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纤夫的号子

2012-12-18 14:34李双兵
江河文学 2012年1期
关键词:巴山纤夫草鞋

■李双兵

“嗨嗬,嗨嗬,嗨嗬嗬……嘿哟嘿嘿……”

在巴东读书的时候,经常听见峡江上飘荡着纤夫雄壮而粗犷的号子,号子久久回荡在我的耳际,感觉似有一种大片乌云缓缓笼罩的不详,又似有无数冤魂的怨气在空中弥漫、扩散。

“嗨嗬,嗨嗬,嗨嗬嗬……嘿哟嘿嘿……”

号子古老而浑厚,粗犷而激昂,悲壮而凄凉,充斥着纤夫的血和汗,充斥着纤夫的泪和情,充斥着纤夫的酸与痛,带着灵魂,不屈而且坚硬。号子的“作者”是一支勇敢的队伍,他们虽然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却有着坚韧不拨的精神;他们是一个独特的群体,有着不堪负载的沉重与撕心裂肺的沧桑;他们是一群终年穿梭于峡江的勇士,独自为群,飘泊不定,却永不自卑,踏着脚下的淤泥勇往直前的巴山男儿们。他们,一般人只能从那裂石惊天的号子,从那常人难以涉足的“纤道”,从那些古怪崖石被纤绳切割的深口中,才能领略一二。

面对纤夫,我有一种由衷的敬佩之心,他们用赤身来诉说与大自然抗争的历史。在大自然面前人类都是渺小的,然而纤夫的形象却是高大的,在他们身上,我看到了哲学的人生,尽管在读纤夫的人生历史时会感受到一种似乎被整个世界抛弃掉的没有人能理解的孤独,但正是这种孤独让我产生了一种油然而生的共鸣。

“开船喏——哟嗬哟……哟嗬……”,船从宜昌出发,逆江而上,纤夫们整齐而有力感的号子声,在峡江两岸回荡着。他们在烈日下赤裸着身体,脚穿草鞋,背着纤绳弓身奋力前行。他们的脚掌上打了无数个血泡,肩头上渗出了层层血印,一天下来,浑身疼痛难忍。拉纤的时候,饥一顿饱一顿是常有的事,有时为了赶时间,一天只吃一顿饭,实在饿得不行了,便将白菜放入口中生嚼。一群纤夫拖着沉重的脚步拽着货船,他们是疲惫的,他们的衣着破烂不堪,他们的步履沉重艰难,在峡江边上,他们不停地前进,他们的脚下没有路,他们是孤独之旅,前进,似乎是他们唯一的选择。

这种画面深深震憾着我的心灵,这些饱经风霜的纤夫,捍卫着这条祖国的母亲河。任滔滔的江水从脚下汹涌而过,纤夫们始终没有动摇过。在我眼里的纤夫脚步总是那样沉重,他们裸露着身体,光脚穿着草鞋,蹒跚地拉着船只,于是,在我的眼皮底下,纤夫就是一部不老的“长江史诗”,一部永恒的“巴山神话”。

纤夫是热爱生命的,用常人所不能读懂的热情去热爱属于他们的生命,也许他们每天需要的只是简单的一瓶长江水,或者是一些红辣椒,或者是一小瓶苞谷酒,但是他们坚信,在遥远的未知的地域里,有幸福在等着他们。

“嗨嗬,嗨嗬,嗨嗬嗬……嘿哟嘿嘿……”

这是一曲精彩的生命之歌,唱响希望,幸福就在彼岸,就在远方,就在归处。

历史的车轮已经走远,古老而又浑厚的号子,随着江水的流逝已成为依稀的记忆。随着三峡工程的兴建,峡江水位上涨,拉纤,作为曾经在峡江边的一片独特的风景,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望着弯弯曲曲的峡江,仿佛又听到纤夫的号子,粗犷而幽长——

“嗨嗬,嗨嗬,嗨嗬嗬……嘿哟嘿嘿……”

绵绵不绝的号子声久久回荡在峡江两岸的上空,不绝于耳,撞击在我的心坎上。

一项伟大的工程从此诞生了,一支亘古的号子从此消失了!

我什么时候再可以听见那曾经熟悉的声音——那纤夫的“歌”——那荡气回肠的号子——

“嗨嗬,嗨嗬,嗨嗬嗬……嘿哟嘿嘿……”

猜你喜欢
巴山纤夫草鞋
七十七双草鞋
巴山送红军
染成岁月的一砣金黄(外一首)
纤夫号子
巴山背二哥
“巨鞋”
丰子恺送画
巴山英雄熊国炳
王饧儒摄影集《巴山魂铸铁路梦》出版
爷爷的草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