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观照下的“野草”

2012-04-08 19:01段淑丹
关键词:马斯洛迪克野草

段淑丹

(云南师范大学,云南 昆明 650500)

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观照下的“野草”

段淑丹

(云南师范大学,云南 昆明 650500)

《野草在歌唱》是2007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多丽丝·莱辛的处女作,因其鲜明的反殖民主义主题和特殊的白人女性形象而备受国内外学者的关注。试从心理学的角度出发,运用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来深刻剖析主人公玛丽·特纳复杂的心理世界,旨在揭示玛丽的基本需要在殖民主义和父权主义这一特殊的社会环境中无法得到充分满足,导致其自我实现的失败。孤独中的人格分裂和人性扭曲最终让玛丽沦为“病态”社会中的牺牲品。

需要层次理论;社会;孤独;人格异化

一 引言

多丽丝·莱辛是英国文学史上的“常青树”之一,同时也被誉为继弗吉尼亚·伍尔夫之后最伟大的女作家,因此瑞典文学院称她为“女性经验的史诗作者”,认为她用怀疑的态度、激情和想象力清楚地剖析了一个分裂的文明。莱辛一向注重个人对生活的心理体验,并以心理活动描写见长,这一特点在《野草在歌唱》中得到了充分的表现。[1]231在该作品中,作者用极其细腻的笔触对女主人公玛丽典型的悲剧命运进行了细致的描写,让“读者在跟随女主角内心体验的过程中,逐渐加深了对丑恶的殖民制度的认识”。[1]231

人本主义心理学家亚伯拉罕·马斯洛于1943年提出著名的需要层次理论,该理论把人类的需要按照由低等到高等的顺序划分为五个层次,即:生理需要、安全需要、归属和爱的需要、尊重的需要以及自我实现的需要。戈布尔曾说:“亚伯拉罕·马斯洛的人类动机理论,几乎可以运用到个人及社会生活的各个领域”,[2]32而马斯洛又阐述道,人类动机理论的核心是需要层次理论,他认为精神疾病是一种缺乏症,这种缺乏使病人没有能力认识并满足自己人皆有之的需要。[2]66以此观之,《野草在歌唱》中的女主人公玛丽便是患有精神疾病的典型之一。玛丽的悲剧在于,她的基本需求在殖民主义和父权主义这一特殊的社会环境中无法得到充分满足。

二 物质匮乏和殖民教育植入的恐惧心理——生理需要和安全需要缺失

马斯洛指出“生理需要是一种与个体生存有关的需要,也是人类最原始、最基本的需要。它是人与动物所共有的,包括食物、水、性交、排泄和睡眠等。生理需要是人类最强有力的需要,是必须优先获得满足的。”[3]40玛丽对物质匮乏的体验源于糟糕的童年,她的家庭也因经济拮据而被贴上“穷苦白人”的标签。她的童年充斥着灰尘、漆黑的商店、父亲身上的酒味和母亲的喋喋不休。寄宿学校成为她逃避物质匮乏的第一个避难所,因此她“高兴得连假期也不愿回家去看看醉熏熏的父亲和辛酸的母亲,以及那座风吹得倒的小屋子”。[1]30十六岁的玛丽在城里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虽然衣食无忧,但所谓的“洁身自好”并没有帮助她逃过别人的飞短流长。迫于世俗的压力,她怀着美好的期盼下嫁一贫如洗的迪克,却再次陷入贫困的泥潭,仿佛“是自己的亡父从坟墓中送出了遗嘱,逼迫她去过她母亲生前非过不可的那种生活。”[1]52因为父亲的无能,童年的玛丽无法过上富足的生活,而因为丈夫的无能,玛丽婚后的生活到处有着母亲为维持生计到处奔忙的影子。

