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郊区公共住房区域边缘化问题

田野

巴黎郊区公共住房区域边缘化问题

田野

最近一段时间，保障性住房日益受到人们的关注。作为保障性住房的重要组成部分，廉租房和公共租赁房在我国的许多省份和城市也正在兴建中，在可预见的将来，越来越多的廉租房和公共租赁房建设项目会被纳入各级政府的住房规划中。在我国廉租房和公共租赁房出现之前，许多国外政府已经修建了相当多的公共住房，借鉴国外的相关经验能够为我国今后的保障性住房建设提供有益的经验，从而避免出现国外公共住房区域的一些问题。

法国首都巴黎是一个兼具古典欧洲文明与现代时尚气息的国际化大都市，巴黎的美丽景象和文化底蕴吸引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旅游者，众多在巴黎居住过的人都十分喜欢这座城市，包括毕加索在内的许多享誉世界的名人也对巴黎产生眷恋，并选择长期居住于此。然而，无论多么美好的城市也都有可能存在着某些弊端，尽管巴黎市民整体上都过着比较富裕和幸福的生活，但是巴黎郊区的部分地区还居住着相当多的贫穷居民，在他们居住的地区，治安问题广受关注，暴力事件也时有发生。这些问题的背后与公共住房的兴建不无关联，在一定程度上，公共住房区域的规划造成巴黎郊区部分地区目前存在的社会问题。

法国公共住房概况

法国政府于1950年创建HLM （“低租金住房”，全称为habitation à loyer modéré）这一公共住房系统，以应对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出现的住房短缺问题，并帮助清理一部分贫民居住区。到1964年，已经有9.5万套低租金住房得以建成。低租金住房的建造高峰主要出现在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其中许多低租金住房被建造在政府规划的大型社区中，这些大型社区主要落户于巴黎的郊区。在此期间，有195个大型社区建成，这些社区中一共包含了200万套住房，大多数都属于低租金住房。法国目前有大约400万套低租金住房，占到全部租赁住房的四成到五成，为约1400万人提供住所，这些居民占到法国全国总人口数量的近四分之一。为了维持HLM系统的正常运转，法国政府每年为低租金住房项目提供的补贴金额达到数亿欧元，有的学者甚至认为这一投入可能超过十亿欧元。这些低租金住房为广大低收入群体提供住房保障，使得他们可以较为容易地实现“居者有其屋”，但是这些住房的地理位置大多相对较为偏僻，位处郊区的较为集中的大型社区也将低收入人群聚集到相对孤立的区域，使得他们逐渐在地域、经济和社会等众多层面上被边缘化。

巴黎郊区公共住房区域边缘化的表现

尽管巴黎整体的发展状况很好，但是部分郊区区域的社会问题一直是广受关注的话题。居住在巴黎郊区公共住房区域的居民主要都是来自北非或西非的移民或其后代，他们受教育的程度较低，收入微薄，处于社会的底层，而且这些地区的失业率很高，从而也伴随着较高的犯罪率。以地处巴黎东部郊区的克利希苏布瓦（Clichy-sous-Bois）地区为例，居住在这里的民众许多都是来自突尼斯、摩洛哥、阿尔吉利亚等国的阿拉伯穆斯林人和来自塞内加尔、象牙海岸等地的非洲裔黑人，出生于法国本土的居民人数仅占63.7%。克利希苏布瓦地区的失业率很高，达到20%，而年龄低于25周岁年轻人的失业率水平更是达到40%，其所处的塞纳圣丹尼（Seine-Saint-Denis）地区的暴力犯罪率居法国全国之首。

最近一些年，巴黎郊区部分地区的治安问题较为突出，在我到巴黎进行交换学习期间，当地学校的教师就提醒外国学生留心当地的治安，尤其是在晚上尽量避免前往偏僻的地区。在一些治安较差的公共住房区域，当地部分居民也时常同警方发生或大或小的冲突事件，其中影响力较大的就包括发生在2005年秋天的国内暴动事件。这次事件主要包括一系列烧毁汽车和公共建筑的暴力事件，并使得整个法国进入国家紧急状态。事件最开始发生于2005年10月27日，起源地就在上文提到的位于巴黎东部郊区的克利希苏布瓦地区，随后扩大到大巴黎地区的其它区域，逐渐又扩大到法国其它一些城市的郊区以及部分农村区域。短短几天后的11月3日，事件就波及到法国全部15个大城市区域。11月8日，当时的法国总统希拉克宣布国家进入紧急状态，但是事件仍然继续发展，国会在16日批准国家紧急状态延长至次年1月4日，法律也获批允许地方政府有权实施宵禁、执行挨户搜查以及禁止公共聚集活动。据不完全统计，事件共造成近九千辆汽车遭到损毁，将近2900名闹事者被警方逮捕。在接受媒体采访时，一些居民认为暴动的发展和扩大主要源于人们对生活的不满，人们不愿继续忍受高失业率和居住地区的现有生活状况。可以说，公共住房规划在一定程度上使得贫穷的居民聚集到一起，他们所居住地区在地域上的边缘化也逐渐使得他们自身在经济和社会层面上被边缘化。

