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亡灵书》看埃及人的灵魂崇拜和来世观

陈利娟

(山西大同大学 文学院， 山西 大同 037009)

一、《亡灵书》的由来

古埃及人有浓厚的来世信仰，关心死亡、相信来世生活是埃及宗教的一个重要特征。在他们看来，“死亡并不是人生的毁灭，而是生命从一个世界转移到另一个世界，死就是生的延续，准备死亡实际上是准备去面对与神联系的新生命。他们认为现世是短暂的，来世才是永恒的”［1］67，并把来世描绘成尘世生活快乐时光的再现。古埃及人把死亡看得如此神圣和严肃，大多数学者认为，“对于这个民族，这是生活的乐趣和意义所在”［2］86。然而在古埃及的宗教观念中，能进入来世的各项标准在现实生活中很难一一做到，这样死者的灵魂到达冥界后，就很难顺利地应付冥王奥西里斯的审判，平安地到达真理的殿堂。于是，为了迎合人们想通过审判，顺利进入来世的愿望，新王国时期的祭司们编写了大量的符咒，提供回答审讯的“标准答案”和各种通过审讯的巫术方法。他们把这些符咒写在纸草纸上，然后卷起来，随着死者一起下葬，这些写给亡灵们看的纸草书被称为《亡灵书》。

后来，《亡灵书》记载的内容逐渐扩大，增加了献给神灵们的祈祷文、诗篇和神话等。《亡灵书》还详细地描绘了来世的情况和进入来世的路线、步骤等，这样《亡灵书》就不仅是为亡灵们所写，也使现世的活人可以了解阴间，它对于传播新王国时期正统的宗教观念起了很大的作用。

从《亡灵书》所起的作用来看，它是由古王国时期的金字塔铭文和中王国时期的石棺铭文发展而来的，即把写在金字塔墓室墙壁上或棺杶四周的祈祷文、颂歌、咒语等，写在体积小，制作方便的纸草纸上，使平民百姓也可以拥有。同时，它在内容上增加了来世审判的情节，更加贴近下层民众。因而，新王国时期的《亡灵书》几乎成了每一个死者的必备品，就连不识字的文盲也要让人在他死后的棺材里放上《亡灵书》。

二、《亡灵书》的内容

《亡灵书》强烈地表达了古埃及人酷爱生命、热爱生活、渴望永生的愿望，全书包括长短不一的27篇诗歌。

第1篇《死人起来，向太阳唱一篇礼赞》，是对太阳神拉的礼赞的颂歌。拉是最受古埃及人崇敬的神，他被看作是埃及开天辟地之神。第2篇《他向奥西里斯，那永恒之主唱一篇礼赞》，是礼赞冥王奥西里斯的诗篇。奥西里斯是尼罗河、土地及丰收之神，又是下界死人的审判官，所有亡灵都必须经过他的审判与接引，才能到达永恒的世界。《亡灵书》的出现，与人们对奥西里斯的信仰是有密切关系的。第3篇到第6篇写亡灵的下界生活及其心态。亡灵怎样在下界的“大屋子中”，“细数岁月的黑暗”，又怎样战战兢兢前往“审判的殿堂”接受奥西里斯审判。处于下界的亡灵，因为过去在世间严重的罪孽而愁苦羞赧，决心洗净一切邪恶俯伏在神的左右，在真理的殿堂前亡灵接受审判:“现在这颗心确实称量过了，它是纯洁的，在它里面我找不出邪恶，他的心抵得住那天平”。［3］15审判通过后，那“活着的灵魂”就去拜见奥西里斯，说明“我是个无罪的人”。第7篇到第15篇写顺利通过奥西里斯真理殿堂审判的亡灵，再次“进入了白昼”，获得永恒，并与奥西里斯、拉及众神合而为一。此时的亡灵，“再不会死亡;无论人，无论成圣的死者，甚至无论众神也不能从我不朽的道上拖我回转”［3］16。第16篇到第20篇写经过审判“心灵纯洁”的亡灵，被允许登上拉的“舟”成为“拉”的水手，并用“拉”的名字战胜了那邪恶的蛇。“拉”的“舟”随着清风航行，亡灵跟随“拉”会见了西方的众灵魂，接着又扯起清晨之帆航行到“胜利的港口”——“东天门”。第21篇到第26篇，每篇都有独立的内容，总的是表述怎样才能获得复活永生。第27篇，是一首赞颂苍穹的颂诗，但诗歌将人间世界的大地、田野、沼泽、草原、江河、飞鸟、母亲、黎明、旭日……写得栩栩如生，亲切生动，实质是一曲现实世界的颂歌。

