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层“海选”中的权力结构再循环
——对东部黎村村委会换届选举的实证研究

2012-11-07 08:36唐晓腾赵静
中共宁波市委党校学报 2012年5期
关键词:民主选举海选小组长

唐晓腾,赵静

基层“海选”中的权力结构再循环
——对东部黎村村委会换届选举的实证研究

唐晓腾,1赵静2

(1中共上海市委研究室,上海200030;2中共上海市青浦区委组织部,上海青浦201700)

本文通过对东部地区的黎村村委会换届选举的实证研究,深入观察了“海选”在中国农村的实际推行方式,分析了城市化中农村基层民主政治推进的实际形态,乡村社会相关各方对“海选”的态度、行为,以及影响基层民主选举实效的各种因素。

“海选”;基层民主;权力结构;农村研究

从1988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村民委员会组织法(试行)》实施,已走过20多年历程的基层民主选举,一个很大的突破是选举方式上的“海选”,使村委会选举走向了真正意义上的民主化。那么,这样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举措,在农村的实际推行方式又怎样?相关各方的态度如何?它的实际意义和影响又怎样?带着对这些问题的疑惑,我们走进了Z镇的黎村,全过程地观察了黎村的村委会民主选举。

一、研究的场域及其概况

黎村位于H省Q市西南,原属T镇,T镇、Z镇两镇合并后,现属Z镇。所处区域为太湖流域下游的长江三角洲冲积平原,河港交叉,地势低洼,地面在汛期常处于水位以下,河道虽多但弯曲,排水不畅,虽为鱼米之乡,但历史上因经常遭受水灾,产量极低,也非常贫穷。

黎村由原黎村和R村两个村合并而成,是现Z镇28个村中人口最多、面积最大的农业村。黎村区域总面积2.7平方公里,耕地面积3768.8亩,有678户农户,共2483人,分属18个村民小组,选民人数为2278人。黎村有党员88名,年龄普遍老化,平均为56.5岁。党员发展也很缓慢,1999至2009年只发展了5人。村民的文化程度普遍不高,村里小学文化程度的有943人;大专及以上文化程度的村民虽也有350人,但都在企业打工,他们早出晚归,对村里事务不太关心和了解。

黎村一直比较穷,直到2002年,政府实行“招商引资”的政策,黎村才摘掉了贫困村的帽子,2009年村民人均年收入10200元。原因在二三产业都不发达,还是靠农业种植为主。村民都靠在镇工业园区的企业打工和种水稻、茭白谋生。总体来说,近几年,因种茭白的效益大大提高,村民总收入也普遍有提高;但茭白的价格每年都在波动,收入就很不稳定。

黎村现任村“两委”班子由支书卜冬、支委兼村主任小胡(女)、支委小郑(女)和村副主任老杜组成,都是有着多年经历的“老”干部。村务管理是两委班子“合二为一”的方式。从分工看,支书负责招商引资和支部工作;主任负责内务。书记卜冬原来是村办厂的厂长,1995年村企转制后,镇里看他能力不错,就让他当了村支书。2003年招商引资政策实行后,卜书记领头招商并成立了由3人组成的招商办,村集体经济状况慢慢好了起来。村里也为此办了一些实事工程,过去5年共投入60万元用于道路、水电、路灯的修建和安装。也正因如此,村班子赢得了村民的肯定和认同。但村民对班子也有不满,比较激烈的来自五方面:一是村里的收入不少,可实事工程做得不多。二是书记忙于搞招商,村民有事总找不到他。三是老百姓挣钱既辛苦又不易,书记等村干部却有钱到处买房子,村民们心中不平衡。四是书记办事不公,私心重,村里有好处都照顾自己的亲友。五是应该发给村民的钱,村里总是短斤少两。但村里的招商工作近年来也小有成绩,因此,总体上镇党委、政府对黎村的班子还较满意。

在黎村宗族观念已经淡化了,看不到任何宗族活动和行为,社会关系网络以近亲和关系好的朋友为主要纽带。在这次选举中,还出现了两位叔侄关系的同姓候选人竞争选票的现象。

表1 2009年黎村级集体经济组织收支情况统计表单位:万元

二、村委会选举工作的启动和相关准备

这次村委会换届选举实行“直选”,是按照上级精神、市委要求和镇党委的部署,自上而下强制推行的。蹲点在黎村镇里的领导W联络本村。作为镇党委、政府换届选举工作的联络员,W领导带领镇政府的2名科员负责联络三个村。在黎村整个换届选举过程中,W领导来过三次,他的到来更多是象征性的——即为保证选举顺利进行,大的方面不出乱子。就选举工作本身而言,有关技术的细节他也不懂。这次选举实际上还是以村为主体的“自主性选举”。

