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卡夫卡

2016-01-21 20:29曾艳兵
世界文化 2016年1期
关键词:布拉格卡夫卡城堡

曾艳兵

作为一个一生绝大部分时间生活在布拉格,用德语写作的犹太作家,卡夫卡的声誉和影响已越来越大,人们纷纷以各种方式阅读他、理解他、认识他、阐释他。走近卡夫卡的方式很多,我们可以阅读他的作品,阅读他的传记和研究资料,或者阅读他同时代的亲朋好友的描述和记载,当然,也可以千里迢迢来到布拉格,沿着卡夫卡成长、生活和工作的足迹,探访他活动的痕迹和精神变化的轨迹。比较而言,最后一种方式也许最为直接,也最易找到感觉。在一个全球化加喷气机的时代,这种方式也变得越来越简单易行。据悉海南航空于2015年9月23日已开通北京—布拉格航线,每周一、三、五共三班,采用波音767执飞,这使得我们去布拉格,走近卡夫卡更为便捷了。

2015年7月8日,我应布拉格卡夫卡协会的邀请访问了卡夫卡的故乡。由于此前尚无北京直达布拉格的飞机,我们先飞抵德国城市慕尼黑,然后从那里转乘大巴车前往布拉格。上午10点15分大巴准时从慕尼黑汽车站出发,直奔布拉格。一路风景如画,德国的乡村风景与捷克的乡村风景连成一片,中间并无收费站及任何关卡。大巴一路向东,匀速行驶。大巴一路不停,车上有卫生间,乘客亦无需上下车。大约在中途车停在休息站,后来知道是换司机,车上有广播通知,但所有乘客均静静地在车上等候,没有人有下车的要求。大巴很准时,下午在3点钟抵达布拉格汽车站。我们急速奔赴事先联系好的酒店,安置好行李,便早已按捺不住,出门去寻访卡夫卡的布拉格。

首先直奔伏尔塔瓦河,德语叫莫尔岛河,这无需任何人介绍,因为我们乘车曾经经过伏尔塔瓦河。从住地往西行,不一会就来到著名的“跳舞的建筑”跟前。该建筑1992年由加拿大前卫建筑师法兰克·盖瑞和捷克建筑师弗拉多·米卢尼克合作设计,1996年建成。该建筑造型充满曲线韵律,扭转的双塔像两个相拥而舞的舞者。左边的玻璃楼是“女舞者”,右边的圆柱则是“男舞者”。两人翩翩起舞,舞影婆娑,构成了建筑的主体。后来知道该建筑为荷兰国民人寿保险公司大楼,原来是一家保险公司,这与卡夫卡的职业有关。房子的顶层是一家法式餐厅。当然,这栋建筑也常被人诟病,譬如捷克人戏称这个玻璃曲线塔为“被扭曲的可口可乐瓶”,许多人则认为该建筑破坏了整个城市的风格。众所周知,布拉格是一座建筑之城,漫步布拉格就仿佛在翻阅一部欧洲建筑史,从古典主义、哥特风格,到文艺复兴、巴洛克、洛可可,以及立体主义、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等类型的建筑都可以在这里找到标本。但是,布拉格建筑的总体风格还是古典和传统的,因此,与布拉格的古典建筑相比,这幢扭曲的玻璃建筑的确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好在这种富有后现代意味的建筑在整个布拉格旧城就此一处,融合在古典建筑之中倒也算相映成趣了。

然后我们从这里走上了伊拉塞库大桥,沿桥观看河两边风景。伏尔塔瓦河划了一道美丽的曲线,将布拉格一分为二。河水波光粼粼,在夕阳的映照下分外娆娆。河上共有17座桥,大体均匀地分布在河面上。除了最为著名的查理大桥外,还有马奈斯桥、捷克大桥等。过桥后,沿河西岸漫步。然后从河对岸来到查理大桥,该桥德语叫卡尔大桥。布拉格是一个多元文化冲突融合的城市,布拉格的河流、山冈、街道,以及所有别的地方,都至少有两个名字,一个是捷克语,一个是德语。当然,我们现在听的最多、看得最多的是捷克语,但在卡夫卡的时代却并非如此。布拉格有句俗语:没有走过查理大桥,就不算到过布拉格。该桥建于1357年,是伏尔塔瓦河上最著名的桥,几乎成为布拉格的象征。河东南边为老城,西北边为新城。查理大桥长520米,宽不到10米,桥上有29座雕像,这些雕像多为千年来基督教流传下来的故事人物,他们被卡夫卡称为“石头圣像”。1903年11月9日,卡夫卡在给朋友波拉克的信中附上了自己创作的一首小诗:

