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洞渊神咒经》(敦煌本)讹误辨正

2015-04-18 07:04牛尚鹏杨绿颖
晋中学院学报 2015年2期
关键词:口舌敦煌文献

牛尚鹏,杨绿颖

(天津外国语大学国际传媒学院,天津300270)

杨绿颖(1989-),女,河北保定人,天津外国语大学国际传媒学院,硕士,研究方向:古典文学与文献学。

也有一定的出入。通过《道藏》本和敦煌本以及敦煌本同卷不同件之间文字的比对,我们发现,无论是《道藏》本还是敦煌本,都存在数量不少的讹误现象,尤其是敦煌本,由于辗转抄写,讹误现象尤其严重。这些讹误现象是整理和准确使用道经的一大障碍。本文通过《道藏》本和敦煌本异文的比照,对其中的讹误现象作了辨正,以期恢复该经的原貌,对其整理和研读有所裨益。

《太上洞渊神咒经》,一名《洞渊神咒经》,简称《洞渊经》《神咒经》,为图谶式之道教经典,洞渊派之首经,在南北朝隋唐时期流传极为广泛,是研究早期天师道教义及唐代洞渊派思想的重要经典。该书约成书于东晋末刘宋初,晋末道士王纂假托太上道君降授。今存两个版本,一是《道藏》本,共二十卷,收入洞玄部本文类。前十卷约成书于东晋末刘宋初,为六朝古本。后十卷完成于中唐以后至唐末,为中晚唐道士增补。二是敦煌写本,写于唐高宗麟德元年,主要为前十卷内容,另有第二十卷的部分残片。敦煌写本中共有该经37件(包括吐鲁番文书一件),多为残卷,部分为整卷,个别件仅是碎片,保存经文从几百行到几行不等。兹一并罗列如下(1):

卷一《誓魔品》存4件:P3233、S3786、P2576v前、DX10306;

卷二《遣鬼品》存2件:P2959、敦研376;

卷三《缚鬼品》存1件:P4676;

卷四《杀鬼品》存 6件:S3389、BD1157(宿 57/北 8457)、S1061、S3412、DX10872、秘目 638;

卷五《禁鬼品》存5件:BD15500(能100)、P2752、DX10305、北大 D174、P2894;

卷六《誓 品》存 4件:S930、S1376、浙博 114(浙敦139)、大谷文书8104(此件为吐鲁番出土文书);

卷七《斩鬼品》存3件:P2444、S318、Ch.86.iv(IOL.C.101v);

卷 八 《 召 鬼 品 》 存 3 件 :P2365、P2424、DX05500;

卷九《杀鬼品》存 5件:P2793、P2749、P3309、P2473、S3705;

卷十《杀鬼品》存2件:P2366前、S5884;

卷二十《长夜遣鬼品》存2件:S8076、S9047v。

相比而言,《道藏》本和敦煌本呈现出不同的特征,《道藏》本内容相对完整,无明显残缺,语句较为通畅,字迹也相对清晰,但多掺杂后人改动的痕迹;敦煌本由于深处藏经洞,历经千年的封存,更大程度上保留了古籍的原貌,能够准确地反映出唐代道经的语言文字风貌,但敦煌本流失破损严重,经卷内容不全,字迹模糊、漫漶不清的残片较多。

在文字上,《道藏》本与敦煌本也颇有差异,《道藏》本多用通行字、正字、今字,敦煌本多用俗字、通假字、古字。即使是同卷的敦煌本,不同件之间文字

卷一

[1]若男若女,闻见此经,不问男女、奴婢、公私之人,有写受治经卷供养,生生有利,仕宦日迁。(P2576 V)

按:“有写受治经卷供养”,敦煌P3223作“有受写治经卷供养”,《道藏》本作“有受之者,写持经卷供养”,“有写受治经卷供养”不辞,“有写受治”乃“有受写治”之误倒。“写治”“写持”义同,犹言抄写,“治”“持”中古音同,《广韵》皆“直之切”。

[2]流溢四肢,面目青赤黄白黑熟,乍寒乍热,乍来乍去,引日沈困,气来怆心。(P2576 V)

按:“青赤黄白黑熟”,《道藏》本作“青赤黄白黑”,敦煌P3223作“青黄赤白黑”,“熟”字乃衍文。

[3]道言:五世之孙刘子,佐治天下,系绍仙基,系其大汉人民,多有值三宝者。何以故?此世世吉,人能起道心故也。(P2576 V前)

