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色如胶

2024-01-26 13:56孙洁
商周刊 2024年2期
关键词:水色胶州大白菜

孙洁

小雪這一天,在胶州西南乡,我适逢一片白菜地的丰收之季。褐色大地上开满了一朵朵绿油油的白菜,它们舒展着大片白绿渲染过的叶片,长势喜人,如同铿锵玫瑰一般,铺满了整片坚实的土地。大白菜的叶片恣意旺盛地生发铺展,不给冬日土地一丝一毫裸露的机会,仿佛盖住了这一片褐色,就盖住了一整个冬日的衰败和萧索。最终,它们在北纬36°的北方大地上完成了自身的生长,被满脸洋溢着丰收喜悦的菜农抱在怀里,系上红绳、贴上标签,成为鲁迅先生笔下身份尊贵的“胶菜”,发往全国各地,甚至出口周边国家,滋养着一代又一代人。

沿着这片土地继续往前走,我试图探寻胶白如此清甜甘洌的原因。和我一起探索的是当地的诗人,她告诉我,胶白之所以如此优秀,除了得益于当地土质的特殊之外,还应当有胶河的一份贡献。这勾起了我强烈的探索欲,在这个处处都唤作“胶”的地方,到底是怎样一条河道孕育了这一方神奇的土地,我决心来一场溯源之旅。

河是古河。翻看尘封的地图,就如同翻开了古胶州的城池变迁历史。在一个今日叫作“铁橛山”,旧日唤作“胶山”的地方,胶河开始了它最原始的汩汩流动。河从胶南铁橛山下始,跌跌撞撞从南向北一路流到了现在的胶州西南乡,又盘踞蜿蜒到了高密东北乡,汇入了胶莱河。向北的是北胶莱河,胶河水分取一部分随波注入渤海,向南的叫南胶莱河,胶河并不偏心,鼎鼎大名的胶州湾里必然不能少了胶河水。就这样,古老的胶河在历史的变迁中忠诚地践行着中庸之道,不偏不倚,厚爱着所到之处的每一寸土地。

胶河从南往北流,直挺挺地、像嵌入平原腹地的一条玉带。两侧的村庄丝毫不敢怠慢,紧紧地围绕着胶河而建而兴,大白菜得以吮吸着胶河水而生长。不仅是胶州西南乡,胶河水的上游地带,如黄岛的六汪、柏乡也盛产大白菜。每当小雪节气来临,胶河沿岸都像在过节,对,大白菜节,十里八乡各式各样的大白菜节。

以往每次来胶,总有各种名目,或因公或因私,但这一次,我是因胶河和大白菜而来。在一个叫绿村的地方,人们被盛情邀请到节日的盛宴上,来品鉴各个种类的大白菜。翡翠绿镶白的、又饱满又肥硕的是最经典的品类;和它同一种色系,但身材却纤细,状若火箭的叫作“绿笋”;还有一种是黄心的,黄澄澄的叶片纹理清晰,层层包裹着最是娇嫩的心,片片剥落,直接就可以送进嘴里,轻咬、咔嚓一声,唇齿间瞬间溢满白菜的清甜,它也有好听的名字,叫作“桔红”。绿笋,抑或桔红,来这里,总能找到心仪的那一款白菜。

水利万物。除了胶河,这里还有少海,据说曾经是千余年的古码头,从唐宋开始,吸纳吞吐着来自闽浙地区的大量商船,不远万里前来交易采买输送的还有日本、高丽甚至南洋诸国的商贾,足见彼时繁盛之态。如今,这里成了拥有阔大水面的湿地公园。在这片河海交汇之处,我看到了比岛城栈桥体型更大、更擅长飞翔的鸥鸟。没有游人如织,自然不会有密集的投喂,它们就那样在水色如胶的水面上折返飞翔,忘记了来时的艰辛和旅途的孤独,眼睛里明晃晃的、亮着智慧和知足,也许这就是属于漂泊者特有的心境。其实人世间很多无解的难题,都能在飞翔的海鸥那里找到答案。

站在古老却叫“少海”的岸边,我有幸见到了小雪这一天的大河落日。芦苇和菖蒲入画,新城和旧城皆是背景,余晖洒满河面,水色如胶镀上了一层浅金,我突然意识到,不管胶河还是少海,不论它的宽窄抑或深浅,对于前来贸易的商贾抑或是飞来栖息的海鸥,最重要的是此岸的存在,这里因着河流的滋养而富庶、温暖、兴旺,足矣。

于是,这一晚,我在古老的胶河,被朴实温暖的胶州文人们包围,尽情畅快地品尝了胶白十吃:乾隆白菜、胶白豆腐、杏香胶白、黄鱼酿胶白、竹笙胶白……夜晚,这些文雅的菜名纷纷入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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