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夹氵祭遗稿》看郑樵读书治学思想

2013-08-15 00:54李春梅
湖北科技学院学报 2013年8期
关键词:通志治学读书

李春梅

(西南民族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四川 成都 610041)

郑樵,字渔仲,兴化军莆田人。是我国南宋杰出的历史学家、文献学家。郑樵读书、治学,兴趣广泛,立志通百家之学,对经旨、礼乐、文字、音韵、天文地理、虫鱼草木以及校勘目录等都一一探究。郑樵的著作很多,但大多亡佚,今天能够见到的郑樵著作仅有《通志》两百卷、《夹漈遗稿》三卷、《尔雅注》以及顾颉刚辑录的《诗辩妄》。《夹漈遗稿》是郑樵的诗文集,虽篇数尚少,比起其七百万的鸿篇巨制来讲,显得极其微不足道,但是在研究郑樵读书治学方面,是必不可少的。梁启超对郑樵给予了极高的评价,认为宋代史学中“朱子前一点,最伟大的是郑樵”,“史界之有樵,若光芒竟天之一彗星焉”,[1](P22)他为后人留下了一笔巨大的财富,同时也展示了其丰富无比的读书治学精神。

一、持“会通”,成一家之言

“会”指汇聚文献,广收资料,详尽占有史料。“通”则是对史料进行处理,正确认识,了解其发生、发展规律,掌握制度演变轨迹,探索其内在本质。《夹漈遗稿·上宰相书》中记载:“天下之理,不可以不会;古今之道,不可以不通。会通之义大矣哉!”,“史家据一代之史,不能通前代之史;本一书而修,不能会天下之书而修,故后代与前代之事,不相因依。”可见在郑樵看来,“会通”是古今之道。无论是修史还是做学问,都应该承前启后,做到历史与逻辑的统一。不管是纵向还是横向都应融会贯通,合为一体。郑樵早在青少年时代,就立志“欲读古人之书,欲通百家之学,欲讨六艺之文而为羽翼”。通过读遍古人之书,来了解各家学问,让自己的学识思想更加羽翼丰满。郑樵在坚持“会通”思想的同时,也自成一家之言。《夹漈遗稿·上宰相书》云:“《通志》虽曰继马迁之作,凡例殊途,经纬异制,自有成法,不蹈前修。”虽然继承司马迁写作风格,但也自成体系。正如清代史学家章学诚在《文史通义·申郑》中所言:《通志》“独取三千年来遗文故册,运以别识心裁,盖承通史家风,而自为经纬,成一家之言。”郑樵在治学修史方面,至始至终都主张“成一家之言”,目的是打破前人“经既苟且,史又荒唐”的局面。郑樵《通志》二十略囊括学术各个领域,涉猎礼乐典章、音韵文字、天文地理、昆虫草木等。虽非个人独创,但会通前人思想成果,加上自己别识心裁的创造,有机把握历史脉络,创自家体系,成就一家之言。

二、潜心著述,淡泊名利

郑樵一生,笔耕不辍,孜孜不倦。《隐居通议》卷三十一中刘勋说他“少不事科举,惟务著书。三举孝廉,两举遗逸,俱辞。”郑樵一生只为著书、献书,对于名利权位,并无慕恋之心。《夹漈遗稿·献皇帝书》中写道:“风晨雪夜,执笔不休,厨无烟火,而诵记不绝。积日积月,一篑不亏。”无论环境多么恶劣,无论条件何其艰苦,其毅然决然潜心著述。《夹漈遗稿·家园示弟槱》中也写道:“每恨纨绮子,郊游半博徒,弃家寻有道,舍命事名儒”,“读书经百卷,见影岂须惊”。这是郑樵对其弟的告诫,虽仅只言片语,却道出郑樵心中读书治学的信念。痛斥纨绔子弟苦命事名儒,认为只有潜心读书,才能不为世事所惊扰。他正是靠着惊人的意志和不懈的追求走过十年访书、三十年著书的艰苦历程,几十年如一日地发奋修史。郑樵一生,也经历无数坎坷,在尝尽人生悲苦之后,以书为友,以书为伴,奋笔著述。在其几次献书过程中,不慕求荣华富贵,只“求入秘书省翻阅书籍”,为其继续修史做准备。《夹漈遗稿·献皇帝书》中记载:“其余卷帙稍多,恐烦圣览。万一臣之书有可采,望赐睿旨,许臣料理余书,续当上进。”不贪图仕途名利,一生只为修史著述。顾颉刚在《郑樵传》中说道:“社会上用了很冷酷的面目对他,但他在很艰苦的境界里已经把自己的天才尽量发挥了!我们现在看他,只觉得一团饱满充足的精神。他的精神不死!”郑樵一生聚书万卷,著述千卷,不仅在我国文史和藏书史上竖起了一座丰碑,同时也给我们留下了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