镇党委、政府5月26日召开选举工作动员大会后,村里也紧锣密鼓地正式启动了换届选举工作。为做好这次村换届选举里的准备工作,召开的正式会议就不仅有选举委员会会议、村民代表会议、村民小组长会议,还有支部大会、班子会议。黎村的选举工作是在村支书领导下进行的,他为此付出了很多心血。书记说“为了成功,愿意付出时间”,并自豪地宣称“我们村的会议是开得最多的。”27日,书记主持召开两委班子会议,提出了换届选举的日程安排,部署接下来的几项工作,推选产生了村选举委员会,确定选委会由7名人员组成(原班子4名成员加上团支书伯实、招商办小乙以及老田,都是党员),并于27日当天发布了关于选举委员会成员组成的公告。28日上午,又召开了全体党员、村民小组长的思想发动会。主要内容是传达文件精神、明确指导思想、介绍这次选举的总体要求、选举方法(采用“大海选”或“小海选”);宣布已确定的选举委员会7名成员;介绍选举日程安排;部署晚上的村民小组长和代表的推选。并对即将开始的选民登记工作作具体部署。会议结束后,书记将部分党员和全体村民小组长留下开小会,着重介绍了一下“组织意图”。

5月28日晚上,各个村民小组分头召开村民会议(实际上是户代表会议)推选小组长和村民代表。村民小组长的推选,规定应由村民代表召集各小组村民大会,由村民提名,大家鼓掌通过。实际上,往往是本小组的党员会先提名,并表态说村里认为原组长不错,大家有意见尽管提,没意见就鼓掌通过。

6组的老组长(当地仍称“队长”)不想再当了,党员就新提名了一个人,并问大家“他当队长,你们谁反对?”最后,被提名者的舅舅反对了,说“你们为什么这样选?应拿出选票出来!”这种孤单的声音因附合者寡少而被忽略不计了。推选结果基本上都还是原来的小组长当选了,因各种原因需调换的组长,其实在选举前就已换过了。村民代表的推选也是采用党员提名和大家鼓掌通过的方式进行,选出来的代表也要么是小组长要么是五六十岁没文化的农民。一位村民愤慨地说,“村民代表,不识字的才能选进去,没法代表村民(意愿)的。(村里)就是要找一些不识字的。”新一届的村民代表产生后,村里召开了村民代表会议,最后宣读了一下《选举工作方案》,鼓掌通过,也就表示村民代表会议通过了。

小组长和村民代表推选出来后,村里确定了本次选举的工作人员。选举工作人员是由各小组组长、本小组党员和村民代表组成,每个小组根据规模大小,由3至5名组成,有的小组实在凑不出数,就加上普通群众。在64名工作人员中,有8名普通群众。总监票、监票、唱票、计票工作人员就大家自行分工负责。

5月29日开始进行选民登记。这次Q市根据上级精神要求各村都实行“选民登记”。但由于黎村是茭白种植地区,当时正值茭白收获季节,村民在地里忙,不记得也不会主动来登记,再加上当地也没有“选民登记”这个习惯,故黎村还是采取了“登记选民”的方式。6月5日在各村民小组张贴了选民登记榜,共登记选民2278名。村民们都知道村委会每三年要进行一次选举,已经不新鲜了,但大家兴趣并不大。

6月12日下午,村支书又主持召开黎村选举委员会会议,介绍了本村选举方案——采用“二步法”。并强调了确保选举成功的关键要求(即要有3至4人当选,并要确保主任当选)。同时部署了接下来的工作和日程安排:召开小组长和党小组座谈会;15日推荐候选人;25日正式选举。

为确保选举的成功,14日上午和下午,村书记就村委会换届选举工作小范围分两批召开党小组会议,以进一步传达有关精神、统一思想认识、贯彻组织意图。接着介绍了这次换届的选举方法——“二步法”及其细节,15日推荐和25日选举的工作要求。13日又召开了村民小组会议,会议主要精神与党小组会议基本一致。

三、候选人推荐与正式选举

1.候选人推选。初步候选人的推荐(村民习惯称为“预选”),按村民小组分了12个投票站,其中一个投票站设在村部,算是中心会场。投票时间是15日上午10点至11点,是个礼拜天。由于许多人在企业工作周末也要上班,在家务农的村民也要下地干活,最终参加推荐的不到一半村民,且大多数是不识字的老年人。某组共166名选民,预选时,来了五六十个人,最终却发了150多张选票。有一个村小组一共141个选民,最多到了30个人。这些情况也是选举委员会预料到的。按照书记的部署安排,由村民小组长、党员所组成的选举工作人员从中心会场领来了推荐票,向村民介绍了写票的要求,告知大家要推选谁谁,并且积极地帮那些不识字的老年人写票。预选很不规范,一个人代填7、8张票的情况非常普遍;有的老人请别人代写,代写者就写上自己的名字;有的组发剩下来的票就有人拿过来自己填了算了,某小组有四五十张发不出的票,最后就是组长自己填的。据班子成员说,预选中,参加推荐的共计约1800人,其中约1000人是委托投票,废票有250张。选举过程中,因没有统计人数,大家都讲不出确切来了多少人,也不论选民数是否过半,只在意发了多少选票,收了多少选票。不管如何,这看起来不明所以的预选最后还是算顺利结束,为Z镇的选举打响了头炮(预选结果如表2)。

