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中的爱情主题探析

2015-07-24 19:00河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石家庄050024
名作欣赏 2015年21期
关键词:曼斯菲尔德斯坦利序曲

⊙程 楠[河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石家庄 050024]

《序曲》中的爱情主题探析

⊙程 楠[河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石家庄 050024]

曼斯菲尔德的《序曲》多着墨于女性人物的刻画。作为一名女性作家,曼斯菲尔德准确地从女性视角把握人物的切身感受,以温柔细腻的笔触描写了游走在梦幻中的琳达和贝里尔两个主要女性人物。本文重在发掘《序曲》中的爱情主题,探究处于男权制压迫下的琳达对丈夫的既爱又恨和孤芳自赏的贝里尔对爱情的渴望至极。

《序曲》 爱情主题 父权制

曼斯菲尔德(以下简称曼)被称为英国的“契科夫”,其短篇小说在英国文坛具有不可或缺的地位。其《序曲》以斯坦利一家人从喧闹的城镇搬往僻静的郊区为起点,描写了其一家人在新家七天内的生活场景。小说通篇较多地着墨于对女性人物的细微描写:充满稚气的孩子凯西亚、洛蒂和伊莎贝尔,青春犹在的单身族贝里尔,丧失活力与希望的琳达和打理家庭琐事的费尔菲尔德太太。曼从其独特的女性角度切入,深刻体会女性人物的心理世界,全面展示了幼年、青年、中年、老年这四个人生阶段的女性生存状态。其中,以琳达和贝里尔的描写最为突出。琳达和贝里尔作为已婚女性和未婚女性,皆整日游荡在梦境中,深切渴望逃离现实。曼斯菲尔德笔下的《序曲》,虽然文风清新洒脱,但其中穿插的不是美丽浪漫的爱情片段,而是温婉地折射出一曲低吟的女性爱情辛酸史。琳达的爱情,痛大于乐;贝里尔的爱情,充满幻想,孤高自傲。

一、游离于爱恨边缘的琳达

琳达是《序曲》中承担角色最多的一位女性人物,她同时承担了妻子、母亲、女儿和姐姐四个不同的角色。因此,琳达自然而然地被寄予了四种家庭责任,其中最为重要的是母亲和妻子的责任。正是由于沉重的责任所带来的无形的压力,才导致了琳达的游离状态。作为孩子的妈妈,琳达总是想逃脱这种责任,表露出一种漠视感。这种漠视感可以从一些细节描写中反映出来,如在搬家的时候,马车上没有凯西亚和洛蒂的空地了,“我们只好把她们留下了……她唇边掠过一丝古怪的笑意”①。琳达嘴角古怪的笑意暴露了一切,她极力摆脱孩子们的束缚,并为这种掩人耳目的方法而感到窃喜。当孩子们到达的时候,“琳达倒不是真正关心,她连眼睛都没睁开开瞧一瞧”。甚至琳达认为“伊莎贝尔已经长大了,比我们还要懂事呢”。从这些细节中不难看出琳达时时刻刻想摆脱作为母亲的繁琐的责任。妹妹和母亲寄居在斯坦利家中,因此同时作为女儿和姐姐的琳达必须努力讨好他,这就造成了琳达生活在男性权利的压迫下。正是这厚重的责任,使琳达无意识中被潜入了一种压迫感。

琳达,作为斯坦利的妻子,表面看起来生活得无忧无虑。她拥有带花园的房子、经济上给予满足的丈夫、可爱的三个女儿、料理家务的母亲和妹妹。然而,琳达对丈夫斯坦利的爱情体现出了两个极端,一方面是爱的入骨,一方面是恨之深切,两种情感却无时无刻不交织在一起。“说实在的,她疼他;她非常爱他,崇拜他,尊重他。哦,她爱他胜过爱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但是,“只要他别往她身上那么扑过来,别那么大声吼叫,别用那么渴望、爱慕的眼光老盯着她就好了。他太强壮了,她受不了”。琳达在这种时刻是极其痛恨丈夫的,此刻琳达不得不履行作为妻子的义务。丈夫强烈的性欲完全爆发的时候,柔弱的琳达无法承受,“她可以把这些感情都分别装在小包里交给斯坦利,她真的想把最后一包交给斯坦利,让他大吃一惊”。琳达内心完全清楚当丈夫性欲爆发的时候,自己有多么憎恨他。这种憎恨可以量化为一包一包,琳达想把最后一包给他,让他知道她有多恨他。由于在物质上的需要,琳达处于男性精神与身体的双重压迫下,只能无声地化悲痛于心底。