三、广收图书,刻苦攻读

郑樵好书成癖,广收天下书籍,遇藏书家必借留,读尽乃去。《夹漈遗稿·献宰相书》中称:“十年搜访图书,竹头木屑之积,亦云多矣。”郑樵藏书虽然多,但也经常借阅他人藏书,并且刻苦攻读。他在《夹漈遗稿·与景韦兄投宇文枢密书》中写道:“家贫无文籍,闻人家有书,直造其门求读,不问其容否,读已则罢,去住曾不吝情。”《重刻福建兴化县志·儒林传》中也称郑樵在“莆田故家多书者,披览殆遍,犹以为未足,周游所至,遇有藏书之家,必留,读尽乃去。”南宋时,福建私家藏书丰富,也为郑樵读书治学提供了便利。如方略的万卷楼、方于宝的三余斋、方渐的富文阁以及林庭家都以藏书成千上万卷而远近闻名,郑樵都一一去求书读过。郑樵白天整理编写,晚上夜观天象,研读辩论,不畏困苦,凭借自己的意志,刻苦著述。虽“寒月一窗,残灯一席”[2](P1981),但依然践行自己奋笔著述的使命。即使生活的挫折让郑樵悲痛欲绝,但在《夹漈遗稿·献皇帝书》中写道“入山之初,结庐之日,其心苦矣,其志远矣。”刻苦修史著书是自己的志向,无论命运何其残喘,也要立志做到虽“困苦之极,而寸阴未尝虚度,风晨雪夜,执笔不休,厨无烟火,而诵声不绝。”[3](卷三)

四、理论与实际结合,注重调查访谈

郑樵一生,著书繁盛。其治学态度认真严谨,治学方法客观科学。《夹漈遗稿·东山采药》云:“一掬金丹向晚风,山前草木尽龙宫。诗书便是神仙味,更向行冲问药笼。”将读书与生活中采药联系起来,探析读书治学之神韵。郑樵认为无论求知还是治学,死守书本是绝对行不通的,因为“无方之名,既已不同,而古今之言,亦自差别。”[4]真正的学者只有走出书斋,做到理论联系实际,方能洞悉事物客观规律,探究事物本质所在。《夹漈遗稿·过桃花洞田家留饮》中记载:“抱琴静听涛声急,对酒闲观月色奢。可笑南阳刘子骥,欲寻风土滞京华。”可见郑樵认为真正想寻得风土人情,必要躬体力行去调查访问。他极其注重实地考察,《宋史·郑樵传》称他“居夹漈山,谢绝人事。久之,乃游名山大川,搜奇访古”。游历名山大川,丰富其地理知识。他也曾与田夫野老交往,向其学习。《通志》卷七十五《昆虫草木略·序》中记载:“臣少好读书,无涉世意;又好泉石,有慕弘景心。结茅夹漈山中,与田夫野老往来,与夜鹤晓猿杂处,不问飞潜动植,皆欲究其情性。”他将自己的想法付诸于实践,在调查访谈中,寻得治学著述的科学方法。正是因为郑樵坚持理论联系实际,认真调查访谈,因此他在很多领域都取得了显著的成果。

五、不唯“书”,具有强烈批判精神

郑樵刻苦读书,但并不唯书是信。郑樵对历代学者,史学家,从孔子、司马迁到司马光,从董仲舒到刘向、刘欲等都有过批评。[5]郑樵在学术界还是一位疑古惑经的勇士。用他在《通志·总序》中的话来讲就是“经即苟且,史又荒唐。”《夹漈遗稿·寄方礼部书》中写道:“樵每叹天下本无事,庸人扰事多;载籍本无说,腐儒惑之而说众。”他对经学的攻击,正如《诗辩妄》中说的:“《诗》、《书》可信,而不必字字可信。”他把耀人耳目、歌功颂德的词章之学斥之为“语言之末,非实学也”。把自然灾害附会国家兴亡的汉儒说斥为“欺天之学”、“妖学”。他鄙视一味“求之经传,辗转生讹”的种种注释。[6]不人云亦云,也不以讹传讹。他广读书,但骨子里,从不完全相信书本。对传统的儒学,也提出了批判,善于发现前人未察觉的错误。郑樵对于古代“学而优则仕”的观点也提出了挑战。《夹漈遗稿·送芹斋》中记载:“元亮园田何处有,向平昏嫁几时休。湖州别驾发深省,挂却朝冠便自由。”他敢于挑战儒家传统藩篱,读书治学随天性,并非追求功名利禄。

