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为人知的事——《福特斯科斯太太》中弗雷德成长模式探析

2015-03-20 17:01曾传芳
外国语文 2015年2期
关键词:弗雷德妓女姐姐

蒋 花 曾传芳

(四川外国语大学 国际教育学院,重庆 400031)

被誉为“女性经历的史诗作者”多丽斯·莱辛对少年的塑造同样精彩。虽然她的此类作品不多,却脍炙人口。《穿越海底缺口》中的杰瑞挑战自身极限的成长方式令人激赏,《南非高原上升起的太阳》中15岁的少年面对一头垂死挣扎的小鹿时的强烈心情落差和认知足以打动读者。同为少年成长故事的《福特斯科斯太太》却鲜为人提及,或许主人公弗雷德设计强奸老妓女和姐姐精神乱伦的行为令人难以认同是原因之一。但正是这疯狂让弗雷德的成长与众不同,直指人生的反讽本质,也是本文试图阐释的关键。弗雷德的成长模式另类、偏激,只能以隐秘的形式出现。其隐秘性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小说中带有“欺骗性”的标题《福特斯科斯太太》,似乎和少年成长毫无瓜葛;弗雷德的视角向读者展示了其隐秘的内心世界。同时,文本指向成长小说,从叙事上看,弗雷德的视角和全知全能第三人称视角叙述形成讽刺性的视角反差。此类反差在瑞塔·费而斯基(Rita Felski,1993:107-8)看来是女性成长小说的基本特征,但笔者认为是众多成长小说的共同特征。原因是第三人称视角可以形成一种声音,“预备代表社会的一种视角并对此进行批判”(Budhos,1987:12),从而提醒读者和青少年的观点保持距离。从故事来看,16岁的弗雷德无法启齿的成长方式大概符合巴克利(Jerome Hamilton Buckley)对传统成长小说概括的一些基本元素:上代人和下代人之间的矛盾、无知、土气、更宽广的社会环境、异化、爱的折磨等(Buckley,1974:18),即失效的家庭、探寻成长教育之路、成长仪式等。故事将龌龊的家、酒及酒臭味、昏暗的伦敦街道、口红、手枪、睡裙、妓女、姐弟情和青春期的孤独、狂躁、堕落、暴力、性、阴谋、强奸、乱伦等因子黏合在一起,让弗雷德的成长模式具有浓郁的黑暗、讽刺色彩。更具讽刺意味的是弗雷德的成长模式竟然和正常生活毫无违和感,他自然地步入了人生的新阶段。他长大了,终于又能和姐姐像往常一样亲密和平等了(Lessing,1972:82)。或许这正是生活的反讽本质。

《福特斯科斯太太》作为故事的标题似乎和少年弗雷德没有关系,但剥开其欺骗性的面纱,就像扯下福特斯科斯太太(以下简称福太太)整日戴在脸上的面纱一般,具有几重涵义:第一,福太太代表了性对弗雷德的诱惑。16岁的少年被迫和曾经非常亲密的姐姐拉开距离,姐姐正在热恋中,毫不掩饰恋爱的喜悦和性成熟标志,这对弗雷德是个巨大的冲击。而福太太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且带着面纱外出,足以激起弗雷德那颗雀跃的心。其次,福太太是专职妓女,福太太代表了堕落。虽然开始得知这消息时,弗雷德的天真遭遇到了残酷的现实,内心翻滚着各种情怀:愤怒、厌恶、痛恨、耻辱,可这恰好为他的堕落提供了最好的借口,因为对一个妓女下手让问题简单多了,无须承担太多的道德责任。第三,福太太是姐姐的替身,文中讲到弗雷德在福太太房里的一幕,“她站起来面朝着他,一点也没意识到这可怕的事实,(身上穿着和)他姐姐(一模一样)的睡衣”(Lessing,1972:76)。弗雷德对姐姐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欲望,不然他不会经常想着她,在她换衣服时闯进她房间,跟踪她约会。可是弗雷德对姐姐的欲望在现实中无法实现,福太太正好成了替身,成了他发泄荷尔蒙的工具。综上所述,福太太充当了弗雷德成长的工具、途径和教材。可见标题本身是一个借喻。按照大卫·洛奇(David Lodge,1981:10)对雅各布森理论的阐释,借喻源自事物在时间或空间上的连续关联,可用一个特征代替事物本身,也可用原因代替结果,或部分代替整体,或整体代替部分。福太太和弗雷德之间的关系是连续的关联性,福太太是弗雷德成长的途径和工具,通过福太太,弗雷德实现了和姐姐交合的可怕欲念,完成了讽刺性的成长仪式。“欺骗性”的标题正好契合弗雷德隐秘的成长。