马斯洛认为“如果生理需求得不到满足,它就会成为支配个体行为的动力。对于一个长期处于饥饿状态的人来说,有充足食物的地方就是他的乌托邦”。[3]40对玛丽来说,她和迪克是因为某种“必须”才走到一起的。玛丽需要一段婚姻来恢复自信,而迪克则需要一位贤妻良母来相夫教子。然而,这种“必须”在贫困和丈夫屡次经营失败的双重打击下便显得微不足道。玛丽住的是低矮丑陋的铁皮小屋,穿的是破破烂烂的衣服,吃的是快变质的食物。在这种情况下,她曾多次回望她心目中的“乌托邦”——城市,那个曾经能让她自给自足、自娱自乐的地方。虽然,她曾经付诸实践,试图逃离迪克和他的农场,却被残酷的现实再次打回原形,并失去了挣扎的能力。

物质的匮乏造成玛丽生理需要的缺失,与此同时,殖民主义教育在玛丽心中所植入的恐惧心理也导致其安全需要的缺失。马斯洛曾强调“并不是在前一阶段的需要完全被满足后,新的需要才会出现。一般情况,上一阶段的需要被部分满足到一定比例时,新的需要就会出现并不断强大直到占领优势地位来支配个体的行为”。[3]45生理需要被部分满足之后,安全需要便处于支配地位。“安全需要是指一个人对安定、有秩序、有保障的环境所抱有的期望。处在这一需求层次的人们,首要目标就是减少周围的不确定性,追求一个可预知的周遭世界”。[3]41玛丽对“安全”这一概念的理解最先源于母亲的言传身教,因为母亲曾说那个希腊小女孩的双亲都是外国瘪三,不准她和她在一块玩耍。之后在玛丽的噩梦中,“同她玩耍的伙伴们都没有脸,她在游戏中排在第一个,做领头人,大家都叫着她的名字,问她该怎么做游戏。”[1]172殖民主义在其脑海里植入的白人优越感在此被体现得淋漓尽致,她是中心,而他者是边缘,意味着愚昧与黑暗,边缘本身存在对中心来说就是一个安全隐患,因此,玛丽的母亲从小就禁止她跟佣人讲话,不允许她单独一个人出去散步,原因是大人们会用“一种理所当然的声音告诉她,土人是怎样地下流,会对她做出恶劣的事情来”。[1]56这种安全隐患也迫使玛丽每次对土人滥施淫威之后又会感到一种深深的恐惧,也会隐隐地觉得将来会被这种恐惧吞噬。

三 异常的社会关系和两性关系——归属和爱的需要缺失

归属和爱的需要是继生理需要和安全需要满足后,进而出现的新的优势需要。寻求归属和爱成为此阶段的人生目标,支配着个体的行为。它指的是人们对于团体的认同、家庭的幸福美满、人际的和谐这些方面的需求。马斯洛说:“现在这个人会开始追求与他人建立友情,即在自己的团体里求得一席之地。他会为达到这个目标而不遗余力。”[3]35玛丽既不属于城市,在与迪克结婚之后,这个“乌托邦”便将她拒之门外,可望而不可及;她也不属于迪克的农场,当初是迫于无奈才来到这里,之后几番试图逃离却发现自己无处可去,因此归属感一直在无法融入的城市群体和无法爱上的自然之间游离;她更不属于更广意义上的白人团体,因为正是白人殖民者的伪善把她和迪克逼上绝境。

根据马斯洛的阐述,处于归属和爱的需要层次的人会把这一需要看得高于世界任何别的东西,“他甚至会忘了当初他饥肠辘辘时曾把爱当作不切实际或不重要的东西而嗤之以鼻”。[3]45对玛丽来说,爱是一种奢侈的东西。童年时的亲情让玛丽倍感失望,每逢想起“家”,就会记起那所像鸽子笼似的木头小屋,火车一经过,房子就震动;一想到结婚,就记起父亲生前回家来那种醉得眼睛通红的模样;一想起孩子就记起哥哥姐姐死了时,母亲那副哭丧着脸的样子——既悲痛又那样冷若冰霜。[1]35青年时期的友情也让玛丽倍感困惑,在她眼里的完美人际关系为她创造了自欺欺人的假象。一旦在朋友们的闲言碎语中窥探到真实的自己,原本的自信便荡然无存。中年的玛丽也无法收获幸福的爱情,糟糕的父亲形象早已在她幼小的心灵留下一道难以抹去的阴影,让她在以后的生活中无法享受正常、和谐的两性关系,就像在梦中父亲用双手把她的头放在他的膝上,用手蒙住她的眼睛,她被闷得透不过气,想要竭力抬起头,可是父亲却不肯放手。