桥上走动的人们,

天空漂浮的云层,

夜里流动的河流,

一切都在动,

只有石头圣像,

教堂塔楼和他以静待动,

他静静地站在桥上,

手置古石,

凝视水流。

这就是当年查理大桥上的情景,一百多年来除了桥上往来的人越来越多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古老的石桥是卡夫卡经常漫步的地方,1916年6月19日卡夫卡在日记中写道:“走过码头,石桥,短短的一小段路,一座新桥,回家。卡尔大桥上的圣人雕像令人浮想联翩。夜间空旷的桥上,夏时暮色奇特。”查理大桥上的景致给卡夫卡提供的创作灵感我们或许还能触碰到。在桥上的这些石头雕像中第8尊圣约翰像非常著名,据说摸一摸雕像底座上的两个金属浮雕可以带来福气。桥上有许多卖各类艺术品的小摊位,有给游客画像的艺人,也有一些特殊的行乞之人。查理大桥的西边为山丘,山丘最高处为著名的布拉格城堡。在夜色中遥望伏尔塔瓦河对岸的布拉格城堡,昏暗的灯光照耀在河面上,河对岸黑黝黝的山丘上城堡若隐若现,似乎悬在半空“虚无缥缈间”。走过查理大桥,很快就进入了布拉格老城。

在旧城广场四周一打量,很快就找到了那幢似曾相识的建筑,卡夫卡父亲的商店。这就是著名的金斯基宫,1912年至1918年,卡夫卡的父亲将自己的服饰店开设在这里。进入大门,右首墙根下立着一块石碑,黑底金字也还醒目:此地为弗朗兹·卡夫卡父亲赫尔曼·卡夫卡的服饰店。这里的二楼曾经是德语中学,1893年至1901年卡夫卡曾经在这里上学。如今卡夫卡父亲的商店变成了一家卡夫卡书店。因为我们到那里时已经7点多,而书店6点就关门了。因为是夏季,此时离天黑似乎还早。透过门上的玻璃,书店里的摆设清晰可见。另外,院子里还举办各种艺术展览。在这里盘桓多时,思绪颇多。坐在石碑旁边的石阶上,看到外面广场上人流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这里却异常安静。偶尔有人走进这里,原来在院子里面有一处收费厕所。卡夫卡属于布拉格,但布拉格似乎并不属于卡夫卡。想到这是我第一次与卡夫卡真正近距离接触,这里曾经就是卡夫卡青少年时代经常出入的地方。看着眼前的小石块路面,或许猛一回头就能看到卡夫卡昔日的身影,不由得怦然心动。

老城广场的东边有宏伟的胡斯纪念碑群雕,展现的是捷克民族宗教改革者胡斯及其追随者的形象,胡斯的高大形象巍然屹立在群雕的最中央。群雕的作者为表现主义雕塑家萨洛恩。群雕揭幕于1915年7月6日,这一天是胡斯在康斯坦茨罗马教皇审判所被烧死的五百周年忌日。胡斯(1369—1415)是14世纪捷克宗教思想家、哲学家、改革家,他是捷克的民族英雄。他积极倡导并普及捷克语言。他因异端罪名被处死,激起捷克人民的极大义愤,由此引发了胡斯战争。金斯基宫就在胡斯群雕的右后侧。卡夫卡不得不经常面对胡斯群雕,他的感情一定非常复杂,绝非简单的爱与恨能说清楚。

