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寻经典的途径及其图景呈现——评易彬的《穆旦与中国新诗的历史建构》

2011-11-20 09:06张立群
中国文学研究 2011年4期
关键词:穆旦新诗建构

张立群

(辽宁大学文学院 辽宁 沈阳 110036)

在沉积数年之后,易彬出版了他的博士论文《穆旦与中国新诗的历史建构》。毫无疑问,无论从几经修改、进一步拓展的成书过程,还是就作者本人严谨的治学态度、对研究对象多次进行深入的思索与探究〔1〕,都使《穆旦与中国新诗的历史建构》成为了一本内容扎实、材料丰厚的力作。而事实上,从易彬多次将其部分章节发表于核心刊物之上,不断在大型研讨会上宣读其阶段成果、屡试锋芒的情况来看,其穆旦研究也足以成一家之言并引起学界同仁的重视。“坦白地说,这本书的厚度超出了我的预想。最初的预想是20万字左右,现在却翻了一番,可见我是一个啰唆的人,一个拘泥于细节的人——或许也可以说,是一个守旧的人。”〔2〕在出版“后记”中,易彬的“开场白”真诚而坦白,但相信许多人在阅读完此书之余,会和笔者一样对词语“厚度”、“细节”、“守旧”做出另一种理解,而以“探寻经典的途径及其图景呈现”为题,品评易彬的《穆旦与中国新诗的历史建构》正是在上述阅读与理解的基础上形成的只言片语。

一、“经典”的掘进

为了能够全面读解易彬《穆旦与中国新诗的历史建构》的价值、意义,在具体展开言说之前,我们有必要回顾一下穆旦的研究现状及相关问题。正如易彬的导师吴俊先生在本书“序言”中指出的:“在穆旦身后并不太久,他的诗名已经攀上了最高峰”;“穆旦则几乎是要凌驾在徐志摩、艾青诸人之上俨然‘第一诗人’了”〔3〕。随着新时期以来穆旦逐渐为研究者关注,大量关于“九叶诗派”材料的发掘,及至1994年因《20世纪中国文学大师文库》出版引发的“大师事件”,都强有力地刺激了穆旦研究。在此背景下,大量关于穆旦诗集、诗全集、诗文集、纪念文集的出版无疑为即将到来的穆旦研究热潮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就编选者的立场、具体材料、作品的编选而言,这些工作本身也可以视为穆旦研究的一部分)。之后,大量以穆旦为研究对象的论文发表、相关著作的出版,更是塑造了诗人穆旦的经典化地位。至2006年4月,“穆旦诗歌创作学术研讨会”在南开大学举行,出席会议者包括穆旦的家属、中学同学,郑敏、牛汉等前辈诗人以及国内穆旦研究学者共计约60余人(这次会议易彬和笔者也在场)。而在这次会议前后,《穆旦传》、《穆旦译文集》(8卷)、《穆旦诗文集》(2卷)、《穆旦精选集》等相继出版及各种纪念活动的出现,更可以视为推动穆旦经典化传播过程的系列大事。上述背景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作为易彬穆旦研究的“前史”〔4〕,而其隐含的问题也是机遇和挑战并存的:一方面,穆旦的经典地位期待着更有深度的研究为其注入活力,另一方面,面对这样一座“高峰”和相关学者已经取得的成果,如何迈出更为坚实的一步进而超越前者是具有相当的难度的。

