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药传教与西方医学在中国的本土化——以近代豫北加拿大长老会医药传教为例

2013-09-17 02:32邵金远杨小明
关键词:豫北传教传教士

邵金远,杨小明,高 策

(1.山西大学 科学技术哲学研究中心,山西太原030006;2.新乡医学院 第三附属医院,河南 新乡453003)

医药传教(medical mission)是基督教新教来华传教士为适应中国的政治和文化形势而总结出的一种新的传教方式,它在客观上催生了西方近代医学在中国的本土化。对此,国内外的研究成果虽然为数不少,但从个案入手并凸显特异性、地方性的研究还较鲜见。本土化是指将外来事物转换成符合本地特定要求的过程。西医作为一门外来的技术和职业,它的中国本土化不可避免先后经历了器物层面的本土化和制度层面的本土化两个阶段。首先,本文介绍医药传教在豫北的特殊地位;其次,基于第一手原始文献,拟对医药传教与西方医学在中国的本土化进行专门具体的发掘,从器物层面的本土化和制度层面的本土化研究入手,探究豫北加拿大长老会医药传教与西医本土化的关系;最后,从文化特别是基督文化的视角来诠释这种关联的原因以及医药传教的客观历史价值。

一 医药传教在豫北的特殊地位

河南古称豫州,因大部分区域在黄河以南而得名,但仍有约30%的面积位于黄河以北,这块三角形的土地被称为豫北,曾由彰德(府治今安阳)、卫辉(府治今卫辉)和怀庆(府治今河南沁阳)三府组成。

河南为近代基督教新教在中国医药传教的重点,而豫北成为医药传教的重中之重。史载,河南每200万人口中平均有教会医院一所,而豫北800多万人口却拥有5家教会医院;[1]全省每100万人口中平均有医生0.7名,而豫北加拿大长老会医生则平均有1名以上;全省每100万人口中平均有教会医院病床27张,而豫北加拿大长老会医院则有50张。以上三项指标,均位居各较大教会医院病床平均数之首。[2]

豫北何以会成为医药传教的重中之重?经笔者综合分析,主要有以下几点原因:首先,河南地处中原腹地,是中国人口稠密的省份之一,也是个农业大省,是近代各路军阀都想抢占的战略要地。而河南人民历来所具有的强烈的反抗外来侵略的传统,在当时对西方传教士不友好的中国省份排名中,河南位居第二,成为当时一块基督教尚未开垦的处女地;[3]其次,近代河南交通不便、环境闭塞、黄河水患不断,在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等各方面都相对落后于沿海地区,特别是百姓“性极守旧,拘墟固陋,变化实难”[4]。在这里传教虽然充满艰辛,但是也充满了诱惑。加上豫北民众普遍缺乏疾病预防和卫生保健的观念和行为,脚气病、霍乱、狂犬病、伤寒、天花、血吸虫病、性病、黑热病、腹泻、肺病、麻疯、鼠疫等时常流行。庸医盛行,迷信成风,许多病人不仅没有得到有效的救治,还使疾病加重,甚至枉送性命。婴幼等弱势群体健康更易受到侵袭,豫北一带流传着“猫怕冬,狗怕夏,小孩就怕麦罢”的说法,认为小孩过三夏就是闯三关,可见危害程度之烈。[5]落后的医疗状况,为拉近教会与民众的关系提供了客观机会,成为以“治病为手段,传教为目的”的医药传教的直接推力。正是由于上述原因,使豫北成为各国教会争相传教的重点地区。

