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莫西·查拉梅的插电人生

2023-12-06 14:42DanielRiley
智族GQ 2023年11期
关键词:查拉迪伦

Daniel Ril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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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甚至都不确定该不该跟你说这些,因为都是私心话,”蒂莫西·查拉梅(Timothée Chalamet)说,“不过,作为演员,你的生活状态就像是脑子里有个大餐桌,桌边坐了30个性格各异的人,你尽量想照顾到每个人,同时让自己别精神分裂。”

桌边坐着的那些人,没错,就是他在电影里扮演过的各类角色。但同时也有他在公众面前打造出来并反照回自身的不同人设。有些人设源于事实,有些基于臆测,还有些则属于彻头彻尾的捏造。而最终排在最后的,还有那个存在于一切表象之下的真实的他。

“最后的那个家伙跟最初的那些人设不符合的时候,情况就会变得非常魔幻。”

今年夏天一个工作日的夜晚,我如常睡下之后,蒂莫西·查拉梅——那个真实的他——来到了曼哈顿下城我居住的公寓。外面暑气蒸腾,但他用帽衫遮着头,还穿了件牛仔外套。裹得挺严实。他还戴着口罩,这是他们这类人的标准配置,虽然说实话,大半夜在大街上戴口罩,反而会招来更多的注目。他步履轻盈,身姿矫健。

最近这些日子,他喜欢趁夜在家乡的街道上游荡,因为这个时间段他可以像蝙蝠侠那样信步于暗影之中。我们这位蝙蝠侠饿了。“你知道我在哪儿能买个三明治吗?”他问我。

走了一会儿,他抬头看了看,“我就去这家买吧,但是,还有没有比这儿好点儿的地方了?”

他选中的这个脏兮兮的小吃店在我看来更像是流浪猫开的。

我说服他去了一家愿意营业到很晚的餐厅吃了一碗通心粉。我们聊起了他即将上映的几部大片,《旺卡》(Wonka)和《沙丘:第二部》(Dune: Part Two),以及我和他在2020年见面以来,他的职业生涯和个人生活中发生的种种转变。

“ 我敢说,我比在伍德斯托克(Woodstock)和你聊天那会儿冷静多了。”他说。

那是新冠疫情(COVID)暴发后第一个夏天,他在纽约市和纽约上州度过,尽量让自己不要抓狂。当时他24岁,是好莱坞炙手可热的新星,所有年少时梦寐以求的机会都摆在他的面前。结果他以及我们所有人都被困在原地,一切都按下了暂停键,想重新开工的念头快要爆炸了。“高中毕业之后,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沉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里,对演员生活充满憧憬,却对自己所处的现实生活懵然无知,”他说,“我与现实的生活完全脱节了。而在疫情期间,情况发生了翻转,我不得不非常切实地体会自己与现实生活的日渐脱节。这对我来说很糟糕。”

不过,今年夏天我再见到他时,他长了3年的岁数,涨了3年的智慧,而且愿意任由我计算当年与现在之间的差距。本刊的老读者都知道,这是查拉梅第3次登上美国版《GQ》杂志的封面,也是我们对他进行的系列专访中的第3篇。6年前,我第一次采访刚剛因为《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Call Me By Your Name)而崭露头角的他,并近距离目睹了一个人成名之前最后几段安逸的时光。3年前,我因为第二次专访再次与他见面,并深入了解了一个名气如火箭般飙升的人当时当下的想法。然后就是今年夏天,我们再度重逢,重复着之前做过的那些事——无非是四处走走、停停,此外就是细数他年轻又辉煌的职业生涯中那些闪光的时刻。

“ 就连去我朋友朱利安(Julian)家,”他说“,都能看到当年的拍立得。他给每个住过他家的人都留了影。其中有一张2015年的我,我看到照片上自己那个表情的时候,我就想,我的天,感觉像是好几辈子之前的事了。”

让他感慨的不仅是时间的累积,更是他人生和事业从一个阶段进入另一个阶段的重心转换。他提起最近很畅销的书《四千周》(Four Thousand Weeks )(主题:充足的一生也只有4000周而已,那么你该如何规划人生,才能一周都不浪费?)和“27岁俱乐部”(他自己如今也 27 岁了),以及曾经很缓慢但随即迅速在他这个年龄段的人心中泛起的迷茫。“你开始在Instagram上看到你的高中同学结了婚、朋友们生了小孩,然后你就开始琢磨:我这种全力以赴拼事业的状态,即使我可能已经做到了一个不可能更好的水准,也一样会让人思考,还有多久你就必须做出改变了?”

实质的改变并没那么简单。毕竟这个人是最受好莱坞青睐的年轻演员。这个人听到的都是“完全保持你现在的样子就已经足够好了”这类的话。这个无论在银幕上还是在影片宣传期都能够驾轻就熟地施展才华与散发热情魅力的年轻人刚成名时曾经参加过一次深夜脱口秀,现场的观众对他大声疾呼:“不要改变!请千万不要改变!”

“竟然会因为这种问题烦恼,会惹人白眼吧,”他说,“但实际上,强迫自己去认定你在生活、事业和技艺等等这些方面根本不应该有进一步的发展,也是很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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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鲍勃,”他指的是鲍勃·迪伦(Bob Dylan),为了接下来在詹姆斯·曼高德(James Mangold)执导的电影《完全未知》(A Completed Unknown)中扮演迪伦,他已经做了三年多的准备。他日夜沉浸在迪伦的世界里,并一如既往地注意到了自己的人生与他要演绎的人物原型之间有所呼应的地方。“迪伦最重要的象征就是插电。”他说,他指的是发生在1965年纽波特(Newport)民谣音乐节上那个永垂史册的时刻,整个时代唯一真正的原声吉他教父鲍勃·迪伦把他的吉他插上了扩音器,并召唤乐队出场,开始了真正的摇滚。“说实话,插电这件事的伟大之处在于它是以艺术的名义实现的。它是一种叛逆的行为,又恰好推动了音乐发展的方向。所以,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他的话没说完——但他在努力把这种象征意义与他脑子里的其他想法关联起来。“天哪,一边滔滔不绝地谈论着表演、艺术和事业,一边又陷入公众生活种种需求的无限循环,这也太讽刺了。但是……”

