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郁联合刺络法论治慢性萎缩性胃炎伴焦虑

2024-05-01 01:32史宝睿苏金峰李富震潘国雄张福利
中医药信息 2024年3期
关键词:刺络中焦萎缩性

史宝睿,苏金峰,李富震,潘国雄,张福利

(黑龙江中医药大学,黑龙江 哈尔滨 150040)

慢性萎缩性胃炎(chronic atrophic gastritis,CAG)系指胃黏膜上皮遭受多种致病因素损害而导致胃黏膜炎症反复发作,使胃黏膜出现广泛性、局部性腺体减少、黏膜层发生萎缩、变薄情况的一种慢性消化道疾病[1-2]。该病没有特异性症状,不容易治愈,主要临床症状为失眠、呕吐、大便异常、贫血、闷感、上腹部疼痛及胀满等,大多数症状都与饮食有一定关联,病情严重时患者可能出现贫血、消瘦等症状[3]。CAG 为胃癌的发生提供了基础条件,1987年世界卫生组织将CAG 伴有肠上皮化生和(或)异型增生列为胃癌前病变状态。流行病学调查显示,CAG 的发病率随年龄的增长而升高,年龄越大癌变风险率也会随之升高[4-5]。CAG 患者多伴有焦虑、抑郁,且此状态与患者临床症状的程度呈现正相关[6]。现代医学认为,CAG 的发病原因有缺血性贫血、放射、金属接触、遗传因素、体质因素、免疫因素、饮食习惯和幽门螺杆菌感染等,治疗手段主要是根除幽门螺旋杆菌感染,使用胃黏膜保护药和胃肠动力药[3,7],但不良反应较多。导师张福利教授是黑龙江省名老中医,通过对明清温病学理论的总结和延伸,结合后世的络病学理论、圆运动理论提出以解郁通络法治疗该病,取得了确切的疗效。笔者在跟随导师学习和临床实践中发现,在使用解郁通络法的基础上,以刺络法代替通络药物会进一步提升症状缓解的速度和安全性,保持疗效的稳定。

1 慢性萎缩性胃炎与焦虑的关系

慢性萎缩性胃炎在中医学中没有明确的病名与之相对应,根据其主要临床表现可归属于“胃痛”“胃胀”“痞满”“反酸”等范畴;焦虑、抑郁等情况归属于“郁证”范畴。慢性萎缩性胃炎患者中焦气机的升降失常,导致中焦升降失常的原因有多种,或是邪气客于中焦,直接影响脾胃气机;或是其他脏腑有疾,间接导致中焦不畅。但不论何种情况,作为人体气机升降枢纽的中焦枢机不利,必定会影响各脏腑功能失常,从而影响神志而发郁证。如黄元御在《四圣心源·中气篇》言:“中气衰则升降窒……心火上炎而神病,肝木左郁而血病,肺金右滞而气病。神病则惊怯而不宁……气病则痞塞而不宣。”认为心属火,火性升扬,动而不静,心能神清志明,全赖肾水上济,水火归于权衡,而肾水上济的动力则源自太阴己土之升。中焦气机失常,太阴不升,火失制约,故上炎扰神,而生郁证。人体的气、血、水等皆源自中焦运化所生的精微物质,中焦气机失常,化生的精微物质不能经“脾气散精”而四布,进而变化为痰、湿、饮、瘀血等病理产物,这些病理产物会进一步阻碍气机升降而加重郁证。反之先有郁证气机失常,导致中焦不利而生胃疾也是同理,不再赘述。

