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或离开:某农村地区少数民族初中生的学生角色冲突研究

2014-03-30 02:42王渊博
当代教育与文化 2014年4期
关键词:拉力家庭儿童

王渊博

(中央民族大学 教育学院,北京 100081)

工业革命以来,现代学校教育日益体现了其培养现代人的关键作用以及不可动摇的地位。英国在1870年颁布 《义务教育法》,义务教育从此开始;二战后,美国实行12年免费教育;我国亦于1986年颁布了 《中华人民共和国义务教育法》,在2006年进行修订,于2008年在全国范围内推行了九年免费义务教育。但是,辍学现象从未因其义务教育的重要性和强制性而消失,随着现代化程度的加强,城镇化速度的加快,学生面临的选择越来越多,农村地区的辍学率反而有所增加。笔者采用人类学的方法——田野调查方法,对云南省陇川县的一所乡级初中的4名辍学生作了深入访谈,从学生个体出发,对他们承担的多重角色进行了分析,运用推拉理论对角色冲突过程作了剖析。

一、辍学生案例

这4名辍学生的家离学校非常远,没有柏油公路,都是棠石路。棠石路也是该县最近几年在 “陇川县扶持人口较少民族发展项目”经费资助下修建的。村子与学校之间没有通车,交通非常不便。这些学生平时都是走路上学,一般要走最少1个小时。

调研时,计划去访谈的第一位辍学生叫石达明(化名)。然而,访谈时,他已经去广东打工了,时隔他的辍学时间才几周。笔者在田间访谈了达明的母亲。当时,达明母亲正在和几个亲戚在地里打油菜籽。对于达明的辍学原因,她说达明学习不好,家境也非常困难。丈夫前几年在工地因病去世了,而且年迈的婆婆多年卧病不起,家里缺少劳动力,缺少经济来源,还有两个孩子正在上小学。她说非常希望她的儿子能考上大学,能找到一份好工作。但是家里需要更多的生活经费,等不及儿子上完初中,更不用说上大学这个渺茫的期望了。

小新 (化名)在初一第二学期离开学校,目前在家种田。他上学时擅长语文的读和写,但是数学和英语学习非常吃力。他父母和哥哥几年前去了山东打工。他们每年在春节时回来一次,每三、四个月往家里寄1000元生活费。此外,小新家每个月还能得到政府的800元钱的人口较少民族补助,他自己干农活也有一些收入。在调研时,他说自己刚打了20袋油菜籽,不知道能卖多少钱。弟弟正在初一读书,在学校寄宿,政府给寄宿生每人每个月75元钱生活费,直接打到饭卡里,充当伙食费。小新每个月给弟弟100多元的生活费,他成为了“一家之主”。他不知道弟弟在学校里的表现,也没问过他。他感觉在家里比在学校快乐。但是他说如果他的父母在家,他很有可能就不会辍学。

小新有一个朋友叫小亮 (化名),身体瘦小,汉语不太好,在面对陌生人时非常害羞。在笔者与他交流时,他总是用双臂从后面搂着小新的肩膀对笔者 “笑而不语”。大多问题的回答都是小新代他回答。小亮父母和弟弟在他上五年级时 (四年前)就已经到山东打工了,而父母走后不久,他就辍学在家了。他的父母和弟弟四年里没有回来看过他。他听说他的弟弟在山东省的一所学校里上学。他非常想念他的父母。他的经济来源是中国政府给家里发放的人口较少民族补助和种地所得的收入。他的全部收入由大妈 (大伯的媳妇)保管。有时他在自己家里住,有时就和小新生活在一起。俩人一起玩儿,一起下地干活儿。他不想再去上学。

