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好用”的景观——访奥雅设计集团董事李宝章

文·图 ◎ 陆红梅 戴嘉旻

李宝章：奥雅设计集团董事兼首席设计师，清华大学建筑系学习与教学7年，加拿大温哥华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园境硕士留学、工作9年，1999年在香港创办创建奥雅设计集团。此后奥雅集团陆续在土地规划、景观、建筑、市政与文化等领域快速拓展，并成为行业的佼佼者。

《园林》：从一名使用者的角度，您能区分奥雅和非奥雅设计的作品吗？

奥雅：奥雅在设计项目的时候，一定会注重景观和周围的融合，我们会观察人会有什么样的使用行为。如果是社区项目，我们就会特别关注儿童和老人的需求，让社区更有人情味、安全感和幸福感。譬如我们会设计能举行不同形式社区活动的场地，如大草坪。景观的功能一定要和人产生社会关系。空间是社会关系的容器，所以空间的设计必须考虑人的使用。

中国正经历从文化适应到文化植入的过程。当我们自身还不够发达的时候，我们可以接受外来的各种千奇百怪的设计；但当我们自身足够强大的时候，就会有自己的观点和立场，可以很自信地对不合适的设计说“不”。

所以，做任何项目，无论是旅游项目还是市政项目，必须以文化为依据。譬如我们在福建有一个项目，由深圳的和北京的团队共同参与。后来，北京的团队退出了。因为福建在南方，从各方面来衡量，深圳的团队对福建能更深刻地体会和理解当地的文化，包括植物。景观设计师必须对自身有清醒的认识和掂量。

奥雅在做设计的时候，一定会紧扣地域文化和生活本身，这大概就是奥雅项目标识。

1.奥雅项目——运河岸上的院子：建筑的设计风格上延续了地域文化，在保有中国内涵的基础上多元化发展，吸纳东方建筑精髓，凹庭院、内庭院的设置如同阴阳接榫，巧妙而熨贴。在景观设计上沿用了建筑设计的空间理念，并研究了传统宅院及王府宅邸的建筑与庭院的关系，将几条主次道路重新规划。高墙大院加强了独栋别墅的私密性，同时提升了整个建筑从入口到建筑及庭院的整体品质感和尊贵感

《园林》：李总一直在强调“文化”这词汇，您对文化非常地关注？

奥雅：是的。其实从奥雅的选址就可以多少看出一家公司的价值取向。奥雅公司在深圳的选址是蛇口，北京曾选在三里屯，上海选在新华路，都是一些有文化底蕴的地点。

文化无所谓好坏，只分成熟的文化和发展中的文化，但大家都喜欢的地方一定是拥有相对成熟的文化。我特别喜欢杭州，因为这是一个自然山水的城市，也特别注重文化。在杭州，即使到了城市的最边缘，农民的楼房依然造得很细致，无论在色彩和材料，都和西湖很匹配。杭州的西湖，历朝历代下来，都保护得那么完好。开个玩笑，如果这湖在其他地方，可能早就被瓜分完了。

《园林》：那您认为杭州能把西湖如此完整地保留下来，是因为杭州有一个强有力的政府呢，还是因为有睿智的学者智囊团在力挺，还是别的因素？

奥雅：是文化。当一个城市，全民都认为应该保护西湖的时候，即使有“虎视眈眈者”也奈何不了。杭州不是权力的中心，也不是经济的中文，但这个城市重文化。杭州也有有钱人，也有官员，但无论是官员还是富裕阶级，他们都认为要保护西湖，不能让自然只为少数人享受。这样，城市就达成了共识。文化是所有东西的总和，很强大，甚至可以影响到一个城市的发展。

同样，杭州文化的权威性也影响到在杭州做景观的设计师。我设计杭州的项目时，就会特别小心，如2010年设计的杭州城西欣盛东方福邸，概念设计做了三轮，方案做了五轮，扩初设计做了两轮。当然，精雕细琢出精品，这个楼盘景观自建成以来一直是奥雅在自然山水园领域的样板和骄傲。

2.杭州东方福邸起伏环绕的山系加强了园林的幽深感

3.杭州东方福邸掇山理水，形成瀑布和山涧

4.丰富的种植搭配与大型草坪相互映衬，提高活动场所的景观品质

《园林》:如今广场舞扰民一直成为热点，上海鲁迅公园甚至为抢地盘发生冲突，您认为如何利用规划解决社会需求与场地之间的矛盾？

奥雅：中国正步入老龄化社会，一个城市中，老年人口越来越多，如何让老年人过好每一天，这是一个社会问题。

这么多老年人到公园，到广场上去跳舞，说明这个需求很强烈。对于一个城市来说，这是一个社会需求和文化需求。城市管理者应该满足市民的这个需求，提供给人们跳舞的空间。遗憾的是，在很多城市管理者的眼中，建高楼是城市建设，而建公园就不是。也有很多人觉得广场舞不美，那其实是因为环境不美，如果在绿草如茵的街角公园，在林间的空地，在大树下那会是另外的景象。

人如果出门，也许逛街比逛公园有趣，但一个城市不能全部是街市，我们需要动态的街和市，也需要宁静的景和观。社会是多重价值的叠加，城市建设需要多元的人本制度，不能只关注经济，否则生活在城市中的“人”这个主体会感觉不舒适。

