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眼泪中的人性世界——细读《一滴眼泪换一滴水》

2010-08-15 00:42张克中
名作欣赏 2010年13期
关键词:克洛德梅拉雨果

/张克中

“这时,人们看见他那一直干燥如焚的独眼里,滚出了一大滴眼泪,沿着那长时间被失望弄皱了的难看的脸颊慢慢流下来。”这句话出自雨果《巴黎圣母院》(陈敬容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六卷中伽西莫多受刑一节,雨果接着还议论道:“这也许是那不幸的人生平第一次流出的眼泪。”在中学语文课堂上,没有哪位教师注意不到这处细节,苏教版教材甚至因为这处细节而把一个专题命名为“一滴眼泪中的人性世界”。然而,对雨果精神立场和创作追求的不了解或者说非真正了解,让一些教师在处理这一细节还有选文的其他细节时总是流于简单的判断,一些似是而非甚至是想当然的论断和评价让我们离雨果小说的真谛与价值越来越远。基于现实教学中实际存在的不足,本文试图通过若干问题的探讨,细读雨果在伽西莫多受刑过程中的文学表达,尽可能地理解雨果在文字背后的良苦用心,理解雨果人道主义的精神立场。

问题探讨:如何理解雨果的“美丑对照原则”。

许多语文教师在教学过程中运用雨果的“美丑对照原则”分析人物,但由于不能真正理解雨果这一“原则”的内涵,几乎所有的结论都让原本丰富复杂纠结的“人”变成了扁平的线性的好与坏的简单“对象”,对克洛德、伽西莫多、看客,甚至包括爱斯梅拉达的理解莫不如此。在细读课文的节选文字之前,我觉得有必要对雨果的“美丑对照原则”先做一番探讨。

雨果是1831年写作的《巴黎圣母院》,在之前的1827年,雨果发表《〈克伦威尔〉序言》,“序言”指出:“丑就在美的旁边,畸形靠近着优美,丑怪藏在崇高的背后,恶与善并存,黑暗与光明相共。”这就是著名的“美丑对照原则”。这一原则的提出标志着雨果对文学艺术创作的哲学认识较之前的古典主义悲喜剧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法国评论界曾把它视为浪漫主义文学的宣言和成熟浪漫主义文学的开端,比浪漫主义黎明时期的阿里奥斯托、塞万提斯和拉伯雷前进了一大步。“美丑对照原则”的核心是:大自然中美丑并存;艺术家在创作时应同时表现美丑,不只像古典主义那样只写崇高;强烈的美丑对照,同时采取艺术的夸张,可通过否定丑达到对美的肯定,使艺术取得更好的效果。雨果提出这一“原则”本来是针对戏剧创作而言,但它显然深刻地影响了雨果一生的文学艺术追求,后世的人们习惯用 “美丑对照原则”分析评价他的作品显然是合理的。我们的问题是,在传播雨果的过程中,出于特定历史条件下诸多因素的制约,对雨果作品采取了简单的实用主义态度,致使这种理解思维定势今天还在影响着一些中学语文教师。

中国知识界在20世纪初开始把雨果作品陆续介绍到国内,我们在最初接受雨果的时候,看重的是他作品中浪漫的革命,而革命背后的人文精神立场是被我们所拒绝的。正如北京外国语大学的马晓冬老师在《不一样的“革命”——曾朴译〈九十三年〉》①一文中所指出的那样,“如果说20世纪初中国知识界关于法国革命的话题集中于论证革命的合法性问题,那么雨果作品所关注的却是革命的终极目标”,“雨果面向法国历史与现实创作的《九十三年》,作品所表现的面对革命的矛盾,以人性、人道为尺度反思革命的思路,以及其中所描述的革命乌托邦,在一个以民族存亡与发展为最紧迫任务的救亡时代,很难为当时的启蒙话语所容纳”。马晓冬老师的这篇文章虽然只是针对当年曾朴译作《九十三年》(今译《九三年》)一书的遭遇而言,但我认为它可以代表对我们曾经对雨果及其作品的整体认知水准和评价思维方式的判断。雨果作品更大的人文价值在中国特殊的历史年代由于现实的逼迫而没有得到知识界的承认,而且此后在相当漫长的时间段里我们也一直偏重从政治角度解读文学立场,此种图解视角也就直接影响了我们对雨果“美丑对照原则”的理解,雨果作品更大价值的发现也就被我们一再错过。

