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演《雷雨》之感想

■毛瑾瑾

我演《雷雨》之感想

■毛瑾瑾

《雷雨》是曹禺先生的经典巨作，描写了1923年前后的中国，一个带有浓厚的封建色彩的资本家家庭的命运悲剧，揭露了旧中国旧家庭的种种专横、冷酷、伪善等罪恶现象，预示了旧制度的必然崩溃。

《雷雨》非但是文学作品，更是诸多戏剧舞台常演不衰的名剧。近几年苏州评弹把她成功改编为一部优秀的中篇弹词，我也有幸参加了这个作品的排演工作。因为它不同于我们的传统书目，不是以前经常表演的生旦净丑，所以要演好这个书，首先要分析理解书中最主要的几个人物，尤其是周朴园、蘩漪。周朴园是一位具有顽固封建思想的资本家，他的家长制不容质疑和违抗。书中开头逼蘩漪“吃药”这一情节就显露无疑。周朴园是一个冷酷、专制、虚伪的人，他年轻时就在感情上欺骗了梅侍萍，为了维持体面，为了自己的财富地位，狠心地丢弃了侍萍与大海。即使到了晚年他误以为侍萍已经投河自尽，心存愧疚和忏悔，有终年闭窗、观看旧照等情节，但依然无法掩盖他伪君子的本质。虽然蘩漪的名门出身和年轻美貌，满足了周朴园的体面，可周朴园的冷酷自私注定这又是一段失败的婚姻。他长期独断专横，没有半点夫妻的温存，这名存实亡的婚姻非但伤害了蘩漪，逐渐导致了蘩漪对他的离心项背，也为蘩漪的叛逆和后面的悲剧埋下了伏笔。周朴园是一个人性的失败者，也是整个悲剧的始作俑者。蘩漪，在《雷雨》剧中，最有性格和最真切的人物就是蘩漪，她是个勇敢追求爱的女人，一个导致三人死亡、把自己被逼疯的女人。她是一个最“雷雨”的人物，热情好似浇不灭的火。曹禺说过：“我会原谅她，虽然她做了罪大恶极的事情---抛弃了神圣的母亲天责”。是啊，算不清旧社会有多少这样的女人，这类不幸遭遇的女人，受旧社会制度的压制，抑郁一生，最终都呼吸不到一口自由的空气。蘩漪和她们相比是勇敢的，也是值得赞美的。她敢爱敢恨，她带着坚定的信念与不屈，要去冲破这一切，即使结果是两败俱伤。有人说蘩漪的可爱之处，不在她的“可爱”之

处，而在她的“不可爱”之处。是的，她不是所谓的守旧贤惠的传统女性，她辛辣尖锐，当看见所爱的周萍即将要离开自己时，她被感情冲昏了头脑，不计后果，终于由她点燃了一个三死两疯的悲剧。单单这样看蘩漪，我们只会觉得她阴鸷可怕，但只有明白她的人才能感觉出她的无助心情，她似一柄尖锐的剑，对愈爱的人，她愈要划着深深的剑痕，懦弱无能的周萍是无法逃脱的。

《雷雨》造就了许多舞台艺术，也引出不少《雷雨》迷，其中话剧对于观众的影响更甚于其他艺术剧种。

而评弹版的《雷雨》给观众以不同的感受，评弹有“跳进跳出”的特点，可以以第三人称来对人物和剧情加以分析和评论，起到对观众的引领和关键时画龙点睛的作用。当其他剧种无法从另一个角度描述人物的内心时，评弹就可以把它呈现在观众面前，给它合适的定位。由于篇幅时间的限制，评弹对《雷雨》进行了改编，在尊重曹禺原著的基础上，淡化了一些情节和人物。主要以蘩漪和周萍之间的情感世界为主。特别是蘩漪这个人物尤为突出，在闷得死人的周公馆，当她阴差阳错地爱上了丈夫和前妻所生的大少爷周萍——这个不该爱的人，矛盾已经展开，悲剧注定发生。她即将失去周萍时的痛苦和焦虑以及追求自由向往幸福的欲望，交织出令人同情的情感火花。即使她的变态和疯狂也是有理由的，因为她既渴望爱情，又恨周萍不敢冲出家庭的牢笼，自己爱的人竟然是这么的软弱和无能。她看不到出路，不想在失去爱人的情况下再回到过去度日如年的岁月。以致于她想玉石俱焚，也就是对周萍的报复，在那个黑暗的社会，蘩漪或许得到了一种感情的释放。