按:“系其大汉人民”,P3223作“其后大汉人民”,《道藏》本作“大汉人民”。“系其大汉人民”不辞,“系其”当为“其后”之讹倒。

[4]无有鸡豚犬鼠牛马六畜也,凤凰白鹤为家鸡,麒麟狮子师为家畜。(P2576 V前)

按:“师”,《道藏》本作“狮子”,敦煌 P3223 作“师子”,“凤凰白鹤为家鸡,麒麟狮(师)子为家畜”文恰俪偶,P2576 V前“师”后夺“子”字。

[5]人氏隐迹,亦避地淮海,至甲午之年,人氏还住中国。(P2576 V前)

按:“住”,《道藏》本同,敦煌P3223作“往”。“住”乃形近而讹,“还往”同义连文。

卷二

[6]身体赤黑,五种下腹,利有霍乱吐血,鼻衄臃肿,四肢碎痛。(P2959)

按:“五种下腹,利有霍乱吐血”,《道藏》本作“五种下痢,復有霍乱吐血”,“五种下腹,利有霍乱吐血”不辞,“腹”“利”误倒,当乙正。“痢”“利”通假,“腹”“復”俗体常互作。

[7]赤乌七十万头,飞行天下,见人者自然疫病,不可得治救。(P2959)

按:“见人者”,《道藏》本作“人见者”,“见人者”不和文义,乃讹倒。

[8]道言:天下有大神多,魔王为久,汝亦与我无为气同矣。(《道藏》本)

按:“久”,敦煌 P2959 作“长”。“魔王为久”不辞,“久”乃形近而误。

卷四

[9]又作符吞三七道,一日三时与病人服之,夜亦三服之。(S3389)

按:“符吞”,《道藏》本作“吞符”。“符吞”不辞,当为“吞符”之误倒。

[10]有国之母,可以长久,龙久龙汉之下,赤明之后,积德累功,在乎文武。(S3389)

按:“龙久龙汉之下”,敦煌宿57、S1061均作“龙汉之下”。“龙久”乃衍文,“龙汉”“赤明”都是道教年号,“龙九”不辞。

[11]恼人家亲,张生异端,令生人大小疾病,六畜暴死。(《道藏》本)

按:“张生”,敦煌 S3389 作“强生”。“张生”不辞,“张”乃形近而误。

[12]若有官事刑狱囚系之者,尊示君七十二万人,杀汝皋陶木索斗枷之鬼。若有水火之气者,吾遣宋铣文曰,领风水将军二十人万人杀之。令瓦解丁零鬼,山图木子鬼,大殃走死鬼,六畜人形鬼。(《道藏》本)

按:“尊示君”,敦煌 S3389 作“導示君”。“尊”为形近而误,《太上洞渊三昧神咒斋忏谢仪》有“導示君真人,尼和万和士”语,可证。

“斗枷”,敦煌 S3389 作“斗核”。“核”乃“枷”之形误。《太上洞渊三昧神咒斋忏谢仪》有“风土木索斗枷鬼”语,乃其证。

“宋铣文曰”,敦煌S3389作“宋就文昌”。“铣”乃“就”之形讹,“曰”乃“昌”之形误。《太上洞渊三昧神咒斋忏谢仪》有“敕勒宋就文昌风水将军,四天大王”语,可证。《太上洞渊三昧神咒斋十方忏仪》:“敕下勒宋文昌等众,风雨将军,四天大王,齐心并力。”疑此句夺“就”字。

“大殃”,敦煌S3389作“犬狄”。“犬狄”乃“大殃”之形误。《太上洞渊三昧神咒斋忏谢仪》有“收除客死云中李子敖,大殃走死,六畜人形,五木百魅”句,可为参证。

卷六

[13]或有胸背腰目痛,目中水出,謦欬不利。(S930、S1376)

按:“腰目痛”,《道藏》本作“腰痛”,“目”字乃涉下而衍。

[14]令人斗气,下利身重,董面目臃肿,胸满吐下不安。(S930、S1376)

按:“下利身重,董面目臃肿”,《道藏》本作“病下恶痢,面目臃肿”,“董”乃涉上衍。

卷七

[15]专取人命,行百二十种病,病杀人恶。(S318)

按:“人恶”,《道藏》本、敦煌P2444均作“恶人”。“人恶”不辞,乃“恶人”之误倒。

[16]三洞之经,能度众生诸,如汝等悉来国土,化人经典,乃能敬信。(P2444、S318)

