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发卡

2015-02-06 13:47樊瑞楠
椰城 2015年2期
关键词:木盆春生心形

■樊瑞楠

红色发卡

■樊瑞楠

清芷一层层打开一个蓝色的包裹,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物件,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泪水一滴一滴地滴落在上面。

这是一个红色发卡。它的材质是塑料的,形状是心形的,与现代工艺的精巧细致相比,它的色泽和式样显得有点笨拙粗糙古旧,一看就是过了时的东西。

不错,它流行于上世纪五十年代初期,那时针头线脑和头绳发卡之类的小物品、小饰物,全来自货郎,他们挑着担,手中摇着卟啷鼓,大声地叫卖着,游走在乡村中,人们听到喊声就纷纷从家中走出来购买,这些东西也可以拿一些头发、旧物等来换取。

清芷望着手中的发卡,十年前,她和村里最英俊的小伙子春生在村外的小树林里约会的情景,又一次浮现在她的眼前。

日落西山,晚霞映月,乌鸟啼飞,草长虫鸣。她手心里握着那个红色的心形发卡,光着脚丫走在湿润的土地上,一步一朵花,开满了整条小径。

她只想问他,那个心形的红色发卡是他偷偷地放在自己的草帽里的吗?其实她早已心领神会,只是她想让他亲口告诉她这个答案,于是她精心设置了这次看似无意却有意的约会。她感觉他似乎离自己越来越近,她真想欣喜若狂地奔向他,可姑娘的羞涩矜持又使她停步不前。而他也很想向她靠拢,但自己父母双亡,家境贫寒,又使他望而却步,迫于生活的压力和社会的现实,他只能忍着钻心的痛转身而去。她站在小径上望着他的背影,泪水夺眶而出,泪水在她的指缝里汹涌,浸湿了她手中的红色发卡。她拿着这个发卡,一直在小树林里站到脚发软,才回家。

短短的二里路,她仿佛用了一生才走完。她回到家时,母亲正在家门外翘首期盼着她的归来,父亲则焦急地拿着长烟杆,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来回地踱着步。母亲和父亲几乎同时看见了她,她目光呆滞地径直走向自己的房间,然后关上门,失声大哭。情到伤心处,她不由自主地把那个藏在心底的名字哭喊了出来。

父亲听到“春生”这个名字,马上感觉出什么,他气得暴跳如雷,卷起衣袖,拿起一根扁担气势汹汹地去找那个想吃天鹅肉的癞蛤蟆算账。他想,说不定自己的女儿的清白已被那畜生给毁了。他来到了小伙子的茅屋前,抡起扁担照着正在房间里黯然神伤的小伙子打去,将他打得在地上翻来滚去呻吟不止。

当她得知父亲去找他算账时,急忙一路小跑赶到他家,但她还是来迟了一步,父亲打过他之后已经走了,只剩下躺在地上起不了身的他。她心痛地扶起他,他缓缓地睁开双眼,看见是她,笑了,笑得那么灿烂。他轻轻地撩着她的头发,说:“你怎么不戴那个红色发卡呢?你戴上它一定很好看。”她流着泪点点头说:“我戴,明天我就戴给你看,只要你喜欢。”说着两个人就哭着抱在了一起。

父亲回家见她不在家,他随即返回,他生拉活拽地将两个年轻人分开。她手扒着门框挣扎着不愿离去,春生也拖着被打伤的腿爬行着上前拽着她的手不放开她,可暴怒如牛的父亲力大无比,他强行将女儿拉走。临走她看着他声嘶力竭地哭喊着说:“春生哥,等我!”

回家后,她就被家里人看管了起来。

一个月后他的伤好了,伤好之后,他一把火烧了自己的茅屋,背上行囊,远走他乡。他发誓一定要衣锦还乡,回来娶自己心爱的姑娘。

小伙子走了以后,来给她提亲的一拨又一拨,那些媒婆把男家说得仿佛是黄金打造的一般,父亲和母亲曾多次动心,但她就是不动心。脾气暴躁的父亲怕把女儿逼上绝路,所以强压着心里的怒火,用平淡的口气说道:“这么好的人家,你为什么不嫁,难道你真的要等那只癞蛤蟆衣锦还乡不成?”

母亲见老爷子的话有些重,连忙说道:“闺女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该找个归宿了。”

她充耳不闻,继续望着远方,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时间一天天地逝去,一转眼几年过去了,她还是形单影只,守身如玉,她要将自己的处女之身留给他的春生哥。

但她的“春生哥”就如飞去的黄鹤,杳无音讯。

绝望之中,她瘦如黄花。

后来她还是拗不过父母嫁给了邻村一个老实巴交的“憨娃”,“憨娃”虽然对她疼爱有加,百依百顺,但她还是不开心,她的日子过得很别扭很窝屈。她觉得自己的婚姻很不幸福。

因为郁郁寡欢,她得了一种无名之症,现在人称“抑郁症”,她失眠、多梦、烦躁,有时还胃疼。

丈夫“憨娃”为了治好她的病,四处求医,寻找民间偏方,他听说有一种中药泡脚可以治疗失眠,他就每天坚持给她泡脚。

泡脚是个细活,在现在的洗脚城都是那些细妹子在干这些事,这可难为坏了“憨娃”这个粗手大脚的大男人,他摄手摄脚,小心翼翼,每天烧好开水,倒进专用泡脚的木盆里,加入中药,然后轻轻地用手当支架把妻子的双脚架在木盆上熏蒸,待蒸气逐渐消失,他用手试试水温,感觉冷热适度,才把妻子的双脚放在木盆里,然后反复地给妻子洗脚按摩,并按照民间郎中教的方法给她点穴。