二 近代豫北西医本土化的器物表现

豫北西医器物层面的本土化,是指在豫北境内建立医院、医学学校、医药厂、医药等器物性的机构,西医器物层面的建设是本土化建设的基础。

1883年,基督教中华内地会①这是1865年英国传教士戴德生(James Hudson Taylor,1832-1905年)在上海创立的一个专门在内地传教的跨宗派组织。进入豫东周口,是为基督教在河南大规模传播的开端;直到1888年,基督教加拿大长老会借赈灾之名,派遣以古约翰牧师为首的7名传教士(史称“河南七贤”)进入豫北彰德府内黄县楚旺镇,成为基督教在豫北大规模传播的起点。②所谓的“河南七贤”是传教士模仿1886年来华的著名的英国传教士“剑桥七贤”而对自己的称谓。这七人分别是:Dr.and Mrs.James(minnie)Frazer Smith,Mr.and Mrs.Jonathan Goforth,Dr.William McClure(Luo Weiling),Donald MacGillivray and Miss Harriet R.Sutherland.可参见:Alfred Gandier,Happy Fellowship in Troubled Times[M].Honan Messenger 13,6,UCCVUA 83.058C,box 57,file 16,series 3.

(一)豫北三大地区教会医院、学校的创建

1.彰德:1890年在楚旺镇建立最早的教堂诊所,1894年迁往安阳城北铸钟街,1900年义和团运动中停办;1902年重建安阳铸钟街教会医院;1915年,在安阳兴建广生医院,人称“西洋房”,俗称男医院。原铸钟街教会医院改为女医院,人称“东洋房”;1920年河南彰德一带发生特大旱灾,灾后人穷病多,广生医院为百姓减免费用,治疗疾病,优待产妇,设澡堂让妇女洗澡;1922年在安阳紧邻男子医院新建女子医院;1931年广生医院扩建,将女子医院并入,仍称广生医院。

2.卫辉:1903年,卫辉府博济医院落成;1920年,卫辉府博济医院另址扩建。1923年,卫辉新医院建成,并改称惠民医院。同年,惠民医院护士学校获得中国护士学会注册批准,奠定了豫北后来公共卫生、医疗护理特别是医学教育的基础。

惠民医院护士学校从招生、学制、课程设置、考试科目、学习方式、学习期间待遇到师资选拔、学校管理都采用了加拿大的理念和模式,同时又结合豫北的实际将西方护理医学教育移植到豫北,形成了现代护理医学教育的鲜明特色。这些特色中有两点值得一提:(1)男女生混合培养。为尊重中国“男女授受不亲”的传统习俗,同时又维护教育中的基督教理念,护士学校不仅培养女护士,还更多地培养男护士,以便让他们发挥各自的性别护理角色;进一步地,学校将这些男女学生混合在一起进行培养,这在当时也是比较罕见的。作为对比,同时期的成都教会所办的护士学校还将男女学生分开在不同的学校进行护理培训。(2)实行基础文凭课程。鉴于河南封闭、落后与生源起点低的现状,惠民医院护士学校没有效仿齐鲁、四川直接开办大学的做法,而将学校建成为一个注重实际工作能力培养、发放准予注册文凭的护士培训学校。这是豫北医学传教中国化的

一个缩影。

3.怀庆:1904年怀庆府传教总站医院创立,1920年正式更名为恩赐医院。

20世纪30年代,豫北教会医院进入蓬勃发展时期,医疗工作量明显增加(详见下页表1)。

抗战期间,加拿大传教士支持中国人民的抗日斗争,向加拿大人民介绍中国遭受日本侵略军蹂躏和中国人民奋起抗战的真实情况,并号召加拿大人民募捐援助中国的抗战。更有一些著名传教士,如罗光普、布朗、米彻尔等深入抗战一线救护伤员,组织国际红十字会战地救援和负责国际援华物资的运输等工作。罗光普(Robert McClure)担任中国北部和中部地区的国际红十字会主任,帮助中国运送救援物资,解决难民问题,抢救医治伤病员。地处中原的广生医院、惠民医院、恩赐医院以及温县分院等大量接纳和救治战场上受伤的中国士兵和受日机轰炸受伤的中国百姓。