按:“能度众生诸”,《道藏》本作“能度众生诸难”,“能度众生诸”不辞,夺“难”字。

[17]悉有八万六千,从来下,杀灭恶人。(P2444)

按:“从来下”,《道藏》本作“从上来下”,S318作“从天上来下”。“从来下”不辞,当有夺文。

[18]若复不去,三天力士必斩之耳,若须臾,九天力士亦斩杀之,不复恕矣。(P2444)

按:“若须臾”,《道藏》本作“须臾”,S318 作“若须臾不去”。“须臾”“若须臾”皆有夺文。

[19]若生人太祖父母,不应来祟……,自今以去,急收汝下鬼,若生不瘥,官事不了,大魔王千斩之,必不恕矣。(《道藏》本)

按:“生人”,敦煌 P2444 作“生”,S318 作“主人”。“生人”“主人”皆通,敦煌 P2444“生”后夺“人”字。

“若生不瘥”,敦煌P2444、S318均作“若主人不差”。“若生不瘥”不辞,“生”后夺“人”字。

[20]自今以去,太上与大魔王三十六王、荀谷等十二鬼主。(P2444)

按:“十二”,《道藏》本、敦煌 S318、Ch.86.iv 均作“十二万”。P2444夺“万”字。

[21]道言:壬午年三月、十月,有赤大疫鬼十二万头。(S318)

按:“赤大”,《道藏》本、敦煌P2444均作“赤天”。“大”乃“天”之形误。道经无“赤大”语,道经中有五色天,即黑天、青天、赤天、白天、黄天,《太上洞渊神咒经》卷十九:“又请青天大吏四十八万人,又请赤天大吏四十八万人,又请白天大吏四十人万人,又请黑天大吏四十人万人,又请黄天大吏四十八万人。”即其例。

[22]又有郝景、女娲、祝融三万九千人,各领八亿万人,此鬼从伏牺以来,帝王相丞,此大鬼主召领十二万人。(《道藏》本)

按:“相丞”,敦煌 P2444 作“相承”,S318 作“枉承”。“丞”“承”通用,“枉承”不辞,“枉”乃“相”之形近而讹。

“召”,敦煌 P2444、S318 均作“各”。按:“召”乃形近而讹。

[23]诳斥家亲,催促灶君,令人宅神不安。(S318、P2444)

按:“摧捉”,《道藏》本作“催促”。“摧捉”不辞,乃“催促”之形误。

卷八

[24]六畜暴死,国不恤人,人民流离。(《道藏》本)

按:“国不恤人”,敦煌 P2365、P2424 均作“国主不恤人民”。“国不恤人”义不可解,当夺“主”字。

[25]道言:道士不遵师父,天兵来考,考及孙子。(P2365、P2424)

按:“孙子”,《道藏》本作“子孙”。“孙子”当是“子孙”之误倒。《太上洞渊神咒经》卷八:“各各被考,考及子孙。”卷二十:“身必有考,考及子孙。”《洞玄灵宝飞仙上品妙经》:“考及子孙,七祖父母,亦得飞仙。”皆其例。

[26]今一人受道佩三洞者,有人疾病,法師为其疾病者。(《道藏》本)

按:第二个“疾病”,敦煌 P2365、P2424 均作“治病”。“疾病”不合文义,当涉上句“有人疾病”而讹。

[27]若此年天人有疾病,道士救病之者生。(P2365、P2424)

按:“天人”,《道藏》本作“天下”,“天人”不合文义。“人”当为“下”之形误。

[28]天租不输,跪愿不还,许而不与,妄向鬼神,取人财物。(《道藏》本)

按:“向”,敦煌 P2365、P2424 均作“祠”。“向”乃形近而误。

卷九

[29]神人法治,仙人为佐,五方万劫不死,无有刀兵。(P2793)

按:“法治”,《道藏》本作“治法”,“法治”不辞,当为“治法”之讹倒。

[30]吾遣十方大驱军将三十九亿人,助道士驱逐之耳。(P2749)

按:“大驱军将”,《道藏》本作“大驱将军”。“军将”当为“将军”之误倒,《太上洞渊三昧神咒斋忏谢仪》:“赤毅力士,赤骑功曹使者,大驱将军。”即其例。

[31]愚人贪欲,不肯受道,水来死尽,刀兵汝,与泥同流,方悔无益,大驱除灭,鬼兵纵。(P2749)