六、果敢创新,又虚怀若谷

创新不但是一个民族进步的灵魂,同时也是一个人读书治学的关键所在。郑樵的创新思维包含两个方面,一是对前人学术的批判总结和继承,另一方面在自己的创新方面做艰苦卓绝的探索。就文献编目来说,郑樵首次全面系统地阐明了图书分类的意义,认为分类有明学与存书两大功用。《通志·编次必谨类例论》云:“类例既分,学术自明,以其先后本末具在。”而郑樵的创新除了表现在学术成就之外,其创新精神也是值得肯定的。郑樵诗比起皇皇巨著《通志》来讲,虽篇目不多,但是为数不多的诗中也将郑樵创新精神折射的熠熠生辉。他在《夹漈遗稿·福宁州蓝溪寺前蒙井》一诗中称道:“品题当第一,不让慧山泉。”据黄仲昭《八闽通志》记载:蒙井在福安“十都灵峰寺前,泉清而甘”。郑樵也品过该泉,他却坚定的把名不经传的“蒙井水”与号称“天下第二泉”的“慧山泉”争锋,鲜明的显示其敢当第一的创新精神。[7]在《夹漈遗稿·夏日题王右丞冬山书屋图》一诗中说:“古今书画技总微,贵有嶔崎生眼目。郑樵认为,要成就事业,就得具备创新的眼光和胆识。只有高瞻远瞩、别具心裁才能有不同凡响的成就。郑樵一生,读书治学,创新精神在其著述中,表现的淋漓尽致。

七、持之以恒的刻苦钻研精神

郑樵终身都保持一种锲而不舍的勤奋精神。《夹漈遗稿》中记载郑樵几次献书的经历,将其读书治学的持之以恒的精神阐释的淋漓尽致。《夹漈遗稿·献皇帝书》中记载:“忽忽三十年,不与人间流通事,所以古今之书,稍经耳目,百家之学,粗识门庭”、“十年为经旨之学”、“三年为礼乐之学”、“五、六年为天文地理之学,为虫鱼草木之学”、“八、九年为讨论之学,为图谱之学,为亡书之学”。在郑樵看来,只要不病不死,都要继续躬耕治学修史。特别是在那个动荡的年代,民族危机和社会危机都十分严重的形势下,郑樵把民族情怀都寄托在治学修史上。绍兴年间,秦桧当政,在文化上压制空前残酷,私人修史是违法的事情。秦桧禁野史,秦熺监领修缮国史,其父子以禁野史为由,打击迫害士人。莆田一些有识之士都遭其迫害过。郑樵修史是在当时极其动荡黑暗的年代里进行的,可想而知,没有持之以恒的精神、没有执着追求的豪迈,是很难得做到几十年笔耕不辍的。

郑樵作为一名一生清贫的史学家、文献学家。毕生惟以治学、修史为伴,以己之余力,编纂出了卷帙浩繁的《通志》二百卷,梁启超给予了他极高度的评价:“中国史学的成立于发展,最有关系的有三个人:一、刘知己;二、郑樵;三、章学诚,……此三人的见解,无论谁都值得我们专门研究。”郑樵一生对自然和社会做了犀利的洞察和深入的钻研。以其坚忍不拔的情怀和刻苦研读的治学精神,为后人留下了一份宝贵的精神遗产。

[1]梁启超.中国历史研究法[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2]郑樵.通志二十略[M].北京:中华书局,1995.

[3]郑樵.夹漈遗稿[M].北京:中华书局,1985.

[4]郑樵.通志·昆虫草木略·序[M/CD]文渊阁四库全书电子版,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

[5]葛风涛,李玉莉.夹漈草堂上的一座丰碑——郑樵的治学精神[J].兰台世界,2009,(08).

[6]王旭东.郑樵“会通观”述论[J].史学月刊,1998,(04).

[7]许更生.郑樵诗歌的人文精神初探[J].莆田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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