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承担悲壮

2015-07-20 02:51北京翟墨
名作欣赏 2015年10期
关键词:黑色意象

北京 翟墨

太行承担悲壮

北京 翟墨

张培林的“黑色太行意象”为北派山水的壮丽交响增添了一首无字的慷慨悲歌。他的画都是以太行山为母题,他不怕作品负载重,追求画面的叙说性与象征性,以丰富的个性语言把玄素艺术向前推进了一步。

张培林 “黑色太行意象” 太行 悲壮

随着20世纪80年代西化热潮的降温、90年代回归情结的涌动,中国画坛出现了一个值得重视的现象——黑色文化的复兴与北派山水的崛起。张仃、贾又福之后,又走来一个张培林。

张培林的“黑色太行意象”为北派山水的壮丽交响增添了一首无字的慷慨悲歌,然而,知其画名的人却不太多。原因不只在于他蜷缩在山西的一个小地方,还在于他的性格不知是太自卑而怯懦,还是太内向而好强,他默默地从大山深处走来,不知包装和推销为何物,然而这倒使他的作品散发出一股封存已久的酒香,内蕴着一股倔强的力量。

张培林是到花甲之年才出道的迟开的花。他的作品渗透了他半生的苦难记忆和挣扎,凝聚了他不屈的悲壮承担和追求。

张培林于1937年出生于日本飞机狂轰滥炸的逃难途中。新中国成立后他由于爱画画成了文化馆的干部,可是才十九岁就在政治风浪里翻了船。他在人们的冷眼和超负荷劳动中送走了二十多年的青春岁月,直到1985年,这个外表木讷病弱、内心丰富坚强的汉子才有机会实现自己的夙愿,到北京画院当了著名画家王文芳“年近半百的小学生”。

特殊的经历形成了他的特殊心态,这特殊的心态从反面决定了他的大器晚成。

自信是成功的第一秘诀,而张培林的心态却是不自信。看到早在自己前面奔走的画家精力旺盛信心十足,他用历次运动遗留的恐惧构筑了一道自卑的樊篱。这种极不自信里深潜着的不服与执着可以避免傲慢与浅薄,使艺术家小心地对待自己的创作,极认真地咀嚼自己荒诞的心灵感受,这反而使他具备了独特性。面对艺术传统的大山,“小画家”张培林按照老师“缺啥就补啥,想咋画就咋画”的指导,终于画出了自己较满意的大作品。

开放是成功的第二秘诀,而张培林的心态却是不多求。他佩服有的画家一面高叫“活得太累”一面“玩得心跳”的潇洒,感叹有的“新文人”能够将“旧情趣”花样翻新的轻松,崇拜有的画家用几种符号就能教导人们“怎么生活”的深沉,但是他坦言:这些佩服、感叹和崇拜里绝不包含他的精神所在!他不为信息轰炸和商潮冲击所动,埋头捕捉着自己心灵深处野性的、压抑的、苦涩的、不屈的“黑色太行意象”。

张培林的画都是以太行山为母题。他觉得哪一座山也没有太行山好,因为它真正有大山的山性、山气和山魂。它盘桓数千里,都是鬼削神劈、难寻边缘的巨石,它挺着压不弯的民族脊梁,印着磨不掉的历史沧桑;更因为他熟悉的人和事几乎都同太行有关,他和他的太行已经奇特地糅合为一体,离开太行就剪断了他记忆和联想的翅膀。

张培林说,山水画不等于风景画。那意思是,他的山水不是风景的肖像描写,而是自己的内心刻画;他不看重景点的秀雅,而注重体验的深沉。他总想用画笔告诉人们点什么。他那有关太行的事与思所凝成的黑色意象里,蕴涵着生命不堪承担而又勇于承担的重量。

也许由于形成画面的因果关系和意向所指实在难以用文字限定,他的作品都没有标题。但为了评述的方便,我还是把他的作品概括为“山石”“山屋”“山路”“山树”四大系列。

“山石系列”:张培林认为,最能体现自己所感受的太行精神的就是石头。他把石头当作人物去刻画,当作精神去表现。他笔下的太行顽石,有的如饱满的团块,有的像列阵的石鼓,有的如狮虎在对峙,有的像巨舰在冲浪。重重铁壁,峥峥危峰,都充满了雄浑的体积感、沉憨的重量感和峭拔的冲击力。山石是承担苦难的民族傲骨!

“山屋系列”:也许为躲避反动军阀通缉,张培林一家随父亲在荒无人烟的山窝窝里蹲过八年,张培林对半山腰石缝里的山屋充满了深情。小屋是大山的堡垒和眼睛,它常常与光明和温馨相伴,像聚光灯似的照破黑暗和寒冷。山屋是太行母亲的温暖怀抱!

“山路系列”:他的脚板和太行山的羊肠小道有着无数次的倾心交谈,他笔下的山路牵动着自己太多的情感。它重复又重复,蜿蜒如龙蛇,垂挂如白练,不能不使你慨叹山高无峰顶,路长无始终,产生无尽的联想。

“山树系列”:也许父亲、母亲在贫病交加中相继辞世使张培林对生与死产生了新的认识,他特别爱画历经浩劫的老树,或树叶落尽的虬树伸出巨臂挑起一口大钟,或匍匐卧地的枯干上抽出无数挺拔向上的新枝。有时画枝叶繁茂的树,也是每条树枝都像曲折蜿蜒的小径,整个树冠像一张铺满山坳的地图。再就是爱画荆棘丛,它浓密绞缠如丘阜,尖锐锋利像刺猬,中心裂开一道幽闭的孔隙,令人联想到神秘诱惑而又险奇的“玄牝之门”。它似乎在告诉人们:每个人都是困难的一生,都在负重,都在抗争,都在穿过荆棘,都在寻找光明。山树是倔强不屈的生命希望!

张培林的画大处能细,细处能大,繁密厚重,耐看耐品。他极少用流畅的长线,多以滞涩凝重的侧锋短皴像油画般地协定边画边擦,无数遍地层层皴染。正面画,背面画,纸画破了,补补再画。他不怕作品负载重,追求画面的叙说性与象征性,因而很注重画面构成。他依照山体结构和自己丰富的感觉反复推敲宾主、动静、冲突、开合、穿插、呼应的关系,创造了许多独特的视点视角,形成了自己精细浓重的语言风格。

他的画以黑白为主调,以黑红为变调,基本上做的是黑白文章。中国古代称玄素,素为万色之母,玄为万色之王,玄素为太极。作为黑色文化最有代表性的中国,常以玄素寄其极。难能可贵的是张培林有着太深的黑色记忆,他不为色彩所眩惑,努力使自己做到知阴知阳,知晦知明,知止知行。他慷慨其黑,黑中有肌理;吝啬其白,白中有皴擦。他以丰富的个性语言把玄素艺术向前推进了一步。

太行承担悲壮。承担是崇高的精神力量!

作 者:翟墨,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著名学者。

编 辑:赵际滦 chubanjiluan@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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