另一名辍学生叫小辉 (化名)。笔者见到他时,他头发卷曲,明显是烫过的,帽子歪戴着,穿着也非常个性;在他家一起玩儿的几个朋友的头发染成了黄色,穿着非常个性。他在三四个月前刚辍学在家,家庭成员中有父母和姐姐,姐姐在深圳打工,已经嫁给了深圳的当地人。他说,学校有很多朋友,当时玩儿得很好,逛街、捉迷藏。他喜欢上学时跟朋友玩儿的情景。但是 “上课不会听,听不懂”,英语和语文非常差;加上他每周四都没有买饭的钱,总是在周四 “逃学”回家,逃学的次数多了,功课跟不上进度。他一周需要30元钱,而自己只有25元钱,笔者问他,“你父母知道你的钱不够花吗?”他说,“知道,但是不给”。“那你怎么办呢?”笔者问。“要么朝老师借,要么就周四回家,饿肚子的感觉很不舒服”,小辉说道。有一次和另一个朋友在 “逃学”回家的路上正走着,俩人商量“与其饿肚子难受,不如不上学、回家算了”。当时陪同笔者一起调研的黄老师听到此话感叹道,“怪不得很多同学在周四都跑回家,因为初一学生的饭补不是那么容易到位,有一个下发的过程”。笔者问他 “你现在在家里闲着,以后有什么打算”时,他沉默不语。我问他 “你还想上学吗?”他说 “想,在学校快乐得多”。

二、理论阐释:角色冲突理论与推拉理论

从上面辍学生案例中可以看到,农村学生家庭经济较困难,父母外出打工较多,有的学生挑起了家庭的重担,回到家中帮忙负责家务和农田,有的外出打工赚钱养家。那么学生在这辍学过程中经历了一个角色的选择过程,在学校和家庭中间作了一个角色选择。

角色指称 “一定社会身份所要求的一般行为方式及其内在的态度和价值观基础”。社会角色是社会规范的一种概念化和分类化的表现形式,是特定社会和文化的具体表现,是一定经济社会文化条件下的产物。在不同的社会和特定的文化环境下,社会身份不同,所扮演的角色也不同。社会规范也为不同的角色规定了特定的行为,也就是外在社会对于在社会结构之中占据一定位置的人如何行为和如何看待事物,总有一定的期望,这种期望就是角色期望。[1]

如果个人不能同时满足对其有意义的多种角色期望,就呈现出矛盾心态,形成了角色冲突。[2]对处于一定社会经济发展状况下的个人来说,个人在社会化过程中,所承担的角色也越来越多,越来越复杂,那么个体在不同的角色之间开始进行权衡,对一定角色的归属和认同会影响其对其他角色的选择,尤其是社会地位所赋予的角色之间的差距较大时,个体会产生角色间冲突。角色间冲突指个体在不同的角色之间产生的冲突,而角色内冲突是因在同一角色中满足不了很多不同的期望而产生的冲突。这时个体为解决角色间的冲突问题,会选择一个角色,放弃一个角色,以满足内心的需要,适应社会。

一个在学校学习不好的学生,面对家庭和当地社会对他们的要求,他们如何解决角色间的冲突问题,这个角色选择过程是如何发生的,最终所选择和认可的角色是否包含了一定的内在拉力,而所放弃的角色是否包含了一个外在的推力?这个推力和拉力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力学概念,包含了个体在选择过程中的态度和情感。推拉理论最早可追溯到英国社会学家拉文斯坦 (E.G.Ravenstein)在19世纪80年代提出的 “迁移法则”,当时拉文斯坦已提出了这一理论的基本框架。20世纪50年代末,唐纳德·博格 (D.J.Bogue)提出了系统的劳动力转移 “推-拉”理论,用来解释移民潮。他认为,从运动学的角度来讲,人们做出迁移决策时来自两种不同方向的力相互作用的结果,一种是促使人口迁移的力量,包括来自农村推力 (如较低的收入水平、农村劳动力过剩导致的失业或就业不足)和城市拉力 (如较高的工资收入、较好的生活水平和受教育机会等)。另一种是阻碍人口迁移的力量,包括来自农村的拉力 (如和家人团聚的快乐、熟悉的社交网络和社区环境等)和城市的推力 (如激烈的竞争环境和陌生的生产生活环境等)。[3]后来,美国学者李 (E.S.Lee)对该理论有所修正,他认为流出地和流入地实际上都既有拉力又有推力,同时又补充了第三个因素:中间障碍因素,认为两种力相互作用,推力因素也有拉力的存在,拉力因素中有推力因素的存在,这种因素也被有的学者称为 “反推力与反拉力”。[4]