郁证的产生,除上述热邪上炎扰心神之外,亦与肝的关系极为密切。肝属木,主疏泄,其中藏魂,人体一身气机的条畅全赖肝疏泄之功。胃为阳土,喜润恶燥,人体正常的生理状态下,胃土松软肥沃,其中藏水,干润适中,则生长于土中之木自可条达繁茂,人之情绪亦舒畅安然,悲喜有度。而CAG 患者之胃病为实证者,其土犹如戈壁之地,其中无水,肝木枯萎,枝叶零落,其疏泄之功大减,气机不得正常升降,而生郁证,如《内经》所言:“气有余,则制己所胜;其不及……己所胜,轻而侮之”;若胃病为虚证者,则其土如沙,厥阴之风乃大行,飞沙走石,中土日渐衰薄,肝木刚而不柔,亦害其疏泄之功,而生郁证,如《内经》所言:“其不及,则己所不胜,侮而乘之”。木土之间,生克失常,盛者更盛,虚者更虚,肝失疏泄,气机无以升降,是故成恶性循环,郁证与胃疾并见。

此外,郁证还可由肠腑积滞直接导致。依据中医学“取象比类”理论,肠与脑的象高度相似,故其作用也有相类之处。大肠在八卦中对应乾卦,乾者,天也,《说文解字》中又将“乾”释为“上出”之意,大肠位于人体脏腑最下处,其“上出”应之于人体之“天部”,即脑。脑为元神之府,故此不难推断出大肠除排泄糟粕之外,亦同脑腑共主人之神志。《伤寒论》之阳明病篇即很好的证明了该观点,如“阳明病,初欲食……翕翕如有热状,奄然发狂”“阳明病……大便必硬,硬则谵语”,说明邪气客于胃肠道会直接影响人之神志,出现发狂、谵语等症。现代研究也表明,有助于大脑运作和控制的物质,同样在肠中也有发现,肠道与大脑有极高的相似性,故尔肠道有“腹脑”之称,被认为是“第二大脑”[8]。

综上,慢性萎缩性胃炎和焦虑、抑郁状态之间存在着必然性,二者之间互相影响,互为因果。现代研究也表明,慢性胃炎是失眠的独立危险因素,而睡眠质量差也是CAG 发病的危险因素之一,CAG 与焦虑、抑郁状态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9]。有学者[1]调查了300 例CAG 患者,其中伴有焦虑或抑郁的占比为59.33%。也就是说胃疾日久,一定会伴发郁证,郁证日久也一定会出现胃肠部位的症状,其发病程度或有轻重之别,但其传变趋势却是不移的。此二者的核心都在“郁”,因此,张福利教授提出以解郁通络法治疗此类疾病。

2 解郁通络法同调胃、神

解郁通络法是基于叶天士“初则湿热在经,久则瘀热入络”理论。张福利教授精研络病之理,在继承叶天士理论的基础上,提出了“中程痰浊生”的观点,认为初期和中期的湿热和痰浊尚属气分病,病理产物湿热、痰浊的产生阻碍气机升降疏布,导致胃胀、痞满等症状出现,此时涤清痰浊湿热,消除阻碍气机之物,借助人体自我调节权衡能力,便有机会使气机复畅;若失治误治,痰浊积聚日久,入于阴络,阻碍血行,络受瘀阻,而生瘀热,此时病已及血分,动血扰神,则有郁证之表现。此时气分、血分同病,阴阳俱伤,机体自愈之力大损,则需解气郁、通血络,气血同调,疾病方可向愈。