现实就是这样。一方面想要纵容自己实现艺术家之梦,另一方面又要在身为明星人物的利害之间挣扎求生,这个平衡不好找。他经常深呼吸来保持冷静。他经常敲木头祈求愿望实现。他还不止一次地反思:“我必须用满怀感激的态度来看待这一切——我听到丹泽尔(Denzel )在《德萨斯和梅罗深夜脱口秀》(Desus & Mero )节目里这样说过。”他不想草率行事,也不想让任何努力付诸东流。“成就任何事业都仿佛是奇迹。”他非常严肃地说。但是如果能有一点点反叛,或许会让人觉得不错,甚至觉得必要。

他吃完夜宵之后,我们在东村散步,每个街区都能引发回忆。这里是他的外婆、母亲和姐姐演出过同一个舞蹈节目的剧院。这里是孩子们第一次喝“迈克酒精柠檬水”(Mike s Hard ),第一次聚会的地方。这里是他第一次见到拉尔夫· 费因斯(RalphFiennes )并自豪地宣布他刚刚和卢卡· 瓜达格尼诺(Luca Guadagnino)合作了一部电影的书店。我也分享了自己知道的一点八卦。“詹妮弗·劳伦斯(JenniferLawrence)就住在这一带。”我说。

“真的?”查拉梅说,“我们要不要去看看她在不在家?”

我们继续走着,来到他在纽约期间的住处。夜色已深,这甚至很有可能是这个夏天最寂静的一个夜晚。附近没有泰勒·斯威夫特(Taylor Swift)的演唱会,没有正在拍摄中的电影剧组,没有刚刚结束的季后赛。作为一个纽约的老街坊,我敢说,这种环境下遇到明星的机会绝对是微乎其微的。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辆过路出租车的车窗里突然传来一个男人的叫喊。

“蒂莫西?”

他低着头,弓着肩,抬眼看。“哦,嗨。”

“我!的!天!”那个得到了确认的声音回应道。

几个街区之后,这场面再次发生。

“天啊!我们能不能跟你……”

他丝滑切换到合影模式,仿佛一个被拧到“开启”模式的机器人管家。“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是我带着他穿过纽约大学中心地段的,为此我向他道了歉。

“这些都是我的人。”他开玩笑說。

尽管会被摄影师追拍、被路人拦住或者认出,他仍然很喜欢一个人在纽约四处溜达。像每个纽约人一样,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他说,这样感觉很平等,就连随时可能被掉下来的空调机砸中脑袋的机会都是一样的。

但这些年,正是由于他在纽约每天的生活节奏太重复、太熟悉,才让他意识到,或许到了做出转变的时候。“日复一日地做了太多一成不变的事情之后,我突然强烈地感觉到,我仍然在打着很久以来一直没换过的那手牌,但其实我有更好的一手牌可打,”他说,“我住的这个房子是租的,没有家的感觉。我在同一家小吃店买同样的培根、鸡蛋和奶酪。抗拒着任何生活方式的改变。”

与此同时,他的处境也变了。他的年龄更大了,电影的规模更大了,他的名气更是今非昔比。但他仍然有自己的坚持,为什么?他在好莱坞清楚地看到过那种长不大的男人。那些因为太爱演戏,于是在现实生活中也宁可继续演戏也不愿让自己变得更加成熟一些的人们,他知道“明星总是会保持在他成名时的那个年龄段”的烂俗说法。但是,一个受欢迎的电影明星怎样才能做出正确的转变?他应该怎样成长?他怎样才能在不丧失核心魅力的同时让自己的人生和艺术不断进化发展?对于蒂莫西·查拉梅来说,这才是唯一重要的事情。把未来规划清楚或许是值得的。“我知道的就是,让自己进步的时候到了。”他说。

2020年夏天我们在伍德斯托克见面之后,查拉梅随即飞往布达佩斯(Budapest)为《沙丘:第一部》进行一些镜头的补拍,结果立刻病倒了。经过了一个夏天的隔离,这种情况屡见不鲜:他们把我们从笼子里放出来的那一刻,我们就开始染上除了新冠之外所有可能会染上的疾病。对他来说,这又是一个不利的开局,因为他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想开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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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冠疫情期间进入欧洲的程序极为繁复,所以《沙丘:第一部》杀青后,查拉梅就留在了欧洲大陆。他在南法见了艾迪·斯里曼(Hedi Slimane),在巴黎见了海德尔·亚克曼(Haider Ackermann),还在罗马和米兰见了卢卡·瓜达格尼诺。瓜达格尼诺给了他一个名叫《骨及所有》(Bones and All )的剧本——一个食人族的爱情故事,一部以美国中部偏僻地区为背景,带有诱人寓言意味的公路电影。“卢卡说:‘如果你演,我就拍。”查拉梅说。这么说无疑是对两人之间硕果累累的创作关系的肯定,但同时也说出了字面意义上的事实。在《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之后的几年间,查拉梅已经成为好莱坞的某种宝贵资产,一个悬而未决的项目会因为他的加盟而得到投资并迅速完成拍摄。

查拉梅在罗马期间从爱彼迎(Airbnb )上租房子住,每天到城里四处晃悠,过着“一种完全放空”的生活。他还记得一件事,就是他当时看了《无依之地》(Nomadland ),觉得那是他看过的最迷人的作品,并且也想拍些类似的东西。《骨及所有》正合他的心意。他前往米兰与瓜达格尼诺深入讨论之后,当场就决定出演。

