造空间。 研究表明,四位译者以原文词语的语义连续体为基点、以译语文化审美为标准,以自己独特的认知视角、认知域、焦点凸显和详略度进行翻译,表明译文审美性、认知性、文化性的再创造翻译,展示不同文化背景下不同译者的认知思维过程和认知结果,彰显多个译文呈现出异彩纷呈的审美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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