解郁之法当先辨明病理产物的性质,如水饮、湿热、痰浊等。CAG 初起,其病性可有虚实寒热之分,未必尽是湿热,如湿、水、饮、痰四者皆由饮食入胃后所产生的精微物质所化生,逐步加重。《素问·经脉别论篇》言:“饮入于胃,游溢精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饮食流入胃中,经过胃、肠、三焦各脏腑复杂的作用之下,转化为“精气”,即水谷精微,将此精微物质上输于脾,在“脾气散精”的作用下分布四肢百骸,以供生理正常需求。若在此转化过程中,中焦气机不畅,各脏腑不能司其功能,任一环节运化功能障碍,即可导致水液和精气的留滞,不能入脏腑化生气血,而成湿邪。湿气积聚,逐渐成水,水气日盛,即化为饮,饮聚化热,方凝为痰。此四者同根同源,差异于程度之别,故尔治法相近。《金匮要略》有言:“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导师张福利教授从古法,临诊时灵活选择健脾燥湿、利水渗湿、芳香化湿、以风盛湿等治法以清除此类病理产物,所用药物主要为白术、厚朴、茯神、猪苓、泽泻、佩兰、半夏、豆蔻及陈皮等。若诸邪气化热,如湿热、痰热等,则加入清转透热之品,以透热转气,如金银花、连翘、竹叶、竹茹、黄芩、黄连等。郁证虽以气滞为主,却不可盲目疏肝行气,更应注重对病理产物的疏解,若能涤除诸般阴邪,恢复中焦气机升降轮转,则其郁自除。故对于慢性萎缩性胃炎伴焦虑患者的治疗多以此法为基础,酌加理气解郁之品。

通络之法是针对病久瘀热入络的治疗法则。张福利教授认为在慢性萎缩性胃炎并发焦虑这一疾病中,邪气多是经卫分-阳络、气分-经脉、营血-阴络系统逐层深入,进入胃腑阴络,其络瘀者多由“气经”之湿热所致。湿热日久,入络成瘀,进而化热,故治疗应首重散瘀通络,次在凉血清热。用药多选䗪虫、桃仁、红花、地龙等,佐以凉血散瘀之品,如紫草、赤芍、牡丹皮、丹参等。络脉通畅,瘀热生化无源,神无热扰,则郁证可除。

笔者跟随导师学习并将此治法应用于临床,对该类疾病甚有收效,但也逐渐发现,CAG 患者脾胃素虚,不受攻伐,而通络药中虫类药、藤类药等虽然有着良好的通络能力,但攻冲走窜,药性峻利,对胃肠的刺激性较强,一部分患者服用后常出现胃部疼痛,食欲减退等症状,而以刺络之法代替通络药物可良好地避免这一弊端。

3 基于“顺势思维”运用“刺络法”以通络脉

刺络法起源于《黄帝内经》,在“久刺”“十二刺”“五刺”皆有提及,主要包括络刺、缪刺、豹纹刺、毛刺等刺法。如《灵枢·血络论》载:“见坚硬怒张的赤色血络,无论上下、大小均可刺之。”《灵枢·官针》曰:“刺络者,刺小络之血脉也”。《灵枢·寿夭刚柔》曰:“久痹不去身者,视其血络,尽出其血”“病在阴之阳者刺络脉”。刺络法即使用三棱针点刺皮表出现反应点,如白点、红点、瘀点、瘀斑、瘀络等。通过点刺此类反应点使其出血,从而起到泄热祛邪、清热解毒、祛瘀通络、消肿止痛、调和气血、开窍醒神等作用。

顺势医学是发源于德国的治疗理念,其宗旨是利用人体的自愈之力,顺应其道恢复机体平衡而达到治疗疾病的目的[10]。但此理念在中医学中早有应用,《黄帝内经》中便指出了治疗疾病应顺应天时自然之势、脏腑苦欲之势、上下表里之势、经气运行之势、体质偏颇之势等[11],也因此产生了塞因塞用、通因通用、透因透用等治则。阴络多处于经脉分支末端,脉道细,血流缓,故络病有易滞易瘀、易入难处的特点[12-13]。因此络病者自愈之势较弱,难以觅寻,不若其他疾病自愈之势易见,可以汗、吐、下等法治之。