当然,如果可以结合现代文学研究的角度来看,博士学位论文意义上的“穆旦研究”还在于如何突破个案研究中“作家、作品论”式的限制——学位论文如果最终没有问题意识、历史建构的图景,其结果自然是令人堪忧的,而这一逻辑的确认又会在无形中加大个案作家的研究限度。或许,正因为这些难度的客观存在,我们才更为关注易彬“经典”掘进的策略与方法:“新的研究前景最终能否有效展开,一个关键性的因素在于,能否有效地发掘并提取新诗自身发展过程的各种‘历史’因素。文学史的研究经验表明,在处理新诗发展的历史进程一类命题的时候,既可做一种宏观考察,也可选取若干重要现象、问题或作者切入,所谓‘以小见大’”,而作为“近年来的研究热点,被普遍认为是新诗史上最重要的诗人、最杰出的翻译家之一”,穆旦“自然是一个可以倚重的个案。”〔5〕应当说,在汲取他者新诗研究过程中的实践经验和掌握大量材料的基础上,易彬有效地提出了自己研究对象的逻辑起点。至于研究对象相应的问题意识也由此展开:“纵观穆旦研究,非常突出的一个现象是:思想阐释过多,历史性研究明显不足。这既极大地强化了穆旦的形象,却也使得穆旦研究逐步陷入了某种瓶颈状况,缺乏持续的动力。从穆旦这一个案所透现出的情状,比较典型地反映了当下新诗研究的状况。”〔6〕即使没有过多陈述自己的研究方法,从易彬以上的论述中,我们也可以察觉到历史学方法研究与美学阐释、系统研究与个案分析、读者接受与经验传播、文献实证与比较分析相结合,会成为《穆旦与中国新诗的历史建构》一书的基本研究方法,而事实上,易彬在展示《穆旦与中国新诗的历史建构》的过程中也充分证明了这一点。这样,在感佩易彬面对“经典”的同时,我们自然应关注其针对研究对象进行综合考量之后,可以抵达的空间与高度。而由此划定“自己的园地”,掘出一眼无法绕开的深井并不时汲取佳酿琼浆,无疑是易彬和读者共同期待的。

二、历史的“视域”

所谓历史的“视域”,在易彬的研究中,是经典“掘进”目标确立后的必然结果。“强调研究的历史性,首先意味着将穆旦往回拉,拉回到穆旦个人的历史之中,拉回到他的时代及‘后穆旦’时代,既对穆旦个人的写作历史进行深入透彻的分析,又通过不同时代的各种历史因素,包括教育背景与氛围、语言环境、具有时代意味的写作主题、不同个体的写作,各类传播类因素、各种时代政策以及各类批评文字、文学史、文学选本与文学教育,等等,既看取穆旦之于新诗历史的效应,也考察不同时代之于穆旦的反应。”〔7〕显然,易彬研究穆旦的历史“视域”总体上囊括了穆旦的写作史、接受传播史及其内在的、有效的构成方式。这一“视域”及其实践过程不但可以在整体上反映研究者解读历史的能力,而且,也在相应展开的过程中影响了研究者解读历史的几个基本角度。“在具体研究中,为了更好地凸显(实践)研究的历史性,我将思路进一步区格为三大历史角度:个人史、新诗史和传播史。个人史即穆旦个人的写作历史;新诗史即是将穆旦放到新诗发展的历史进程之中,结合具体现象与作者进行细致比照、考量;传播史即20世纪40年代以来穆旦作品的传播历程。由此所呈现的,无疑将是更为丰富、更为历史化,也更为真实的穆旦形象。”〔8〕

秉持从“历史”中探寻穆旦研究的动力,易彬谨慎而又具有针对性地进入穆旦的世界。“在穆旦‘个人历史’这一话题中,我先提出一个学界尚未充分重视的问题:穆旦的社会文化身份。考察20世纪40年代穆旦的个人经历及相关因素,‘小职员’是更为主要的身份,次要的才是文化人(诗人)身份。小职员身份意味着穆旦处于社会文化网络的边缘位置,这显然影响到了他的写作。”〔9〕这种进入历史的具体方式,从一开始就将穆旦的个人身份置于社会的文化网络之中,而其意义就在于“沉结了穆旦的基本形象”的同时,画出了穆旦社会文化身份与实际写作之间形成的“一种微妙的循环关系:非职业化→写作较少、较慢→名声微薄→边缘化;边缘化→名声微薄→写作较少、较慢→非职业化。”〔10〕客观地看,易彬从研究的角度第一次为穆旦“身份/写作”画出图景,有助于我们更为直观而又不失深度地认识穆旦生前几乎默默无闻但又能保持个性化诗歌艺术精神的“历史”。而上述“历史”与研究之间的“张力”则在于“正因为这样一种处于边缘位置的小职员身份,穆旦的写作行为,以及这种行为所内蕴的强炽的艺术精神也就成为了一个可堪深入探究的事实。”〔11〕