除标题外,双重视角下弗雷德的视角描绘了他各种隐秘的念头,强化了其绝对的隐私。小说第一句“在那个秋季他突然注意到了周围有很多他以往从未关注过的事情”(Lessing,1972:65),第三人称叙事者将“他”定位于指示中心,确立了认知指代“他”,时间指示“那个秋季”,文本创作指示“突然注意到了周围很多他以往从未关注过的事情”,其中“注意”和顿悟是同义词,表示智力成长,指向有关成长的话题。叙述者没有指出他的身份,但是他显然是背景所要突出的人物(Stockwell,2002:13-26),“他”是句子的主语,一切都在他的关注下:他自己、父母、姐姐简和邻居福太太。谈到他自己时,文中用了反身代词,确立了他的视角和主体地位,也用了省略号,表明他对自己很困惑或故意埋下伏笔;谈到他父母时,小说用了whom引导一个定语从句修饰他们,表明他们在从句中是宾语,是被动的,换句话说,他们只是被观察的对象,不可能成为主要人物,在他心里压根不重要,原因是他讨厌他的父母,因为他们说谎。父母和子女的关系在莱辛的作品中是一个常见的话题,通常情况下父母和子女关系都不和谐融洽,家庭不能发挥积极的作用(Arias,2012:356)。谈到他姐姐时,小说用了who引导一个定语从句修饰她,表明姐姐在他心里的地位比父母高出很多,姐姐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可是姐姐现在和他已不是盟友的关系了,而且似乎很恨他。和姐姐关系的变化至少暗示出他的惶恐和不安,这份微妙的感情和押沙龙故事体现的兄妹关系不无相同之处。谈到福太太时,文中仅出现福太太的名字,表明他对她完全不了解,但是有兴趣知道。这样的开篇一方面点明他内心的秘密,也显示出他在家里孤立无助,没有父母可以信赖,也突然失去了情同手足的姐姐的关爱,唯有那神秘的福太太。同时也表明他在家里表现正常,没有让人担忧的行为。这其实充满反讽意味,因为事实上他正经历非常痛苦的成长期。

第三人称叙事者接下来跳出了“他”的指示域,介绍了文中人物的身份和生活环境,和前部分的“他”拉开了距离。姐姐简17岁,中学毕业,每天晚上外出约会;男孩名叫弗雷德,今年16岁,叙事者用了粗俗一词形容弗雷德,暗含否定、讽刺之意,提醒读者和弗雷德保持距离。弗雷德对简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感情,他“躺在床上,张大耳朵听她回家的动静”(Lessing,1972:65)。二人的年龄和关系变化也同时隐约指向成长类小说。16岁的弗雷德正处在青少年时期。青少年是一个介于儿童和成人之间的独特群体,由于荷尔蒙分泌和自身知识、经历、家庭、社会等的影响,正在经历一个特殊的成长阶段。著名浪漫主义诗人济慈曾这样描述过这个时期的困惑:“小男孩的想象是健康的,一个男人成熟的想象也是健康的,但介于二者之间有一段时期:思想骚动不安,性格摇摆不定,生活方式不确定,理想抱负模糊不清。”(Buckley,1974:1)具体来讲,这个特殊的时期主要和三个因素有关。第一个因素和身体发育紧密相关。青少年时期意味着个体正处于性活跃时期,这会造成新的恐惧和不确定因素。青少年们会对自身的身体和身体发生的变化感到不安,甚至觉得无法控制。第二个因素属于社会问题。夹在儿童和成年人中间,他们所扮演的社会角色相当模糊。第三个因素是青少年经历的第二次个体化。第一次个体化指儿童为脱离家人的照顾,在上学、参与游戏和同龄孩子玩耍的过程中所获得的足够信心和独立精神。青少年所经历的第二次个体化则更进一步,需为步入成年做准备,做出一系列自我选择(Head,1999:26)。三个因素互为交织,造成了这一群体的独特性。弗雷德正处在这阶段,最需要家长或朋友的引导,可他的父母,“睡在不到六码以外的床上,啥也不知道,一点也不关心他们的儿子内心的煎熬和斗争”(Lessing,1972:65)。少年弗雷德的成长烦恼跃然纸上,直接指向成长小说模式。