按:“刀兵汝”,《道藏》本作“刀兵杀汝”。“刀兵汝”不辞,夺“杀”字。

“鬼兵纵”,《道藏》本作“鬼兵纵横”。“横”字敦煌卷子残漏。

[32]小王鬼等速告大魔王,令力士助道士化人。(P2749)

按:“小王鬼”,《道藏》本作“小鬼王”,“小王鬼”不辞,当为“小鬼王”之误倒。

[33]道言:今中国人悉不信道,若有一人受经,男女嗟之。道不取愚人之嗟,不名道也,道者贵嗟矣。(P2793、P2473)

按:“取”,《道藏》本作“耻”。“取”乃形近而误。

[34]太上悯之,遣太真人成造、严平、王进方、社周、庄玄、唐君等。(P2793)

按:“太真人”,《道藏》本作“大真人”,“太”当为“大”之形误,道经中无“太真人”之语,“大真人”常见,《太上洞渊神咒经》卷五:“乃为众生集大真人、山栖道士。”《北帝说豁洛七元经》:“有北方九天大真人,乘星步斗。”皆其例。

[35]国土信道,受于三洞,教化人民。(《道藏》本)

按:“国土”,敦煌 P2749 作“国主”。据文义,当作“国主”,“土”乃形近而讹。

[36]人自有卑贱甚陋,若心信三洞,亦天上来耳。(P2749)

按:“甚陋”,《道藏》本作“醜陋”。“甚陋”不辞,“甚”乃“醜”之形误。

卷十

[37]癸未年七月,必疫鬼八万人煞人。(P2366前、S5884)

按:“必”,《道藏》本作“必有”,“必”后夺“有”字。

[38]作其凶怪,令人遭官口舌、刑徒囚狱枉滥,田蚕不收,触事皆凶。(《道藏》本)

按:“官口舌”,敦煌P2366前作“官事口舌”。“官口舌”不辞,“事”字夺,“官口舌”仅此一见,《太上洞渊神咒经》中“官事口舌”常见,卷一:“若有疾病,官事口舌。”卷六:“官事口舌,犯入刑獄。”卷八:“烧人宅舍,令人遭官事口舌。”又:“及官事口舌刑徒,厄在三官。”皆其例。

[39]三洞流布四海,九州信乐,道士心改,国主受持。(P2366前)

按:“改”,《道藏》本作“正”,“心改”不辞,当作“心政”,“改”乃“政”之形误,“正”“政”通假通用。

讹误现象是整理传世道经和敦煌道经文献的一大障碍,重视讹误现象的辨析,对道经文献原貌的恢复和道经文献的正确解读都是有益的。在文献整理的过程中,语言文字的辨别能力也是很重要的,它直接影响文献的整理水平和使用价值。我们期望自己尝试性的工作能够引起学界对《太上洞渊神咒经》这部道教经典的注意,从而将其研究推向深入。

注释

(1)详见[日]大渊忍尔《敦煌道经·目录编》,东京:日本福武

书店,1978年版;王卡《敦煌道教文献研究——综述·目

录·索引》,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叶贵良《敦煌道

经写本与词汇研究》,巴蜀书社,2007。

“P”为法国国家图书馆藏伯希和编号;

“S”为英国国家图书馆藏斯坦因编号;

“DX”为俄罗斯科学院东方研究所圣彼得堡分所藏;

“BD”为中国国家图书馆藏;

“Ch.”为英印度事务部图书馆藏的斯坦因所获;

“V”表示背面。

[1]张继禹.中华道藏[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4.

[2]李德范辑.敦煌道藏[M].北京:中华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1999.

[3]道藏[M].北京、上海、天津:文物出版社、上海书店、天津古籍出版社,1988.

[4]英藏敦煌文献(佛经以外部分)[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0-1995.

[5]俄藏敦煌文献[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2000.

[6]法藏敦煌西域文献[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5-2005.

[7]中国国家图书馆藏敦煌遗书[M].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5.

[8][日]小田义久.大谷文书集成[M].京都:日本株式会社法藏馆平成十五年版.

[9]王卡.敦煌道教文献研究——综述·目录·索引[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

[10]任继愈.道藏提要[M].第三次修订.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1.

[11]叶贵良.敦煌道经写本与词汇研究[M].成都:巴蜀书社,2007.

[12][日]大渊忍尔.敦煌道经·目录编[M].东京:日本福武书店,19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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