马斯洛很赞成卡尔·罗杰斯关于爱的定义“爱是深深的理解和接受。”[2]35他还认为“爱是一种两个人间健康的、亲热关系,它包括了相互信赖。在这种关系中,两个人会抛弃恐惧、不再戒备。当其中一方害怕他的弱点和短处被发现时,爱就常常受到伤害了”。[2]35第一个和玛丽亲近的男朋友是个五十五岁的“老头儿”,二者在对彼此的感情理解上发生了错位,玛丽无法迎合他的居家需求,所以一旦他跨过防线并发现玛丽的弱点,二者的感情便不堪一击。玛丽与迪克的婚姻也并不是建立在爱和理解的基础上,在玛丽看来,他们当时只是各取所需,“虽然男男女女女心里都觉得疙疙瘩瘩、格格不入,却也匹配得当,他们用一种双方所需要的方式,一种由彼此的生活所决定的方式,彼此折磨受苦”。[1]53而在迪克眼里,“他们的婚姻是彻头彻尾的错误,彼此之间缺乏真正的了解”。[1]109黑人摩西的善解人意和玛丽以前从未注意到过的男性魅力确实曾让她燃起对爱的渴望,让她无可避免地在“迪克和摩西”之间做出选择。玛丽曾放下白人殖民者的身份,不由自主地从中心向边缘靠拢,然而,她与摩西的暧昧关系一旦与早已被植入脑中的种族观念发生正面交锋,人性中最纯真、最平等的感情也不免分崩离析。

马斯洛发现,一旦个人的归属和爱的需要得不到满足,常常就会有孤独感、疏离感和异化感,“此时,他会强烈地感到孤独,感到在遭受抛弃、遭受拒绝,举目无亲,尝到浪迹人间的痛苦”。[4]20玛丽就是在这样的缺失中,一步步走向精神崩溃。她就像汪洋大海中的一座孤岛,看似与周围发生着必不可少的联系,在心灵上却有着遥不可及的距离。

四 孤独中被异化的“野草”——尊重需要和自我实现需要缺失

在上述三方面的需要获得满足之后,尊重的需要就会产生并支配人的生活。尊重的需要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是需要他人对自己的尊重,包括获得他人的赏识、赞许、支持和拥护,由此产生的认同、威信、地位等情感;另一方面是自己对自己的尊重,即自尊,并由此产生自信、胜任、自强、自足等情感。[3]42在笔者看来,因生理需要的缺失,玛丽逐渐衍生出变相的“自尊”,因此拒绝与周围的人深入交往。斯莱特夫妇的初次来访让她觉得很不安,因为她“已经不习惯于见人”。马斯洛曾强调,“如果尊重的需要受到挫折,就会产生自卑、弱小以及无能的感觉,进而产生补偿或神经症倾向”。[3]42正是这种因变相自尊而产生的自卑感迫使玛丽三番五次拒绝莱斯特太太的邀请直至几乎与农场周边的社区断绝联系。在她试图逃离农场,重返城市的时候,她的自尊又再次受到无情的践踏,先是俱乐部的女总管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其次是老板毫不掩饰地显示出对她的反感并断然拒绝了她的求职。马斯洛认为“最稳定和最健康的自尊是建立在当之无愧的来自他人的尊敬之上”,[3]42而深受殖民主义教育的玛丽却错把信心建立在比她贫穷却无力反抗的黑人身上,带着那条皮鞭,她便有一种“威风凛凛”的感觉,“一想到自己当上了将近八十个黑人雇工的主子,她就有了新的信心”。[1]116在这种情况下,玛丽的尊重需要所得到的满足是不健全的,因此人格也被逐渐异化。