表2 黎村候选人推荐情况(前十名)统计表

在预选之前,8组有一个穆姓村民每家每户地跑,并承诺如果村民选他,当工程碍到田时(即政府实事工程占用农民的农田),当选后他就用自己的钱贴足村民每年800元/亩的补偿费。预选时他最后共得了116票,主任职务上是76票,因排在第7位而没能成为正式候选人。据村干部说,穆所以得到一些选票,是亲戚很多,有6个姐姐。并说穆村民是个素质很差的人,他选举的目的是为了钱。

6月20日,张贴了第七号公告。根据镇里的要求,第七号公告要按照包含法以得票多少为序确定初步候选人名单,第八号公告为候选人退出处理公告。规定的顺序是先公布候选人名单,接着候选人提出退出申请,最后经镇党委审核后确定正式候选人再进行公示。村里这两张公告都没有发,书记直接征询候选人的意见,然后直接公布了正式候选人名单,作为第七号公告(见表3),第八号就公布了选举时间。

表3 黎村正式候选人名单表

2.正式候选人。正式候选人中,主任候选人小胡和委员候选人小郑都是支委。小胡是原村委会主任,负责村务;小郑兼村委会会员,主要负责报表、出纳及支部活动等事务。这两位女干部朴实勤恳,在村里任职多年,是书记的左膀右臂。从个人的角度看,这次选举选上了,兼任职务只会更加忙碌,不去参选反而还轻松一点。对于女干部来说,如果参加竞选而选不上自然很丢脸面。

既然如此,她们为何都要出来参选呢?书记卜冬在预选结果出来后,给大家一一做了思想工作。书记劝说她们参加竞选不是出于个人的考虑,而要从村班子构成的全局角度去考虑。任副主任多年,宽厚老实的老杜也对参加副主任的竞选表现出一付无所谓的姿态。他和团支书伯实,也同样是经书记做工作,为了集体参加竞选。尤其是伯实,他认为自己能力不够,本来确实不愿参选。但是在书记的安排下,他要和原副主任老杜共同竞选副主任一职,并且要保证副主任能选上,要光荣地当一次“牺牲品”。通过书记的思想工作,大家都担负着一个共同的使命,就是为了黎村的发展,要保持班子的团结,保证原班子当选,尤其不要让不好的人进到班子里。

另一位主任候选人老甲曾当过7年村主任,后来调到公司工作,离任已经14年。是个带有一点理想色彩、喜欢较劲、不够圆滑的人。用班子成员的话说,就是性格很怪,不宽宏大量,只要是人家办的事情他都有意见,和几任书记都配合不好。他也是被原班子千方百计都想阻挡在外的“不好的人”。老甲参加主任候选人竞选是经过他自己的确认,但书记并未将他还可选择参加副主任竞选的可能性告诉他,这不知是对规则没研究透,还是书记的故意隐瞒。

另两位委员候选人是小乙和小丙。小乙是村招商办成员之一,经常在外面跑,见世面广,为人稳重厚道,认为自己不比原班子成员差,很有信心。小丙是候选人中最年轻的一位,三十出头,在省城姐夫开的一家公司上班,到周末才回家,和自己的同学一班年轻人交往密切,很有点热切的抱负和想法,但距离稍年长点的村民比较远。他的父亲是老村长,在村里有一些声望,也能为他赢得一些支持者。对于两个年轻候选人小乙和小丙,书记持保守的态度,表态说现在还摸不清他们的脾气,再看三年,确实好的话,就选他们进来。而且新人上来,毕竟要学习、适应,肯定对村里的工作会有影响。

实际上,竞选是存在于原村干部和新候选人之间。委员是三选二或一,因委员候选人小郑是原班子成员,村民熟悉她,作为候选人小乙和小丙都认为她肯定能选上,他们没法与她竞争。于是他俩就把对方视为竞争对手,这也是导致最后选票分散,两个人都没被选上的原因。

小乙和小丙对直选规则都不太了解,他们都感到应该做点什么,但都在思考用什么方式才合适,才不会引起负面的效果。因此,他们的拉票方式都比较保守,只是和亲戚朋友熟人含蓄地打个招呼,没有大张旗鼓、大造声势。

3.选举前“活动”。对比有些村公开热闹的拉票行为,黎村的拉票现象非常低调。书记也引以为傲地介绍说“我们这儿,民风很好,拉票没有的。”黎村的拉票主要通过电话或者口头,自己或者请自己的亲戚朋友帮忙打招呼拉票,基本上是悄悄进行的。也有人反映存在“给钱和请到饭店吃饭”两种行为,但无法得到证实。村民们倾向于从日常道德观念来判断民主政治行为,绝大部分村民对拉票行为持反感态度,认为不光明正大,“拉票”几乎就是一个贬义词,“自己去叫人家选你,做不出来的!”这是当地一种普遍的文化心理。因此他们一定程度上对原班子候选人公开反对拉票表示赞赏。

通过前面细致充分的准备工作,书记感到虽不能绝对避免老百姓闹事等突发情况,但总体是放心的,认为这次选举应该“问题不大”。但23日在办公室,听到说老甲一家家地走,去拉票,书记的眉头一下就紧了起来。连续两个晚上,书记都睡不好觉,想着,“不要让不好的人选进来,否则我也不当了。”选举前一天,书记告诉笔者担心出现三种情况:一是个别老百姓闹事;二是主任票不过半;三是委员票不过半(如果代票多)。其实书记最担心的是老甲这个“不好的”人被选进班子。