1.龌龊的家

家对于弗雷德来说不是幸福的港湾,父母令他讨厌,姐姐则讨厌他。作为家庭精神象征的父亲经常喝上几口酒,脸上、眼里毫不掩饰威士忌的痕迹。在他看来,父母只知道吃,就像猪一样(Lessing,1972:74)。这样粗俗的父母不可能给他精神上的启发,他也毫不掩饰对父母的鄙视。而构成家的另一重要因素——环境也差强人意。父母经营一家卖酒的小酒店,一家人挤在狭小的公寓内。“多年来姐弟二人共住一间房,直到最近丹德里先生才将房间隔成两个小间,至少可以让姐弟二人保持虚幻的隐私。”(Lessing,1972:66)第三人称叙事者用了“虚幻”一词表明丹德里先生此举的无效和讽刺意味,强调恶劣的家庭环境。酒和妓女——两大堕落的象征,使他们的家庭环境更为恶劣,到处充斥着堕落的臭味,暗示了弗雷德之后可怕的行为。酒是他家的必要成员,可以说没有酒就没有这家人,父母以卖酒为生计。文中多次提到令人恶心的各种酒臭味充斥在他们生活的小公寓内,“在商店上方,不管白天还是夜晚,只要一走进厨房和起居室,他们总是会闻到一股啤酒和各种酒混杂在一起的恶臭味”,“根本无法躲开”(Lessing,1972:65)。叙事者直接使用了恶臭味“sickly reek”来修饰酒味,毫不掩饰厌恶之情。更具讽刺意味的是,本应是隔离层的这层楼,丝毫阻挡不了酒味的侵蚀,“酒味入侵到了他们的卧室”(Lessing,1972:66),其中隐含的象征意义不言而喻。甚至住在楼上的福太太声称在炎热的夜晚也能闻到这味道。长期浸淫其中,酒影响了他们的生活方式。文中没有提到母亲和姐姐对酒的态度,但父亲和弗雷德显然对酒有着不一样的情怀,父亲经常喝上几口,脸上、眼里毫不掩饰威士忌的痕迹;父亲也曾用酒勾引和强奸过福太太,后来弗雷德也干了同样的事。酒是他们实现目的的手段。酒作为象征,很容易让读者联想到堕落和非法。福太太是个专职妓女,却和他们是多年的邻居。这个堕落的女人当然对酒毫无免疫力,几乎来者不拒,导致后来被弗雷德羞辱。酒和妓女共同作用下的家庭环境为弗雷德的堕落提供了温床,但同时何尝不是一个开脱罪责的理由。当弗雷德开始“懂事”时,也是他告别天真,堕入肮脏邪恶时。他开始注意到很多东西,特别是气味和酒味。“从底楼冒出的酒味像海浪一波波地扫过他,他坐在那里,想着那个老男人身上发出的酸味,和那些老女人身上散发出的香味,房里沉闷的臭味让他呼吸急促起来,这臭味(因为晚上的一些记忆)让他联想到福太太房里的臭味,想象中的气味如此浓烈以至于坐在那里都能闻到。”(Lessing,1972:70)由于对福太太有兴趣,弗雷德对和她有关系的男人都感到恶心,于是那个几乎每晚在深夜造访她的老男人浑身会发出酸臭味,福太太的房间也会发臭,相反,女人身上的味道却是他渴望的,所以不会发臭。这一段描写表明弗雷德由于身体的发育对性很渴望,女人唤起了他的性意识。性骚动和酒以及其他气味结合起来不断发酵折磨着弗雷德,但可怜的弗雷德只能独自面对这一切。

