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玺创作手记

2011-08-15 00:42甘肃翟万益
名作欣赏 2011年31期
关键词:笔划庙堂印章

/[甘肃]翟万益

几年前有朋友说我擅刻砖文,不善于小印的刻制。有了这样的批评,近年我开始了大印章向小玺印的过渡,这个转化也不是放弃了大印的创作而专习小玺的刻制,仅就数量而言,大印的创作仍然比小印为多。因为常常受朋友之嘱,得满足他们的心愿,大印的制作就势不可免。但是自己思想上的重心轴线还是放在小印一路,预计达到近千之数,陆续予以印行。

二十年前我曾经搞过一大阵子砖刻,那时我找的砖都是尺把大的平面,文字安排从一字到数字不等,大部分以四字为多。要在这个砖面上反映出砖石文字的传统,不可避免地要了解历史的遗存,在积淀深厚的经典之中选取自己的心仪,创作过程中充分体现出历史的苍茫来,得费一番寻思和探求,后来结集出版了《砖刻拾缀》。创作从古文字的取材上拉开了一个长长的线,即从甲骨到魏晋砖文都予以涉猎。回首二十年的创作,满意的不是很多,可以看出内中遗存的稚嫩和拘谨。由于工作的繁忙,这项工作就草草收场了,但思想上还是没有放下这件事,总是想着在宽绰的时间里能够把后来的体悟体现到砖刻创作中去,消除以往认识水平上的遗憾,这就要等待时间老人的慨允了。

告别了砖刻,一部分精力用于印章创作,这种创作也是间歇性的。与砖刻相比,石章印面也就是砖面的百分之一左右,有时砖上的一个文字笔划就是一个石章的整体宽度,砖面上纵横驰骋的刀子返回到小石头上,真有些游刃有余了。最突出的是刀力的过剩,砖面上的砍斫之力在石面上施展已是绰绰有余,砖面上的笔划残剥需几刀同向刻制反映出来,石面上笔划宽度大大缩小了,一刀即可贯通都不显得费力,所以大量使用了单刀冲刺的手法,尽力把笔划的那种书法意蕴酣畅淋漓地传递出来。自己的审美应该放在传统和当代之间,一方面感悟传统经典作品中的意蕴,一方面认真观察当代有代表性的篆刻家的作品,同时汲取两者的营养,不断注入到自己的篆刻实践中去。作品是要放到时间的轴线上去加以筛汰的,不管印章是给谁刻的,最后都得受到时间的检验。在我的创作中,有时非常匆促,自己还是做到认真细心,杜绝各种敷衍,为创作负责,为朋友尽心,为艺术真诚。如果一个人一辈子都在孜孜不倦地干一些应酬的事,到头来是可想而知的。

转向做小印已年过半百,一手拿着放大镜,一手拿着书,不断深入。战国秦汉的小玺到现在已经这么长时间,能够起到一种永恒的典范作用,其间有什么神力,这就需要认真地解读,得出正确的答案,体现在自己的印面上。我们处于信息急剧更新的时代,而古代在十分和缓的社会状态下,为什么能经典迭出不穷,超过了我们这个时代信息极为丰富的状态,这些思考是必须的。如果没有了历史的洞察,我们一味地混在滚滚红尘之中,被浪潮带动翻滚了几十年,再回头反思,失去的时间谁也无法弥补。小心地走好每一步,谨慎地下好每一刀,不为狂乱背伦而遗憾,也不为传统经典所裹足,努力开掘出一条自我前行的路,营造自己道路上的柳暗花明。

使刀如使笔,我们写字最简单的做法是一笔成形,很少有书法家去修修补补地描线条,画家的写意创作也是如此。在一根线上反复地描那还是大家做派吗?印何尝不是如此呢!一刀定乾坤,下刀即算数,一个个残损点都得靠做去完成,那离篆刻一道太远了,做出来的有什么味道呢?

印面变小了,用刀的精确性成为首要的问题。每一个从起刀运行到完成都在放大镜下进行,不是凭一种不确定的感觉,而要不断提高手感的灵敏性,起伏顿挫要达到的效果必须要求在一挥之间,复来一刀,就和书法的笔划的重复描写一样会失去本质的风神。笔划细小了,精神得放开,气势得跟上,切忌随便。刻好的小印章放大到三米大小,你可以看一看自己的创作的笔划是不是耐看的,结构上有何奇崛,自己制造的东西自己得设个出坊检查才对。

小印章要有大格局,谈起来容易,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我们把好多的战国印放大到三米或更大,可以毫不客气地说也不过是工匠制作,一是缺乏生气,二是笔划刻板,只是在那个时代里工匠掌握文字的熟练程度有一定优势。我们不是不可以超越的,如果没有这样一个认识,我们自己就失去了作用。经典有没有缺点?经典是人创造的,人都有局限性,只是他的局限达到了一种有效的制约而已。有的人学习经典几十年,到头来亦步亦趋,只落得优孟衣冠,找不到自己了,也是可叹的事。

大格局应该展示大活泼的调子,总是庙堂气也是不可取的,大家在庙堂上要有庙堂气,在任何环境下都是庙堂气,那也迂腐得可以了。一个橘子,淮南淮北都有了变化,成人能活泼,小孩更活泼,那小印的活泼更应该超过大印了。局限性在于自身,不是印面大小带来的。

度是一个哲学范畴,存在于一切事物之中,艺术也不能不受到度的限制。篆刻是土生土长的艺术,完全在中国文化思想支配下发展成熟,极少受到外来思想的干扰。对于小印章变化的度的把握,要在传统的基础上加大前行的步伐,不能在原有的营地上栖息。比如笔划粗细对比的掌握,就比砖刻和大印好摆布得多了,对于一个笔划稍稍加大刀的力度或对一个笔划稍轻一些,变化就充分显示出来了。在这里刀法的精熟程度决定了表现能力的高下,如果达到郢人挥斤的技艺什么制约就都不存在了。

经典印章文字需要加工,像加工食物的原材料一样得把它分解成自己需要的模式,而不能把一个冬瓜或牛羊整个地放到肚子里去。这种现象在生活里没有,前人已经教过了我们,嚼过了咽下去,还得带动整个消化系统去加以消化吸收,把牛羊或冬瓜整个移到血管里的人是绝对不存在的。所以我们对印章的文字一定要把它打扮成自己的东西,尤其小印章,二厘米以下,一笔一划一个部首一个偏旁都是自己的语言特征,这就达到了艺术的炉火纯青,不这样努力就失去了印人的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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