笔者首先澄清本文对 “辍学”现象的认识,这将有助于读者理解本文的研究思路。目前,政府和学术界认为学生个人的辍学是学生学业成就低下的表现,是家长不重视教育的体现;而学校辍学率高是教学质量低下的表现。辍学不仅仅意味着放弃了学习机会,同时也放弃了他们 “美好的未来”,认为接受高等教育意味着较高的经济地位和社会地位,这是人们对教育 (尤其是高等教育)结果所做的一个美好假设和角色期望。笔者认为,辍学并非一个 “非黑即白”的问题,而是学生在社会化过程中对自己所承担的不同角色进行的一个主动选择过程,在推力和拉力之间的中间障碍中也进行了多次挣扎,有的辍学生坦言在学校有同学一起玩耍,过得也比较快乐。有的辍学生家长也并不否认 “知识能改变命运”,然而,少数民族辍学生在家庭中作为单独的个体,其家庭作为社会上的一个独立单位,必然受着其所处的社会、经济、文化的影响,例如经济的贫穷,社会保障制度的不完善等因素。辍学是学生自身和其家庭复杂关系和利益中做出的一个利弊权衡。笔者力图通过对这4位辍学生的辍学经过和家庭现状,呈现学生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所面临的角色冲突,如何避免这些冲突,推动辍学的具体推力、拉力和中间障碍是什么。

三、理论分析:辍学生解决角色冲突过程中的推拉力因素深描

(一)辍学的推力因素

学生主动放弃学生这个角色,选择离开学校,首要的推力因素来自学校。在个案中,我们了解到,这几个辍学生在一些重要的考试科目上成绩并不理想,例如英语和数学。他们不适应教师的教学进度,不适应教师的授课语言,在学校找不到归属感,这些都属于学生低学业成就的表现,也形成了学生离开学校的推力。缘何如此?以往学者做过一些研究,帕尔 (Pal,2004)发现根据学校水平不同,决定学校的成功因素也不同,家长的教育决定了低年级学生的学业成就。家长的知识系统与学校教育教授的知识系统有极大的差距,在儿童面临低学业成就时补救措施有限。许丽英、袁桂林指出教育因素 (主要是课程因素)已经取代经济因素成为学生辍学的第一位原因。[5]同时,农村课程显示出“城市化”取向,课程评价 “分数唯一”,[6]学校教育远离了农村学生的实际。那么,学校教育是一个组织性较强的单位,罗兰德·萨尔皮 (Roland G.Tharp,1989)认为,在家庭和社区发展出来的一些社会过程,对教学是有挑战性的。因为学校是一个有特定期待的组织过程。[6]如果家庭对学生的教育期待较低,那么学生会将其转化为对自己的教育期待。贝蒂 (Bedi)和马萧尔 (Marshall)(2002)集中研究学校参与和学业成就的相互关系,发现有较高教育期待的儿童更容易留在学校。[7]学校教育作为现代化程度的一个重要表现,已在逐渐取代传统的家庭教育。在城市,家庭教育对学校教育有促进作用,家长有较多的时间和耐心关注儿童的学业,即便工作较忙的家长,也会聘请家教或者让儿童参加课外辅导班,与学校教育保持一致,甚至通过课外学习弥补学校教育的一些疏漏。而对于偏远的少数民族农村地区而言,家庭教育的内容、社区环境与学校里的教育内容不相容,家长和社区对儿童的学校教育 “无作为” (不是 “不作为”)。然而,少数民族学生的语言、价值观、态度无不烙印了本民族的文化内核,烙印了家庭的文化程度,而教学质量不高和不懂少数民族语言的师资队伍俨然不能胜任教授这些原本基础较差的少数民族儿童的任务。笔者在访谈小辉时,笔者问道 “你希望老师用阿昌语讲课吗?”他反应变慢,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也没有遇到过这个问题。当时陪同我一起调研的老师对他说 “想怎样说就怎么样说嘛”。他说 “想”。我问他 “在什么条件下你还能去学校学习呢?”小辉回答说,“只要我上课好好听,老师讲慢点,我就能上好学”。可以想见,很多农村地区的孩子对自己的成绩归因是向内的,而没有考虑过教师和家长等外在的因素。