表1 近代豫北教会医院工作量变化表① 资料来源:1,Second Annual Report of the Woman’s Missionary Society of the United Church of Canada(1926 -1927),the United Church Publishing House,第161页。2,赵琳,《广生医院与安阳的医疗事业》,见宋家衍主编,《加拿大传教士在中国》,东方出版社,1995年第149页。3,李巍,《惠民医院与西医在卫辉一带的传播》,见宋家衍主编《加拿大传教士在中国》,东方出版社,1995年第86-87页。“1930-1936年门诊病人数字”,分别见:联合教会出版社。加拿大联合教会妇女联合会第6个年度报告第206页,第7个报告第186页,第9个报告第119页以及第10个报告第203页;“1930-1936年住院病人数字”分别见:第6个报告第206页,第7个报告第186页,第9个报告第119页,第10个报告第203页和第11个报告第216页。4,李艳青,《基督教在沁阳传播述略》,见宋家衍主编,《加拿大传教士在中国》,东方出版社,1995第184页。

(二)豫北近代西医医院的发展和农村医疗网建设

加拿大传教士在豫北创建了最早的西医医院,并将安阳广生医院、卫辉惠民(博济)医院和怀庆恩赐医院三所教会总站医院建成当时豫北规模最大、设备最好、技术最先进,管理最规范的医院,同时为豫北培养了大批医护人才,并使之成为当地西医事业发展的骨干力量,带动了豫北大批西医诊所与医院的建立和发展。

1927年以后,新乡、卫辉、安阳、沁阳陆续开办了许多西医诊所和医院,这些开办人大多是当地教会医院以“师带徒”方式培养的“助手”,或是医学院校毕业在这些教会医院实习工作过的医生。如安阳广生医院最早招收的中国学徒贺子宾、吴作福、董昭才、霍启信和张汉卿离开广生医院后,先后在安阳开办诊所,并招收学徒。整个安阳城的西医诊所都是由这些人的弟子及再传弟子创办的。

卫辉和怀庆的大批西医诊所开办者也都曾经在惠民医院或恩赐医院学习工作过。而豫北的护理人才,几乎都出自这三所教会医院的护士培训学校,并逐步替代加拿大护士在豫北护理界的绝对领导地位。

而影响最大的当属罗光普创建的怀庆农村医疗网[6]。以教会总站医院为中心,逐级建立 A、B、C、D四级合伙人。教会医院直接为府治所辖各县培养快速医生,建立快速医生诊所,再向下逐级建立双向转诊机制,直至D级广布农村的类似“赤脚医生”②怀庆农村医疗网中的个体开业者多为没有接受过正规培训,只是掌握一点医疗护理知识,常常在家接诊,可以看一些小病的乡村医生。因为与建国后“文革”期间的“赤脚医生”相似,故被后人称之为“赤脚医生”网。的个体开业者。怀庆医院负责业务培训、巡回技术指导、提供药品和检验支持,为A级合伙人提供信誉担保,各级之间建立双向转诊机制,确保重症疑难病人能向上转,康复病人能下转,保障医疗安全。村民在8公里内可以找到与网络合作的D级“赤脚医生”,解决小病问题;在20公里内可以找到A、B、C三级医疗人员,解决较大的疾病;疑难危重疾病可以转诊怀庆医院直至卫辉惠民医院。1935年这个网络已覆盖了三所教会医院周边5千平方公里的地区,让150万至200万人民受惠。这个网络一方面分担了教会医院的医疗工作量,另一方面让教会医院避免了无序竞争。在资金匮乏的30年代,也让教会医院从出售药品和收取化验费中获得了利润,并有了稳定的转院病人来源和对出院病人进行复查的有效途径,使教会医院取得了相对自养的地位,是当时利用极为有限的财力和人力资源来满足豫北这一广阔乡村对医疗卫生需要的成功实践,在全国引起普遍的响应,北京协和医学院和定县力图诱导人们永久地采用这种医疗网。这个医疗网的建设体现了教会医疗集约化的建设思路,对近代豫北医疗事业的发展起到了积极的推进作用。