叶天士言:“凡人脏腑之外,必有脉络拘拌,络中乃聚血之地”,即各脏腑外皆密布着络脉,为聚血之地,即“阴络”;又言:“初为气结在经,久则血伤入络”,认为疾病在气分、经脉日久不愈则入于络脉,而生络病,故有“久病入络”之论。《素问·皮部论篇》言:“是故百病之始生也,必先于皮毛。邪中之,则腠理开,开则入客于络脉,留而不去,传入于经,留而不去,传入于腑,廪于肠胃。”将此理论与叶天士之言论相结合,则知邪气入阴络的传变途径为皮→体表阳络→经脉→脏腑阴络,因此阴络之病最初始于皮。中医学理论有“否极泰来”的思想,如阴极则生阳,阳极则生阴;最下者对应最上,如前文所述脏腑中位于最下端的肠对应于脑,被称为“第二大脑”。那么根据该思想进行延伸,难以否认位于最深部的阴络和最外部的皮存在着某种对应关系。《黄帝内经》中有云:“有诸内者,必形诸外”,人体体表出现的瘀络、瘀斑、瘀点等反应点即是内部有疾于外在皮部的直接体现。CAG 患者出现络脉不通时意味着邪气已入胃腑阴络,此时若在对应的经脉循行部位的皮表寻到反应点,则意味着阴络之邪有自皮外透之机。既然邪气内入的途径是由皮至阴络,那么由阴络外透于皮也一定是该邪气的外出途径之一。因此,于皮表相应的反应点进行刺络放血,即为顺应阴络之邪外透之势以逐邪外出,可直接减轻阴络瘀阻,进而提升其自愈之机。

此外,作用于皮部的刺络法可对肠道起直接的治疗作用。《灵枢·本藏》曰:“大肠者,皮其应”,即大肠与皮部有着直接的联系。因此,于全身皮部出现的异常反应点都与大肠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而于大肠经循行所过位置出现的反应点更应予以重视。于这些反应点行刺络放血法,可通大肠阴络之瘀滞,直接改善大肠功能。大肠上与小肠、胃相通,大肠通畅可间接的起到通腑降胃之功,从而改善胃部的相应症状。前文中提到大肠与脑相通,共主神志,郁证与大肠不畅有着直接的关系,故刺络通大肠络又可直接改善患者的精神状态,起到对郁证的治疗作用。

综上,刺络法有通胃、肠阴络之功,可直接改善胃肠功能和患者的精神状态。与通络药物相比更为安全,无攻冲走窜耗伤胃气之虞;且刺之血出而络通,其收效更捷;又操作便利,成本低廉,不拘地点,皆可取用。笔者在临床中对于CAG 伴焦虑的患者,多在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和足太阴脾经循行处寻找瘀点、瘀斑、瘀络等反应点进行刺络,其多出现在肘、膝以下。如合谷穴附近、足三里至上巨虚、阴陵泉至地机、内庭至解溪,以及大敦穴至公孙、然谷处等。对于神志症状较严重的患者,笔者多在大敦穴和隐白穴处加以刺血。人有三魂七魄,魂藏于肝,魄藏于肺,皆归心神所统。脾经和肺经为同名经,同属于太阴,经气相通。脾经之井穴为隐白穴,隐者,封藏也,白为肺之色,故足太阴经的隐白穴为手太阴肺经之经气收聚封藏之处。肝藏魂,大敦穴为肝经之井穴,故于大敦穴和隐白穴刺络放血,可收魂回魄,有调神之功。

