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日文学作品中猫妖形象对比分析

陈少杰

【摘要】日本妖怪文化源远流长，日本文学作品中的猫妖形象在经历了漫长的发展过程后，更是具有独到之处。本文介绍了中日传统妖猫形象的起源与形象特点，以《沙门空海·大唐鬼宴》为例，剖析日本文学作品中的猫妖形象，并与中国文学作品中的猫妖形象进行对比分析。

【关键词】《沙门空海·大唐鬼宴》；猫妖形象；中日对比；梦枕貘

【中图分类号】I313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2096-8264（2023）36-0032-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3.36.010

一、作品介绍

梦枕貘1951年1月1日出生于神奈川县小田原市，是日本奇幻文学界非常出名的作家，有着“日本魔幻小说超级霸主”的称号。代表作有《沙门空海·大唐鬼宴》《阴阳师》等。其中《沙门空海·大唐鬼宴》是耗费了作者梦枕貘整整十七年心血才完成的一部四卷本的历史传奇小说。《沙门空海·大唐鬼宴》描述了日本文化史上的传奇“弘法大师”空海和尚随遣唐使到大唐留学期间经历一系列诡异事件。小说后来被中国著名导演陈凯歌改编成电影《妖猫传》，在中国受到了广大粉丝的喜爱。

二、中日传统妖猫形象的起源

关于日本猫的由来，《不可思议的猫的日本史》中说到猫是遣唐使时期从中国传到日本的，最开始的时候普通人家里是养不起猫的，只有身份显赫的人家才能养猫。日本文学作品中最早提到猫的是《日本灵异记》，而关于猫妖形象的描述则最早出现在藤原定家的日记《明月记》中。与之相比，中国自古以来就有猫的存在，且中国文学作品中关于猫妖的描述也远远早于日本，猫妖形象最早出现在《資治通鉴》中。尽管如此，中国文学作品中的猫妖形象却没有得到很好的发展，在中国的神话传说中，关于猫妖的故事并不多，对猫妖的记载和描述较少，不如日本文学作品中的猫妖形象丰满。

三、《沙门空海·大唐鬼宴》中的猫妖形象与中国文学作品中的猫妖形象的对比分析

《沙门空海·大唐鬼宴》是日本脍炙人口，极具盛名的魔幻系列小说。作者以中国古代唐朝时期的故事为创作题材，历时十七年，创作出了这鸿篇巨制。小说讲述了起源于盛唐时期长安城内一起猫妖事件。一只口吐人语的黑色妖猫侵入金吾卫官员刘云樵家中，作威作福，使其家破人亡，妖猫作祟，更引发了长安城内接连命案，闹得天翻地覆。

小说中，猫妖作为一个无可替代的重要线索贯穿整个故事情节，推动故事发展。小说里的猫妖结合了中日传统猫妖形象的特点，又有着自己的独特之处。

（一）外形特征——通体漆黑的碧眼的长毛大猫

小说作品中对猫妖的外形并没有太多正面的描写，只有简洁的几句话——通体漆黑的长毛大猫，有着碧绿的瞳孔，长着红色的大嘴巴，开口时舌头蠕动的样子十分可怖。简单来说，就是一只“黑猫”。然而，尽管作者并未对猫妖的外形进行过多描写，字里行间猫妖始终散发出神秘诡谲的气息，给人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从视觉效果上来说，猫妖通体漆黑，再加上碧绿深邃的瞳孔，更具有恐怖色彩，容易让人感到不寒而栗，联想起不好的事情，对于塑造猫妖充满怨念的复仇者形象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小说中有着这样一段描写，空海和逸势来到刘云樵家宅，看到有一个女人伫立在杂草中，黑色的头发盘得高高的。而走进一看，有一只猫卧在女人的头上，以绿色的瞳孔凝视着空海和逸势。看起来好像盘得高高的头发，原来是这只黑猫。简单的描写，却足以让读者感受到猫妖所带来的诡异而恐怖的气息。

在小说作品当中，浑身漆黑的猫妖简直就是灾难的象征，走到哪里，就会给哪里带来厄运。然而实际上，不论是在中国还是在日本，黑猫更多的是一种正面而积极的形象。例如中国广受欢迎的动画片《罗小黑战记》的主角就是一只可爱的小黑猫，动画片讲述了少女与黑猫身边发生的种种离奇的事情，描绘了人类少女与小黑猫之间美好而温馨的友情。

不论是在中国还是日本的传统文化中，黑猫自古以来都是被当成是一种辟邪的象征。中国有着“黄猫招财，黑猫镇宅”的说法。在古代中国，黑猫被认为是十分具有灵性的辟邪的好宠物，古人认为黑猫具有很强的感知力，因此可以察觉到许多人类看不到的东西。黑猫作为从古代流传到现代的辟邪物，会主动去邪气重的地方镇压不好的能量场，每当有灾难降临时，就会出现。也正是因为黑猫的出现往往伴随着灾难的发生，人们总在阴气重的地方碰见黑猫，所以在现代社会中有许多人误以为黑猫是邪物，把它作为不详的象征，将黑猫与厄运联系在一起。