正是由于对穆旦“个人的历史”进行了综合考量,易彬才将穆旦的写作行为提升到了“诗歌艺术精神”的高度,进而展开穆旦诗歌艺术精神与中国新诗的历史建构。在此过程中,易彬对于穆旦与文学史之间形成的“一种有效的互动关联”的探讨与呈现,最终获得了以动态视野有效激活新诗史若干重要命题的实绩。当然,勾勒“历史的图景”最终还要取决于“‘历史’本身”,鉴于穆旦研究一向被认为“自我阐释类材料稀少,生平传记材料偏弱”〔12〕所隐含的某种预设,易彬引用韦勒克、沃伦名作《文学理论》中的观点强调发展的眼光、今天化的立场以及阅读意义上的“重建”过程。针对当下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界对于“重建”工作的重视,易彬的“历史如何呈现穆旦”既使其研究可以合理过渡到穆旦的传播史,同时,也使其研究在见证若干文学史书写原则的过程中呈现出开放、拓展的姿态。而与此同时,认识到“回到具体历史语境”的暧昧性及其可能产生的“叙述的张力”即人们常说的历史的主客观限制,也是易彬可以深入、客观认识穆旦的一个重要的前提条件。“从这个认识出发,本书的最终旨趣并不仅仅在于激活一个前所未有的、丰富的穆旦形象,更要激活一系列的文学史命题,以及多种时代因素。只有这样,不仅穆旦诗歌所具有的一种超乎历史之上的价值才得以彰显,而且,作为个体研究,穆旦研究与更为宏大的文学史研究所具有的某种同一性才得以确立。”〔13〕正反映了易彬确认穆旦研究历史“视域”的经验所得以及研究价值与意义的提升。

三、立体的版块

易彬为《穆旦与中国新诗的历史建构》确定的“三大历史角度”,决定了本书在具体结构上的三大版块,即“第一编穆旦诗歌艺术精神”、“第二编穆旦诗歌艺术精神与中国新诗的历史建构”、“第三编穆旦的传播历程”。对于“穆旦诗歌艺术精神”,易彬在具体论述中曾不止一次阐释其意义:“出于对穆旦写作所具备的综合品质与自觉意识的肯定,本书最终将穆旦的写作行为提升到‘诗歌艺术精神’的高度。这种精神不仅仅指向穆旦本人,也将指向整个20世纪中国文学”〔14〕;“因此,这里有意将穆旦的诗歌写作提升到‘诗歌艺术精神’的高度……当然,这里所提出的‘诗歌艺术精神’并不是一个封闭的概念——并不仅仅关乎穆旦个人的写作,对于整个20世纪中国文学而言,也将具有某种典范意义。如下篇章即是试图将‘穆旦诗歌艺术精神’放置到中国新诗的历史建构之中:不仅仅在穆旦所经历的时代,也放置到后穆旦时代。它们既将揭示出穆旦之于‘新诗’命题的促进,也将进一步凸显、强化穆旦诗歌的内在品质。”〔15〕从易彬对于穆旦“诗歌艺术精神”的倚重,我们可以察觉他对此次穆旦研究的价值与高度的重视。穆旦“诗歌艺术精神”当然无法作为一个封闭的概念,因为它是不断激活穆旦研究的精神内核——它将导致“穆旦诗歌艺术精神与中国新诗的历史建构”、“穆旦的传播历程”的合理展开,而“穆旦与中国新诗的历史建构”的立体图景也将由此生成、规划。