期间他还回了一趟美国,第一次担任了《周六夜现场》(SNL )节目的明星主持,并且为客串出演亚当·麦凯(Adam Mckay)执导的《别抬头》(DontLook Up )进行前期准备,共同出演该片的还有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Leonardo DiCaprio)和詹妮弗·劳伦斯。他在波士顿一共待了24天,其中14天都在隔离,只有10天在拍戏。查拉梅是那种即使在最乖巧的时候也活力四射的人,可是此时他却被关进了又一个酒店房间。“等我终于能去片场的时候,我整个人都是嗡嗡的。”他回忆起来仿佛又一次感受到了当时身体里按捺不住的激动。“詹妮弗说她这辈子最烦的一天,就是她跟我还有里奥一起拍戏的那天。我是带着爆炸般的能量从房间里出来的。”

他从那年春天开始就在为《骨及所有》做准备,但赵婷(Chloé Zhao )导演的《无依之地》一直在他心头萦绕不去。赵婷介绍查拉梅认识了在这部奥斯卡获奖影片中本色出演的德里克· 恩德雷斯(DerekEndres)——一个漂泊无定的游牧族。从小生长在纽约、從未真正体验过美国中西部或南部风情的查拉梅和德里克一起在俄亥俄州、田纳西州和内布拉斯加州开车兜风,在路上度过了浑浑噩噩的几周,听着民谣,谈着人生。

蒂莫西· 查拉梅利用时间的两种方式有着让人难以形容的巨大差异。在漫长的电影拍摄期、宣传期和时尚活动中,他的日程紧凑到要以分钟为单位来计算,这种日子会一连数天、数周甚至数月。但是在电影拍摄与宣传间隙那些同样漫长的时期,他却仿佛能够摆脱时间对我们的束缚,为了研究电影的角色或提升自己,他能够把时间用得无尽广阔。

在影片《漂亮男孩》(Beautiful Boy )和《兰开斯特之王》(The King )中与查拉梅有过合作的B计划娱乐公司(Plan B)制片人杰里米·克莱纳(JeremyKleiner )和迪迪· 加德纳(Dede Gardner )曾经和查拉梅天马行空地聊过一次天,感觉非常独特,他们聊到了电影、音乐和书籍,话题范围甚至涉及了哲学。

“我觉得他有一个层面可能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克莱纳说,“他从周围获取的知识面非常广泛,所以他的眼界很开阔,而且这些知识也能让他更清楚应该把时间花在什么事情上。”查拉梅说,有时候,他会在电影项目之间的空闲时间去“刷存在”,无论结果是好是坏。“躁动不安或许是个贬义词,但我真正想说的是他有一种永不止歇的劲头。”克莱纳说,“他一直在寻找,在追索。”即使在出道初期,查拉梅似乎就能够在拍戏时完全掌控自己,而不拍戏的时候,这种自控力会更强。与德里克一起在路上的那几周,就是一段永不止歇地寻找与追索的美好日子。“我在研究迪伦的时候也会经常思考这个问题,”查拉梅说,“生活有不同的节奏。如果你从小在城市里长大,在疫情期间因为被困而陷入疯狂,那么你的生活节奏就会变得过度焦虑。听着汤斯· 范· 赞特(Townes Van Zandt )的歌,开着车穿越乡野时,你的生活节奏就会得到很好的调适。”

他们在2021年的春天和夏天拍摄了《骨及所有》,并且像片中的人物一样真正奔波在美国各地。他的生活节奏变了。“我在辛辛那提(Cincinnati)接种了第二针。”他说的是新冠疫苗,但听上去却像是在说一个久违的爱人,或是在读汤斯·范·赞特的歌词。他饰演的那个食人族“李(Lee)”会穿上受害者的衣服,把头发染成红色的条纹,这种行为被查拉梅称为“自我造型”,他能理解李的用意,“李”是一个想通过头发和服饰来表达自我的人,生活在美国的边缘地带,以卡车为家。要找到与这个角色的共鸣之处,确实需要一些努力。我立刻明白了这个角色为什么会吸引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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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是个“食人族”,吃人是他的天性,而不是选择。查拉梅在片中把他塑造得兼具自负与自卑,且分寸恰到好处。影片筹备期间,有报道称,与查拉梅合作出演《以你的名字呼唤我》的艾米· 汉莫(ArmieHammer )被多名女性指控有过与她们分享性幻想的不当行为,并且将他自己比喻为,没错,食人族。(据称,汉莫在向其中一位女性发送的短信中写道:“我100%是个食人族,我想吃你。”)有人于是怀疑查拉梅和瓜达格尼诺的再度合作偏偏选择了这个似乎有些讽刺的题材,是否有点太不敏感;也有人不明白为什么查拉梅和瓜达格尼诺没有把这种疯狂借势发挥到极致。“我当时想,我们还有多大机会能把这部电影拍出来?”回忆起那段奇怪的日子时,查拉梅说道。后来,有不实报道爆出这部电影的灵感正是源自那条新闻的时候,“我反倒开始觉得:现在我真的要把这部电影拍出来了,”他说,“因为它实际上改编自一本书。”

我请查拉梅形容一下他对汉莫遭到指控这件事的个人感受,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不知道说什么,”他无可奈何地说,“这些事情最后的结局就是得到了巨大的点击量。晕头转向是个合适的词。”

“李”是查拉梅在剧本阶段就与编剧深度沟通并共同创造出的第一个角色。这部电影也是他全程参与制作的第一部电影。他在威尼斯电影节上向全世界介绍《骨及所有》时,穿了一件阿克曼设计的红色露背连体裤。“宣传小成本电影的时候,你可以做得风骚一点。”他说。这个角色新颖、含蓄、强势,有着不同于他以往任何作品的独特气质,同时仍萦绕着一种强烈的亲切感。我问迪迪·加德纳,“业内”对于“票房灵丹蒂莫西· 查拉梅”——因为你把他的名字和头像贴在电影海报上就能达到宣传目的——有何看法,她似乎难以摆脱这位纯粹演员当下的魅力:“我觉得他应该还没到行业排名的最顶端,”她说,“但他真的太出色了。他有着非常高的天赋,他的能力非常多面——也就是说,他还需要一些年头的历练才能把所有面向都展示出来。”于是,“李”来了,又走了——不会再让人见到。他已经继续赶路了。