在6月25日正式选举之前,书记还主持召开了23日上午的选举委员会培训会、24日上午的支部大会和24日下午的选举工作人员培训会,作最后的动员和部署。23日上午,在书记办公室,书记跟新的选举委员会成员(正式候选人确定之后,原成员有5人因成为候选人参加竞选需退出选举委员会,就调整了选举委员会成员。新进成员包括1名负责招商和2名负责农业的条线干部,1名组长,1名普通党员)漫谈式地从大的方面讲了一些选举的环节和要求,比如一个人最多只能代写两张票;每个投票站要有标语、封条、选举投票箱、笔;每个投票站必须有3个人等等。提到候选职位时,模棱两可地确定为3至4名,并强调了选3名原班子成员的倾向,非力求一定要选上一位新人。还提了一原则性的要求,比如要相互监督;工作上要细、要不违规;要确保成功,否则就浪费了时间和财力;宣布计票、唱票、开票由老田总负责。要求每个人负责几个队。最后说,选举成功,每人20元,6万块晚上就发掉。还提出了一些担心——要防止两个情况,一是防止代票多、废票多,成功率就低;二是防止原R村的选R村人,原黎村的选黎村人。

24日的两次会,书记都用慷慨激昂的语调,用鼓动人心的语言,简短而有力地作了动员和部署。上午的支部大会(到了50几个人)开了半个小时,书记先谈工作成绩,获得了开门红,获得了肯定,鼓舞人心。其次,提到领导的重视,介绍说市委组织部派了观察员来蹲点,对于选举的全过程都要了解,并向市委汇报。第三,总结了预选情况,简单介绍了候选人情况,并肯定了和其他村相比本村的推荐结果比较集中,宣布新的选举委员会成员。第四,要求党员带头,尽量减少废票。选举的时间和地点,党员必须到场,最后用一块小黑板讲解选票(看的人很少,大家各讲各的),强调一人只能带两票,投票前要检查票箱。下午,进行了选举工作人员(约60人)的培训。先讲一些其他镇“一步法”选举情况,再引到本村出现的一些情况,并开始作出评价,进行引导。最后以振奋人心的语气又讲到“选举结束,6万元当天晚上就发下去”。在对各个细节环节的介绍中,书记特别强调了票箱、计票、唱票、开票要规范,要保证出席率。对选民证和委托投票委托书只提了一下,对参加人数、秘密写票、代写情况等只字不提。在提要求的时候比较“软”,只是说“要如何”,表达了一种期望,没有作为法定程序来强调,也没有提如果不符合规范将如何。

4.正式选举。正式选举日,为避免村民聚在一起容易闹事,不好控制,决定不设中心会场,在18个小组设了18个投票站。选举时间是上午9点至10点。早上,8点30分,各村民小组长就来到了村部,领取了各自的票箱、标语、选票、主持词、胶带和笔,只身骑着自行车,将鲜红的票箱挂在笼头上,从村部骑回本小组。笔者跟着第十小组的组长来到投票站,本组选举工作人员协助组长将标语,其实就是写有“黎村村委会换届选举第十投票站”的红色横幅贴起来,然后就等着村民陆陆续续的到来。

这时,紧邻的第九投票站已经聚集了很多人,投票站设在一家小店外墙朝西的凉棚下,一张木桌,周围几条木凳,闹哄哄的坐了四十来人(老人和妇女占多数,还有学生、小孩和壮年人)。既没有秘密写票处,也没有公共代写处。班子成员认为即使有秘密写票处,村民也不会去。而对于不识字的村民可能票会被别人拿去按别人的意思写的问题,班子则认为这没法解决,除非镇里、市里派人下来代写。九点钟左右,看看差不多了,组长用地方话宣读了选举主持词,介绍了几位候选人和填写选票的要求(监票人也没有宣布),完了再看看人头,基本上各户都有人来了,就开始走到每位选民跟前发选票,一叠一叠地发,其中有2、3个人每人发了7张选票。拿到选票的就开始填写,写票时完全不在意别人可以看到,有的就相互看看。填好后就往票箱里投,这时还陆续有村民来,组长接着发选票,基本发完了,投了也差不多了,很多村民开始陆陆续续离开了,队长才自己填,填好后,还先帮另一个迟来村民将选票填好投进去,自己才最后投。并没有按照“组长最后领票、第一个投票”的要求。整个选举过程约20分钟。这时回过头来看第十组,集中投票早已经结束了,只因为一户人家的选票还没拿来(可能是拿回家填了),组长骑着三轮车在路口正等着。

来到村部,已经有好几个组分别在老年活动室、村支部办公室、村委会办公室一桌一桌地在整理选票、唱票、计票了。一般是一个人唱、一个人计、一个人监。在计票时,可以看到许多都是5张、7张笔迹一致、所填内容一致的选票折在一起,反映出超出规定的委托投票情况的不在少数。而且选民证和委托书普遍收不全,有的组就没有收。有一个组的委托书全部是空白的。