三、埃及人的灵魂崇拜和来世观

(一)古埃及人的灵魂观

埃及人是诚信灵魂不死的民族，灵魂观念是埃及宗教思想中最重要的观念之一。埃及人深信人和万物都拥有一种超自然的永恒存在的灵魂，在生命现象中，灵魂的重要性超过了肉体，肉体可以毁损、消失，但灵魂不灭。灵魂如果攀附于肉体，则生命可以再生。他们从经验中领悟到各种有灵现象，如睡梦中的影像、病中的错觉、阳光下的阴影图案等。所以，埃及人坚信灵魂是客观存在的，并且每个人的灵魂不止一个，而是有五个。

第一个灵魂叫“卡”，在埃及语中指生命的精气、精神。“卡”与生俱来，有着本人的形象。“卡”对于人非常重要，它比个人肉体生命存在的时间更长。“卡”在人活着时附着于肉体之内，死后继续附着于尸体或与本人肉体酷像的雕像上。“卡”存在的时间的持久程度，是根据尸体或雕像保存的完好程度而定。在埃及卢克索神庙的一面墙上，现仍然保存着一座珍贵的浮雕，它真实地再现了国王阿门荷太普三世出生时的情景，神用双手抱着新生的王子，旁边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孩子，好像孪生兄弟一样，这个旁边的孩子身上刻有“卡”字，这就是初生儿的灵魂。

第二个灵魂叫“巴”，意思是永远活着。人死后，“巴”就随时飘出身体之外自由活动，但尸身或者雕像仍是“巴”依附的基础，“巴”在自由漂浮中经常飞回墓穴，把人们的供品带给棺材中的尸体享用。当“巴”重新进入身体后，死人便苏醒过来享用食物。按照原始思维的形象性特征，埃及人也自然地把抽象观念转化为形象来把握表现。“巴”就被画成一个具有人头和人手的“鸟”的形象。为了方便“巴”自由进出，人们往往在墓室、棺材上开个小孔。这同我国西安半坡村原始人在瓮葬所用的瓮上开的小孔是同样的含义。

第三个灵魂是“心”，具有伦理意义上“良心”的含义。埃及人认为，心脏具有辨别和认知的能力，它决定个体的行动和意志。人如果失掉心脏，很可能落入黑暗而不能再生。

第四个灵魂是人的影像。影像随着人的动作而展现，有时是全身，有时是半身，有时是正面，有时是侧面。为了完全准确地表现影像灵魂跟人形的合拍，在绘画人像时往往采用正侧面组合画法。影像不能受到毁损和歪曲，它直接影响到生命和健康。因此，凡是代替本人影像的肖像、雕塑必须是本人的准确的影像。根据这种想象，埃及人在陵墓中或宗教巫术中有意地在四壁画上许多毒虫，并让它们的肢体有所残缺，或者在动物画像的要害部位画上刀、箭等，经过这样致残的动物、毒虫，不会再对人或尸体构成伤害，因为它们已经完全没有影像灵魂了。

第五个灵魂是人的名字。在现代人看来，名字只是单纯的代表符号，与个人的生死祸福毫无关系。但在受原始宗教巫术和原始思维制约的埃及人看来，名字是个体的又一个灵魂或本质、根本。一个人的名字如果被人不断地诵颂，那么这个人就长生无虞，反之，如有人诅咒，或抹掉刻在石头、木头上某人的名字，或践踏、侮辱名字，那么这个人将遭厄运，甚至不可能在死后获得再生。因此，在埃及数千年的历史过程中，每当一个国王被推翻，或遭到反对时，后来的国王、祭司们往往命人抹去或凿掉该国王的名字，以表示对他们的憎恨、诅咒和否定。

