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造词中的“标”

尚伟

（吉林省经济管理干部学院学报编辑部，吉林长春130012）

汉语造词中的“标”

尚伟

（吉林省经济管理干部学院学报编辑部，吉林长春130012）

汉语造词有两种方式：一是以别的事物为参照物所造的词，是为“非标的词”；一是以事物本身作为参照物所造的词，叫做“标的词”。“标的词”是在“标”（包括“时间标”、“空间标”、“心理标”）的范畴内，以“标的”为基点（受到标的位置和方向影响）所造的词，“标的词”可以分为“标词”、“正标词”、“负标词”，其具有“非对称性”、“相对性”、“同化性”。而从“非标的词”到“标的词”的出现体现了汉语词造词理据从静止、平面到运动、立体的转化。

汉语造词；“标”；“标的”；分类；属性

在汉语词汇中，有些词语是人们对自然界客观事物的直接反映，人们在创造这类词语时，是将具有同类属性的事物概括到一起，然后赋予这一类事物一个共同的音，这样就创造出一个词来。创造这个词的参照物，主要是具有不同属性的事物。这些具有不同属性的事物之间因存在着差别，就出现了不同的词。但这些不同的词又具有某些共同的属性，即它们都是客观存在的事物或现象，不涉及到事物自身之间的相互参照。这类词叫做“非标的词”，如“山”、“水”、“火”、“狗”、“桥”、“社会”、“自然”等。“非标的词”以汉语中的最基本的词汇为主，大多数词应该是人们认识世界的早期产物，是人们的抽象思维能力与区别能力还不够发达时，对时间、空间、心理纬度认识还不够清晰而创造的词，如“山”、“水”、“火”等。当然此类词也有一些是相对较晚、人们抽象思维能力比较发达之后创造的，如“社会”、“自然”等。还有一类词是人们对抽象时间、空间、心理活动认识逐渐清晰之后、抽象思维能力与区别能力相对发达之后创造的词，这类词叫做“标的词”，如“昨天”、“后面”、“超车”、“恶劣”等。“标的词”是以自身为参照物创造的，如“昨天”的参照物就是“今天”，“恶劣”的参照物就是“一般”。从表面来看分别是两个词，在本质上表现的则是一类内容：“昨天”与“今天”都是时间，“恶劣”与“一般”都是心理评价和认识。这类词不像“非标的词”是客观存在的，它们往往是以概念化的形式相对存在，如以“昨天”为时间基点，则“今天”就变成了“明天”，以“恶劣”为“一般”的基点，则“一般”就成为了“优秀”。

由上述分析可见，“非标的词”是以其他事物为参照物的，其参照点就是其他事物；而“标的词”是以自身为参照物的，其参照点就是其自身的某个基点，这个作为基点的参照点就是“标的词”的“标的”。而“标”是几个不同“标的词”所具有的共同本质，即人们在创造这些词时的范畴。如“昨天”与“今天”，人们在创造这两个词时，是在时间这个范畴内创造的，而时间也是这两个词的本质内容，则“时间”就是这两个词的“标”。

一、“标的词”的“标”与“标的”

从汉语的标的词来看，汉语词的“标”可以分为三大类，即“时间标”、“空间标”、“心理标”。“时间标”是以时间为范畴来造词，如我们前面谈到的“昨天”、“今天”等。“空间标”是以空间为范畴来造词，如“左”、“右”、“前”、“后”、“上”、“下”等。“心理标”是以心理评价和认识为范畴来造词，如“好”、“坏”、“差”、“大”、“豪杰”等词。“时间标”、“空间标”、“心理标”的出现，表明了人们对自然界和人类社会自身认识的加深，也大大拓展了汉语词的造词理据。这是将汉语词的造词理据由“非标的词”的平面化造词方式向立体化方式转变，由静止化向动态化方面转变。

“非标的词”是人们对客观事物与现象的总结，其参照物为其他事物，它更多体现了人们平面化的认识水平，很少有思维立体化的参与，并且对其认识是静止的、不动的；“标的词”的出现是以自身为参照物的，它更多体现了一种动态的过程。为了更加形象地说明汉语词“非标的词”到“标的词”造词理据的变化，我们将“时间标”设为“A”，则时间上的“标的”就可以设为“A1”、“A2”、“A3”等，将“空间标”设为“B”，则空间上的“标的”就可以设为“B1”、“B2”、“B3”等，将“心理标”设为“C”，则心理上的“标的”就可以设为“C1”、“C2”、“C3”等。从“非标的词”到“标的词”造词理据变化设为“→”。其造词理据的拓展示图如图1：

（图1）

从上图可以看到在“非标的词”的造词中，人们不需要将“时间”、“空间”、“心理”区别开。因为这类词没有明确的“时间”、“空间”、“心理”的差别，其主要差别是“此类事物”与“彼类事物”的差别，如上面的“（A、B、C）”与“（A、B、C）”的差别，因此其造词理据是静止的，平面的。而“标的词”是有明显的“时间”、“空间”、“心理”差别的，然后再在各自“标”的范畴内造词，并且有明显的变化过程，这是一种立体的、动态的造词理据。