在计票过程中,基本上没有村民来看,更没有群众候选人在场,都是选举工作人员和村干部以及镇里干部,候选人小郑也帮着一起来计。通过总监票老田的汇总,新一任班子没有新人进来,原班人马当选。看到结果,书记卜冬一直紧张的脸立刻舒展了,表现出发自内心的喜悦。各位候选人的选票通过黑板在村部的院子里公布了出来,陆续有十来二十几个人来看结果,但群众候选人一个也没来,他们一般都是请自己的亲戚来看看。

表4 黎村正式选举得票情况统计表

四、洞悉选举机制

面对选举的结果,有人欣喜,有人郁闷,更多的人则感到无所谓。但这个结果的产生,既非偶然更不轻松,很多人都为此付出了心力,它是一个精心组织和策划的结果。

决定这个结果的核心自然是利益权衡。镇党委的考虑是希望选举整体上能规范有序,不要出大乱子(比如村民闹事等产生影响的事件)影响到镇领导的声誉,同时希望选出来的班子符合“组织意图”(和谐的、配合的)。镇领导在大会上说:要确保新班子的构成,首先是确保主要领导,其次是确保班子集体。应该说,镇领导在这方面给村里留下了一定的余地,即如果村里可以顺利选出符合“组织意图”的人,只要上面不究,镇里是不会计较程序是否规范的;但如果惹出事情,镇里肯定要追究。这里面,需要村里根据自己的情况来掂量和决定。这也是为何大家把选举成功理解为“一次性选出和选出符合组织意图的人”的原因所在。其次是书记的个人利益,要选出一个能确保实现自己利益的班子结构,而原班子的强弱式搭配,就有助于书记保持自己在村里的强势地位。再次是班子集体的利益,在多年的同事共处中形成了共存关系,非常担心有人打破这种平衡。三方权衡的结果都倾向于原班子当选。那么这次选举的中心工作就变成如何将这个集体意图转变为组织意图,再进一步转变为党员的意见,最终转变为广大村民的意见。而“组织意图”即党组织的意图作为一个具有合法性的、叫得响的口号,成为组织者进行组织、宣传和发动的总的依据和目的之一。

实践中,实现组织意图和实行民主选举成了一对矛盾。事实上,由于民主选举出来的人员可能会力争法律所赋予的权力,不完全服从书记的意见,这就对镇里现有的管理模式和利益格局提出了挑战。镇党委某领导在言谈中甚至将民主选举和党委的领导对立起来:“海选在中国没有民众基础。可以说以后还要有两步法、三步法。你要是一步法,组织意图如何贯彻?没法贯彻!”这种顾虑也表露在村班子成员的言谈中,当笔者询问选举委员会为何不按规定让村民代表推选,而是班子直接定了?小郑说“让他们选要乱了!给他们权力(民主推选),他们用起来不得了了,要乱的。到时候,书记、村主任都进不了,出问题,没人能处理的。选不了了。”而一位村民小组长的话语则某种程度上反映出部分普通群众的态度:“听老百姓的能搞得好吗?总归听上面的。”

村支书可以说是镇党委意图在农村的代表,符合镇党委意图的人,也就是配合支书工作的人。村支书也的确是“说了算”的当家人,上级精神的传达贯彻、组织机构的设置和功能定位、各项政策方案的制定,都要通过他来操作和运转,因此,书记对政策的理解、解释和执行至为关键,在这次选举工作的操作中也比较清晰地体现出来。

1.宣传。由于信息的不对称,掌握更多信息和善于使用语言的书记就可以通过驾驭语言来达到宣传的目的。而这种宣传作为一种工作方式是得到部分党员认同的,他们认为宣传和引导不是命令,是解释,是做思想工作。书记在面对公众进行讲话时有四个特点,一是以听起来完全正确、无法辩驳的大话、空话作为讲话的整体框架,基本上是为传达一种态度、观念、价值评判标准而进行的单向宣传。比如,“我们的预选工作受到了市里、镇里领导的重视和肯定,我感到非常自豪”,“我们的班子是一个团结的、有凝聚力的班子”,“相信经过我们共同努力一定能够选出一个强有力的新村委班子”等。二是对事情按照自己的意图来解释。比如,笔者告知书记,这次只是来作调研,不代表上级部门来指导和监督。但在大会上,书记欲将笔者安排在主席台,并介绍说“市委组织部对本村的选举也高度重视,笔者就是市委组织部派来全程观察本村的选举工作的,这表现了市里、镇里对本村的高度重视,是对大家的鼓励。”三是涉及具体要求时,以点带面,通过提及事情的一个方面,一个例子,使人感到符合了某种要求。比如,在选举日前一天的支部大会上,书记说“从现在开始我们不能再介绍组织意图了,要充分发扬民主,7个人一视同仁。”以此表达这次选举发扬了民主保持了公平;还强调了检查票箱、一个人计票、一个人唱票这些环节要规范,以表达这次选举是规范的,对选举的详细要求却不介绍和宣传。四是有选择的宣传。对不利于班子工作的事情尽可能不宣传。整个选举过程,一张表达“民主选举、村民自治”的宣传口号标语都没有,更不用说群众喜闻乐见的宣传形式了,因此表面上丝毫没有选举的气氛。对选举的细则,《村民委员会组织法》、《村民委员会选举办法》等一概不宣传,书记在会议上只是讲了一下选举目的,选举的必须环节,更多是提要求,而没有提到对违反规则应有的制裁。实际上,除了村班子对规则比较了解,其它人员,包括村选委会成员和村民代表、选举工作人员都没接受什么正规的培训,对业务也不熟悉。