三 豫北近代西医理念、管理的本土化

“托管式”西医医院的创立,现代护理体系的建立,农村医疗网的建设,医院附属护士学校的建立,为西方医学的本土化提供了体制的保证。然而,医药传教对西方医学在中国的本土化还表现在理念和管理等方面。

(一)现代护理理念的引入

现代化的西医医院要开展有组织的住院治疗,就要求有高度组织化的护理体系作为支撑。如果没有护士,现代的医院治疗就不可能进行。

自从1884年第一位美国传教士护士麦克奇尼(Elisabeth M.Mckechnie)来到中国,中国护理事业的发展就与医疗传教紧密联系在一起。[7]虽然豫北护理事业起步较晚,直到1923年才在卫辉开办“托管式”医院和护士训练学校,但由于护理教育的专业化和体制化,加之加拿大传教护士把注意力转向护理服务的现代化和专业化,使得近代豫北护理事业发展迅速,护士的数量和水平都增长很快。

在西方现代护理理念移植到豫北的过程中,不仅加拿大传教士护士有着强烈的使命意识,将她们传播基督教的激情转化成为提高自己的独立性、专业技能和社会地位的具体目标,而且帮助当地的中国人逐渐转变了“男女授受不亲”的传统观念,并接受了西方科学的关于用药时间和剂量的定量化与标准化观念。

现代护理理念的引入、规范和实践,奠定了西方医学在豫北本土化的基础。

(二)现代医院管理的引入

经过半个世纪的医药传教,传教士从最早的下乡巡诊到现代医院的建立,在不断的挫折中摸索出一套行之有效的使西方医学中国化的管理经验。

1.谨慎决策,足额投入

加拿大长老会对医院的投资、兴建在决策上是十分谨慎的,但一旦作出决策,却又很到位,基本是足额投入,一步到位的。

早在1894年,最早进入河南的传教士们就梦想能在河南建立一座现代医院,直到1920年2月“中国教会医院之科学效率的调查”[8]报告出台,从医院建筑、门诊药房、医院病房、建筑用材、通风设备、医院空间、病人家属住房、饮食、厨房、供水系统、洗浴条件、洗衣房、卫生系统、实验室、专业化设施、科学的护理安排等多方面对一个医院现代化水平与医院科学效率进行了评估,作为对比客观揭示了河南医院的落后现状,引起了加拿大长老会的足够重视,决定按照当时加拿大国内最先进的医院模式扩建博济医院。尽管投资巨大,但实现了“历史悠久并成为周围地区典范的医院”的目标。

1915年,加拿大传教使团在卫辉购买了土地准备修建一座大型的现代医院。为此,负责人曾外出走访了10个教区的18所教会医院,进行了充分的调查研究。抗战胜利后,受到多方资助的教会使团准备重建医院,加拿大资助委员会又派专人亲赴豫北进行走访,对医院当时的状况、需要和前景等详细调研,提交了第一手的调查报告。由此可见传教使团决策的谨慎性。

2.技术引进,创新特色

豫北的教会医院非常重视技术引进,创新特色。

怀庆恩赐医院的罗光普为应对在中国可能遇到的各种复杂的医疗情况,多次专程赴美国、法国和瑞典等国学习进修,回豫北后创新推出了放射针治疗癌症的新方法,用放射针治疗唇、舌、面颊和子宫颈等癌变,疗效显著。这项技术在当时中国是一项创举,使恩赐医院一度闻名全国。1931年广生医院再次整建后,引进了许多最新的医疗技术,如镭放射器用于治疗恶性肿瘤等,并开展血、尿和康华氏化验作为诊疗的重要依据,使医院成为当时豫北最先进的医院之一。1935年,惠民医院医生马金堂因成功摘除了重达80斤的大瘤块而闻名遐迩。

在瞄准世界医学科技发展前沿的同时,结合豫北社会经济的现实,进行本土化改革和创新,使之成为适应当时中国国情能够被中国的病人所接受的实用技术,是豫北三大教会医院不断发展壮大的核心动力。

