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星爸爸和女儿的故事

林华

最近一次看到姜昆是在全国网络小姐大赛的总决赛现场，姜昆以网友的身份出任总主持。那天不知怎么搞的临时事故不断，使参赛的小姐们情绪大受影响。这些女孩人人都是各省市脱颖而出的网络女状元，似乎个个都志在必得。这么一来现场可想而知有多么糟糕，有好几位选手当时就要求退出比赛。正当大伙儿焦头烂额之时，热心的姜昆开始充当起救火队员来了，尽管那天他的嗓子全哑了，可他从台上跑到台下又从台下奔到台上，一刻也没停止说话。终于，他以他特有的人格魅力和说服力将这些气不打一处来的小姐们安抚住了。我在边上看着这一切不仅有了一种感动，而且还会情不自禁地产生一种联想：此时此刻的姜昆似乎不像一位大腕主持，而更像一位好脾气的父亲。在循循善诱地劝慰着一群儿女辈的年轻人……

就这样，姜昆进入了我的采访视野。

姜昆自谦地说自己这个父亲当得还算过得去，只给自己打了一个及格分，可侃起为父之道来他却一套又一套：

“父亲的形象自古以来似乎就有一种固定的模式。首先他是一家之主，其次他必须是一个专事训诫的角色，古人云：‘养不教，父之过么。所以当父亲的一般都是严肃型的，甚至偏向于严厉。我这个父亲让我严肃起来显然是不可能的，于是我就把我的为父原则确定为一个字：‘导。导的含义包括沟通、包括引导。还有，一旦发生问题，你不仅要导子女，还得设法‘导导自己。”

我被姜昆引笑了，而我这一笑则引动了姜昆的谈兴：

“我觉得我和女儿关系是平等型的，而平等的核心就是互相尊重。我认为现在有许多家长非常溺爱孩子却偏偏不懂得尊重孩子。要知道溺爱和尊重完全是两码事。我觉得尊重应包括三方面的内容：一是相信，相信你的孩子能自己处理问题；二是善于保留，一旦双方想法有异，长者一方要懂得保留意见，不要强行干涉；三是必要时也得认错，孩子错了要认错，大人错了也一样，其实大人向小孩认错没什么了不起的。”

姜昆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实践下来效果很好。女儿对这个成天笑嘻嘻的父亲可说是尊重有加，无论是当面还是背后，女儿总是心悦诚服地承认：这个爸爸的确很棒!

能让女儿折服姜昆确实很得意，因为他知道，女儿的这种感觉完全出自于对爸爸的朝夕相处的亲情和日常琐事的观察，与自己的知名度毫无关系。要知道这才是姜昆真正需要的纯粹的父女之情。

有一次，姜昆带女儿一块儿去旅游，整整二十多个小时被困在一座雪山上，放眼望去漫山遍野都是皑皑白雪，天上还飘着鹅毛大雪，车子坏了，车轮上还没有装防滑链，真可谓寸步难行。一车人简直到了绝望的地步。女儿有点被吓坏了，懊丧地对爸爸说：“真倒霉，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来了。”姜昆安慰

女儿说：“我倒不觉得倒霉，反而觉得这实在是一次难得的经历，有了这次经历，下回遇到类似的情景你就不会害怕啦!”聪明的女儿一下子就悟出来了：“爸爸，你的意思是不是说这也是一种财富。”

在整个儿被困的那段时间里，姜昆一直是全车最镇静的人，他和大伙儿一起想尽办法克服一切困难，最后还真的把所有的难题都解决了。在女儿的记忆中，那个风雪夜中父亲的形象远远超过了荧屏上和舞台上的那个名叫姜昆的相声演员。

女儿的小名叫南南，因为生她的时候爸爸正在南方老山前线给战士们说相声呢。女儿的大名叫姜珊，这个名字写了十几年后女儿突然觉得不喜欢了，通知爸爸一声便把“珊”字换成了“姗”。

作为名人之女的姜姗似乎没有沾上爸爸多少光，其原因倒不全是因为姜昆的自律，而是缘于姜姗的成长轨迹确实不同于一般的女孩。

还在南南上幼儿园时，一位新调来的阿姨问南南：“姜昆真是你爸爸?”南南说：“那还有假?”阿姨说：“南南，你真幸福呀。”南南有点听不懂了：“阿姨，什么叫幸福呀?”这回该阿姨发愣了，想了一会儿对南南说：“南南，你还小，幸福这句话你不懂。”没想到南南可不是个好打发的孩子，穷追不舍继续问：“阿姨，幸福是外国话吗?”姜昆听说此事后差点没乐晕了。

不知不觉中，南南长成了亭亭少女姜姗，而姜姗上中学时，一不小心便成了闻名京城的少年红歌星。她的MTV居然在中央电视台得了奖，还出了个人演唱专集，一时间各种大型晚会似乎都少不了她，其锋头甚至不亚于父亲。那段日子里父女俩每天分别被各路报纸的记者包围着，差点成了京城的一个景观。

按理说一个家庭出了两代名人是件好事，况且女儿是完全凭着自己的真本事出名的。可看着少年得志的女儿，姜昆作为父亲的心情却忧远大于喜。

我问姜昆：“作为一个男人，当父亲之前和当父亲之后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姜昆认真地思索了一下对我说：“还没当父亲时有一种害怕，怕自己承担不了父亲这个称谓。真当上了之后我的想法一下子变得单纯了：那就是怎样去当好一个父亲。如今的父亲其实并不好当，决不是把我爸爸小时候怎么对我的模式照搬到女儿身上就完了，父亲模式是不能一代一代复制的，在这方面我觉得多多少少还得有那么一点创意。”

我追问道：“你觉得你这个父亲和其他的父亲相比创意之处有哪些?”