一些中学语文教师今天在课堂上对雨果“美丑对照原则”的理解就是实证之一。有时候,认知思维习惯是很难改变的一个东西,当近年来雨果作品在浪漫主义背后的人道主义精神立场获得了应有的尊重和重视时,当我们对雨果在作品中所追求的人道主义哲学终于有了更进一步的理解和认同时,许多中学语文教师对作品的理解与分析还依然基本停留在贴标签的时代,下意识地就对某一个人物做了不得翻身的结论。现在,我们一些教师理解的“美丑对照原则”还是角色的美丑、情境的美丑、情节的美丑和外在形象与内心品质的美丑,无意去挖掘雨果最为看重的“人物性格内部的美丑对照”,我们习惯于言行与内在品质的统一思维,拒绝思考更为复杂的一个性格内部的矛盾。此一点的缺失是原则性的和致命的,决定了我们无法真正领悟雨果的精神立场和作品的人道主义追求。事实上,雨果所说的美丑决非仅仅是此岸与彼岸的关系,决不单单是“我”与“他”的关系,“丑就在美的旁边”更多是一个人的内心,“恶与善并存”更多是一体共生的正反两面。我们拒绝承认这一点,就在根本上减弱了雨果作品人道主义精神关怀所产生的震撼力,对人物的评价也就难以达到雨果的认知水准。比如对克洛德的评价,我们的结论就只能是道貌岸然、心如蛇蝎;对伽西莫多的认识,我们也就永远是外表丑怪、内心善良;对爱斯梅拉达我们的结论只能是一块瑕疵皆无的明珠。

问题探讨:如何理解伽西莫多的眼泪和克洛德的转身走开。

如果对雨果的“美丑对照原则”有进一步的理解,我们再次面对教材节选文字的一些细节时就会有更多的分析与判断视角。课文关涉克洛德副主教的细节只有一处,即当他在骡子背上看清台上的罪犯是伽西莫多时,“却低下眼睛,用两只踢马刺踢着骡子急忙转身走开了,好像在逃避一声耻辱的呼唤似的”。克洛德此处的表现与伽西莫多看到他时面部表情的丰富变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也是许多教师在课堂上抓住的“美丑”对比,用以指责克洛德道德的伪善。但我以为,有一种美丑审视比许多教师习惯的选择更有意义,那就是我们可否从一个人的“内心”来看待克洛德“好像在逃避一声耻辱的呼唤”。他此时的离开是否就是简单的丑?要知道,我们在向作品中的一个人物做出一种神圣的道德判断时,实际上就在向我们自己提出道德要求,这一点必须做出慎重的选择。

克洛德仅仅就是道貌岸然、心如蛇蝎吗?在《巴黎圣母院》中,副主教克洛德是文明程度最高的一个人,他博学多才,在科学领域涉猎广泛,但同时他的人生状况却又是幽闭的,他认为“激情是多余的”,他坚持生存在理性之中,中世纪的黑暗扼杀了他作为人的全部情感体验和需要。然而,爱斯梅拉达是一道阳光,爱斯梅拉达天使一般地降落在圣母院广场,击中了克洛德心灵中最幽暗的角落。作为一个人,他苏醒了。悲剧也正在这里,长时间禁闭的欲望一旦被唤醒,是那么疯狂,好似再也无法阻挡的凶猛野兽发出震天的吼叫与咆哮,克洛德采取一切手段要占有自己的爱,这种爱与理性的强烈冲突最终导致了他畸形的心态。他的恶是显而易见的,但他的善我们也不能视而不见。作为一个从禁欲的纯理性世界里苏醒的人,我们应该给他一个合理的合乎人性的判断。这就是雨果所说的“丑就在美的旁边”、“恶与善并存,黑暗与光明相共”。雨果认为,人对现实幸福渴求完全出于人的本性,是自然的、正常的和合理的,而社会的错误恰恰就在于抑制了人的这些欲望,从而使这些欲望畸形滋长,其恶果必然是使人性中那些健康的、积极的因素畸变为变态的、消极的因素,对人对社会产生破坏。②爱斯梅拉达的出现让克洛德明白了世界上除开索邦神学院和荷马诗歌外,还有别的东西。他明白了人是需要感情的,他知道没有爱的生命就像一个干燥的车轮,转动时咯扎咯扎地乱响。如此,我们就会在看到克洛德做出让伽西莫多抢劫爱斯梅拉达这种“丑”与“恶”举动的同时,也能看到他被禁欲主义压制已久的人性的苏醒,看到爱的意识的回归,他回归到了人的轨道上。尽管克洛德的回归是一场人性的悲剧,但悲剧的根源却是专制宗教的禁欲主义,雨果用克洛德的人性悲剧向我们展示的是中世纪禁欲主义的罪恶。