(二)金字塔和“木乃伊”

由于笃信灵魂不死，所以埃及人死后尸体必须保护好，不让它腐烂，以便使飘荡的灵魂“巴”有家可归，使灵魂“卡”有所依托，这种信念产生的结果表现在两方面:一是制作“木乃伊”，使之成为死者灵魂依存的基础，二是非常重视坟墓的营建和装饰。

为确保遗体的万无一失，坟墓必须修建得牢固无比。因此，埃及人对营建坟墓的重视超过了对建造世俗性住房的关心。在古代，每一个有钱的埃及人都要为准备好一座坟墓以享受永生而一直忙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法老们更是不惜耗费巨资，耗费大量的人力、物力修建庞大的金字塔，为其来生做准备。坟墓是为死者继续过尘世生活而准备的，因此必须带入一批与其生前地位相称的财富。起初，坟墓中只摆放食品、饮料、衣服首饰、家具和化妆品，后来又放置生前供他役使的仆佣的雕像，墓壁上绘有人间日常生活的图景，如田间的耕作收割、作坊里的酿酒制陶、牧场上的牲畜的放养、贵族官邸的游猎饮宴等。

埃及的法老们以“拉”之子自称，与他们尊贵的地位相称，他们的坟墓也与众不同，他们修建宏伟庞大的金字塔作自己的坟墓。因为拉神的标志是太阳光芒，金字塔象征的就是刺破云天的太阳光芒。埃及最大的金字塔有三座，分别是第四王朝的胡夫、哈夫拉和孟考拉的金字塔。“胡夫的金字塔位于古萨的岩盘丘陵地带，原高146.5米，现在损减为137.2米，其塔身共计250层级，共用了230万块平均2.5吨重的石材砌成。在胡夫金字塔西南160米，有一座哈夫拉的金字塔，原来高143.5米，现在为136.5米。孟考拉的金字塔，位于哈夫拉金字塔的西南200米远，塔基边长为108.5米，原高66.5米，现在为62米。”［4］88在这三大金字塔的周围，还有一系列小金字塔，组成了金字塔群。

除了修建坚固的坟墓外，埃及人还处心积虑地发明了“木乃伊”这种独特的保存尸体的技术，以保护尸体不致于腐烂，使灵魂能返回尸体，并永恒地生存下去。他们保护尸体的方法是将尸体脱水，制成“木乃伊”。大约从第一王朝开始，埃及人把内脏，特别是肝脏、肠、胃取出，使空洞的肉体迅速干燥起来，以便更好地保存。到了第五、第六王朝时，下层阶级的人们也把取出的内脏单独存放在木箱中的石灰石的“卡诺匹斯”罐子中，并且把尸体用树脂浸过的带子捆扎，至此已经完成了“木乃伊”的制作技术，而在新王国时代，“木乃伊”制作技术有了显著的提高。

古希腊著名的历史学家希罗多德指出:“埃及人是最先说人的灵魂不死，并且在人死后，身体入土时转变为另一个有生命的东西”。［5］36所以他们精心地保存尸体，精心地营造坟墓，并在墓中放入死者生前的日常用品，还要精心准备冥界指南——《亡灵书》。埃及人如此执著于灵魂不灭、生命的轮回再生，是基于对现世生命的热爱，对生命永恒的渴慕，对死亡的抗拒和超越意识。

［1］ 邱紫华.东方美学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

［2］ 李模.论古代埃及的奥西里斯崇拜［J］.贵州社会科学，2013(2).

［3］ 郁龙余，孟昭毅.东方文学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1.

［4］ 刘文鹏.古代埃及史［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5］ 沐涛，倪华强.失落的文明——埃及［M］.上海:华东师大出版社，19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