《骨及所有》杀青当天,查拉梅剪掉了血色斑斑的奇怪长发,把头发染成棕色,飞往戛纳参加韦斯· 安德森(Wes Anderson)导演作品《法兰西特派》(TheFrench Dispatch)的首映式。期间,他凑到跟他一起出演了这部影片的比尔·默瑞(Bill Murray)身旁,问他在2019年的戛纳红毯上到底跟赛琳娜·戈麦斯(SelenaGomez )说了什么悄悄话。查拉梅回想起来忍不住笑:“他说,‘名气都是浮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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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拉梅本来想休息一阵子,好好度个假,结果,他说:“《旺卡》巧克力工厂的管道在向我呼唤。”这部影片的导演保罗· 金(Paul King )曾經执导过深受喜爱的《帕丁顿熊》(Paddington)系列,2018 年英国电影学院奖(BAFTA)之际,他在伦敦认识了查拉梅,并且像许多人一样被查拉梅在《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中的表演所折服和吸引。《旺卡》找到金担任导演时,金认定查拉梅就是这个角色的不二人选。“当时的情况是:这部电影有可能成功——而且查拉梅自身也会因为这部电影而增色。”尽管如此,金还是忍不住好奇,这个和他仅有一面之缘,如今已经成为世界头号巨星的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有魅力并且认真有时候不一定管用,”金说,“我是个神经质的工作狂,是那种事无巨细都不遗余力的人——而且我真的感觉他和我是一种人。”

这一版《旺卡》也是一部音乐片,查拉梅全程都要载歌载舞。查拉梅说,一下子就把他“拉回了拉瓜迪亚(LaGuardia)的岁月”——也就是他在表演艺术高中就读的日子。“我们的目的是讲故事。我要追求的不是身材矫健的自然主义风格,而是要给影片注入一种充满热情与真诚的力量,没有玩世不恭,缩手缩脚和其他那些我们觉得内耗的东西。”

他在纽约和伦敦向托尼奖获奖编舞克里斯托弗· 加特利(Christopher Gattelli )学习舞蹈。“有时候,让一个本身已经具备很高素质的演员去做出不同的尝试,尤其是超出他们舒适区的尝试,是很困难的过程,”加特利说,“但他则恰恰相反——他总是想多试一次,再试一次,一遍又一遍地做动作。”查拉梅以前没学过踢踏舞,而踢踏舞是最难学的舞蹈种类,一旦他有了信心,加特利说,你都没办法让他停下来。“他会跟他的妈妈和外婆用 Skype视频通话,就是为了跳舞给她们看,你能看得出来,他是真心实意地为自己骄傲。”他为自己学会的技巧而骄傲,同时也为自己继承了外婆和母亲的家族传统而骄傲——她们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百老汇舞蹈演员。“他还会拿这个开玩笑,比如他会说——‘这是我们家传的本事!而我想:没错,确实是这样。”

在《旺卡》中,查拉梅饰演刚刚结束航海,下了船开始新冒险的年轻版威利·旺卡。影片设定在工厂和巧克力帝国建立之前的那段时间,那时,过往各版本旺卡电影中的中年威利尚未遭遇创伤,背弃这个世界。“表演上,如果只是模仿约翰尼·德普(Johnny Depp)或者吉恩· 怀尔德(Gene Wilder)就太容易了,”金说,“但同时也会很可怕。因为之前扮演旺卡演员们都非常出色,极具魅力,他们的表演也都非常精彩,深受观众喜爱。所以模仿他们无异于班门弄斧。”

除了在纽约和伦敦接受舞蹈训练、在洛杉矶接受声音训练以及在伦敦的艾比路录音室进行歌曲录制之外,影片正式开拍之前还有相当多的准备工作需要完成。随后,原本已经很长的拍摄周期又因为新冠疫情而延长了一倍。每当剧组有人检测出新冠阳性,全组都要停工两周。拍摄缓慢推进,从2021 年秋天到2021年冬天,又到2022年春天,查拉梅一直待在英国。他说,那段日子里保持精神高度集中也是一项新的挑战。

家里也有让人分心的事情。从小就非常疼爱他,和他一直非常亲近的外婆已经缠绵病榻很久,而且他越来越强烈地预感到自己很有可能无法及时赶回去见她最后一面。“她一直非常支持我的事业,”他说,“同时也是她的声音一直在我耳边提醒我,要尽可能像个普通的年轻人那样生活。”那年夏天离开纽约前往伦敦之前,查拉梅把她接到自己租住的公寓。他架起笔记本电脑,和外婆好好地聊了一次天,他觉得,那或许是他们祖孙之间最后一次能有这么长时间在一起好好说话了,他想把这个过程录下来。他们坐了好几个小时,聊了很多她之前从没跟他说过的事情。“结果她临走前,”他说,“我才发现,我的笔记本电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电了。这个小小的隐喻充分说明了那段时间我的精神是多么散乱,就像是,聊天的时候虽然我在,但我甚至没办法保持足够的专注去记住聊天的内容。”