7月9日应邀访问布拉格卡夫卡协会。卡夫卡协会坐落在布拉格老城斯洛卡大街14号卡夫卡书店后面。来到斯洛卡大街,很快就找到了卡夫卡书店。卡夫卡协会隐藏在书店后面的院子里,书店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卡夫卡的照片或图片。卡夫卡协会成立于1989年,至今已有26年了。协会旨在保存和发展布拉格德语文学,以及德语文学、捷克文学与犹太文学的融合。协会的具体工作为出版书籍,组织研讨会、创作会和文学之夜等活动。协会有一个图书馆,还有一个卡夫卡私人图书馆向公众开放。协会每年组织学生作文大赛,并给获胜者颁发“马克斯·布罗德文学奖”。这位布罗德就是卡夫卡的遗嘱执行人。当然,协会最为重要的工作还是组织并颁发“弗朗兹·卡夫卡国际文学奖”。该奖设立于2001年,是欧洲最有影响力的文学奖之一。大家熟悉的菲利普·罗斯、耶利内克、哈罗德·品特、村上春树、彼得·汉德克、哈维尔等都曾荣获此奖,2014年获奖的是中国作家阎连科。看来,卡夫卡协会并不专门研究卡夫卡,它不是卡夫卡的专门研究机构,它只是一个以卡夫卡为名的文化机构。卡夫卡在这里更具有文化符号的意义,而不只是一个研究对象。

穿过书店是一个小院落,协会秘书维尔勒诺娃在那里等候我们。秘书是一位年轻的女博士,她带我们小心翼翼地走下狭窄的螺旋楼梯,下面是一个小型会议室。几十张椅子整齐地摆放在那里,可以举行小型的报告会。讲台的两面墙整齐地摆放着十余个书架,里面存放着一些图书,这些图书据说是卡夫卡阅读过的图书。然后我们参观了卡夫卡协会,走进了卡夫卡协会会长的办公室。会长约瑟夫·切尔马克博士因事外出,不在布拉格。这次很遗憾没有见到会长。会长的办公室里精心布置了许多有关卡夫卡的物品,譬如照片、绘画、雕塑,错落有致,艺术感很强。办公室醒目的位置有一张写字台,据说是当年卡夫卡用过的。

从协会出来,在卡夫卡书店选择了一些纪念品。这里有关卡夫卡的图书当然是必不可少的,除此之外还有印有卡夫卡头像的T恤衫、挎包、背包、雨伞、茶杯等日用品,以及铅笔、圆珠笔、橡皮等文化用品。一出门发现下雨,于是躲进了书店隔壁的卡夫卡咖啡馆,要了一杯啤酒。短暂的阵雨说停就停,一会儿雨过天晴。我们走过马奈斯桥,往左一拐弯就到了卡夫卡纪念馆(又译作卡夫卡博物馆)。这个纪念馆很有特色,形式的设计与展览内容融为一体。它建成于2005年并向公众开放。它坐落在伏尔塔瓦河西岸,布拉格城堡下,布拉格小城广场上,这里与卡夫卡生活与工作过的地方没有什么关系。卡夫卡纪念馆建立在这里恐怕主要是为了游客的方便,因为人们站在游客必至的查理大桥上就能看到河岸石墙上“卡夫卡纪念馆”醒目的标志。那个标志应该具有某种魔力,吸引成千上万的游客和观众前往那里探寻卡夫卡及其《城堡》的秘密。纪念馆由两幢普通两层楼房组成,前一幢出售各种卡夫卡的作品、纪念品和门票,后一幢是纪念馆。两幢楼中间的广场上有两个巨大的K字,两字共用中间那一竖画,牢牢地立在纪念馆门前,像一本打开的书,使人们很自然地联想到卡夫卡和他笔下的那些“K”们。广场中央还有两尊胯部可以旋转的用生出绿锈的铜板层叠的人体雕塑,两个成年男子正面对面地小便,小便的水池恰似一幅捷克地图。雕塑的作者是捷克前卫艺术家大卫·切尔尼。雕塑家将人类的尴尬和隐秘呈现在世人面前。卡夫卡被人称为“精神裸体者”,而精神的裸体毕竟不易表现,肉体的裸体表现起来自然较为简单。纪念馆展厅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介绍卡夫卡的现实生活世界;另一部分介绍卡夫卡小说中描绘的世界。纪念馆的设计者调动一切可以利用的手法,譬如材料、色彩、灯光、线条、布景、音响、视频等,让每一个进入纪念馆的人尽可能地读懂卡夫卡。在这里,语言似乎不是问题,国籍也不是问题,甚至文化差异也不是什么问题,重要的是你的感觉,在这种似明似暗的灯光里,在这种狭促的空间里,在这种诡异的音乐里,在这种变幻的色彩里,你能感觉到卡夫卡的特征和意义。当然,除了感觉之外,这里还有大量的卡夫卡的手稿、书信、照片,以及成绩单、签证、病历证明等各类遗物。这些展品有的被安放在玻璃板下,有的放置在打开的书柜里,有的通过纱罩可以看到若隐若现的幻影,有的当你拿起旧时电话时那边便传来遥远时代的声音。这种情景颇有些像《城堡》中的K拿起电话向城堡询问落实自己的土地测量员身份。

