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向生长

2014-11-17 10:20海嫫
山花 2014年16期
关键词:儿童文学童话文字

海嫫

我的第一本童话《会飞的喔喔嗝》终于结稿了。

记得那是去年夏天,远处经历了严冬、初春的树木已经满眼苍翠了,仿佛还是昨天,那些枝条还是稀疏的——我惊讶于自己的这个发现。掩在苍翠之中的小路上,卖丁丁糖的铜铃声又一次响起,夕阳的铺洒下,一群嬉笑的孩子意外地出现……

其实,对于我来说,走上儿童文学创作的道路何尝不是另外一场意外。

最初接触文学是以诗歌爱好者的身份走近的,上大学时,像那个年龄心思敏感的女孩子一样,热衷于朗诵余光中先生的《乡愁》,抄录席慕容的诗句,追逐汪国真的足迹,很有点类似今天的追星族。

读的多了、抄的多了,血液开始不自觉地温吞起来,时不时灵光一现,冒出许多似是而非的句子。以这种魂不守舍的状态混迹了很多年,直到有一次诗友聚会,情绪高涨的朋友们突然对我“同仇敌忾”:不会唱歌、不会跳舞,在你的身上真是一点诗人气质也没有,你如此中规中矩,怎能产生诗歌的情绪?

这样的话语听着有点刺耳,可过后仔细想想,自己“随波逐流”了这么长时间,诗歌确实还停留在“青涩”阶段。但另一方面,自己明白,对文学满怀情愫,一时是无法彻底放弃书写的。于是开始尝试着写散文随笔,甚至小说。有一段时间,特别勤奋,接连写了几个短篇小说,迫不及待地找朋友交流,没想到朋友看后,狠狠吸了半支烟说:“你没有写小说的潜质!”

心彻底凉了。

或许是朋友出于安慰,提议:不妨尝试着写儿童文学吧,你表面看似沉静、甚至泼辣,但骨子里单纯到对人、对事不会设防,而且常常是典型的孩子式思维。

说到儿童文学,其实我并不陌生,儿子年幼时,最黏人的事情就是听故事,看绘本,为了满足孩子,常常四处搜儿童书籍,从外国经典的《安徒生童话》、《我和小银》、《小红马》、《大草原上的小木屋》、《爱心树》,到国内经典《宝葫芦的秘密》等。那时偶尔到外地出差,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当地书店。

在陪儿子看书的过程中,很多时候,书本上的一个故事讲完,孩子却不肯轻易放过你,眼巴巴地不停问:“然后呢……再后来呢……”

这几乎是每个妈妈都经历过的事情。这样的时候,即使再不情愿,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来,顺着原来的故事给孩子继续往下“编”。

儿子一天天长大,起先还是一个人编故事,后来慢慢发展成母子俩一起编,因为要分出谁的故事更精彩、更有趣而嬉闹,争执便成了家常便饭。编故事也成了我和儿子最好、最有效的互动、沟通方式。

一个听了N多次的故事,一定会被我们编出数不清的后续故事。

为了见证儿子的成长,懒散的我会时常在日记本上写几笔,那些“编”出来的故事自然是最常出现的文字。过后,翻看日记觉得有趣,也曾整理过几篇投稿,竟有二三“得中”,只是当时根本没有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一阵沾沾自喜后也就草草收场了。

得到朋友的提示,开始有意尝试着写了一些童话、儿童诗、寓言故事,承蒙《校园歌声》、《学生、家长、社会》、《儿童时代》等几份刊物不弃,竟然次第开花——被刊用了。

2011年,儿子高考结束,自己焦头烂额的陪学、陪考历程也算彻底结束。可是作为母亲,看着眼前个子远远高过自己、即将离家求学的“大男生”,心却一下子空荡起来。孩子成长的过程,往往正是与父母走远的过程,然而,此时我却发现自己的心态完全没有随之而成长。翻开日记,那些曾经快乐的时光就在眼前,思量再三,打定主意:整理日记,为儿子写一部书。好在当时正在贵阳一家学院上班,有假期,整整一个暑假都用于埋头写作,飞快地完成了13万字的初稿,这在事后来看,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那时,童话叫作《鸡妈妈的故事》,虽然是童话,但基本上记录的是我与儿子一同成长的点点滴滴。