那年的夏天和秋天,他同时忙于多个项目——拍了《骨及所有》,宣传了《法兰西特派》,联合主持了大都会博物馆慈善舞会(Met Gala),然后又开始拍摄《旺卡》和宣传《沙丘》。“现在回想起来,我的工作排得过于密集了。意识到这一点的查拉梅在《旺卡》还剩下最后一场重头戏的时候向保罗· 金提出想请个假回去陪在外婆的病床前。查拉梅此前从没有因为私事影响过影片的拍摄进度,他也为此非常自豪,然而这一次,他觉得自己遇到了人生中最不寻常的时刻。我向金问起这件事时,金说:“我觉得,有时候我们很容易因为他是电影明星和男主角就忘了他内心其实也是一个正在经历波澜的年轻人。而且我们也很容易把电影当成最最重要的事情,因为大家都在为之努力,但实际上,有很多事情远比电影重要得多。”

查拉梅回伦敦为《旺卡》杀青,趁着工作人员为最后一场戏准备布景的空档,他在片场闲逛。他去了《芭比》(Barbie )的片场,跟他曾经合作过并且一直对他照顾有加的格蕾塔· 葛韦格(Greta Gerwig )打了招呼。他还遇到了穿着全套“海王”戏服,正往室内片场走的杰森·莫玛(Jason Momoa)。他看了看自己身上旺卡大衣和高礼帽。“你开始明白,你不过就是这个片场的另一个打工人。”他咧嘴笑着说。无论你口碑多好,名气多大,在英国利夫登(Leavesden)的这些工作人员眼里,蒂莫西·查拉梅或其他任何人都只是又一个着装滑稽的家伙,和之前来过或者之后会来的很多人没什么不同。这是一剂良药。同时也暗示他,该回家了——但如今哪里才是他的家呢?

“本来我是没有这种感觉的,”他说,“但是新冠那段难熬的日子里,我觉得那些在洛杉矶拥有更多私人空间的人想得比我更透彻。”他的电影还有好几个月才能拍完,而拍片之余的空闲时间,或许他应该有一个更固定的住处。所以,去年启程拍摄《沙丘:第二部》之前,他一时兴起,在洛杉矶买了一栋房子。“去拍《沙丘:第二部》之前,我还赶得及在新家住了10天,能在洛杉矶有个家,这本身就是很大的心理慰藉。”

查拉梅之前从来没有迅速与同组演员和工作人员打成一片的能力,但是这次在《沙丘:第二部》他却做到了——而这样做的后果就是让格外复杂的大型拍摄工作进行得“非常顺利”。该片导演丹尼斯·维伦纽瓦(Denis Villeneuve)说:“《沙丘:第一部》是蒂莫西初次体验大制作的片场。他有自信,但我觉得他也有些不知所措,在这么大的片场里,他一直在努力找到自己的方向和重心,想办法保持自己的状态。到了《第二部》,他开拍第一天就来了,而且他已经利用两部之间的拍摄空当学会了很多让自己保持专注和拥有自我空间的方法。”

开拍前还发生了另外一些事情,涉及到他在这部影片中新的合作演员奥斯汀·巴特勒(Austin Butler)。“我从Zoom上就注意到他了,”查拉梅说,“就是我们开始分角色读剧本的阶段。”我问他,巴特勒说起话来是不是还像猫王一样?“没有,我跟你说,他说话已经有点像斯特兰· 斯卡斯加德(Stellan Skarsg?rd )了。”也就是说,在初次读剧的第一天,巴特勒已经想办法完全融入了他要扮演的角色——由斯卡斯加德饰演的哈克南男爵(Baron Harkonnen )的侄子和继承人。“然后你能看到每个人的表情都……”,他略带紧张地笑了,“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件事对我个人而言是多大的激励。”在整个拍摄过程中,这份激励一直都在。“因为这个人虽然年纪比我大一点,但辈分上来看我们差不太多,而且虽然我不知道他怎么想,但我觉得他的经历和我的有所不同。”巴特勒是通过迪士尼频道(Disney Channel )和尼克儿童频道(Nickelodeon )出道的,随后在昆汀· 塔伦蒂诺(Quentin Tarantino )的《好莱坞往事》(OnceUpon a Time…in Hollywood)中脱颖而出,还在去年凭借《猫王》(Elvis)一片获得了奥斯卡提名。“但是他对待工作仍然无比认真。我觉得在我们这一代里,无论是在戏剧学院还是在拍摄现场,这样的人都非常少见,就是演起戏来绝对非常认真,然而只要导演一喊‘停就不会再继续去显摆他们有多认真演戏,而是变成了一个很亲切也很优秀的人。”

查拉梅一眼就看出来,巴特勒是那种会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并逼迫自己不断提升的人。我对篮球爱好者查拉梅说,就像是一個从高中时期就一直称霸球坛的NBA球星突然遭遇了一个在欧洲打出名堂的新手球员,感觉到自己在大联盟里的地位受到了威胁。“好吧!没错!”他说,“我喜欢这个比方!”当然,这些都只是装腔作势的反应罢了。不过,查拉梅感觉这个人能够督促自己进步。他会让他觉得:哎呀,我最好还是练得更努力点。

“我认为,任何一位伟大的演员都有竞争意识,蒂莫西也不例外。”《沙丘》制片人凯尔· 博伊特(CaleBoyter )说。“无论是深藏于心也好,还是仅仅表现为对同行们表演的关注也好,但是一场戏要想拍得真正好看,必须有一名演员超水平发挥,那么其他人就会随着也把戏飙起来。”博伊特向我描述了《沙丘:第二部》处在情绪高点的一场戏,那是个耗时数周拍摄的庞大场景,核心情节是查拉梅饰演的保罗· 阿崔迪斯(Paul Atreides)和巴特勒饰演的费德·劳塔(Feyd-Rautha)之间的对决。“相当于我们这一代最有才华的两位年轻演员的演技比拼。我想说,蒂莫西在各个层面所做的准备都在这场戏里体现了出来——当然,知道要跟奥斯汀对阵肯定也有激励作用。”