3.爱的仁术,用心服务

医学,在中国古代有个美好的称谓——“仁术”。西方近代的医学传教以基督教的“博爱”作为医疗事业的出发点,并以西化的“仁术”作为办院理念和口号,在很大程度上消弭了中西文化的隔阂和差异,从而建立起良好的医患关系。

对此,我们仅摘录一段豫北教会医院对护士的要求即可见一斑:

1889年,先进的护理实践被看成是医生治疗的补充,“救助病人过程中,护士的双手延长了医生的双臂”。护士必须“绝对服从医生;忠实地执行医嘱;医生不在时要查看病人的各项情况;对医嘱进行思考并帮助医生对疾病做进一步的科学研究;管理药品;记录病人的脉搏与体温;保持病房清洁;注意病人每一个异常症状;病人接受治疗时,随时报告其病情上的各种变化”。随着病人的逐渐康复,护士应当陪伴左右并与其交流,“不是去闲聊以前的病人或她本人在医院的生活与经历,而是能够就时事、艺术、文学和科技进行沟通。”[9]

除了建立起医患间友好、平等和信任的关系之外,有的教会医院还配有专门的传教士,认真倾听每一位病人的心事和疾苦,以消除病人的陌生感和畏惧情绪。

优美舒适的医疗环境,博爱的医疗理念和实践,用心服务、心理疏导造就的良好医患关系,为西方医学的中国化铺平了道路。

4.高效管理,灵活经营

近代豫北教会医院完全是按照西方特别是加拿大现代化医院的流程和管理的要求来进行岗位设置、人员聘用、绩效考核、环节管理,强化成本意识和效率意识,即使是小到物品摆放的设计中,也突出提高效率的目的。

面对当时豫北农村医院远远不能满足庞大的医疗需求,恩赐医院院长罗光普创建了一个以怀庆为中心向周边辐射55公里的中西医结合的医疗网络,既普及了公共卫生知识,缓解了农村看病难的问题,又为豫北的中国本地医生提供了更多独立成长的机会,从实际意义上最大限度地提高了医院的运营效率。

此外,教会医院由于条件设施好、医术水平高、服务态度好,受到当地富有居民的青睐。医院采取以盈补亏的办法,对富有者收取高额费用,而对贫苦的教徒和一般民众则减免医疗费用,提高了声誉,扩大了影响。

正是由于灵活、高效、创新的管理和经营策略,才使医院能向豫北广大穷苦百姓提供更多的免费医疗救助,使医院度过了一次又一次的艰难困顿。

仅从以上四方面即可看出,加拿大传教士在中国管理医院时,并不是完全照搬西方,而是因地制宜,将西方医院的管理与豫北的实际结合起来,从而在使西方医学中国化的过程中摸索出一条切实可行的路子,创造出自己的中国特色。

四 基督教文化与医药传教的中国化

医药传教,就其初衷来说,是以西医西药的“灵验”作为敲门砖来传播基督的“福音”,但在具体实施的进程中,面对受众地医学落后、社会悲惨的现实,传教士博爱的基督教精神被激发和升华,人文主义成为将西方现代医学中国化的伟大力量,原来作为手段的医药成为主要的事业,本来是目的的传教相反倒经常居于次要地位。换言之,基督教本来是医药传教的宗旨,但基督教精神反而淡化和虚置了传教的宗旨,将传播医药上升为主要目的。这种手段和目的角色的转化,恐怕是教会所始料未及的,但客观上却促成了西方医学在中国的本土化。后来教会医院“医疗”与“传教”的分离,以及去宗教化的世俗化,就是这种发展的自然结果。