动笔写作时,只希望儿子读到它的时候,可以记忆起童年的快乐,可以感悟到一家人的相亲相爱,以及师长、亲朋对他的殷切期望。正是基于这样的心态,整部文字几乎没有说教,更没有刻意给故事寄予太多深厚的意义。

初稿完成后,因为不自信,也就束之高阁了。但那种天马行空、自由自在的创作快感从此无法抵挡。在写小说中承受的艰涩,写散文中感触的力不从心,不复存在;整个写作的过程,我是快乐的、饱满的。那段时间,感觉完全回到了本真的自己。每天只需要带着一颗孩子的心、一双孩子的眼睛,用最简单的、最纯净的思维,去“看望”那些故事(在权衡了很多字眼之后,感觉只能用“看望”),因为那些故事本来就在那里,只是它们存在于一个被大人忽视、与大人隔绝的时空里,它们只和孩子的时空关联、对接,它们在那里安静或者吵闹地发生过、发生着或者正等待着发生……

去年,我抱着侥幸之心,申报了“贵阳市宣传文化事业发展专项资金专著类作品资助”,竟然如愿以偿地通过了专家审核。

得到通知之后,开始着手修改。提升到儿童文学作品的标准再回过头来看当初的写作,发现许多不如意,前前后后进行了6次大的修改,经过这样的修改,几乎与初稿成了两个版本,就连题目也面目皆非。

其实,修改过程中,我的脑海里常常出现很多经典儿童文学中的片段,尤其是国外经典儿童文学作品中展现出来的那种自然、清新的气质,唯美幽默、充满幻想、无所附加的文字风格,总能在毫无悬念的情况下缠住心意。

这里我所说的“无所附加”,并不是一味地迎合孩子们的心理,看过的不少的作品中,一味强调孩子的个性、叛逆,甚至暴力,却忘记告诉孩子们,我们生活在这样一个社会大家庭里,一切都该有一定的方圆、规则。但是这样的告诉,又绝不能是陈词滥调的说教。

刚刚涉足文学时,一位知名的作家曾对我说过:要相信读者比自己聪明。那时有些无厘头,反问:如果读者是小孩呢?不想他回答:如果你是写给孩子阅读的文字,那你就要相信孩子比你更有悟性。

除了自己沉浸在写作的快意中,也常拉儿子做第一读者,儿子竟然说出了类似的话语:绝大多数孩子,比家长想象的聪明。

确定了不迎合、不说教的基调之后,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市作家协会主席戴冰老师无意间的一席话语,给了我另外的启发,他说,孩子有孩子式的思维、语言方式,他举了一个例子,最后一句是:“我说呢,我刚才闻到那位叔叔身上有一股歪鼻子的味道。”

这样的点拨,让我明白了如何从细节上靠近孩子,如何把道理、认知用细节阐述出来,所以就有了:妈妈为孩子们取得成绩骄傲,从厨房里跑出来,第十次时,一家人闻到饭煳了;喔喔嗝为了给妈妈织袜子,累得眼皮儿东倒西歪等故事情节……

写到这儿,不得不提一下安房直子,这几乎也是我心目中童话的标尺。阅读安房直子的童话,我曾无数次被其不张扬、唯美的文字所折服,虽没有能力同她一样驾驭文字,但依然期望自己能从文字上带给孩子们以美的享受,所以在创作中,除了故事的轻松、幽默,也尽可能让字里行间带有一些诗性的气质。

关于童话,似乎依然有许多话想要陈述,窗外的风徐徐而来,我闻到了树木的味道以及南方特有的潮湿,在这些味道的浸洇下,我似乎感觉到:自己内心正在逆向生长——回到孩童,回到纯净的自我。是的,那正是我渴望已久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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