造成这种憎恨的原因就在于男性的主宰与权力压迫。男人在社会上是一个独立而完整的个体,首先也就被认为是个生产者,他的生存因了他为团体工作而名正言顺;妇女则被局限于生殖和理家的角色,社会并没有保证她获得与男子相同的尊严。②当斯坦利下班后为琳达带回牡蛎和菠萝的时候,斯坦利说话的神气“就像他把人世间所有的收成都给她带回来了似的”。斯坦利认为自己无所不能,拥有极大的权力,好像可以主宰世界。母亲总是对斯坦利的要求百呼百应:“行啊,斯坦利。”斯坦利对男性这种性别身份引以为傲,认为上首的位子应该留给他的儿子坐。琳达无法用语言抒发内心的压抑和孤寂,只能通过梦境和幻想发出无声的呐喊。梦是一种十分有意义的心理现象,实际上是愿望的满足。③琳达的自我受现实状况被压抑,其压制的欲望通过梦境的形式得以实现。在一次梦境中,“她摸着摸着,鸟儿越长越大,它变成了一个娃娃,长着个光光的大脑袋,还有一张咧开的鸟嘴,一张一合”。鸟儿此刻象征了婴儿,暗示了琳达对于生育的恐惧之心。此外,琳达的宣泄方式还表现在她的逃离幻想中。第一次逃离是她想乘着马车离开;第二次逃离是她把龙舌兰想象成一艘船,坐着船逃离,逃离男性压迫的生存状态,逃离传统的家庭责任。

维多利亚时期,妇女从未能构成一个和外界隔绝的独立社会;她们是团体的一部分,被男性统治着,处于附属的地位。琳达没有工作,生活在空虚与无聊中,只能依赖于丈夫而生活。因而,对丈夫的憎恨,一部分原因是她缺乏与丈夫的心灵沟通。心灵的孤独是曼斯菲尔德小说的重要主题之一。“在曼斯菲尔德的小说中,人的灵魂是孤独的,孤独感已渗入人的心灵深处。每一个人的心灵都像一个不容他人闯入的独立王国,即使是恋人或夫妻也不例外。”④心灵的孤独使人常常陷入幻想状态中,尤其是女性。琳达独处于寂静的房子里,那寂静充满神秘,让人恐惧,让人打颤。(他们的房子里是那样寂静),她“听见静默正在织网,织一张柔弱游丝,无边无际的网”,在寂静中“等候不会来的人的到来,观看不会发生的事情的发生”。她总是能够感知到墙纸上的罂栗花好像变活了,一切都笼罩着一层神秘感。琳达的生活极其空洞、无聊,她渴望生活中迸发出一些新鲜的、有活力的事物。

琳达与斯坦利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但却没有彼此融入对方的内心世界。斯坦利洗完澡,猛拍自己的胸脯以向妻子展示自己的活力与强壮,“可是这种令人吃惊的活力似乎把他和琳达隔开一个世界。她躺在那张乱七八糟的白床上看着他,就像从云端里看人似的”。他们夫妻之间好像弥漫着一层烟雾,彼此参不透对方,形同陌生人,造成了夫妻二人的感情疏远。

二、渴望爱情的贝里尔

贝里尔待嫁闺中,沉浸于自己的白日梦中,渴望英俊潇洒的爱慕者。被问及是否喜欢这所新房子时,贝里尔表示她很喜欢。但是却因为房子偏远的位置而感到失望,“不过我觉得好像一切都太远了……我敢说这儿没什么人可以来往的”。琳达打断她说可以让车夫帕特送她进城去。此时,琳达没有听出贝里尔的话中的言外之意,因为琳达是已婚女性,体会不到没有爱慕者的孤独与痛苦。贝里尔渴望与外界沟通,渴望爱情,而这偏僻的房子却无情地阻断了她的愿望。于是,贝里尔只能用歌声表达自己内心的真实声音。贝里尔自弹自唱,“大自然已经休息了,爱人儿。瞧,只有我们俩。把你的手给我握着,爱人儿”。她的歌词中充满了浪漫柔情的爱情成分,她借歌曲幻想自己的爱情,她渴望和她的爱人独处。她幻想“如果我站在窗外,往屋里看,看着我自己,我真未免为自己倾倒”。从这样的描述中,读者可以隐约地察觉到她心中悄悄滋生的性欲。而她对于爱情的渴望由于在物质上依赖于斯坦利,只能用被迫地用歌声来倾泻。