4 验案

4.1 验案1

患者马某,女,61 岁,因“脘腹胀满2 年余,加重2周”,2021年8月7日就诊。患者曾2020年1月6日腹胀明显于当地西医院就诊,胃镜显示胃窦黏膜粗糙,充血水肿,散在扁平糜烂发红,局部呈肠上皮化生样改变。诊断为慢性萎缩性胃炎伴糜烂,予以奥美拉唑肠溶片(20 mg/片)日2 次口服,服用2 周余症状缓解。停药后数日又出现腹胀满,于是自行断续服用该药1 年余。2 周前腹胀加重,服用奥美拉唑后未见缓解,故来我院就诊。刻下症:脘腹胀满,嗳气频作;右侧肋部疼痛(自述服用清炎利胆颗粒可以缓解);恶风寒,手足凉,恶暖风,遇空调暖风头痛,鼻干,眼干,口干;心烦,急躁易怒;大便秘结,严重时七日一行,每次大便量少且干;寐差,寐中易醒,醒后难眠;纳差,无食欲,少食即腹胀。查体见双足内踝然谷穴附近有许多细小络脉,色红或紫红;左腿内侧阴陵泉附近有一条络脉突出皮肤,略粗色淡青。舌淡,苔白厚腻,舌根窄细。左脉寸浮大按之空,关沉弦,尺沉滑软,右寸口脉由于动脉穿刺后而无脉。中医诊断:腹胀;西医诊断:慢性萎缩性胃炎伴糜烂。组方:厚朴20 g,陈皮30 g,炙甘草10 g,茯苓30 g,干姜15 g,白豆蔻15 g,木香8 g,藿香15 g,薏苡仁20 g,柴胡10 g,生白芍30 g,枳实15 g,生白术20 g,人参10 g。7剂,日一次,水煎服,早晚分服。予以刺络法,用三棱针在隐白穴、大敦穴点刺放血,双然谷穴和左阴陵泉附近瘀络点刺放血。嘱忌食寒凉、辛辣、黏腻等食物,避风寒。

2021 年8 月14 日二诊:自述就诊当晚入睡甚快,夜间醒1 次,醒后20 min 左右可以再次入睡;服药后腹胀明显减轻,但昨日饮食不慎,吃冷食后腹胀略有加重;服药第一日腹泻明显,一日四五行,伴随面部潮红,晚间自汗出后症状消失。口、鼻、眼干皆有好转;手足凉略好转;右肋部仍疼痛;大便三日未行。舌淡,舌苔变薄。寸脉减小,关沉弦。双内踝瘀络明显减少,仅有个别残留,色淡红,左侧阴陵泉处瘀络仍在,复予刺络放血。继服上方7剂,嘱其忌食寒凉。

2021 年8 月21 日三诊:腹胀已经不明显,进食略多时腹胀,可自行缓解;睡眠明显好转,偶尔有夜间醒1 次,醒后可迅速入睡;心烦明显减轻;口、鼻、眼干基本消失;恶寒好转;手足凉好转;大便三四日一行。舌淡,苔白略厚腻。寸弱,关稍弦,尺沉缓。下肢已无明显瘀络,故仅于大敦穴和隐白穴处刺血,巩固疗效。继服上方7 剂。四诊时,已无腹胀,诸症皆好转,大便稳定在二三日一行。继续以前法治疗14 剂而痊愈。随访半年未有复发,情况良好。

按语:该患者素体阳虚,脾胃为气血生化之源,中焦虚寒,水谷精微无阳助则不能化而为血,留滞于经络分肉间而成痰湿,故舌苔白而厚腻;“初病在经,久病入络”,寒痰湿流连日久则入于阴络血分,血络瘀滞,体现于肌表则为四肢瘀络;中焦气机失常,至心火上炎,加以络郁血热,热扰心神则心烦、急躁易怒、寐差;《灵枢·痈疽》曰:“肠胃受谷……中焦出气如露,上注溪谷而渗孙脉,津液和调,变化而赤为血”,即津血同源异流,通过孙络互渗互化,即血渗络外为津,津还络中为血[14]。络脉瘀阻,津血不得互相转化皆凝聚成痰湿停于中焦,上不得滋润五官孔窍,下不能濡润肠道,则口、鼻、眼干,大便秘结;痰湿阻滞于中焦,气机升降失常则纳差,腹胀,嗳气,胁肋部疼痛;寒凝中焦,肝失条达,故患者初诊时左关沉弦;气机升降失常,当降不降,故寸脉浮大而空。故此患病机为中焦阳虚,痰湿内阻,络瘀扰神,治则温阳化湿,通络除烦。白豆蔻、陈皮、茯苓、藿香、薏苡仁化湿开痞解郁;柴胡、木香、干姜、枳实、厚朴辛开苦降,理气解郁兼通便;重用白芍养阴以防止温燥伤津;加人参荣养络脉又防止行气太过而伤正。方中所用为导师解郁之法,涤除痰浊,以复气机升降,配合刺络法以通络散瘀,清透郁热。患者服药第一日腹泻明显,面部潮红,为痰化气开,气化增强,邪气因此有了向外透发之机,湿邪自魄门而出。服药7 剂后湿化络通,气机条畅,故腹胀大减;痰湿消退,络通郁解,津血得以转化,上濡孔窍,故口、鼻、眼干明显缓解。刺络放血,络随血出而通,热随血出而退,复配以收神之穴,故初诊刺络后当晚睡眠即见改善。