在马斯洛的需要层次理论中,前四种需要,即生理、安全、归属和爱以及尊重的需要属于人类的基本需要。马斯洛认为“与个人动机有着密切关系的是社会环境或社会条件”。[2]39他说:“基本需要的满足有一些直接的先决条件,包括在无损他人前提下的言论自由、行动自由、表达自由、调查研究自由、寻求信息的自由、防御自由以及集体中的正义、公平、诚实、秩序等。这些条件不是目的本身,但它们接近目的,因为它们与基本需求的关系太密切。”[4]23基本需要在“病态”社会环境中的缺失会阻止最高层次需要的满足,即自我实现。自我实现的需要“是一种人自我发挥和自我完善的欲望,也就是一种使自己的潜力得以实现的倾向”。[3]42用马斯洛的话来说,就是“一个人能成为什么,他就必须成为什么”。[2]37生活在一个以白人男性为主导的殖民社会里,玛丽虽然聪明却没有真正能发挥能力的空间。她“好像天生就适宜做打字、速记、簿记,以及写字间里那套例行公事的惬意工作”,[1]116但却因为婚姻问题不得不改行操起了家务。在迪克对农场现状浑浑噩噩的时候,玛丽却能一眼就看出经营不善的症结所在。然而,真实的情况是男人需要女人的帮助却无法放手让其施展自己的才华,因为这样做就是在承认自己无能。在这种环境中,玛丽只能期盼“他能成为一个有主见的人、能够靠自己的努力获得成功”,而让自己变成疯狂的家庭主妇,除了照顾和辅助丈夫之外,只能靠做琐碎的小事来填补心灵的寂寞和空虚并逐渐走上精神分裂的道路。摩西的出现曾给她带来希望,但这种希望也在种族主义的强大压力下被浇熄,反倒让她沦为所爱之人的刀下亡魂。由此可见,玛丽是殖民主义和父权主义社会中的牺牲品。

五 结语

多丽丝·莱辛的《野草在歌唱》是“一部主题鲜明的反殖民小说,同时也是一部极其成熟的心理小说”。[5]1作者用细腻的笔触为读者谱写了一曲白人女性的悲歌。循着主人公玛丽心理过程的蛛丝马迹,读者得以了解白人女性所承受的殖民主义和父权主义所带来的双重压力。在“病态”的社会环境中,基本需求的缺失不仅导致玛丽与周围的一切渐渐疏离,而且阻止了她的自我实现。玛丽的悲剧为人类社会敲响了警钟,健康的社会环境和健全人格的塑造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而病态的社会环境必然导致精神疾病和人性的扭曲。

[1]多丽丝·莱辛.一蕾,译.野草在歌唱[M].南京:译林出版社,1999.

[2]费兰克﹒G﹒戈布尔.第三思潮——马斯洛心理学[M].吕明,陈红雯,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

[3]汪洋,李强.马斯洛[M].昆明:云南教育出版社,2009.

[4]亚伯拉罕·马斯洛.动机与人格[M].许金声,等,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

[5]邓平平.悲剧的人生——《野草在歌唱》人物心理分析[J].长春教育学院学报,2009(5):16-18.

ClassNo.:I561.074DocumentMark:A

(责任编辑:宋瑞斌)

AnalysisofTheGrassisSingingFromthePerspectiveofNeedHierarchyTheoryofMaslow

Duan Shudan

The Grass is Singing is the maiden work of Doris Lessing, the winner of Nobel Prize for literature of 2007. The conspicuous theme of colonialism and the special white female image become the focus of international and domestic studies. With the help of Maslow’s Need Hierarchy Theory, this thesis is going to analyze Mary’s complex psychology, aiming at revealing her basic needs as a human cannot be fully gratified in a colonial and patriarchal society, which finally prevents her self-actualization. The split personality makes Mary become the sacrifice of the pathological society.

demand arrangement theory of Maslow;society; loneliness; alienation

段淑丹,在读研究生,云南师范大学。

1672-6758(2012)07-0124-3

I561.0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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