2.组织。首先是保持班子成员的观念和行动的一致,尤其在确定正式候选人这一环节,通过书记的思想工作,班子成员齐心协力,让最有实力的主任候选人小胡和最令班子担心的群众候选人老甲竞争,让团支书伯实进行陪选副主任,让小郑和小乙小丙竞争村委委员,以最可能确保原班子当选的阵势和群众候选人竞争。几乎所有的班子候选人都不承认有任何拉票行为,但副主任老杜最后告诉笔者他动员他的朋友们一定要帮小胡选上,不要让老甲得逞。

其次是使选举委员会服从书记的意图。选举委员会是由原班子人员、帮助村里工作的人员、系统干部以及一名普通党员组成,书记任主任。从书记的角度看,都是自己人。作为选举工作的领导机构,黎村选委会成员既不了解选举的规则程序,也没有决策过任何事项,实际上只是贯彻了书记一个人的意图。具体工作中,除了承担对群众的舆论引导工作之外,就是一些具体工作,比如按照户口簿整理选民名册。班子成员说,“没有突发情况,选举委员会是没多大作用。”

再次是充分发动党员和村民代表。要通过开会使党员尽可能与班子的意图保持一致,党员每次开会都能领到15元的误工费,在党员大会上,主要是听书记讲话,很少有表达意见的机会。同时,还要动员村民代表(以小组长为核心),按照班子的部署来执行,村民代表的主要作用也是协助村干部组织和布置工作。党员和村民代表就构成了选举的工作人员。可以说几乎所有的组织工作都是由党员和村民代表(小组长)相配合完成的,虽然每个组长的能动性不同。由于党员的政治觉悟、文化水平总体上比小组长要高,在具体工作中,党员负有积极协助组长进行组织和宣传,以及维护本组秩序的责任。在遇到问题,需要有人站出来讲话时,党员也会出来表态。比如,在推选村民小组长时,就由村民代表主持,党员提名,群众通过;在推选村民代表时,则由村民小组长主持,党员发挥作用。在预选时,党员则代表村干部下派到各个村,协助小组长组织各投票站的投票选举,主动帮不识字的老人写票。另外,党员在支部开过会之后,会在群众里宣传,并了解村民的动态。党员在各村民小组组织机构的安排中起一个独特的作用――党员和村民代表可以产生新的村民小组长,而党员和新的村民小组长可以产生新的村民代表。如此,支部的组织意图就可以比较顺利地通过村民小组长和村民代表贯彻下去了。这其中,党员起着不可忽视的作用,这也是为何在黎村的换届选举中,党员的会议开得最多,发动工作做得最充分的原因。在村民的心目中,“党员就是干部”。不仅因为现在的干部都是从党员中产生的,而且因为“入党的都是干部(包括小组长)”。一位村民说“老百姓入不了党,村里的党员大都是以前入党的。现在小青年要不当兵的,否则入不了。党员到年终发东西,老百姓什么也没有。没有代表老百姓意见的。”

如果将代表民众利益诉求的群体以及群众中的“精英”们的思维控制了,也就可以控制这个村的大局了。书记说:“通过宣传,做工作,大部分村民是和班子一致的。也有人自私的,一个都不选,做工作也没用。”通过精心的组织和宣传工作,组织意图可以从镇党委到村书记等一层层地传递下去,这也就尽可能地把握住了这次选举,并最大可能地确保这次选举的结果体现“组织意图”。

五、相关讨论与总结

黎村的选举就这样结束了,没有一丝波浪。“组织意图”最后得到落实,但令人费解的是,所谓的“组织意图”,到底代表的是党委的真正意图还是党委班子个别成员或主要负责人的意图,到选举结束后笔者也没完全领悟透,更别说到底什么是“组织意图”?“组织意图”本质应该是什么?而在黎村选举过程风平浪静表象的背后,所能反映的却是村民民主意识和政治意识的淡漠。

黎村是个农业村,过去因为自然灾害等因素,村民生活贫困、不稳定,思想也比较陈旧,现在村民的观念依然不开放。村巷之间虽已经修起了水泥路,但商贸活动和文化事业很不繁荣,科技文明和信息时代的产物还没有辐射到那里,现代化的农村在那里很难看到形迹。老百姓的生活围绕着种田和上班这样的生计展开,以务农为主的生活方式一定程度上束缚了村民的观念,小农意识较强,更注重生活的安定,局限于一家一户自己的利益。实际上,分田到户后,尤其是随着村集体企业的专制,村民和村部的关系就越益疏离。除了由于征地、租地及由其带来的补偿和补贴等方面的分配问题会引起村民和村里的联系外,村民一般也不会到村里来,从村民自身角度讲,他们并没有觉得村部和自己的生活有什么关系。村民关心的是赚钱过上好日子,对政治或者说公共事务并不太关心。大多数村民都不知道村部大院内“村务公开栏”的存在,有的村民连村支部书记是谁都不知道,更不用说《村委会组织法》和《村民自治章程》。在选举中,大部分村民关注的是自己的那误工费,在投票中占优势的还是看人情,虽然从能力讲,其他候选人也都有,但选的时候都看亲戚,毕竟“自己人选上了,自己说不定能得些好处。”因此班子成员说“该选你的还是会选你,不选你的拉票也没有用。”这一定程度上解释了这次竞选不激烈的文化心理。