影片杀青后,查拉梅对《奥斯汀· 巴特勒攻防战略手册》的兴趣却并未终止。“你不是想知道我今年在洛杉矶都干了些什么吗?”他插进来一句,“我基本上就是在和他的整个猫王团队合作,为我的迪伦做准备。他的团队里有个特别出色的方言教练蒂姆·莫尼奇(Tim Monich ),还有声乐教练埃里克· 韦特罗(EricVetro)和动作教练波莉·贝内特(Polly Bennett)。我刚刚见识过他如此努力的结果,并且意识到自己要迎头赶上。”

还有一个人也在查拉梅的耳边向他传授着如今身为电影男主角所需要接受多么广泛的训练——至少是传授到了他的电子邮箱里。“拍完《沙丘:第一部》之后我认识了汤姆·克鲁斯(Tom Cruise),然后他马上给我发来了一封最棒的鼓励邮件,”查拉梅说。邮件里还包括了一份名单,上面是他在特技训练中可能需要的所有专业人士的联系方式。有摩托车教练,还有直升机教练。“他要表达的意思是,过去在好莱坞你要接受舞蹈训练和格斗训练,但是如今不会有人再用那個标准来要求你。所以修行全凭个人。这封邮件读起来真的像一封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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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拉梅说,2022年的夏天和秋天拍摄《沙丘:第二部》期间,他看了8遍《壮志凌云:独行侠》(Top Gun: Maverick )。其中一次是他用两块钱一张票的价格包下了布达佩斯的一家影院,请全体演职人员一起看的。“去年夏天我们拍《沙丘:第二部》的时候,《壮志凌云:独行侠》给了我巨大的鼓舞,”他说,“有些工作人员对于去看这种电影很不以为然,但我真觉得那是我看过的最伟大的电影之一。”

《沙丘:第二部》标志着查拉梅开始拥有了全新的自我认知与目标,他显然已经乐于接受在大制作影片中担任主角的机会,并愿意担负起相应的责任。“在动作戏方面,”维伦纽瓦说,“我觉得他比《第一部》时训练有素得多,并且为打戏做足了准备。他拍摄《第二部》期间的自律程度让我惊叹。你知道,如果你是一部电影的主角,你就有榜样的作用,你对待工作的态度和纪律性必然会在剧组的其他成员中产生连锁反应。他是第一个到片场的人,总是做好了准备。而且让我非常欣慰和喜悦的是,蒂莫西真正地成为了这部电影中真正的主角,这让我非常高兴,也大为赞叹。”

作为观众,能够在电影中看到演员本身在银幕外现实中的种种变化——成长的、崩溃的、自我救赎的——总是非常难的。《请以你的名字呼唤我》就是这样一部能让人看到变化的影片:长大成人的过程真实地呈现在我们的眼前。现在,《沙丘》似乎也是这样的电影。“在《第一部》中,”维伦纽瓦说,“镜头捕捉到的是一个青少年的表现——我说的是角色本身,他是一个正在了解世界、体验全新现实的人。而《第二部》的重点在于一个人从男孩变成男人,并成长为领导者,甚至,我要说,转变为一个具有黑暗魅力的救世主的过程。这是我第一次在自己的镜头里面见证一个人的成长。”

《沙丘》于12月杀青后,查拉梅回到了他在洛杉矶的新家。之后的大部分日子他都住在那里“努力地研究迪伦”。他在重读迪伦的《编年史》(Chronicles),迪伦在书里列出了成为艺术家的要素:“你需要想象的能力、观察的能力和体验的能力,”查拉梅说,“而且,如果你缺乏其中任何一种能力,你的整体创作能力就会受到某种损伤。”查拉梅觉得,保护好这些要素在他看来至关重要。

洛杉矶的新家给了他一个可以休养生息的港湾。那里就像一个疗养所——是他重新获得舒适、平静和自由的关键所在。这座房子曾经的主人包括肯尼·G和皮特· 桑普拉斯(Pete Sampras)。院子里有个漂亮的网球场,查拉梅在里面安装了篮球架和乒乓球桌,每天都在这里锻炼,为下一部电影的开拍做准备。他总是在为下一个或几个项目努力。为那些可能或者不可能实现的角色做准备,也为一些表演之外的新事情做准备。都是最高机密,他说,但其中一个新项目会让人两眼放光,另一个则让人如痴如醉。不过这个春天和夏天,迪伦排在第一位。

查拉梅记得很清楚,上一次做封面专访的时候,他就在全情投入地准备鲍勃· 迪伦这个角色。无论是从字面上还是从隐喻上来说,他都已经连续三年把吉他带在身边了。他和巴特勒的声乐教练埃里克· 韦特罗一起工作,先是准备《旺卡》,然后是准备《完全未知》。韦特罗曾经给很多出演著名音乐人角色的演员们做指导,他特别提到,正因为查拉梅能够在敬畏工作的同时保持着一切皆有可能的热情动力,因此才显得尤为突出:“他做任何事情都带着一种玩乐的态度,但其实他骨子里极其严肃认真,他一定要让自己做到最好。”

热情与冷静、青春与老成之间的这种平衡无时无刻不在他的身体和头脑中如闪电般激荡。我们聊到明星会永远保持在他们走红时的年龄段这个话题时,他开玩笑说:“我的麻烦在于,我17岁的时候就有了81岁的头脑。”这种二元性或许能造就一个相当出色的迪伦。声乐训练的目的并非创造出一个完美的模仿者,韦特罗说:“而是需要研究吸取迪伦声音的所有特点,包括他的行为举止,他的讲话方式,并且把这些都融入音乐里——这样,你听蒂莫西唱歌的时候,你才能真正感觉到的是鲍勃·迪伦的精神风骨,而不是他的模仿秀。我们的目的是给我们熟悉的鲍勃·迪伦的声音注入新的生命。”

查拉梅还没有跟迪伦见过面。“3年前是我不想见他的,因为迷信的原因,我就是不想见他,”他说,“但是现在我很愿意跟他见面。”