2.昏暗的伦敦街道

成长小说的另一重要环节为主人公独自外出冒险,接受社会的历练。小说中弗雷德由于无法从家人那里得到指引,于是一天傍晚,他偷偷溜出了家,开始接受关于社会生活的真正教育。第一次独自一人来到牛津街,弗雷德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一番经历。“伴随着每一次心跳,血液里涌过那份狂喜、可怕的孤独,地上留下的每一个阴影都在提醒着死亡,每一缕亮光都预示着特别的未来。就这样他走过一条一条的街道,嘴里喃喃自语,眼里噙着泪水,时不时几句歌词就要溢出唇来,他不得不拼命忍住。”(Lessing,1972:67)他偷偷溜出家的经历就像成长小说中的主人公们离开窒息、狭隘、单纯的乡村来到复杂、凶险的伦敦历练一般。可正是这次独立冒险颠覆了他一贯秉持的天真道德观和价值观,简单的心灵堕入了无尽的深渊,愤懑、失望、羞耻不断折磨着他。他看到了福太太,一个熟人,欣喜之余连忙跑过去和她打招呼,可福太太的表情接连三变,“她先朝他笑了笑,之前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对他这样笑过。接着福太太显得一本正经和有些恼怒,再后来轻松地对他点了一下头并像平常一样和他说话”(Lessing,1972:67)。此时的弗雷德思想简单,哪里知道福太太一开始错把他当成嫖客,才会那样对他笑,看清楚对象后装正经,但也忍不住恼他来搅生意,最后调整好情绪,恢复正常。尽管弗雷德不理解福太太的表情变化,还是和她聊了几句,之后看着福太太走进远处的小巷。这时他转过身来看见刚关了五金店门的比尔·贝茨,比尔神秘兮兮地问弗雷德:“咦,她不愿意为你服务吗?”(Lessing,1972:67)弗雷德对此回答颇为吃惊,回答说:“那是福太太啊。”但比尔说话的语气让弗雷德感觉转瞬间进入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这模糊的顿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他隐约明白了比尔所指。可以说突然之间他从纯洁的世界来到了一个肮脏的环境,从父母伪饰的单纯环境直接堕入到邪恶的现实生活。比尔接下来说的话为他解开了所有的谜,“这老妓女不错”,“但是她在接客的时候不喜欢见到你”(Lessing,1972:67)。对此,弗雷德第一次用一种新的但却老练的语气回答道:“哦,我不知道。她不是我们楼上的邻居吗?”尽管心里为自己的无知感到恶心,他很快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理由,“我刚只是过去打声招呼,没别的”(Lessing,1972:67)。这时的弗雷德已经学到了人生第一课,并很快适应了。尽管弗雷德在接下来和比尔的对话中显得老练多了,但是这个消息不啻为晴天霹雳,让他非常震撼和恶心。弗雷德还不了解社会,对妓女的知识仅仅局限于whore、prostitute and tart几个词上。所以,他不能理解自己的父母亲竟然能容忍和妓女住在同一屋檐下,而且对她还很尊重。他觉得耻辱,因为在他的世界里,妓女是肮脏、邪恶的象征。他也觉得愤怒,因为肮脏就在他眼皮下,他竟然浑然不觉。他有一种被父母欺骗的感觉。如果说福太太和父母让他烦恼和愤怒,姐姐简则搅得他心神不安。

简回家后,弗雷德便溜进简的小房,看见简正穿着黑色的吊带站在镜子前化妆、打扮,准备外出。简似乎不太喜欢弗雷德这时候到她房间来,有些恼怒地问道,“我有事,你介意吗?”“你为什么不敲门?”弗雷德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脸上陪着笑,心里十分不快,有打人的冲动。因为姐姐说的不错,他无言以对,可他就是不能接受姐姐和他生分。见弟弟无意离开,简收起了弗雷德旁边的黑色内衣,穿上了粉红的睡衣,并把扣子扣得严严实实。这些信号显示简已经长大,对性问题很敏感,不能再接受以前和弟弟不分你我的生活,可弗雷德显然不愿面对现实。想起夏天时他们还经常一起外出玩,便开始询问姐姐约会的私事。无意识中他对简有一种渴望,只是无法启齿,或者至少他希望和简平等,可以算做成年人,做一些成年人可以做的事。被姐姐以换衣服的理由请出来后,弗雷德异常愤怒,他突然之间对福太太很感兴趣,很想知道关于福太太的一切,但他知道简不会告诉他任何事,会仍然把他当成一个小孩来看。在姐姐那里得不到安慰和发泄,他开始想福太太,“但是她老了”暗示弗雷德有性的渴望,想从福太太身上下手,考虑到她的年龄又有些犹豫不决。但福太太的事在他脑海里生了根,他甚至将房间的味道和福太太联系起来,潜意识中他把福太太当成了姐姐的替身,可姐姐已经和他划清界限、泾渭分明,所以即使他渴望姐姐的身体,也只能远远地观望,福太太可以满足他的臆想。