小说中猫妖初到刘云樵家中时，为刘云樵带来了巨额财富。而在日本文化中，黑猫不但是一种辟邪的象征，更是被人们认为可以带来好运和财运。日本自古以来就有着“猫的眼镜在夜里也能够看得一清二楚”“养了黑猫，生意就会越做越好”的说法，因而黑猫又被叫作“福猫”，许多经营店铺的人都喜欢养黑猫以祈求生意红火。

（二）象征意义——怨念深重，复仇的化身

纵观《沙门空海·大唐鬼宴》小说全文，作者花了大量篇幅描写猫妖的复仇，猫妖的复仇作为线索，贯穿了小说全文，推动了故事情节的发展。小说里有这样一段场景，空海等人来到刘云樵家中降服附身在春琴的身上的猫妖后，猫妖对众人说自己五年前在刘云樵家中因偷吃了鲤鱼而死，死后无人埋葬，尸骨未寒，因对刘云樵一家心怀怨恨，化身妖猫，附身作祟。尽管这是猫妖为了诓骗众人所编出的一番说辞，然而，猫妖因为心怀怨恨而出来作祟这点却是真的。在日本传统文学作品中，猫妖大多是凶残狡猾、作恶多端的负面形象。把猫妖作为怨念的象征，讲述猫妖复仇的故事的民间传俗以及影视作品等不在少数。1954年上映的电影《怪猫冈崎骚动》讲述了著名女演员市川仙女被未婚夫以及自己的同僚阿常等人联手残忍杀害后，化身为猫妖回来复仇，杀死了当时所有陷害她的人。除了《怪猫冈崎骚动》之外还有不少的早期的电影都是以猫妖复仇的故事作为题材。这些早期经典的电影中，猫妖都是以一个凶残的复仇者形象出现在观众面前。在日本传统文学作品当中，猫妖心怀怨念的复仇者的形象被人们所广泛接受。

日本传统文学作品中，猫妖复仇者的形象渐渐固定了下来，这与猫在日本文化中的形象有着密切的关系。现代社会中，猫是人类的好宠物，深受许多人的喜爱，然而，另一方面，在日本人们又认为猫是睚眦必报的动物。日本人自古以来认为一旦惹得猫不高兴了，就会被猫长时间记恨，因此猫的报复是很可怕的。小说《沙门空海·大唐鬼宴》中猫妖的复仇是疯狂的，手段狠毒，猫妖报复的对象无一例外下场都凄惨无比。小说刚开始，猫妖就找上了金吾卫卫士刘云樵，在刘云樵家中作威作福，强占其妻春琴，害得刘云樵家破人亡，最终落了个精神失常，陷入半疯狂的状态自尽而亡的下场；与此同时，德宗皇帝原因不明突然驾崩，而其嫡长子即当今皇太子李诵也突然病倒……而实际上刘云樵、德宗皇帝和皇太子李诵等人并未参与当年迫害杨贵妃，可以说他们是无辜的，他们遭到报复是因为他们是当年迫害杨贵妃的人的子孙后代。猫妖连仇人无辜的子孙后代都不放过，可见其报复心之强，性格残忍，令人不寒而栗，更是侧面反映出猫妖怨念之深。

（三）性本淫，与人类女性交媾

在中国传统文学作品中，提起本性淫荡的妖怪，当属狐妖最为典型，为人所熟知。而猫妖在中国传统文学作品中的形象尽管不如狐妖丰富，在许多方面却与狐妖十分相似。这与猫和狐二者本身具有许多共性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古人认为猫具有“似狐”的特性。猫与狐的身形相似，古时候说起猫，有两种常用的说法—— “猫”和“狸”，有些故事将狐狸称为“狸”，不过多数的时候，“狸”是猫的指称，指代山猫、灵狸、野猫或者普通的家猫。

猫妖与狐妖在形象上具有的共同点之一就是“性本淫”，好与人类交媾。小说里有这样一段场景描写，猫妖常常在刘云樵与春琴行鱼水之欢时突然出现，终于某一天妖猫对刘云樵说：“今晚，你的老婆让我抱一下。”刘云樵万般不愿，心中却惧怕猫妖，对其无可奈何。自此以后，春琴房内几乎夜夜传来春琴的娇喘声，那是妖猫与春琴正在交媾，春琴成了妖猫的禁脔，再也不和刘云樵有过肌肤之亲。此外，中国古代神话志怪小说集《子不语》的《猫怪》中也有猫怪与人类交合的情节。