贝里尔孤芳自赏,终日里沉浸于对男性目光的幻想中。她看到“花园里不知从哪儿来了个年轻人……采了一大束花,溜到她窗下来,把花捧给她”。贝里尔渴望浪漫的爱情,渴望有男人给她送花,渴望男性目光的欣赏。而她内心渴望爱情光顾的愿望被压抑于内心,无法表露于外部世界,只能通过虚伪的自我隐藏于内心世界中。贝里尔在镜子中看到了虚伪的自我,她知道自己老是无聊,爱虚荣,没安好心,总是在扮演一个角色,从不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她清清楚楚,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个虚伪的她,在楼梯上跑上跑下,来客时就那么轻佻地放声大笑;碰到有个男人来吃饭,她就站在灯下,好让人家看见她善良的头发;人家请她弹吉他,她撅起嘴,装出一幅小姑娘的样子。这都是为什么啊?她甚至于还一直做出这幅样子来艾讨好斯坦利。”她活在自己虚伪的世界中,为了迎合外部世界男性的眼光,不得不表露出虚伪的自己。她的真正自我化为了幻影,压抑在内心世界。而虚伪的自我却游荡在现实世界中,只为获得男性的关注。

贝里尔现实直接的伪我和内心世界的真我不断交替出现,互相冲突,造成“她实在太苦了——太苦了”。由于男性世界的权利压迫,贝里尔只好屈从,不能反抗。她觉得斯坦利有时候很不讲理,但是只能默默地隐藏于内心,“只要她自己有钱就好了”。维多利亚时期的女性经济上不能独立,完全依靠男人。贝里尔寄人篱下导致了她只能卑躬屈膝,一味地顺从。贝里尔仿佛从使女爱丽丝身上看到了自己,她对爱丽丝讲话的语气让爱丽丝感觉自己是个下人。贝里尔想到如果自己脱离了斯坦利经济上的帮助,自己也会像爱丽丝一样成为下等人。所以说“贝里尔和爱丽丝是在真正意义上形同于对方,她们屈从于经济和社会地位,保持着相同的沉默”⑤。唯一能够解决这种依赖的办法,便是寻找自己的爱人,逃脱斯坦利的束缚。当小说最后,凯西亚说她爸爸带回来一个人让她去吃饭的时候,贝里尔走到梳妆台前面,往鼻子上扑了一点粉。她在抱怨过后,还是继续活在虚伪的自我当中。她要打扮漂亮去迎合男性世界对女性的审美标准,获得男性目光,收获自己渴望已久的爱情。小说以该片段结尾,暗示了女性受男性权利压迫的事实仍旧存在,并且还将继续。虽然琳达和贝里尔通过各种方式宣泄了内心的不满,但是她们的反叛是沉默的、无用的。

曼在《序曲》中刻画了两个在爱情中遭受痛苦的女性形象。在男权制社会的压迫下,琳达不得不屈从于丈夫,以至于她的爱情中交织着爱与恨。为了迎合男性的审美目光,贝里尔压抑自己真实的自我,在伪装中幻想着美好的爱情。琳达扭曲的爱情观和贝里尔轻浮的自我正是男性权利压迫下的产物。琳达和贝丽尔充满悲剧色彩的爱情揭示了男权社会体制下争取独立和崇尚自由的心声,也折射出了曼对男权制压迫下的女性的同情。

① 曼斯菲尔德:《曼斯菲尔德短篇小说选》,陈良延、郑启吟等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3年版。(文中未标明出处的页码均出自该作品,不再另注)

② 西蒙·波娃:《第二性——女人》,桑竹影、南珊译,湖南文艺出版社1986年版。

③ 弗洛伊德:《梦的解析》,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8年版。

④ 王素英:《在孤独与死亡中写作——谈凯瑟琳·曼斯菲尔德的创作》,社会科学论坛2007年第7期。

⑤ Jane Nardin.Poultry for Dinner in Katherine Mansfield’s“Prelude”and Virginia Wollf’s“The Shooting Party”. Midwest Quarterly,2011,3.

作 者:程 楠,河北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2013级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编 辑:魏思思 E-mail:mzxswss@126.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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