次日夜晚,弗雷德为摸清福太太情况,决定跟踪她,发现她其实是在自家接客。完全不同于第一次的冒险,弗雷德这次是有计划的行动,显然他已不满足于臆想。之后他开始跟踪简,发现简对一广告很感兴趣,上面有很多口红,她盯着看了很久。广告是一个插有左轮手枪的枪套,旁边是一个装子弹的带子,可袋子里装的是红色系列的口红。姐姐对着口红笑了,笑容刺痛了他的眼(Lessing,1972:73)。他就在姐姐身边,可姐姐压根儿就没看见他,显然姐姐沉浸在自己的爱情中,眼里根本没有他。手枪和口红的组合广告具有强烈的象征意义。手枪是暴力的符号,象征着他体内越来越强的荷尔蒙冲动,预示着他接下来冲动、残忍、极端的行为,口红则是女性的象征,就像姐姐一样。他厌恶父母的丑陋和粗俗,更讨厌肮脏的生活环境,姐姐在他眼里却是美好的象征,所以他要赶上姐姐的生活。姐姐交男朋友了,他也需要有个女人扫盲,尽管这女人是个老妓女。随后弗雷德找到家里的一支旧左轮手枪,并把枪放在姐姐的枕头旁边,按照广告的形式用口红摆了一个相同的形状:一支支口红如同从枪里射出的一颗颗子弹。弗雷德此举是在提醒姐姐:他知道她感兴趣之事,他了解她的行踪,他们还是连在一起,就像手枪和子弹。子弹可能还有更加隐晦的性涵义,象征着弗雷德急于发泄的精子。弗雷德在提醒姐姐,自己对性并不是一无所知。可文中根本没提到姐姐对此的反应,显然姐姐漠视他,暗示了弗雷德的孤独无助。无人关注他的行为,更没人关心他的心理。唯一算得上“导师”的是那五金店的老板比尔·贝茨,正是这位老兄让他第一次真正接触到了社会阴暗、肮脏的一面,迅速“成长”起来。身心正经受煎熬的弗雷德只好自己摸索适应复杂阴险的社会生活。

3.粉红和强奸

独自接受了社会的洗礼后,弗雷德开始完成成长的最重要一步——成长仪式,借福太太完成和姐姐乱伦式的结合。尽管有短暂的犹豫,弗雷德还是果断地采取了行动。用一瓶酒引诱已微醉的福太太,骗她回到她的房间。他对福太太面纱下的真实面容很好奇,也如愿看到了一张干瘪、布满皱纹的老脸。在福太太粉红的卧室里,弗雷德强奸并羞辱了福太太。红色在文中具有强烈的象征涵义,象征肉体和肉欲。福太太房里到处是粉红色,在弗雷德看来“整个房间就是肉体做成的”(Lessing,1972:81),这倒也符合福太太妓女的身份,暗指这里的肉体交易。此时,“她站起来面朝着他,一点也没意识到这可怕的事实,(身上穿着和)他姐姐(一模一样)的睡衣”(Lessing,1972:76)。这里的暗示意义明显,在修辞手法上属借喻,首先“可怕”一词表明姐姐在弗雷德心中的地位,指向弗雷德心中的欲望;其次,他们穿着颜色、款式都一样的睡衣,就如一剂催化剂,很可能会激发弗雷德内心深处对姐姐的原始欲望,让弗雷德将其作为姐姐的替代品,实现他和姐姐合体的欲念。在弗雷德看来她们是同一个人。可以说,弗雷德想要福太太还不如说他想要姐姐。在现实生活中,他不可能和姐姐乱伦,但可以把福太太当成替身。通过强奸福太太,弗雷德实现了和姐姐合体,完成成长仪式,对性有了初步体验,释放了积压的欲望。整个过程直指兄妹乱伦的原型故事,可他并不觉得开心,便残忍地强迫福太太全裸,让她丑陋的衰老之躯完全暴露出来。弗雷德此举暴露了他内心的焦躁,一方面他想借福太太身体了解女性,实现自己对性的突破性扫盲,从而可以和姐姐比肩,一起长大,或潜意识地实现对姐姐身体的渴望。这是本能的一种冲动,或是荷尔蒙的冲击,他很难抗拒。另一方面,道德和从小接受的教育又让自己不齿这种做法,妓女多么肮脏、下贱,自己竟然控制不了性的冲动。于是他采用了更残忍的做法,让福太太的身体一丝不挂,借机羞辱她,从而得以批判她,减轻内心的罪恶感。但福太太说了一句话,“这样不太好,是吧?”这句话彻底击败了他,他逃走了。因为这是妈妈经常说的话,这时福太太“突然成了妈妈的替身”,让他根本无法面对,试想,谁能强奸自己的母亲?他回来时发现简也回来了,便来到简的房间,和简的一番对话和对视让简突然意识到弗雷德变了,脸变了,声音变了。简的这一认知让弗雷德感受到了胜利的喜悦,“他笑了,他重新得到了姐姐”(Lessing,1972:82)。简开始用一种他们儿时的语言和他说话,弗雷德终于又和姐姐平等了。文中没有描写弗雷德的愧疚心理,只有他的喜悦之情。虽然手段极端,可弗雷德却开心地步入了人生的新阶段,人生或许本如此,充满反讽色彩。弗雷德成长的另一标志是他对父母态度的变化:“经过父母卧室时,脑海里闪过的是:可怜的老家伙,他们也只能这样。”(Lessing,1972:82)不同于以往的鄙视和抗拒,他对他们有了包容和理解。弗雷德的成长正是“从梦幻到达现实,其间无论身体感官还是精神体验,都经历了对粗糙真实世界的震惊、厌恶、产生理论知识与经验知识的对冲,最终接受了种种的不完美”。(赵辉辉,2014:128)