深入研究迪伦也让他在大大小小很多方面有所收获。“鲍勃就像是我的《明星生活傻瓜书》,”他说,“现在的情况大不一样了,因为很少有那么出名的人能够真正躲开一切,过着无人知晓的生活,但我仍然在努力向他学习。”工作,然后消失,工作,然后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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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 年上半年的大部分时间里,查拉梅都非常低调,踪迹全无。他说,对他和他的工作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保护好他表演的养分和动力——他的人性。“你得在个人生活中不断积累对你有用的经历,”他说,“我突然走红时那种一飞冲天的体验对我来说特别新鲜,也一度对我的工作有所帮助。但你必须有真实的感受和体会。你要去体会恋爱的滋味,你要去感受什么是无聊。我们上次聊天的时候,我提到过沙发垫上的褶子。”那是2020年,当时他最深入骨髓的愿望就是從蹿升的火箭上下来,让自己回归平静,哪怕能在沙发上坐一分钟都行——“但当时我一直没机会去找到那个褶子!我一直没有放慢节奏,我一直没有消失过。但是今年,在洛杉矶,我觉得我做得还不错。”

他偶尔一露面,就会引发全世界的关注。第一次是在今年1月,他出演了苹果电视平台(Apple TV+ )的广告——广告里的他看着同时代的明星们陆续出演了苹果出品的热门电视节目和电影,显露出担心自己被落下的焦虑。广告拍得很有魅力,也很不言自明,他刚出道时的惶恐和担忧,在广告中被展示得淋漓尽致,甚至有些残忍。

第二次是在4月,有人看到他在苏荷区(SoHo)和马丁·斯科塞斯(Martin Scorsese)一起为香奈儿蔚蓝男士香水(Bleu de Chanel)拍摄广告。刚开始讨论合作拍广告的时候,斯科塞斯问查拉梅有没有看过费里尼在1968年拍的短片《勾魂摄魄》(Toby Dammit)。回忆起当时的情景,他笑了(他没看过那部短片),这位80岁高龄的老导演充满活力的眼界一下子让他非常振奋。拍摄过程中也是一样:“我们凌晨4点在皇后区拍摄的时候,他是一路蹿上地铁台阶的,”查拉梅说,“我早该想到应该找机会跟他合作。是,虽然这次只是拍一条香水广告,但对我来说仍然获益良多。”广告的风格是一种让人迷醉的摹本现实,查拉梅在其中的形象带有漫画色彩。“我知道,《沙丘》拍完之后,我拍的东西就都是这些价值数十亿的大品牌的广告,”他微笑着说,“也算是对我另一种人生面貌的讽刺。”

在过去的6年里,随着查拉梅逐渐出名,然后变得非常著名,他时常发现自己也在计算真正的蒂莫西· 查拉梅与别人对他的各种印象——也就是餐桌上的那些蒂莫西·查拉梅——有多大的差异。不过,这一次,消退的恰恰就是那些无中生有的传闻。今年夏天,真相已经发出了明确而清晰的信号,其他噪音便随即弱化。他无法控制曲解与谣言的传播。他只能控制自己该如何应对,而他也很高兴拥有这种能力。

这与查拉梅在2023年初的另一次露面有关。今年春天,有人看到他去了卡尔弗城(Culver City)的蒂托塔可饼餐厅(Tito's Tacos)。这件事之所以引发关注,是因为据传和他一起去的人是凯莉·詹娜(Kylie Jenner),两人各自的SUV车距离很近先后抵达的照片瞬间传遍全球,并迅速引发两人可能在约会的传闻。

查拉梅绝不会不知道明星八卦的炒作方式。实际上,除了每天都在经历身为明星的生活之外,在第一代的超级巨星里,他可能也是最早拥有第一手追星体验的人,他也在网上追踪他喜欢的艺人的消息,其狂热程度比他自己的粉丝毫不逊色。比如库迪小子(KidCudi)、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等等。他是这种狂热的产物,所以不可能超然其外,他理解想要近距离接触,并通过各种渠道打探消息的渴望。“我不能说这种事情无所谓,”他说,“因为我能走到今天,也是因为狂热的粉丝心态。”不过,如果你告诉他,他可能没有权利享受完全保留隐私的生活,他又会为此愤怒。

我告诉他,这种权利是完全公平并且不可剥夺的,但是如果他真的想过没有人打扰的日子,他可能不会跟Instagram上粉丝数量最多的四人之一同时出现,他点点头,笑了。“这让我想起了《南方公园》(SouthPark)最近的那集《私人环球旅行》。”他说,那一集嘲弄的对象是哈利和梅根,他们坐着私人飞机满世界招摇,然后又在脱口秀节目上大声疾呼:我们需要隐私!我们需要隐私!“有时候,你说你在尽量过着有隐私的生活,别人会觉得特别奇怪。”

连续几个月回避传闻的两人在9月份一起观看了碧昂斯(Beyoncé )在洛杉矶的演唱会,然后又一起到纽约看了美国网球公开赛男单决赛,在其他的公开场合,他们也毫不避讳地亲密相处,以此来证实他们的恋情。由于美国演员工会和广播电视艺人协会(SAGAFTRA)正在罢工,我没办法继续追问他,他不是曾经表示过希望自己银幕之外的生活能够不为人知吗,如今又是怎么回事?不过我能想象他或许也就是抗议几句:“我们需要隐私!我们需要隐私!”