《穆旦与中国新诗的历史建构》就成书规模而言,共计三编、十八章,49万3千字,属于文学类学位论文中的“长篇巨制”。三编开始都有“概述”,每章结束时或有“余论”,或有“结语”(其中第二编各章和第三编若干章前有“引言”),每编都自成体系并最终以大致并置的形式组成一个整体,因而,整体结构逻辑性强、富有立体感,是本书的特色之一。值得指出的是,在作者不断采集、填充、修整的过程中,许多材料属于“首次”见诸文字(比如:其中许多关于穆旦的生平事迹、创作,都是易彬采访穆旦当年友人和查阅原始档案所得)。这在很大程度上提升了本书的品位和厚重程度。此外,在整体以“穆旦与中国新诗的历史建构”为追求目标的展开过程中,易彬还关注了穆旦诗歌以外的创作以及穆旦与其他现代、当代作家的历史关联。比如,在“第一编穆旦诗歌艺术精神”中,易彬就论及了“穆旦的翻译行为”、“穆旦的其他文学创作”、“穆旦的诗歌修改行为”等三章内容,这在初读之余,似乎会给人感觉游离于穆旦诗歌创作的视野之外,不过,仔细品读则又会发现:无论是“潜心翻译也使得穆旦的写作获得了新的资源”,还是“记游”与“还乡”造成“人生与现实问题的纠结”,以及“书信写作”,本身就可以作为“个人与历史的复杂关联”,都对穆旦研究的“历史视域”起到侧证的作用,因而,上述内容也就在丰富穆旦研究的立体图景之余,成为本书不可或缺的环节。

除此之外,在立体版块的构成中,选择穆旦创作的“西学资源与本土经验”,选择穆旦与鲁迅、冯至、艾青等作家、诗人的比较,也是本书的特色之一。它们当然会丰富穆旦诗歌艺术精神与中国新诗的历史建构,只不过,这种历史的勾连已使易彬的穆旦研究进入了一种新的领域,此即为“比较的意义”。

四、比较的意义

中国文学批评传统历来讲求“知人论世”,这种模式对于作家个案研究往往尤显重要。在归纳“穆旦诗歌艺术精神”的过程中,易彬从“穆旦的社会文化身份”谈起;在论述“穆旦诗歌艺术精神与中国新诗的历史建构”时,易彬从“大学教育、西学资源与本土经验”谈起,都再现了上述批评模式在诠释经典时的实践意义。作为西南联大诗人群的代表诗人,穆旦现象甚或“穆旦之谜”一直没有得到很好的解答。一如王佐良在《一个中国诗人》提出的“近乎夸张的判断”——“他一方面最善于表达中国知识分子的受折磨而又折磨人的心情,另一方面他的最好的品质却全然是非中国的。”这一判断在易彬看来,“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统摄着穆旦研究”,“学界但凡涉及‘穆旦之谜’的前一层面时,多语焉不详;后一层面则被大量复制。这意味着,对于谜底本身,学界一直少有正面评价。”〔16〕基于这一问题,易彬在“第二编 穆旦诗歌艺术精神与中国新诗的历史建构”的论证中选择从穆旦与西南联大诗人群为中心的“大学教育、西学资源与本土经验”谈起,这一策略就结果来看,既贯彻了“诗歌艺术精神”,“只有得到实际的历史进程的切实检验之后,才能真正凝结为一个有效的命题”的整体思路,同时,也决定了著者“选取若干具有核心意味的基点,包括古典诗学资源、西方诗学资源、新文学的传统、新诗语言以及新诗的核心主题等层面,以考量穆旦之于中国新诗的历史建构作用”〔17〕的具体方式,而“比较的视野”及其产生的意义正是在这一前提下成为《穆旦与中国新诗的历史建构》一书的特色的。