边缘化问题的原因

巴黎的公共住房主要修建在城市外围的郊区，有些大型社区的配套设施并没有跟上，不能满足人们的需求，影响到人们的生活质量和发展空间。例如，有些新建小区附近的商业设施、医疗机构和教育设施不足，不能为居民提供日常生活所必须的商业和医疗服务，居民子女的教育问题也困扰着许多当地居民。由于居住地附近没有大量的工作岗位，人们外出工作的地方大多离家较远，每天上下班需要花费很长时间。这样，交通问题也就随之突显出来，人们需要快速、便捷的交通工具满足日常出行。然而，有些大型社区缺乏公共交通设施，从而影响到人们的生活和工作。此处仍然以克利希苏布瓦地区为例，这一地区没有任何的地铁车站和郊区铁路，离那里最近的郊区铁路车站足有3.2公里远，居民出行只能依赖公共汽车，这在地铁和郊区铁路网络十分发达的巴黎是不可想象的，与此相比，在巴黎市区的任何地方，500米以内必然能够找到地铁车站。公共交通设施的缺乏也影响到了大型社区同外界的交往，使得许多居民与外界孤立。

另外，在20世纪70年代以后，随着经济的产业转型和全球化进程的不断加剧，一些劳动密集型产业撤离巴黎郊区地带，许多没有受过良好教育且没有掌握先进技术的人失去原有工作，但同时他们又不能找到适合自己的新工作，因此，这些住在公共住房中的居民只能靠政府的微薄补助维持生计，有些居民不得不通过涉及犯罪的行为获取钱财。而那些能够找到新工作的人进入到新的领域发展，收入水平得到提高，也就从原有的公共住房搬出，到其它社区寻找适合自己的居住场所。与此同时，来自其它地区的低收入人群或失业人群搬入这些公共住房中，使得公共住房区域的居民大多相对较为贫穷，这些处于社会底层的人群因而聚集到一些公共住房区域。在这样的生存环境中，人们很少能够得到个人发展的机会，只能留守在贫穷的社区中维持生计，人们也很少有机会同外界进行交往，从而渐渐与社会产生脱节，更加无法适应社会的发展，也对社会产生隔阂与敌意。

同时，政府也没有对这些贫穷社区进行较多的投入，生活在社区里的人们也就不能享受到较高的生活质量，子女能够接受到的教育水平往往也不会很高，这样，下一代仍然不能很好地适应社会的发展，导致大量年轻人处于失业状态。那些能够获得较好发展的新生一代也会离开原有社区，到其它地方进行发展。久而久之，贫穷的社区只会依然贫穷，社区里居住的居民也往往只能是那些拥有较低收入或处于失业状态的人，他们中许多人缺少对生活的信心，内心对社会产生种种不满，也就会在行动上表现出来，再加上一些人迫于生计，从事一些违法活动，治安问题就会出现。由于这些地区的治安状况很差，政府加大对部分区域的治理和封锁，导致居住于此的居民进一步受到边缘化，使得矛盾进一步加剧。

对中国公共住房发展的启示

首先，应尽量避免将大量公共住房全部修建在郊区，即便由于种种原因不得已而为之，也应该注意相关配套设施的建立。在对公共住房区域进行规划时，应该考虑到人们所需的各类配套商业设施、医疗设施和教育设施，保证能够满足人们日常生活的基本需要。大型社区的公共交通设施十分重要，应该为居民提供快速、便捷、低价的出行方式，为人们外出工作和参与社会活动提供便利。同时，如果具有可行性，最好将社区建设在能够提供大量就业岗位的产业区附近，并制定政策引导社区居民到产业区工作，引导产业区职工到附近社区居住，从而缓解城市交通出行的压力。

第二，避免将同一收入阶层人群同时划归到同一大型社区。如果将大量最低收入阶层的人群都安排到同样的社区中，就容易使得他们被社会边缘化，减少他们接触普通社会、寻求发展机会的可能性。这些特定的低收入群体社区的治安状况可能会恶化，不利于社区的发展。现在我国部分地区的一些公共租赁房已经计划同普通商品房建在一起，这样就能够帮助避免类似巴黎郊区公共住房问题的出现。也可以考虑在同一社区中同时建造廉租房、公共租赁房、经济适用房和限价房，这样，能够让不同收入层级的居民居住在一起。另外，当我国保障性住房达到一定数量时，还可以采取国外部分城市（如奥地利首都维也纳）已经实施的另外一种方法，即当住房者收入超过廉租房或公共租赁房标准时，允许其继续在原住房居住，并可以结合我国实际情况，通过提高租金水平或者将住房以适度价格出售给住房者，以鼓励其继续在社区中居住，防止某一社区只居住同一低收入群体居民情况的出现。

第三，重视新建社区的教育投入。由于教育关乎国家的未来，应避免一些儿童由于家庭条件不好而不能接受到良好的教育，使得他们长大后依然无法适应社会的发展，成为新一代低收入群体。此前媒体也曾有过报道，一些新建小区住户子女的入学问题难以解决，有的适龄儿童甚至因此推迟了上学时间。在规划新建保障性住房社区时，应该充分考虑到辖区内儿童的就学问题，让孩子能够接受到良好的教育。

综上所述，巴黎郊区公共住房的边缘化问题能够给我国的保障性住房规划与建设带来一些警示，应该引起政府部门、相关专家、学者以及关心国家住房建设的人们共同重视，避免类似现象在我国发生，共同努力建设好我国的保障性住房。（本文作者单位首都经济贸易大学经济学院）

由于教育关乎国家的未来，应避免一些儿童由于家庭条件不好而不能接受到良好的教育，使得他们长大后依然无法适应社会的发展，成为新一代低收入群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