今年夏天的那个夜晚,我们在纽约漫步之后,回到他的住处,凌晨1点钟前,我们才真正开始深入地聊起来。查拉梅想说的是3年前的他和现在的他有什么不同以及为什么。

他说,3年前,他的人生天旋地转。就是住在伍德斯托克林间小屋那时候。他刚刚蹿红,却非常孤独;他确实在独处,而周围也没有一个人能真正理解他在经历的一切。他就像是第一个进入青春期的孩子。他说感觉自己被“架空”了。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生活下去。他不知道一个人,一个独自住在小屋里的人,该如何自处。

拍摄《沙丘:第一部》时,他和片场中年纪较大的人更亲近,比如乔什·布洛林(Josh  Brolin)、杰森·莫玛和奥斯卡· 伊萨克(Oscar Isaac ),他们更像是他的叔叔,而不是他的同辈。“我觉得,在片场的很长一段时间,我周围似乎只有年纪比我大很多的人,”他说,“我非常爱他们,但是,他们比我大一辈。有那么一瞬间,我不想这句话说出来被误会,但我觉得我没有同伴。”到了《第二部》,他更多的是和同龄人在一起。其他的演员像他一样,甚至比他更加明白事理,他说,他们知道如何在可遇不可求的名气和好好演戏的人生愿望之间取得平衡。赞达亚(Zendaya)在,还有奥斯汀·巴特勒、弗洛伦斯· 皮尤(Florence Pugh ),甚至还有汤姆·霍兰德(Tom Holland),他正在和赞达亚交往,所以会来片场探班。

“能跟赞达亚和她的助手达尼尔(Darnell)一起相处这么久,真的非常宝贵,汤姆来片场探班的时候也是,”他说,“他们很有水准。他们是好莱坞的好人。他们是好莱坞的正能量。还有奥斯汀和弗洛伦斯,我觉得我在自己周围汇集了一群明辨是非的人。”

维伦纽瓦说:“拍《第一部》时的蒂莫西像是一条跟在大狗们后面的小狗。是一个和一群年长导师们在一起的年轻演员。到了《第二部》,他和朋友们在一起了。”

“你看赞达亚,”查拉梅说,“她能取得这么辉煌的成就,同时还能卸下一切负担轻松上阵,实在是超级令人鼓舞。她是个行动派。”

他现在找到了他的集体。和他在一起的同龄人们也曾有过他的那些离奇处境,但他们似乎已经开了窍,可以为他引路。这给了他平静。给了他安慰、友谊、信心、启迪和竞争的动力,让他可以去做他该做的事,去抓住那些值得抓住的东西,摆脱其他杂念。是时候了。

“24岁那年,我差一点就准备安于现状了,”他说,“但那段停滞不前的日子最终让我受益匪浅。不仅是独处,那同时也是一个能够焕发新生的地方,也让我更加坚韧。”

过去3年间,从那些与查拉梅打过交道的采访对象那里,我一次又一次地听到了关于他的美谈。像查拉梅这种地位如此之高的演员很可能会心安理得地认为自己的才华已经足够,觉得自己仅凭人格魅力就值得万人痴迷,觉得自己天生就该在一切场合成为焦点。但熟悉查拉梅的人们都说,他恰恰相反,他会坚持付出更多的努力,仿佛是强迫症患者一样不愿意满足现状。每一次排练、每一条拍摄、每一次对戏时,他似乎都在说——我不是那样的人,让别人去心安理得好了。

“当你同时具备了挑战自我、尝试新事物、开拓新领域的素质——你就能够继续进步,”制片人杰里米·克莱纳说,“但同时,还存在着一个核心——道德核心和审美核心。无论什么时候,我们和他在一起都会感觉,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但又有所不同。你会觉得,他一如既往的优秀同时也在不断进步。”

是的,正是这种感觉。从第一次专访,到第二次,再到第三次,回溯我与查拉梅共度的时光,正是这样的感觉。时光在流逝,变化在发生,但核心仍然在。作为艺术家,他就是这样让心灵、身体、事业、声誉和正直保持完整,同时也愿意面对新的挑战,他会通过某种方式进行必要的修正与取舍,同时也在万变之中坚守着属于他的不变。

他在事业上的不断进取与他在生活中的不断追求两相吻合。在这两个方面,他都在与现状对抗——哪怕是充满了赞誉和喜爱的现状。一切都是成长,是个人主动选择成为更好的自己的必经之路。是让新的自己加入餐桌,或者让其中一些版本的自己永远离开别再回来。“我坐在西奈山医院外婆的病房里,想到自己再过两周时间就要回到那个巧克力水池里游泳的时候,我就想,哇,我真的需要开始让自己再踏实些,不然肯定会有麻烦。在经历了这一切之后,我缺乏一个真正坚实的,能够让我重新振作起来的锚点。这就是那些到了27岁还不肯拉手刹的人最终会死掉的原因,这是你的青春在用尽最后的力气撞上墙壁,你的身体正在经历成人化的过程。”

查拉梅问过我,他是不是比3年前我们在森林小屋里聊天的时候看上去更平静——在今年夏天,这种变化是显而易见的。他似乎经历了一些扰动与风波,但最终找到了更清澈的天空。他把飞船开到了更高的地方,更往上的地方,那里的一切更简单。“是的,”他说,“为了能够迎接真正复杂的挑战,必须先让自己简单下来。而且我希望我拍下一部电影的时候,拍完后你再来采访我的时候,我会变成一片废墟。”

他必须做出一些改变,才能摆脱暂时的风暴。无论是作为一个人,还是作为一名艺术家。他开始更认真地对待自己的表演。开始欣然接受男主角的地位。开始以新人的姿态接受各种训练。他放弃了纽约的公寓。在洛杉矶买了房。开始和他喜欢的人相处。但是,如果你放弃了那些让你事业如日中天的东西,会怎么样?如果你故意避开那些能够让你实现愿望的选择,而去做出一些完全不同的嘗试,结果会怎么样?这样有风险,但又完全合理,这种事情总会发生。比如你的家人开始离世,你的前辈被你的同辈取代。你点检形骸,在他乡落脚。你放下那件让你声名大噪的乐器,你拿起另一件乐器,你把它插上电。你听到了吗?那是新事物的嗡鸣。等着听吧,听你奏响它的时候,它会发出什么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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