如果我们能有这样一个认识,克洛德看到刑台上是伽西莫多时匆忙走开的举动就应该有多样的理解。或许,伽西莫多受刑的场面让他内心的良知受到了谴责,内心的道德感让他受到了耻辱的批判、有罪的自我否定。同时,作为一个人,他也会产生下意识的自我保护举动,他的匆忙走开似乎就可以理解成是这种自我保护意识下的行为。当然我们今天可以以局外人的身份批判他,但在一个具体的情境下,正如雨果所说,丑与恶是纠结矛盾的,不是那么容易区分的,我们很难判定克洛德此次的举动只能是纯粹的“丑”与“恶”,人性的复杂就在这里,或许,它也是我们可以理解的不太崇高的人性举动。我以为,这样才更符合雨果的人性主张。雨果是用这种复杂的人性来表达人性之恶的丑陋,表达人性向善的美好。在雨果看来,正是因为人性的复杂,我们才应该倡导人心向“美”向“善”,才应该把人性中“美与丑”的纠结真实地表现出来,让所有的人看到一个人内心的冲突,从而向光明的人性世界进发,而不是首先立下一个道德的标杆让人虚无地膜拜,在看上去永远达不到目标的黑暗中摸索着苦行。雨果对克洛德如此,对伽西莫多、隐居婆、诗人格兰古瓦等莫不如此。他同样的人道主义立场在《悲惨世界》和他的另一伟大作品《九三年》中表现得同样惊心动魄,他的浪漫主义实在是依附于他的人道主义世界观之上的艺术表现。

课文节选的文字里,伽西莫多干裂的嘴、一直不间断的哀告、有些不抱希望的呻吟,让爱斯梅拉达把水葫芦温柔地举到了伽西莫多的嘴边。阅读者看到一大颗眼泪从他丑陋的干燥如焚的独眼里慢慢流下来,我们如何理解伽西莫多的这一滴眼泪?我认为,仅仅局限于对伽西莫多一己的心态分析是不充分的,你可以说这是感恩的泪、忏悔的泪、愧对的泪,甚至可以说是对克洛德讽刺的泪,但都没有深刻理解雨果给伽西莫多的脸“加上”这一滴眼泪的真正企图。

这一颗眼泪的慢慢流出,是雨果向世界宣告又一个灵魂向人世的回归。不仅克洛德长时间生活在理性与禁闭之中,伽西莫多也是。相较于克洛德的有知识,还能在知识的追求上充盈自己的灵魂,伽西莫多什么都没有,他是最原始的禁闭世界,他除了对副主教克洛德无条件的忠诚外,生命一片空白。克洛德让他抢劫他就抢劫,让他撞钟他就撞钟,他只是克洛德的一个幽灵而不是一个人,“给水喝”是他面向这个世界的第一次在内心驱使下的主动请求,但没有得到回应。鞭刑的痛苦,愤怒的人群,让他茫然失措,正当他对一个世俗世界感到恐惧不堪时,爱斯梅拉达又如一道阳光让他第一次感到了生命温暖。与被克洛德抱养给了他生命的机械存在不一样的是,这一次爱斯梅拉达的拯救是伽西莫多人性灵魂被唤醒后的人的存在。许多教师对雨果此时的一句非常重要的议论并没在意,雨果说:“这也许是那不幸的人生平第一次流出的眼泪。”其实,这句议论实在是雨果向读者大声宣告,伽西莫多告别了似人非人的丑,这一颗大泪滴是伽西莫多回归人性世界的宣言。

另外,这颗眼泪,在雨果看来,不仅是给后世的读者流的,也是给现场的观众流的。雨果想让现场的那些愚昧的癫狂的缺少同情的盲从者、可怜人也感到人性的伟大,企望他们的“丑”与“恶”、“畸形”与“黑暗”也能在爱斯梅拉达的“美”与“善”、“崇高”与“光明”下被照亮,希冀伽西莫多的这一颗眼泪能温暖化开他们人性中的“恶”,让人性的良善回归人的灵魂,让更光明的美回到人自身。所以才有小说接下来的描写——大家拍着手喊道:“好极了,好极了!”

问题探讨:看客的心态真的发生变化了吗?