一般而言,“比较”的使用会使不同作家、作品在跨越文化、跨越语境的对照中,获得或者“同中有异”或者“异中有同”的经验,正是源于此,“比较”的使用才会呈现具有空间化意识的历史图景,并对探索某种经验资源的历史建构具有重要的作用。在探究穆旦诗歌艺术精神与中国新诗的历史建构过程中,西方诗学资源、古典诗学资源的传承,都因为中西文化的交流以及历史经验资源的转化,而具有比较(文学)的意义。相比较而言,“古典诗学资源传承的新局势”对于穆旦研究来说价值或许更为重大:除了回应以上提及的“穆旦之谜”外,通过内心图景的潜现读解出杜甫、陶渊明是潜藏于穆旦内心之中的两大人物,进而得出“古典诗学资源进入到穆旦身上,更多的是一种内心精神机制使然”〔18〕的大致结论,这种在穆旦身上有意规避但又常常无意识流露的情感层面有助于揭示穆旦诗中“古典血液的复活与艺术化人生的追求”,并以矛盾的方式交织出中国现代文学领域中的“一个核心性的精神命题”,而在此基础上如何呈现其内部世界,则不仅仅属于穆旦研究的,而且也是属于现代作家“心态/创作”研究的。

从“比较”的视野出发,易彬的穆旦研究还包括“鲁迅与穆旦的比较”、“冯至、穆旦、昌耀为中心的讨论”、“以艾青、穆旦为中心”对“新诗中‘土地’叙述主题”的讨论。限于篇幅,这里无法一一品评。但就研究及其应有的拓展角度而言,笔者赞同“鲁迅与穆旦”的精神比较,这是因为它可从新文学传统的“隐秘的一面”入手,进而建构新文学的精神谱系,而鲁迅和穆旦在现代文学中的地位以及艺术精神的相通正是这一操作的前提与历史旨归。同样,笔者也欣赏“冯至、穆旦、昌耀为中心的讨论”,它既可以面向新诗散文化与语言质感这一历史问题,同时,也可以打通传统意义上的现当代文学界限,因而,其意义是不言而喻的。至于以“统言之”的概括,道出“通过与重要现象与重要作家的比照,穆旦诗歌艺术精神无疑得到了进一步加强。”〔19〕则更以明确的论述,凸显了比较过程中的意义。