除了小说里写到的好与人交媾以外，中国传统文学中猫妖性本淫的形象还体现在猫妖和狐妖二者都具有善于变身，擅使魅术的特点，遇到男人就化为美艳的女子，遇到女子就变为美男，通过魅惑人类，吸取人类的精气来增强自身的修为，而被吸取精气的人则会越来越虚弱，活不了多久。例如中国神话传说中较为出名的金华猫，擅长化为人形，害人性命。而且相较于狐妖，猫妖则更为难缠，普通的法师很难将其除去。

（四）本领高强——擅使各种妖术

小说《沙门空海·大唐鬼宴》中刘云樵受妖猫迫害，曾各处寻求帮助，刚开始时刘云樵请来了一位道士到家中作法驱妖，然而道士完全不是猫妖的敌手，当夜即惨死于猫妖手下，刘云樵家眷也几乎死绝。而后高僧空海人等前来除妖也被猫妖耍诡计所骗，让猫妖逃脱，继续作祟害人。可见猫妖法力高深，本领高强，具体表现为以下两个方面。

1.口吐人言，擅长预言

中日传统文学作品中的猫妖大多都具有会说人话的特点。《沙门空海·大唐鬼宴》中的猫妖同样也是一只口吐人言的妖怪。小说开头描写到，猫妖来到了刘云樵家的院子，以命令的口吻让刘云樵妻子春琴拿条鱼上来，着实把春琴吓了一跳。然而猫妖并不是简单的“会说人话”而已，他对刘云樵家中大大小小事情都了如指掌，甚至會模仿仆人背地里说人坏话，还将刘云樵偷偷去妓院风流的事情告诉春琴，导致夫妻二人大吵一架，可见猫妖好捉弄人，根性顽劣。猫妖会说人话的特点不禁让人感到毛骨悚然，为猫妖形象增添了一分神秘而恐怖的色彩。

除了口吐人言以外，《沙门空海·大唐鬼宴》中的猫妖还擅长预言，小到天气变化，大到一国之君的生死。猫妖所预言的事情，每一件都毫无例外变成了现实，令人毛骨悚然，也侧面反映出了猫妖的本领高强。

2.擅使邪术

刘云樵陷入半癫狂状态后，意识模糊，见人就说对方是来杀害自己的。而只要碰到刘云樵的人，手上便会沾上一团黑黑的东西，竟然还会蠕动，仔细一看居然是细黑的小虫子，空海探查后发现这原来是妖猫对刘云樵下的蛊术。而刘云樵精神失常，行为疯癫也皆是因此。在空海念咒后，有散发这腐败气味的黑血汩汩从刘云樵鼻孔中流出来，那是他体内的恶气以及类似饿虫的蛊虫。

在中国民间传说中，有一种流传久远的神秘诡术“猫鬼术”。猫鬼是猫妖形象的一种具体分类。与小说中妖猫主动施蛊毒残害刘云樵所不同的是，中国民间传说中的猫鬼并非作为妖怪本身有意识地去害人，而是作为诡术被人们所利用。小说里的猫妖使蛊毒害人的形象和中国民间小说中的猫鬼形象都牵涉到了诡术，但两者却有着较大的不同，《沙门空海·大唐鬼宴》中的妖猫施蛊毒害人，而中国民间小说中的猫鬼则是作为邪术的一种被人所利用。

四、结语

《沙门空海·大唐鬼宴》是日本魔幻小说家梦枕貘历时数十年创造出的描绘中国唐代故事的小说，小说里的猫妖结合了中日传统猫妖形象特点而同时有着自己独特之处，其满心怨念、残暴凶狠的复仇者形象给读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分析了《沙门空海·大唐鬼宴》中猫妖的形象后，我们也发现了不论是在中国还是日本，猫妖自古以来大多数都是凶残暴虐，嗜血害人的形象。中日的妖猫形象有着许多共同点，比如口吐人言，是怨念的化身，大多有着化身、附身的本领等等……事实上，任何妖魔化的东西都是无法寻求科学依据的产物。猫妖的形象的产生和发展与猫在人们心中的形象密切相关。猫行动灵敏，捕猎时会潜伏起来，悄无声息地接近猎物，趁其不备猛地扑上去咬住撕裂猎物的喉咙，完成击杀。也给人们留下了喜欢背后偷袭、阴险狡诈的印象，所以有了猫性情阴险的形象，作品中猫妖的形象多为阴险狠毒，作祟欺害世人。人们对猫的认知以及对死亡的恐惧使妖猫的形象和传说不断丰富，形成了中日独特的猫妖文化。

妖怪文化是中日民族文化中非常宝贵的一部分，中日文学作品中的猫妖形象与人们思想观念、文化习俗息息相关，更是中日古代民众原始信仰的反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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