在节选的文字中,雨果对观刑者动用了大量的笔墨来表现。在前后阅读的比较中,我们会发现一个无法回避的矛盾,那就是一分钟前还在污辱、谩骂、嘲笑、讽刺、挖苦、诅咒,向伽西莫多投石子、瓦片、阴沟里的海绵来泄愤的公众能否因为爱斯梅拉达的举动眨眼间又成为向善、可爱、富有同情心的人群?有人提出疑问,这些观刑者拍着手喊道“好极了,好极了”到底是无聊的哄闹还是真正的感动?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可以先参阅雨果在《巴黎圣母院》中对隐居婆的一些细节描写。当隐居婆不知道爱斯梅拉达是自己的女儿时,她对这个魅力四射的吉普赛姑娘充满了嫉恨,诅咒、谩骂、污蔑、排挤,无所不用其极。在国王的行刑手追捕时,她还把无辜的姑娘给出卖了。但一旦确认爱斯梅拉达就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女儿时,隐居婆的态度瞬间发生了彻底的逆转,她对追上来的巡警说:

这是我的女儿!是我的!不是国王的!不是您的!我想离开这里,我们想离开这里!两个女人——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女儿——经过这里,人们会让她们通行的!让我们通行吧!我们是兰斯人。啊!你们是好人,巡警先生们,我爱你们大家。你们是不会把我的心爱的女儿带走的,这是不可能的!③

当爱斯梅拉达还是落入魔爪后,雨果在作品中写道:

这时,蹲在地上的母亲忽然睁开眼睛。她没有喊叫,倏地站起来,神情极其可怕,然后,就像猛兽扑向猎物似的扑向刽子手,在他的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真是迅雷不及掩耳。刽子手疼得嗷嗷直叫。人们都跑过去,费了很大的劲,才把他鲜血淋漓的手从母亲的牙齿里弄出来。④

从诅咒到保护乃至以死相争,隐居婆的情感在瞬间突变。雨果用可靠的叙述让我们看到一个母亲的爱无需预热,母爱只是等待我们去唤醒。那么,隐居婆式的这种情感突变能否也发生在观看伽西莫多受刑的人群身上呢?我认为,人性可以在某个人身上因为某一特殊情况的变化突然苏醒,正如隐居婆的母性、克洛德的情爱、伽西莫多回归人世的感动,但这样的突变却不可能在一个群体身上突然出现。也就是说,尽管爱斯梅拉达鲜艳、纯洁、漂亮的外表和面对伽西莫多时善良、美好的人性光辉让先前所有的鼓噪者一下子显露了丑陋鄙俗的原形,但愚昧疯狂的他们不会瞬间又暴发出人性最柔软光明的一面。如此说来,“观众被感动了,大家拍着手喊道:‘好极了,好极了!’”是不可信的,但这种不可信却是雨果艺术表现和精神立场上的可信!也就是说,“好极了,好极了”并不是人群无聊的哄闹和人性丑恶的再现,而是雨果坚信人道的善、仁慈、光明普遍存在并且能够唤醒的表现。

雨果一生从保皇派到共和派再到君主立宪最后成为坚定的民主主义者,政治态度几经反复,但在伦理原则和人生观上,他却是从十几岁开始到83岁生命终结,一直坚守人道主义立场,几十年如一日地崇信仁慈、博爱的感化教育是解决社会问题和改造人类的重要手段。雨果是一个把精神救赎看得至关重要的人道主义作家,他的小说并不刻意描写人们激烈的征服,而是断然宣布人的突如其来的变化;雨果并不强调笔下人物的社会成功,而是着重描写他们的精神得救;雨果不致力于描绘世人对物质财富的攫取,而是竭力描写黑暗世界中的光明的种种化身。⑤他总是在作品中通过人物被感化的情节来感染读者,从而诉诸于善的改造力量,而且这种善是一种直接的示范行为,甚至许多时候雨果会从文字中跳出来用议论或叙述点明题旨,具有明显的教化意味。这一点与美国作家奥康纳通过描写暴力和死亡来完成人类灵魂的宗教式救赎截然相反,雨果一生都在用爱、善良和光明的人道主义追求来表达作品。正是雨果的精神立场、创作追求和创作风格决定了伽西莫多受刑中公众前后态度的突然变化。在现实中是不可能的存在,但雨果要让这种童话发生,他要用人群的突变来诠释善并呼应前面的善,进一步强化劝人向善的力量,彰显道德主题。因此,他才着急地跳将起来,迫不及待对人群和读者说“那漂亮、鲜艳、纯洁、迷人而又那么娇弱的姑娘,竟会那样好心肠地去救助一个如此可怜丑恶的家伙,那情景无论如何是很动人的”,于是,他笔下的观众被感动了,拍着手喊“好极了,好极了”。这些突变,实在只是因为寄寓了雨果美好的道德立场和道德关怀。

这就是雨果在一滴眼泪中要表达的。一个人、一个民族、一个社会,乃至整个人类的“美”与“崇高”普遍存在,它们时时刻刻等待我们去唤醒。只要我们向善,黑暗的人性是可以救赎的。这是雨果最坚定的信仰。

①《法国研究》,2009年第3期。

②⑤王艳、薛国栋:《浅谈雨果的人道主义思想》,《魅力中国》,2009年第9期。

③④《巴黎圣母院》,雨果著,陈敬容译,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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