五、回应、填补及其他

关于易彬《穆旦与中国新诗的历史建构》对穆旦研究的“回应”、“填补”问题,我们在以上几点评价中已有所提及(比如:“穆旦之谜”)。当然,就问题和“回应”本身而言,笔者所知道的穆旦研究一直在“诗歌的宗教意识”和“诗歌创作是否直接模仿于外来资源”这两大问题上存有争议,并期待真正学术意义上的“回应”。在整体阅读《穆旦与中国新诗的历史建构》的过程中,我们基本看到了易彬对上述问题的“回应”:首先,对于穆旦“诗歌的宗教意识”,易彬曾在“第三编 穆旦的传播历程”之“第五章 新时期以来穆旦传播的考察(三)”中,将其作为“诗学命题探讨”之一而进行梳理:“关于穆旦诗歌中的宗教精神,学界有一个基本共识:《出发》、《隐现》等往往被视为最主要的标志性文本,和基督教祈神诗的文本之间有着重要关联。”〔20〕客观地看,易彬在此处只是“述评”了穆旦研究的一个命题,但如果能够仔细阅读他对已有研究的认识,特别是将其与“第一编 穆旦诗歌艺术精神”的“概述”中结合穆旦生平而指出的“20世纪40年代后期,穆旦的诗歌情绪变得强烈而愤慨,信仰(救赎)这个一直贯穿于穆旦写作中的主题进一步凸显;但仔细考量,信仰并非一个宗教性的,而是一个和个体现实处境紧密相关的、精神性的命题”〔21〕进行两相对照的话,那么,易彬的看法无疑是可以推究的;其次,对于穆旦“诗歌创作是否直接模仿于外来资源”的问题,易彬在“诗学命题探讨”中也将其作为问题之一进行过梳理,而在此之前,易彬在“第二编穆旦诗歌艺术精神与中国新诗的历史建构”之“第一章 大学教育、西学资源与本土经验”涉及“穆旦之谜”的过程中,也曾提到所谓“重估穆旦”的问题。但显然,易彬没有对已有的结论给予简单的肯定或是否定,正是在上述研究多方比较过程中发现“一个似乎无法调和的尖锐矛盾”,易彬才展开对“穆旦之谜”同时也是“重估穆旦”问题的探讨。而在连续用两章的篇幅论述穆旦对中西资源的汲取和转化之后,易彬的“实际上,新诗的实际发展过程,归根结底乃是异质因素不断加入的过程,一个‘异质’不断丰富乃至改造‘同质’的过程,不管是有意的反叛,还是无意的流现,穆旦最终都为这一传统提供了新质,赋予了这一传统以新的活力”〔22〕的结论,整体上也“回应”了问题并将其拓展至诗歌的历史。与“回应”相比,易彬在著作中对于穆旦研究的“填充”主要包括材料方面和评价方面,而后者其实已进入穆旦“研究之研究”的范畴。总体看本书的“第三编穆旦的传播历程”,从20世纪40年代穆旦批评空间的生成,到“查良铮”与“穆旦”在20世纪50年代的浮沉,再到新时期以来穆旦传播的多项考察,易彬的“填充”内容繁复、颇具规模。置身其中,我们会感受到很多新的信息与可供深入的思路,而这一特点,显然属于“填充”本身的应有之义(其中,“查良铮”与“穆旦”在20世纪50年代的浮沉,所包含的“查良铮”与“穆旦”在50年代的创作与翻译上的分离,在笔者看来,是最具时代性同时又是最具开放性的一次探讨,故注明)。

总之,《穆旦与中国新诗的历史建构》是易彬占领穆旦研究制高点的一次卓有成就的实践,其为“探寻经典”而绘制“图景”的意义和价值还有待进一步研读。值得补充的是,在阅读《穆旦与中国新诗的历史建构》的同时,我们还可参照阅读易彬同期出版的《穆旦年谱》,而他的《穆旦评传》、《穆旦诗编年汇校》也在不远处“召唤”,这种反映执着于研究对象的精神无疑是令人感佩的。而为此,我们除了期待易彬下一部“穆旦研究”能够带来惊喜,同时也坚信易彬在研究的征途上定会拥有更为广阔的前景。

〔1〕比如,在出版本书的同时,易彬还同期出版了“穆旦研究系列著作”《穆旦年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年版;其《穆旦评传》,也即将由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此外,在其导师吴俊先生为本书作的“序言”中,还可以获悉其《穆旦诗编年汇校》也以初步编定。

〔3〕吴俊:《穆旦与中国新诗的历史建构》“序”,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年版,1页。

〔4〕这些内容,在易彬的研究中有着更为详尽的介绍与阐述,具体可参见《穆旦与中国新诗的历史建构》以及《穆旦年谱》。

〔2〕易彬.穆旦与中国新诗的历史建构·“后记”〔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436.

〔5〕〔6〕〔7〕〔8〕〔9〕〔12〕〔13〕易彬.穆旦与中国新诗的历史建构·“导论 从‘历史’中寻求新诗研究的动力”〔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1—2、2、2、2、2、4、5.

〔10〕〔11〕〔14〕〔15〕〔16〕〔17〕〔18〕〔19〕〔20〕〔21〕〔22〕易彬.穆旦与中国新诗的历史建构〔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3、17、5、134、141、137、183、140、382、3、1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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