接下来，我谈一下自己在演出《雷雨》表演蘩漪这个人物的一点感悟和观点。在排练演出的过程中，我对蘩漪的理解逐渐深入和改变。的确，蘩漪最初给人的感觉并不好，是一个对丈夫不忠，一个出轨的女人，尤其是按传统封建思想来衡量的话。可随着剧情的深入，随着我对剧本更多的理解，我渐渐同情她、怜悯她、理解到她内心的烦躁和无助，也认识到她对封建婚姻抗争的勇气。在那个年代，女人在爱情婚姻中往往是被动的，即使不幸福，离婚也是奢侈品，是不太可能的事，会被世人笑话和唾骂。而周朴园的自私和冷漠让她觉得这个家庭毫无温暖，就像一座监狱，她的内心渴望得到男人的关爱和呵护。蘩漪是一个受过良好教育，又受到新思想影响的女人，她和大学刚毕业的，同样有着新思想的周萍很有共同语言，找到了感情上的归属。她觉得自己犹如枯树发芽似的又复活了，为了这份爱，她甚至愿意飞蛾扑火，这个选择是蘩漪的选择，是她的性格帮她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剧本在第一回目《留萍》中的唱句就非常明显地唱出了蘩漪的心声，蘩漪唱：

我是脱水荷花心已枯，

你似阳光清泉来滋润我。

一曲《惊梦》梦恍惚，

《声声慢》词中找回了我。

关心我，爱护我，

明白我，抚慰我，

使我叶茂枝繁心复苏。

开弓哪有回头箭，

蘩漪从不悔当初。

既然你救了我，岂能够抛撇我，

离开你，复活的荷花亦将枯。

排演《雷雨》，要演出好此书是个艰难的过程。我在刻画人物内心，塑造人物特点方面花了很多心思和努力。也深刻体会到曹禺先生原著所体现的含义和精神。每一句说表，每一句唱词都要反复推敲，反复琢磨，如何能让自己入戏，更接近蘩

漪。通过一次次反复地排练、实践、讨论、修改，效果越来越好，观众也越来越满意。其中第三回书是重中之重，在这回书中蘩漪的状态接近疯癫，从妒忌、焦虑、筹谋、愤怒到破釜沉舟。她想竭尽全力挽回周萍的爱，哪怕至少把他的人留住，甚至提出：“带上四凤三个人一起远走高飞”。这对于曾经何等高傲的蘩漪来说，是多么的不容易和退让，观众都觉得她变得可怜和卑下。可即使这样，还是遭到了周萍的拒绝，（因为蘩漪雨夜盯梢周萍与四凤约会时妒火中烧，外面推紧窗门，不让周萍逃生的举动使周萍更痛恨厌极了蘩漪。）周萍的一句台词：“我恨不得你去死。”这一句彻底冲垮了蘩漪的底线，她崩溃了，同时也被激怒了。在情绪爆发到顶点时，她不顾一切地在周朴园及全家人面前说出了“母子乱伦”“主仆乱伦”的三角恋真相，而周朴园无意说出四凤的母亲鲁妈就是当年的梅侍萍---周萍的生母时，又间接残酷地暴露出了“兄妹乱伦”的真相，悲剧不可避免地发生了。蘩漪点燃火把毁灭了别人，也烧毁了自己，把自己和周朴园也逼疯了。而评弹艺术的绝妙之处是通过演员的铺垫描述渲染气氛和人物表演一起呈现给观众，明了易懂，效果也非常地震撼。其中蘩漪的大段唱腔起到了关键作用，它帮助演员在舞台上，把人物剧情表达得淋漓尽致，蘩漪唱：

母子相恋在三年前

一夜恩情胜千年。

你问我蘩漪有什么怨与屈？

我闲来从不挑针线；

忙也不过调丝弦；

锦衣玉食每一天。

朴园啊，蘩漪非是你笼中鸟，

她乃是渴求爱怜一红颜。

多少年，我是日数飞鸟夜望月，

多少年，半床冷被独自眠。

在周家，你是骄阳我是影，

阳光移动影儿偏；

在周家，这里的窗儿不准开；

那里的家具不许添，在周家，

我一举一动须服从；

一言一行要收敛；

若然违反半点点；

你就说我疯狂说我癫；

我做人还有啥尊严。

错了！错了！都错了！

我进错了门，你续错了弦；

我十八年来如坐监。

哀大莫过于心已死，

是萍儿秋水相扶这枯萎的莲；

从此后我心涓涓涌甘泉。

故而我今朝无怨更无悔，

我窃喜这一段真情见了天。

我极想听，听你当年的劝，

你说周家门外别有一重天；

如花美娟当自怜。

听你说，我不是你的后母是你的姐，

听你说，希望父亲早日赴黄泉；

听你说，即使灭伦之罪你也担在肩。

抬起你的头来看着我，

再说一回当年信誓旦旦的肺腑言。

你这虚情假意的胆小鬼，

我为此情曾经癫，

哪知晓海誓山盟枉对天。

通过参加中篇《雷雨》的排演，对于我的学艺是个很好的积累，有耕耘就有收获，这是真理。也得到了帮助，获得了进步，当我们评弹的青春版《雷雨》一次次展演于高校的大学生面前，效果是出乎意料的，鲜花和掌声说明了一切！付出的努力也得到了最好的安慰和鼓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