走出纪念馆,已是午饭时间,恰好发现一家好兵帅克饭店,据朋友介绍,这种连锁饭店在布拉格颇受大众欢迎。在这里点上一份烤肉、一份土豆泥、一份馒头片、一杯啤酒,吃过之后,感觉果然名不虚传。

7月10日,大约12点乘出租车去卡夫卡墓地。1924年7月3日卡夫卡在维也纳附近的基尔林疗养院病逝,7月11日卡夫卡的遗体安葬于布拉格的新犹太人墓地施特拉施尼茨。从我的住所乘坐出租车到目的地大约四站地,花费二百多克朗。在墓地前的花店买了一束鲜花,花费120克朗。走进墓地大门,迎面就是一个白底黑字的指示牌:箭头所指:250米:弗朗茨·卡夫卡博士。循此方向前行,是一条狭长而僻静的小路,沿着小路前行,右首边是高高的院墙,左首边是茂密的树林掩盖下的一排排墓碑。整个墓地寂静无人,偶尔听见鸟儿的鸣叫。走着走着,在21排卡夫卡的墓地豁然出现,这里又有一个标记:弗朗茨·卡夫卡博士墓地在此。循小路继续往前,路上的杂草渐多,踩踏的痕迹明显减少,在卡夫卡墓地右侧,一条小路直通墓地中心。我在卡夫卡墓地献上鲜花,表达自己的敬意和哀思。

然后乘坐出租车去参观圣维特大教堂和黄金巷。卡夫卡墓地虽说离市中心并不远,但这里出租车稀少。有轨电车则来来往往,显然这是市民出行的主要交通工具。我们乘坐的出租车一直开到山顶,费用350克朗。猛然间我们就来到了城堡脚下。布拉格城堡位于伏尔塔瓦河的山丘上,已有1000多年历史,近60多年来历届总统办公室均设在城堡内,所以这里又被称为“总统府”。布拉格城堡包括布拉格画廊、圣维特大教堂、旧皇宫等建筑。

圣维特大教堂是布拉格最重要的地标建筑。这里是布拉格城堡王室加冕与辞世后长眠之地。大教堂高耸入云,据说可以触到上帝的足尖。由于教堂外面空间并不十分宽阔,人们对教堂除了仰视外别无它法。在宏伟的城堡面前,人们会感觉自己非常渺小。城堡从公元9世纪开始兴建,公元925年修建圣威图斯教堂,以后几经毁坏重修,整修扩建,历经十个世纪,方为今天的样态。从城堡后门出去,通过山谷上的桥,到了对岸就是安娜王后夏宫。安静的公园与城堡隔着一条树木茂盛的山谷。当年卡夫卡常常来这里散步,望着眼前威严神秘、高不可攀的城堡,或许卡夫卡就是从这里开始了他心灵城堡的构思。