姜昆笑答曰：“我比较得意的是，我在女儿十五岁时就把她扔出去了。”

一时间我有点不习惯姜昆的表达方式：“扔哪儿了?”

“扔澳大利亚去了。”

“当时出于什么考虑，不心疼吗?你放心吗?”

“我想我十五岁时就远离父母去了黑龙江，我的女儿也应该有这个能力。当时女儿正上高一，我觉得她的生活太热闹了，像她这么点年龄不应该去面对喧闹的世界，更不应该成为媒体的中心。我必须让她赶快躲开原有的环境，独自一人出去锻炼，这对她日后的成长有好处。”

虽然女儿远在国外，可国内的爸爸仍然是女儿的主心骨，如今父女俩联络仗着有“伊妹儿”也挺方便，女儿凡有难事第一个求助的总是父亲。姜昆自信地告诉我：“除了她的作业我帮不了她，其余的大概都没问题吧。”

姜姗是个很自立的女孩，尽管知道父亲的能力可仍不愿意多用父亲的钱，转学美国后小小年纪居然坚持要去打工自己养活自己，每天清晨六点就要起床去很远的地方干活。父亲心疼了，看她实在太累了就坚决把她叫了回来。娇娇女到底还是娇娇女，从此姜姗养成了睡懒觉的毛病。

到美国第二年姜姗准备换一个城市上学，开学之前她先去那个城市侦察了一番，结果感觉非常不好。恰巧姜昆也曾去过那个城市，觉得并非像女儿描述的那样。于是父亲陪着女儿去租房子，去办转学手续。父女俩一路说笑，女儿突然冒出一句话：“嘿，怎么爸爸一来我就觉得这个城市好多了!”话说出口后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就开始自己为自己找理由：“我那天来的时候是晚上，爸爸你今天来的时候是白天。”像这样的趣事是姜昆最快乐的记忆。

如今姜昆每年会去美国陪女儿住上几天，其余时间便在国内非常起劲地充当女儿的后援团，有物质方面的，更多的自然是精神一类的。

女儿喜欢鲁迅的杂文，父亲不仅买全了鲁迅的，而且尽可能地把鲁迅同代人的杂文都买齐了，一股脑儿全越洋给女儿运去。

女儿出国时年龄尚小，姜昆怕她断了中国文化的根。“女儿从没受过象我们这一代的传统文化教育，她不可能熟悉《诗经》，更不会知晓魏晋南北朝的文人精神，也没有朗诵过《大堰河，我的母亲》这样一类的现代诗，可这些确实对一个人的精神世界太重要了。”为此，姜昆一直苦苦寻觅着弥补的办法。

办法终于给这位聪明的爸爸想出来了，姜昆居然踏破铁鞋寻觅到了《中国近代史》、《中国古代史》的连环画本，还觅到了不少中外名著的插图本。很快，这批宝贝又漂洋过海地来到了女儿身边。

姜昆对女儿说：“你爸爸从小是看小人书长大的，如今我也给你创造一个小人书的氛围。”女儿别提有多高兴了，白天紧张的学习一完毕，就钻到爸爸送来的小人书王国里，这种穿梭于中外文化之间的独特的学习生活，正是姜昆当年送爱女出国的初衷所在。为此，姜昆这个越洋爸爸当得极为用心。姜昆觉得除了传统文化之外更应该让女儿及时了解如今国内的种种变化，于是他又给自己增加许多固定作业：为女儿买全每期的《新华活页文选》，为女儿录下许许多多好的电视节目：从《焦点访谈》到《东方之子》到《实话实说》。成了网民之后，又不失时机地为女儿下载一些网上资料。

我让姜昆从一个父亲的角度描述一下自己的女儿。

姜昆说出了如下这番话：“姜姗是个快乐、开朗、向上的孩子。现代青年人身上的特点她几乎全都有，当然也包括缺点。生活目标的选择比较忙乱，今天看到网络好奔网络，明天看到艺术好奔艺术。结果总在各个十字路口徘徊。将来如何事业定位，对她来讲也是一个重大的考验。然而女儿身上的一些好的品质也是我以前很难想象的。比如说女儿愿意把假期用在图书馆里或出去打工，而不愿意跟我和她妈妈去各个亲戚家串门。”

女儿曾经直言不讳地对姜昆说：“爸爸妈妈应酬时总希望我这个女儿出现，因为我是家庭美满的象征， 也是你俩爱情的结晶，你们已习惯于拿着我到处展览。告诉你们，我可以合作，但其实并不愿意，因为这样做太耽误时间了，还是让我去干一点自己喜欢干的事吧。”这话让姜昆顿时对女儿刮目相看。

曾经有一位记者问姜姗：“如果你已经长大成人，你爸爸已经老了，你愿意把他放在身边养起来呢?还是愿意把他送进养老院?”

姜姗不加思索脱口而出：“我现在就想把爸爸送进养老院。”

记者奇怪极了：“为什么?”

姜姗说：“因为爸爸实在太累了，我要让他好好休息休息。如果把他养在我身边，他忍不住还得为我操心，照样休息不好。”

有女如此，姜昆知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