4.2 验案2

患者林某,女,76 岁,因“失眠2 周”,2021 年10 月9日就诊。该患者患有萎缩性胃炎20余年,常年嗳气,郁怒后加重。2 周前情志不畅,后出现失眠,入睡困难,每夜需要1~2 h方能入睡,夜寐不实,多梦,嗳气加重,食欲减退,少食即饱。口干,夜间明显,晨起口苦。大便一日一行,常年不成型。小便清长,且尿频,遗尿。有静脉曲张病史,近年来在家中休养,已基本痊愈。舌红,苔白腻且干,舌下瘀络怒张。双寸弱,关浮滑有力,沉取力弱,尺沉。查体见其两足细小瘀络满布,紫色或黑色不等。背部双侧心俞和督俞附近有明显压痛,右侧压痛明显。组方:郁金10 g,黄芩10 g,葛根20 g,炒山楂20 g,丹参20 g,陈皮15 g,连翘15 g,竹茹15 g,半夏10 g,茯苓30 g,炒白术15 g,炙甘草10 g,益智仁15 g,牡蛎20 g,麦冬15 g,7剂,日两次,水煎服,早晚分服。予以刺络法,以三棱针取两足瘀络明显处点刺放血,双侧心俞压痛处刺血。

处置后第3 天患者,称连续两晚入睡甚速,于夜间10点左右出现困意,腹胀嗳气均有缓解。2021年10月16日复诊,自述一周内仅有2天入睡较慢,嗳气频率降低,食欲有所恢复,腹胀减轻明显。背部心俞处无明显压痛,双足瘀络依旧十分明显,选其中明显者继以刺血,汤药处方不变,继续服用7副。2周后随访,睡眠已恢复正常,腹胀、嗳气消失,情况良好。

按语:此患者年龄大,正气虚,病程久,病情复杂,寒热错杂,阴虚阳虚并见。又常年生气,气机郁结明显,邪气侵袭胃络严重。故用药以解郁化痰为主,涤清气分阻滞,恢复气机升降,透热外出;其两足瘀络覆盖脾胃两经,辅以刺络法直接释放其阴络之邪气,气分血分同治。气机复畅,郁热得清,故其睡眠和肠胃症状改善明显。

5 小结

本文总结了导师张福利教授治疗慢性萎缩性胃炎伴焦虑的经验,并在此基础上结合个人临床总结,以刺络法代替通络药物,归纳出以解郁法联合刺络法治疗该病。慢性萎缩性胃炎患者气机不畅,升降失司,因生痰浊、水饮等病理产物,导致郁滞日重,心火不降扰神而发焦虑、抑郁状态。由于慢性萎缩性胃炎病程较久,导致胃腑阴络阻滞不通,故以刺络法通络散瘀,配合中药口服解郁恢复脏腑气化,二者联合使用,疗效确切。刺络法操作简单,收效迅速,成本低廉,痛苦小和无毒副作用的优势。以刺络法祛邪,以内治法扶正,该治法内外结合,既丰富发展了络病学说,又可最大程度地提升疗效和降低毒副作用,为慢性萎缩性胃炎伴焦虑的诊疗提供了更多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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