同时,大多数辍学生都来自距离学校较远的村寨,上学路途非常遥远,尽管是寄宿在学校,但是每周末回家要走好几个小时的路,学生心理负担变重;与家长的情感联系少,更容易孤单、不合群。同样,家庭距学校远,也反映了家庭的经济状况。因为学校一般都建在较繁华的乡镇上,距离城镇越远,经济发展程度较弱,家庭也较贫穷。孙百才与仝辉提出了很多影响辍学的变量,如儿童性别、母亲的受教育程度、学校离家距离、上幼儿园或学前班时间等因素。[8]其中学校离家距离的远近作为辍学因素之一被提了出来,可见这个推力因素不能被忽视。

同时,离开学校也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他们的内在心理需求。因为当这些学生内在的学习动力不足时,在高组织和严密结构的控制下,他们在单一的评价模式下被认为是差生,认为是能力低下的学生,渴望自由、不愿被学校的规范和制度所约束是他们共同的心理特征,而辍学是逃离管束和避免内心冲突和矛盾的一个选择。

(二)辍学的拉力因素

低学业成就的表现在一定程度上解释了学生离开学校的主要动因。以往学者也对学校教育所表现出来的推力因素做过详细的探讨,对辍学生的家庭经济原因也做过研究,但是并未从辍学生在家庭经济面前中所承担的角色方面做深入探讨。

1.家庭对经济和劳力的需求

虽然国家实行九年免费义务教育,但是国家实施的 “两免一补”政策中的补助除了满足儿童基本的伙食花销外,学生仍然需要从家中获取30-35元不等的钱,用来买食物和笔记本,这对于一个贫困家庭来说,每个月支出100多元钱非常吃力。因此家庭对经济的需要构成了儿童避免教育支出的一个拉力。1998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表的一篇报告 《学业失败,不必要的机会:小学阶段留级和辍学》 (Wasted Opportunities:When Schools Fail Repetition and drop-out in primary schools)中提到儿童辍学的最大原因在于经济拮据。[9]阿纳·鲁特·卡多莎和多蒂·威恩 (Ana Rute Cardoso &Dorte Verne)认为儿童工作和较早的父母身份是构成辍学的最大因素,而最大可能造成儿童工作的因素就是儿童家庭的极度贫穷。我国的现状与国外不同,在基础教育阶段,一般是辍学后才有成为父母身份的可能。[10]张国艳认为家庭经济来源少和对教育投入低是导致学生辍学的首因。[11]

这些研究结果都显示出家庭经济困难的儿童更容易辍学,家庭对经济的需求对解释儿童辍学非常关键。案例中几个辍学生的家庭经济也都非常贫穷,尽管小辉每个月只需要多5元钱就不可能饿肚子,但是家庭经济负担重,一方面是因为孩子的学业成绩不好,这笔钱给出去也是 “白给”,教育支出得不到相应的教育回报,就是教育机会成本太高。当然,在一些经济富裕的家庭,由于家长不重视教育,认为子女不用接受教育也能继承家产,找到好工作,让子女放弃学校教育,回家帮忙料理“家业”,可称为 “非贫辍学”。