正如上述“汉语标的词”的创造是在“标”的范畴内，以“标的”为基点而创造的。作为创造“标的词”基点的“标的”，其在“标”的范畴内是不固定的，其可以在“标”的范畴内任何一点上，如我们利用“时间标”来创造词语时，作为基点的“标的”可以是“A1”、“A2”、“A3”或“时间标”上的任何点，如我们将“A1”假设为“1998年”、“A2”假设为“1999年”、“A3”假设为“2000年”。我们以“A1”点作为造词的基点称为“今年”，则“A2”就可以称为“明年”，“A3”就可以称为“后年”；我们以“A2”点作为造词的基点称为“今年”，则“A1”可以称为“去年”、“A3”可以称为“明年”；我们以“A3”作为造词基点称为“今年”，则“A1”就可以称为“前年”、“A2”就可以称为“去年”。当然，在“A3”下面还有“A4”、“A5”、“A6”等点，假如我们把“A4”点设为“2001年”，并以“A4”点作为造词的基点称为“今年“，则“A1”点可以称为“大前年”、“A2”可以称为“前年”、“A3”点可以称为“去年”。当然我们也可以将“A1”假设为“2000年”、“A2”假设为“1999年”、“A3”假设为“1998年”，则其以不同点为基点进行造词，不同点的叫法将和上面的假设发生逆转。这是因为“标的词”是在动态变化的“标”中创造的，它是以自身为参照物的，就具有相对性和方向性。当造词的参照点，即我们上面谈到的造词基点“标的”发生变化，或方向性发生变化时，其不同点所造出来的词也会发生变化。但我们在创造“标的词”时，无论选择“标”中的哪一点作为基点，都会存在两个方位，即基点之前、基点之后，当然前后要受到方向的影响，如在“时间标”中，我们以“A 1”为基点，方向为由“A1→A 3”，则“A2”、“A3”是“A1”前面的方位，以“A1”为基点，与“A2”、“A 3”相反的方向就是“A1”后面的方位。若方向为由“A3→A1”，以“A1”为基点，则“A2”、“A3”是“A1”后面的方位。虽然对于不同民族所创造的不同语言当中，其“标”的方向性会有所差别，但在一种民族语言中，其“标”的方向性是按照固有的内涵确定的，我们把符合该固有内涵的方向称为“正方向”，不符合的称为“负方向”。如汉语言当中在“时间标”上以“将来的时间”为正方向，以“过去的时间”为负方向；在“空间标上”一般以脸朝向的方位为正方向（前），其相反的方向为负方向（后）；在“心理标”上以“积极的、人们所赞赏的、喜欢的事物或现象”为正方向，以“消极的、人们所讨厌的、憎恨的事物或现象”为负方向。这样就大大方便了造词，造词者只要选好“标的”，就可以有效地造词了。

二、“标的词”的分类

汉语的“标的词”按照不同的标准可以分成不同的类，如按照“标”的不同，可以分为“时间标的词”，如“准时”、“超时”、“前天”、“今天”、“以前”、“很久”等；“空间标的词”，如“前面”、“左”、“上”、“远”、“超过”、“落后”、“超前”、“遥远”等；“心理标的词”，如“好”、“富”、“小康”、“安乐”、“恶劣”、“英雄”等。

正如我们上面谈到那样，创造“标的词”时，是要有“标的”的。如果我们以“标的”作为“标的词”的准则和规范，把符合“标的词”准则和规范的词语称为“标词”，那么我们就可以把超出该“标的”准则和规范、该“标的”正方向的词称为“正标词”，低于该“标的”准则和规范、该“标的”负方向的词称为“负标词”。在汉语词汇中“标词”一般比较少，如“正常”、“普通”、“一般”、“及格”、“规范”等；“正标词”一般比较多，如“超车”、“前方”、“上”、“明天”、“优秀”、“快乐”、“美丽”、“轻松”等；“负标词”也很多，如“落后”、“超时”、“恶劣”、“下”、“流氓”、“卑鄙”等。

三、“标的词”的属性

“标的词”一般具有以下一些属性：

（一）非对称性

“标的词”的非对称性是指“标的词”以某个“标的”造词时，该“标的”正方向与负方向及“标的”本身位置的词汇不会一一出现。有的既有“正标词”，也有“标词”以及以“标词”作为对称点的“负标词”。如“好”、“一般”、“差”，其中“好”是“正标词”，“一般”是“标词”，“差”是“负标词”；再如“昨天”、“今天”、“明天”，“昨天”是“负标词”，“今天”是“标词”，“明天”是“正标词”。有的只有“正标词”，而没有“标词”以及以“标词“作为对称点的“负标词”，如“超车”，就没有相对应的“标词”与“负标词”。有的只有“正标词”与“负标词”，而没有“标词”，如“分”、“合”，“合”是“正标词”，“分”是“负标词”，不存在“标词”。有的只有“负标词”，而没有“正标词”和“标词”，如“流氓”、“地痞”等词。