加拿大传教士虽然比西方列强各国传教士来华要晚,但国际背景相同,同样享受不平等条约带来的特权,受到英国在华外交机构的保护。但加拿大传教士有组织来华传教时,他们的祖国还刚刚取得半独立地位,在中国不像那些老牌帝国主义国家一样有政治的或商业的利益,也始终没有加入列强侵略中国的行列。所以在他们的传教过程中没有掺杂本国侵华政策和侵略目标。当时的加拿大相对于中国而言,是经济发展较高、文化科学技术先进的国家,来华传教士多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专业人士,文化素质较高,他们舍弃国内优越的工作与生活环境,甘愿到中国内地的穷乡僻壤来工作,很大程度上是出于一种宗教的、人道的信仰和热情。对基督徒来说,基督教精神是一种心灵信仰和纯洁精神,是一种博爱、宽恕和自我牺牲的精神。正是怀揣这种精神,豫北的医药传教被传教士们视为宗教信仰与利他主义的具体实践,使他们克服了疾病、匪乱、战争、贫穷、囚禁乃至死亡等无数艰难险阻,愈挫愈奋,以苦难和牺牲为乐——从偏僻的乡村小镇楚旺走进豫北最大的“三府”,从下乡巡诊到建立教堂诊所、发展旧式医院直到建立当时最现代的教会医院,通过开办护士学校建立起适应当地风俗、满足当地需求的医学教育体系,从当时独一无二的立足城市、覆盖乡村的“农村医疗网”到足可与临港口岸大城市相媲美的公共卫生体系……促进了西方医学在豫北本土化的历程。

对中国人来说,由于传教士的身体力行,西医西药与中国传统的“仁术”同理,基督教精神中的博爱、人文理念与中国传统的仁爱同道,中西文化在医学这一平台和媒介上实现了从敌视、隔阂到融通、合一的艰难历程,也促成了西方医学在中国本土化的伟大历程。

医药传教与西方医学在中国的本土化,是一个综合性的课题,其中,个案间的比较,个性与共性的关系,文化动因的发掘,原始史料的发掘与整理……有许多工作需要我们去做,本文限于篇幅未能展开和深入。

这里,我们仅引用美国平信徒调查团的话来概括文化因素尤其是基督教精神在医药传教中的作用:“内外科艺术的品质,不必一定靠着屋宇的宏大,科学设备的齐整,以及传道工作的热心。品质的高低由职业的标准而定。职业的标准高,然后一切基督教的美德,如个人的注意、同情心、一视同仁、不分贫富信仰地位的精神,才能彰显基督教的荣誉。”[10]

[1]李 巍.加拿大传教士在河南活动述略[M]//宋家衍.加拿大传教士在中国.北京:东方出版社,1995:47-64.

[2]中华续行委办会调查特委会.中华归主[M].第1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7:200.

[3]Frazer Smith,Walking Part,74.It is interesting that later missionaries would point to the first seven men as the Henan pioneers:Smith,Goforth,McClure,MacGillivray,MacK-enzie,MacVicar,and MacDougall.See Dr.Alfred Gandier,“Happy Fellowship in Troubled Times,”Honan Messenger 13,6,UCCVUA 83.058C,box 57,file 16,serles 3.

[4]中华续行委员会.中华归主·中国基督教事业统计(1901-1920):上[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5:183-184.

[5]冯秋季.近代豫北加拿大传教士借医传教与妇幼卫生观念变革研究[J].河南大学学报,2010,50(1):105 -110.

[6]宋家珩.长老会著名医疗传教士罗光普加拿大传教士在中国[M].北京:东方出版社,1995:240-255.

[7]Kaiyi Chen.Missionaries and the Early Development of nursing in China[J].Nursing History Review,4(1996):129 -49.

[8]Harold Balme,Milton T.Shauffer.An Enquiry into the Scientific Efficiency of Mission Hospitals in China[M].1 -39,paper presented at the annual conference of the China Medical Missionary Association,21-27 February 1920,Beijing.J.W.Scott Library,University of Alberta,RT02 004 ANO483 Microfiche.

[9]Hampton,“Johns Hopkins,”3.See Sonya Grypma.Healing Henan——Canadian Nurses at the North China Mission,(1888 -1947)[M].Toronto.Vancouver:The University of British Columbia Press.2008:26.

[10]美国平信徒调查团.宣教事业平议[M].北京:商务印书馆,1934: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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