同时,家庭从儿童那里获取劳力,避免社会风险,石达明就在家庭中扮演一个非常重要的劳动力,通过打工收入为弟弟和妹妹赚取学费,为奶奶赚取医药费,避免这个家庭遭受更大的风险。小新和小亮的情况也是如此,家长都外出打工,自己作为长子不仅要承担看家的责任,充当农忙时节的劳动力,还成为了 “一家之主”,避免这个家面临“分崩离析”的风险。菲兹斯曼斯 (Fitzsimons)探讨了儿童劳动和学生辍学的关系。她抛开家庭收入水平决定儿童辍学的可能性这一关系,验证了家庭收入流动的风险对辍学是否重要。她认为在一些国家,保险市场还未发展起来,儿童劳动可以被家庭当作保障机制来抵抗收入波动。她的结果将 “支持”借用到假说当中,认为儿童劳动承担保险角色。不使用儿童劳动力时,只能保障家庭水平的风险,但是却不能保护家庭收入在整体乡村水平上的变化无常。比格勒 (Beegle)在越南区域研究了大米的价格和自然灾害与辍学的关系。结果显示,儿童劳动降低了学业成就。瑞瓦林和伍德 (Ravallion&Wood)发现,尽管白天上学的时间短使得儿童劳动成为可能,但是学校补助极大地提高了学校的在校率,减少了学生劳动。[12]在中国,儿童在家庭中承担着很重要的角色。因为我国社会保障制度仍然不够完善, “养儿防老”的观念仍然根深蒂固。儿童在家庭中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劳动力,是家庭非常重要的经济支撑者。尽管学生辍学现象背后有很多原因,但经济因素仍然被大多数学者认为是影响辍学率的最显著因素。[13]因此,家庭的经济需求构成了儿童放弃教育的一个显著拉力。

2.同伴的支持

初中阶段学生的自我认知和参照大多时候来自同伴,朋友的爱好、兴趣与学习成绩跟自己相仿,同村的伙伴与自己又一起步行回家、上学。当一个学生在学校很少能找到归属感,而如果朋友动摇了上学的意志,另一方也会动摇。小辉和小亮在决定辍学时,俩人 “一拍即合”,逃学路上就决定了辍学。在这种情况下,家长和教师都很难劝服学生继续返校。有的辍学生辍学是因为有在外打工的同伴能为自己介绍一份工作,形成了 “自愿性辍学”。

(三)反拉力和反推力因素

尽管学者在辍学现象中看到了较明显的推力和拉力,然而,中间还有隐蔽的反推力和反拉力因素的存在。

上文提到了辍学现象明显的推力来自学校,那么 “反推力”同样隐蔽在推力中间。尽管学生在学校成绩不好,没有归属感,有的学生饿肚子逃学,但是他们认为在学校里的朋友比在家里的朋友多,也有一些关心自己的老师,如果不把学习纳入其中,剩下的就是无忧无虑的在校生活。很多辍学生表示,“如果家人都在家”,“如果老师讲课慢一些,成绩再好一些”,还能继续留在学校上学。有的学者称为 “被迫辍学”。[14]

拉力表现在家庭对劳力和经济的期待,而 “反拉力”体现在学生辍学回家后,对学校的眷恋,对辍学待业在家的生活感到枯燥,对未来感到迷茫;在外打工受到的辛苦。因为初中未毕业的学生,大多还不满16周岁,在案例中这几个学生基本都是14岁,不到法律上规定的工作年龄,又无就业特长和本领,大多是苦力,工资偏低,同时在陌生的城市打工,没有归属感。而这些反拉力因素又使得很多学生梦想着回到学校学习,免于在城市文明中丢失自己,而 “早已没有回头路可选”。