（二）相对性

“标的词”是以自身为参照，受到“方向”和“基点”的影响，所以具有相对性。因此当“方向”和“基点”发生变化时，就导致了“标的词”发生改变，具体来说汉语“标的词”的相对性又可以分为以下几种：

1.历史的相对性

我们上面谈到在一种民族语言中，其“标的”方向性是按照固有的内涵确定的，但当历史时期发生变化时，其固有的内涵会因社会环境与人们心态的变化而发生变化，从而造成“标的”方向性逆转，导致一些“标的词”发生历史相对性的改变。如“爪牙”在古汉语中是“勇猛的武士”，它是一个“正标词”，而到了现代汉语中是“坏人的帮凶”，它就变成了“负标词”。“小姐”在以前指“有钱人家的女儿”，是个“正标词”，而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末期开始，这个词逐渐和“妓女”挂钩，成了“负标词”。

2.语境的相对性

特定的语境使得“标的词”的“标的”发生了变化，从而导致“标的词”也随之发生变化。如“我们不仅要摆脱贫穷，过上小康生活，将来还要过富裕生活”，则其中的“小康”是“标词”；而“我们不能仅满足于过吃的饱、穿的暖的生活，我们还要奔小康”，则其中的“小康”是“正标词”。可见，同样一个“标的词”，在特殊的语境中，其“标的”发生了改变，而导致了“标的词”的种类也发生了改变。

3.心理的相对性

正如我们上面谈到标的词有时间、空间和心理三个维度，而在这三个维度中，最为复杂的是心理维度，因为心理维度即心理标的变化是要受到民族、年龄、性别、生活环境、受教育的程度等诸多因素的影响。这些影响导致了不同民族的人、不同年龄阶段的人、不同性别的人、不同生活环境的人和受到不同教育程度的人，其对同一个事情或现象的看法是完全不同的，从而导致了其心理标的和方向也会有所不同，并且，心理标的相对性也会影响时间标和空间标。如“高”和“矮”是空间标范畴的词，“高”是正标词，“矮”是负标词，但“高”和“矮”这种空间的相对性又受到心理相对性的影响，对于“高”与“矮”每个人的心理标的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心理标的是1.65米，有的人心理标的是1.75米，那么对于心理标的是1.65米的人来讲，1.70米就是高，而对于心理标的是1.75米的人来讲，1.70米就是矮。且心理标的由于受到以上因素的影响，其方向的变化也会影响“标的词”变化。如“胖”和“瘦”也是空间标的词。从现在一般情况下来看“胖”是负标词，“瘦”是正标词，因为现在人心理一般以瘦为美，所以瘦是正方向，胖是负方向；而在唐代“胖”是正标词，“瘦”是负标词，因为唐代人心理一般以胖为美，所以胖是正方向，瘦是负方向。

4.特殊相对性

特殊相对性是指部分“标的词”在现有的语言当中其固有内涵的方向性是不确定的，造成了该“标的词”的种类具有不确定性。如“左”、“右”、“东”、“西”，因为在现有语言当中其固有的内涵并没有确定哪个方向是正方向、哪个方向是负方向，从而导致其具有不确定性。如果我们把“左”和“东”方向看做是正方向，则“左”和“东”是“正标词”，“右”与“西”是“负标词”；如果我们把“左”和“东”方向看做是负方向，则“左”与“东”是“负标词”、“右”与“西”是“正标词”。

（三）同化性

有些“标的词”可以修饰“非标的词”，从而使得“非标的词”成为“标的词词组”，带上了“标的词”的属性，我们把它叫做同化性。如“山”作为“非标的词”可以用“标的词”“大”和“小”来修饰，成为“大山”、“小山”，则此时是用“山”本身作为参照物来区分的，而与创造“山”词语时，用其他物体作为参照物不同，从而使得这两个词组具有了“标的词”的属性。再如“高人”与“矮人”，“大社会”与“小社会”等词语也是如此。

从“非标的词”到“标的词”的创造，反映了人的思维从简单到复杂的转变，体现了汉语的造词理据从平面的、静止的向立体的、动态的方面转化。

[1]刘兰民.试论影响汉语造词的因素[J].语言文字应用，2005，（S1）.

[2]林玲.汉语网络新词的判定及造词方式[J].成都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02）.

[3]王立.汉语构词范式再探[J].华中师范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0,（05）.

[4]郭锦桴.汉语造词与传统的哲学观、伦理观[J].中国人民大学学报，199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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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0829（2013）04-0062-04

2012-11-21

尚伟，吉林省经济管理干部学院教师、学报编辑、吉林大学文学院汉语言文字学方向在读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汉语言、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