大多数的处于弱势的村民群体(在家务农的普通妇女,文化不高的中年男性和老年人,与之相对的是党员和在村里担任小组长等某种职务的人),包括部分年轻人,对选举都表示不信任,认为村干部并没有改变村里的经济面貌也没能改变村民的生活状况,选举对老百姓没什么作用。当地村民流行这样一种说法,“选举就是一个钱夹子,选他他就拿到了。”对选举持无所谓态度的村民,认为选谁都一样,选不选都一样,选来选去都一样,反正自己又选不上,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只是“认为会发钱就都跑过去了,不发钱,也不会去的。”有的村民因为对干部没有信心进而导致对选举没信心,“村干部都是对上负责”,“来一个坏一个,哪个干部为老百姓着想?”。有的村民看到选举中大量的不规范行为认为选举不公正,比如,年纪大的人不识字,叫人家代写,人家就把票拿过来自己写。有村民认为,名额都是弄好的,选举只是形式而已。因此,投票时呈现了三个较显著的倾向――以人情为导向,选择自己的亲朋好友;选择村原两委班子中的人员(这其中党员和村民小组长、村民代表、选举委员会起了一定作用);随大流,跟大家一样,你选谁,我也选谁,选了就算了(主要是年纪大的人和没文化的妇女)。从这里可以看出,要提高基层民众的政治信任,提升基层组织和干部的治理效能是较好的积极因素。(肖唐镖,2011)

黎村的选举过程表面上看来,村民严重缺乏民主意识,即使赋予他们民主选择村干部的权力,村民们基于自己的观念和认识,也难以真正行使好。他们不了解何为民主、不理解民主管理的价值、不了解选举的规则、不具备选择的标准,因此不知道如何去选,也不知道应该选谁,很容易被陈旧的观念所束缚住,容易被村干部强势的言论所诱导和左右,丧失了自主选择的意义。当然,这一现状既与我们的社会传统有关,也与我们的工作目的和方法有关。民主选举作为一套“外来”的专业化的知识体系,本身与我们的乡土社会的传统知识体系相悖。加上对这一套规范化的规则程序的运用,并不是乡村社会的内生需求,而是来自自上而下的推动才嵌入乡村社会的,在这一过程中,乡村基层现有政治精英在传输和宣传这一知识体系时,往往出于自身目的又采取功利化的手段和方法,从而导致了民主规则的“民间化现象”。(唐晓腾,2007)

如果把信息、认知、规则等都称为知识,这里面可以看到知识和权力结构之间的互动支撑。尽管从数量上看,村民的力量比村干部要庞大,但是从知识的占有和解读上看却非常的弱势,而且受到既有权力(村支部)的支持,在这场明为公平、公正角逐黎村权力的竞争中,乡村政治精英通过使用精致的组织策略,在普通村民们没有任何感觉的情况下就达到了权力结构的自我循环。正如一记重拳击在棉絮上,直选所挟的民主力量在乡村执行的过程中被悄然化解了。乡村社会的政治权力结构依然按照自己的逻辑进行着,在大部分村民看来,这次“海选”和以往的选举别无二致,可以说是完全的“精致形式主义”。

政治科学的常识告诉我们的是:基层民主是基层社区共同体成员以普遍认同的程序和规则为依托,通过协商谈判的方式和平地解决利益冲突,使得各利益主体追求利益的积极行为得以持续进行的制度安排和实际行为过程。这也预示着基层民主的推行基于两个基本前提:一是协商谈判是通过基层政治权威来组织和引导的,这就需要先培育和形成基层政治权威。可在目前社会结构分化、利益冲突加剧的情势下,这一权威不是单纯地通过政治组织的授权(层级优势)而产生,而是通过基层社区共同体成员的内在认同而产生。从这意义上说,基层政治社会权威是人格优势大于层级优势。二是对程序和规则的普遍认同,这就需要让每一个社会成员对程序和规则了解、熟悉并信任。诚如罗尔斯所言:“社会的统一建立在各种合乎理性的学说达成重叠共识的基础上。”因为,民主政治就是为多元利益主体之间的利益谈判和妥协提供保障和规范化程序。(张紧跟,2011)所以说,基层民主的推行要取得实质的效果,除了需要外来的政策性力量,更需要农村内在的、农民自身产生的认知和需求。