四、总结

国家如何提高这些学生对基础教育的满意度?如何在农村家庭支付得起的教育年限内,让学生学到更多的知识和技能?辍学生避免学生角色冲突需要什么?从笔者对辍学生案例分析中了解到,他们一方面需要学校给予他们足够的信心在学校接受教育,具备学下去的动力;同时还有更充足的教育资金,也有来自家人的情感依托;还有来自完善的社会保障制度对家庭所遭遇的风险的规避。学习信心来自学校和自己的相互作用,而经济支持和社会保障制度给予学生的是安心学习的环境。否则,学生学业成就再高,学生也没有办法呆在学校里安心学习。完整地接受义务教育对于贫困的农村家庭来说,是一个可能性事件而不是必然性事件,教育不是当地人的全部,生活才是;而在九年义务教育阶段的辍学现象对于城市里的家庭来说,教育是他们在城市生活下去的根基。

对于学校,无论学生选择离开还是留下,国家仍肩负着提高农村教育质量的重任;无论辍学生在家务农还是到外地打工,国家同样面临着扫除青壮年文盲和提高学生就业技能的迫切任务。无论学生怎样选择,学校更应给予学生 (尤其是后进生)内心上更多的关怀,家庭也应给予孩子更多的关爱,加强对教育的重视。无论怎样,学生辍学后都要重新考虑自己的未来,迎接生活给他们带来的种种挑战。“让每一个身处困境者都能得到社会关爱和温暖”,“努力使每一个孩子有公平的发展机会”①目标的实现需要政府和社会各方的不懈努力,深化教育改革和社会改革。现代学校教育是现代化的一个重要标志,而九年义务教育质量才是衡量一个国家现代化的重要指标。我国的教育事业还有很长的路要走,我国农村地区儿童的九年义务教育问题,仍然有很长的路要走。

[注 释]

① 李克强总理在2014年全国两会上的讲话内容。

[1] 金胜华.社会心理学 [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32.

[2] 金胜华.社会心理学 [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32.

[3] 许恒周,殷红春,石淑芹.代际差异视角下农民工乡城迁移与宅基地退出影响因素分析——基于推拉理论的实证研究 [J].中国人口,2013,(8).

[4] 仰滢,甄月桥.基于 “推拉理论”的新生代农民工身份转型问题探析 [J].中国青年研究,2012,(8).

[5] 许丽英,袁桂林.我国农村新课改面临的问题与发展走向 [J].当代教育论坛,2006,(20).

[6] 郭浩:课程视角:贫困农村地区初中学生辍学原因分析——一所农村初级中学的个案研究 [J].教育导刊,2007,(1).

[7] Roland G. Tharp. Culturally Compatible Education:a Formula for Designing Effective Classrooms.In Henry T.Truba,George and Louise Spindler (1989).What do anthropologists have to say about drops? [M].New York:The Falmer Press,pp51.

[8] Ana Rute Cardoso and Dorte Verner.School dropout and push-out factors in Brazil:The role of early parenthood,child labor,and poverty [J].World Bank,Latin American and the Caribbean Region,2007,(03).

[9] 孙百才,仝辉.农村中小学生辍学原因的实证分析[J].四川理工学院学报 (社会科学版),2008,(6).

[10] Unesco.Wasted opportunities:When Schools Fail Repetition and drop-out in primary schools [G].Education for all status and trends,1998.

[11] Ana Rute Cardoso and Dorte Verner.School dropout and push-out factors in Brazil:The role of early parenthood,child labor,and poverty [J].World Bank,Latin American and the Caribbean Region,2007,(03).

[12] 张国艳.关于西北少数民族儿童辍学缘由的社会学考察——以甘肃东乡族为例 [J].西北民族大学学报 (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3).

[13] Ana Rute Cardoso and Dorte Verner (2007,03).School drop-out and push-out factors in Brazil:The role of early parenthood,child labor,and poverty[J]. World Bank, Latin American and the Caribbean Region.

[14] 王小龙.义务教育 “两免一补”政策对农户子女辍学的抑制效果——来自四省 (区)四县 (旗)二十四校的证据 [J].经济学家,2009,(4).

[15] Henry T.Truba.Rethninking Dropouts:Culture and Literacy for Minority Student Empowerment.In Henry T.Truba,George and Louise Spindler.What do anthropologists have to say about drops?[M].New York:The Falmer Press,198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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