4.结语

弗雷德的成长故事颇为隐秘。尽管初看之下,借喻性质的标题和主人公关系不大,实际上却是弗雷德成长的必要载体和经历。双重视角一方面突出了弗雷德的隐秘想法,另一方面形成了反讽视角,增强了故事的讽刺效果。16岁的弗雷德突然发现生活在一个龌龊失效的家,还得经受性成熟在身体方面的诱惑。粗俗的父母、撇开他忙于约会的简、扑鼻而来的各种酒臭味,还有那神秘的福太太无不让他心烦意乱。于是,在一个夜晚,他独自踏上了伦敦的街头,开始成长的历练。和福太太的相遇和对她新的认知让弗雷德更加烦躁不安。之后他两次分别跟踪福太太和简表明弗雷德已蜕掉青涩。利用酒诱惑,强奸福太太完成了他对简身体的渴望。成长模式中三个主要方面:失效的家、找寻和成长仪式具有强烈的黑暗和讽刺色彩。更为讽刺的是弗雷德的成长模式竟然和正常生活毫无违和感,他自然地步入了人生的新阶段。莱辛在这篇短篇故事中涉及了众多敏感话题,并直指生活的反讽本质:暴力和温馨、躁动和平静、鄙视和包容本就是一体。

[1]Arias,Rosario.“Aren’t You Haunted by All This Recurrence?”:Spectral Traces of Traumatized Childhood(s)in Doris Lessing’sThe Sweetest Dream.Critique:Studies in Contemporary Fiction[J].2012(53)4:355 - 365.

[2]Buckley,Jerome Hamilton.Season of Youth:The Bildungsroman from Dickens to Golding[M].Cambridge,Massachusetts: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74.

[3]Budhos,Shirley.The Theme of Enclosure in Selected Worksof Doris Lessing[M].New York:The Whitson Publishing Company,1987.

[4]Felski,Rita.Beyond Feminist Aesthetics:Feminist Literature and Social Change[M].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3.

[5]Head,John.Understanding the Boys:Issues of Behaviour and Achievement[M].London,Falmer Press,1999.

[6]Lessing,Doris.“Mrs Fortescue”,The Story of a Non-Marrying Man[M].London:Jonathan Cape Lmd,1972.

[7]Lodge,David.Working with Structuralism:Essays and Reviews on Nineteenth-and Twentieth-century Literature[M].London:Routledge & Kegan Paul,1981.

[8]Stockwell,Peter.Cognitive Poetics:An Introduction[M].Routledge:London and New York,2002.

[9]赵辉辉.“少女”身体意象的文化言说——以尤多拉·韦尔蒂作品为分析对象[J].国外文学,2014(2):125-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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