民主选举是包含了目的的追求,而非仅仅是架空了目的的程序。民主选举的过程,本来是“新一代精英一下赶走旧精英”的过程,目的就在打破现有权力结构的再循环。因此从本质上说,实行民主选举,不仅是为了夯实执政基础,也是一种新的价值选择,在于通过让精英结构发生流动来最大限度凝聚民心、代表民意、汇集民智。(唐晓腾,2007)而“海选”这种制度设计,就是为了进一步实现村民民主自治的目的。如果没有民主的意识,选举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僵尸。但黎村的选举结果就如L-M科特雷等所论述的“一个世纪以来已经实行普选,人们看到的是,选择体制没有使领导阶层彻底‘民主化’,而仅仅是让精英统治合法化,使精英内部更换得快一些”。这一选举结果表明,乡村权力结构的自我再生产的过程使得民主只是沦为一件合法的外衣。

民主选举作为一项舶来品,必须要了解“种植”的这片土壤是怎样的,仅仅依靠给一个政策,有的时候并不能达到目的,政策如何被执行才是更值得关注的。从黎村的实践来看,专业化的选举知识体系最后的“民间化”、乡村权力结构的再循环以及乡村社会“利益集团的封闭化”,使得民主选举成为游离于乡村基层社区成员的“上层强加于基层民众”的单方面意识表达。从表面上看,民主的需求不是基层民众的内生性需求,这样的需求并不是在每个地方都当然地存在着的,而是因为诸多主客因素作用所致。而令人忧虑的是,正如张紧跟所分析的,在当前中国的经济转轨、社会转型中,社会利益结构的变迁出现了“强者通吃、弱者皆输”的利益分配格局,使得弱势阶层利益不断受损且无法得到救济。结果必然使利益受损的弱势群体的不满和怨愤迅速扩大和弥散。此时,如果制度化的利益表达渠道淤塞并日渐失效,在社会底层与弱势群体既缺乏“呼吁权利”,又被实质上剥夺了“退出权利”的背景下,整个社会的仇官、仇富与仇政府的情绪,就会由于既无法通过利益再分配来得到缓解,又无法通过有效渠道和制度安排得到释放,从而不可遏制地以各种暴力化程度日益加剧的社会冲突形式表现出来。(张紧跟,2011)广东乌坎村群体事件的暴发就是明显的例证。因此,对于农村既有政治精英可能采取的一系列弱化政策的行为,政府有必要在强化宣传、细化政策和强化监督上投入更多的力量。

社会利益分化必然导致不同群体有差异化的利益诉求,而差异化的利益诉求之间难免会存在矛盾和冲突,关键在于是否有健全、规范、有效的制度安排对之进行合理有序的预防、疏导、协调、化解、消弭,以使社会矛盾能控制在正常秩序的范围内。(张紧跟,2011)因此说,要根本解决当前中国乡村社会的利益矛盾,必须通过发展民主政治,畅通民意表达通道,扩大公民的有序政治参与来实现。正是从这一意义分析,激发农民的自治意识,引导农民看到及相信自身的力量并正确认识和运用自己的力量,引发农民对民主政治的合理需求,看来也是非常重要的一项工作。

综合上述分析,我们可以初步得出这样的结论,影响农村基层民主选举及村民自治成效的因素,主要有以下方面:乡村社会利益集团化及其封闭化,必然导致现有基层政治精英通过精致的组织策略,使基层民主选举成为基层组织权力合法化的工具,最后沦落为“精致形式主义”;走过了二十多年的村民自治,并没从根本上提升基层组织的治理绩效,而民主选举的形式化和基层治理的无效能,致使基层民众最后对村民自治态度泠漠;从黎村的民主选举实践来看,目前对于推进基层民主的认识不仅在理论认识层面出现了分歧,就是在实际操作层面也出现了分化,基层政治精英更多地把民主选举看作是实现其功利的工具,对民主选举的政治意义认识明显不到位,这可能也是理论认识上的分歧和宏观政策上不确定性必然导致的结果;村民参加民主选举投票的积极性更多来自于20元/次的补贴,而不是对自己民主权利和手中选票的珍视。正是这种现状,要求我们必须加快形成并凝聚发展民主的政治共识,以此为基础着力健全完善相关程序和规则,不然,现有的对基层民主选举的“功利化”和“民间化”情况,将挫伤民众对政治文明的科学态度。

[注释]

[1]John Rawls.Political Liberalism.New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93:133.

[2]张紧跟.论凝聚发展民主的基本共识[J].探索与争鸣,2011,(11).

[3]蒋永甫.行政吸纳与村庄“政治”的塌陷[J].湖北行政学院学报,2011,(6).

[4]唐晓腾.城市化中的农村民主选举[J].社会科学,2007,(6).

[5]闫健.居于社会与政治之间的信任[J].南昌大学学报,2008,(1).

[6]肖唐镖等.“民心”何以得或失[J].中国农村观察,2011,(6).

[7]唐晓腾.基层民主选举与农村社会重构[M].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7.

[8]唐晋.通向大国之路的中国民主[M].人民日报出版社,2009.

责任编辑:刘华安

D621.4

A

1008-4479(2012)05-0042-11

2012-08-26

唐晓腾(1970-),男,江西永新人,中共上海市委研究室社会处处长,中国农村社会学会理事,西南政法大学中国

社会稳定与危机管理研究中心研究员;

赵静(1974-),女,江苏常州人,中共上海市青浦区委组织部办公室副主任科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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