她的胃寒,在她犯胃病的时候,他就炒盐,然后用布包裹,来回替换,热盐敷胃,果然祛寒止疼。

这些事虽小,难得的是他的这份心性。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如此,长期如此。

这样的日子“憨娃”倒没有不耐烦,她却不耐烦起来。有一天在“憨娃”给她泡脚时,她一脚踢翻了木盆,水流了一地,她说:“你还是个男人吗,整天就会给老婆洗脚……”

她的话一下子激恼了“憨娃”,他气得红着脸扬起了巴掌。

她把脸仰给他:“你打,你打啊,哪怕你打我一下,也算你是个男人!”

“憨娃”发狠地将巴掌在空中扬了几扬,但终究不忍心落下去。可又消解不了心中的恨意,没办法他只好把巴掌落在自己的脸上。

3)促进根系生长是平衡以上矛盾的策略之一。从萌芽期到坐果期,根系生长速度是逐渐加快的,所以,要尽快创造一个利于根系生长的营养条件和生态环境,那就是适度补充磷、锌、硼等矿质营养,增加腐殖酸类或海藻提取物类有机肥,刺激根系生长。这个措施尽早实施为宜。

她知道自己不该伤眼前的这个男人,她伸手拦住了他,并轻轻地给他拭去眼角的泪水。

“憨娃”把她的脚抱在胸前哭了,他说:“是我做得不好,不能使你满意。”

“不,是我不好。”

他们抱头痛哭,他们夫妻第一次将泪流到了一起。

但她的抑郁症还是无法缓解。

她郁郁寡欢,她还是觉得自己的婚姻不幸福。

她在心里哀叹道:“婚姻如鞋,合脚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但再不开心的日子、再别扭的日子自己也得过下去。她在心里忍不住地想春生,想了她就拿出那个红色的心形发卡看看。

那年春生离家出走,先是流落到橡胶林出苦力,后辗转到一家工厂当临时工,颠沛流离,混得不成样子,他无颜回去见江东父老,更无颜见他心爱的姑娘。直到三年前他得遇贵人相助才有了生命的转机,他进了一个大型国企当工人,那时工人阶级是老大哥,再加上他心灵手巧,刻苦钻研,很快成了厂里的技术骨干,并进行了多项技术革新,成为工厂的佼佼者,他每月不但有几十元的工资收入,厂里还给他分了房,奖励了车——自行车,那时谁有辆自行车可了不得,不亚于现在有辆“桑塔纳”,他过得像“贵族”一样。这一切还来自那个一直在暗中帮他的美丽“富姐”——厂长的独生女,她对他心有所属,但被他拒绝了。他这次是回来兑现自己的诺言的,他要迎娶她。

那天是一个下雨天,秋意蒙蒙,熏染着枯黄的绿叶,他敲打着她娘家的门扉,是她母亲为他开的门,她的父亲蹲在院子里一袋接一袋地吸着烟,他一直低着头,他不知该怎样面对眼前的这个人,该对这个年轻人说什么好。

当他从她的母亲的口中得知她已嫁作他人妇时,他虽然很失落很悲伤,但他还是坚持要见她。

她的父母知道自己的女儿婚姻不幸福,他们也知道了自己亏待了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为了补偿,在他的要求下她的父母安排他们见了面。

生活已将她磨砺得憔悴不堪,他也被风雨侵蚀得满脸沧桑,他们都不再是自己心目中的那个人,他们之间的感觉很平淡很隔膜很遥远,他们竟然形同陌路。

在这之前他们双方都曾无数次地幻想着他们见面的情景,那肯定是个惊心动魄、激动人心的时刻,他们会抱头痛哭,他们会相拥而笑,他们会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永不分离……

可这一切都未发生。

岁月如刀,已将他们的爱情剥落得面目全非七零八落,幻梦随风逝去。他们甚至疑惑那份青涩的爱情。

但为了完成自己的诺言,他还是表示愿意带她走。他等待着她的决断,她却一阵心疼,不是为眼前的这个男人心疼,她是为她的两个孩子心疼,是为她的“憨娃”心疼,这种感觉很明了很清晰很真切,一点也不含糊,她一下子就被自己的这份亲情绊住了。

她谢绝了他的这种请求。

他拿出一沓钱要给她。她不理解地望着他:“我为什么要要你的钱呢?”

他无言以对。

她拒绝了他的这些钱。

望着春生离去的背影,她突然明白:婚姻像鞋,合脚不合脚,是自己的感觉问题。自己之所以不满意自己的婚姻,是自己没放下从前,放下了就什么都轻松了,什么都释然了。

春生走后,她拿出了那双珍藏多年的红色发卡,虽有点不舍,但她还是狠狠心将它扔到了山崖下。

清芷多年的抑郁症不治而愈。她和“憨娃”生了五男二女,她相夫教子,和“憨娃”相守到老,终老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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