《园林》：对于一些旅游景区、古镇，光保留、修复建筑本身远不能体现出其悠久的历史文化。您认为针对这一系列场地，如何运用景观设计来体现出文化氛围？

奥雅：古镇或者旅游区的景观规划其实是很综合的。这其中通常有传统的空间和传统的建筑，但需要商业模式的转化。如何解决传统的景观和建筑空间和使用的关系是这类项目景观设计的关键。

5.无锡清名桥尊重老街原有建筑的历史风貌，表现具有独特历史感的景观

一个传统的街区，需要古典和现代的对话，需要历史感的对比和叠加，建筑是老的，景观是新的，那才有趣。譬如无锡古运河上的清名桥南长街历史文化街区沿河而建，至今仍保持者晚晴和民国初年的建筑风格。奥雅于2010年承担了无锡清明桥的规划和景观提升，现在清明桥已成为无锡的一个新的旅游景点。设计师需要考虑吴文化、运河文化及工商文化等意识形态的内容，也要考虑人流量和服务车辆（商店送货），节庆时大量的人流和疏散等最实际的问题。

6.清名桥将吴文化、运河文化及工商文化的历史印记充分融入景观设计之中

7.清名桥通过景观功能空间配合不同形态的业态打造活态露天博物馆——21世纪的“清明上河图”

除了景观，传统街区还需要一个新的商业模式，在这个商业模式中体现出所有这些要素的综合价值。前几天我又去了一趟上海新天地，感觉很好。上海新天地要发展，如果简单地复制一个新天地很容易，但它没有这么做，而是新开辟了一条地下的街，让人看出不同，但能感觉到是从新天地延伸出去的。所以一个古镇或街区的发展，如果不成功，那肯定是商业不模式不好，如果已经成功了，那就一定要把握好，如何往里添加新元素，内涵要延伸，而不能简单地复制。

《园林》：我们接触到一些景观设计师，甚至一些园林部门的管理者，有时候很为我们行业的地位发愁，譬如园林部门辛辛苦苦做好的绿化景观，遇到市政上需要开挖或施工，就会无条件地让道，顶多事后补栽几棵树。

奥雅：对于景观设计师来说，一是自己的格局要大，不能受困于眼前的现状而不去追求先进的理论和思想，如果你的理念比别人更先进，如果你的思虑比别人更周密，你就可能争夺到话语权。否则你就只能跟在人家后面走，或者沦落为外行眼中“种树的”；二是要有本领和功力，有足够的专业修养和技能。当你具备做大事的能力，才可能有机会去做大事。

我们日前中标的深圳前海大铲湾项目，就是采用了生态都市主义的理念。参与投标的有规划公司、建筑公司和景观公司等。最后我们和深圳大学合作的设计中标了。我们的设计以水为魂，分析水怎么做，从湖到河到湾，围绕着“如何让深圳这个城市亲水？”这个问题来做设计。也就是说，我们从一个更大的格局上来思考和设计这个项目，所以我们的方案被采纳了。

《园林》：关于植物，现在很多植物科研应用单位，每年都推出很多新优植物。从产业链的角度，设计师处在产业链的前端，只有设计师把好的植物品种纳入了设计方案，这个品种才能得到推广应用。

奥雅：其实，植物本身就是一种景观。我很高兴地看到，《园林》杂志编委中的第一位包志毅老师就是植物学专家。

一个好的景观，即使不说从植物开始，我们也必须说，是从一个生态的空间开始，到一个生态的空间结束。而这个生态空间中，植物是唯一能和空间对话的、有生命的要素。现在，植物供应商对景观设计师的期待，就恰似景观设计师对一个项目的规划师或建筑师的期待。景观师提前介入一个项目的总体规划，景观能发挥的余地也就更大；就像植物提前进入设计师的视野，景观效果才可能更漂亮。

《园林》：奥雅从地产景观起步，目前涉足景观设计、城市规划、建筑设计等。但这两年奥雅旗下推出了一个洛嘉儿童主题乐园（Virginia's Playland），是全新的创意儿童主题空间产品品牌。通常来说，儿童乐园这样的版块，充其量只能是一个大型项目中的一个子项，或者是一个附属设施。作为一家大型的设计公司，奥雅怎么突然有兴趣关注儿童乐园这一“小版块”？

奥雅：洛嘉是我太太、也是奥雅的总经理李方悦女士创立的。起因是每次我们带孩子出去玩，总感觉到国内儿童游乐设施的缺乏，或者即使有，也是一些千篇一律的成品设备，毫无创意可言。所以我们就决定自己做，为孩子们的童年而设计。

现在，我们的孩子其实很可怜，每天接触的是电子产品，离大自然很远。像我小时候，每天都疯玩，爬树，爬到树上去唱歌。现在的孩子都没有机会爬树了。生活在互联网时代，人类感知自然的能力也变弱了。人在成长的不同阶段，都需要玩，尤其是在自然中玩耍和成长。但我们现在特别缺乏充满乐趣的自然的玩乐场所。洛嘉儿童主题乐园就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下应运而生。现在我们在福州和重庆都完成了儿童公园的设计项目。我想这将会是奥雅新的重要分支之一。

8.洛嘉儿童主题乐园：通过景观、构筑物提供给儿童一个充满乐趣、自然的玩乐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