黄金巷是一定要去的,因为卡夫卡曾经在这里生活并写作过。黄金巷是与布拉格城堡外墙平行的一条小巷。巷中看似随意的小巧建筑与宏大庄严的皇宫相比显得玲珑剔透、别致新颖。小巷细长,巷子的两端纵向是封闭的,分别用铁栅栏拦住出口。巷子的西头曾经是国家监狱白堡,里面有酷刑展览馆;巷子的东头是著名的“达利波塔楼”,中世纪曾经关押过骑士达利波,传说他在饥饿与绝境中还学习歌唱和提琴演奏。巷中17座房屋紧密相连,风格相近却色彩各异。黄金巷就在圣维特大教堂脚下不远处。卡夫卡居住过的22号,如今是一家小巧的书店,这里出售各种与卡夫卡或布拉格有关的书籍和纪念品。黄金巷原本为仆人工匠居住之所,后因聚集了不少为国王炼金的术士,小巷因此而得名。黄金巷的房子原本是卡夫卡的妹妹奥特拉租借的,为的是她与男友会面的方便。奥特拉对这间小屋进行了必要的装饰。1916年11月26日卡夫卡借用这间小屋进行写作,至1917年4月底,卡夫卡在这里完成了《乡村医生》集内发表的一系列短篇小说,成就了卡夫卡创作中的“多产之冬”。不过,卡夫卡在这里的居住时间并不长,并且他总是回家吃饭,并没有在这里独立生活,只是夜里过来写作,而且午夜后仍回家睡觉。如今这里被说成是卡夫卡故居,还真有点名不副实。

参观完黄金巷,前往伏尔塔瓦河畔一家泰国餐厅用餐,透过餐厅的落地窗可以尽览河上的大桥及河中来往穿梭的船只。从《卡夫卡与布拉格》这本书上得知,就在餐馆河边的位置,当年是布拉格城市游泳池,它位于契诃夫大桥与马奈斯大桥之间。卡夫卡早年常常与他父亲一起来这里游泳。饭后向餐馆服务员求证了一下,果然这里就是当年游泳池的所在地,不过今天已经没有留下任何踪影。

据朋友介绍,来到布拉格不看这里的“黑光剧”表演,多少会有些遗憾。于是,我们决定去看黑光剧。黑光剧院离老城广场不远,步行大约十分钟即是。剧院设在地下一层,下楼梯来到一个小厅,里面有一小吧台,卖各种饮品和点心。剧场不大,大约相当于一个中等影院。黑光剧是布拉格最为有名的戏剧类表演。整个舞台背景都是黑色,演员们身着黑衣隐身在舞台中,他们手持道具,以肢体语言演绎一段故事。随着青年男子进入梦乡,他梦中情人出现,故事表演便开始了。盖在他身上的被子一会儿飞向空中,一位美丽女子来到他身边,可他一上去拥抱就立刻消失不见了。在表演过程中,物体看似在空中飘浮,舞台上充满奇幻色彩。两名青年男女演员将舞台故事穿插起来,他们的哑剧表演非常出色。在没有语言的帮助下,他们以娴熟的肢体语言交代剧情。他们表情诙谐,动作夸张,服装奇异,加上灯光和音乐,营造了一个梦幻世界。表演者衣着上涂上荧光,在表演中显得特别明亮。这种黑光剧很容易使人联想到哑剧、舞蹈、音乐剧、超现实主义戏剧、小丑表演,以及魔术等表演形式。观众看上去大都是游客,基本上都是欧洲人,中老年人居多,小剧院基本坐满了。表演过程中,还专门安排有演员与观众的互动。这种黑光剧使我联想起卡夫卡经常提及的东欧犹太人剧团,而那位青年男演员居然与卡夫卡的演员朋友略维非常相像。

走出小型剧场,再次来到旧城广场,在夜色朦胧之中,终于找到了当年卡夫卡出生的那幢建筑,就是如今的卡夫卡广场。1883年7月3日卡夫卡出生在这里,原建筑已不复存在,但保留了原建筑的两根廊柱和大理石门楣。外墙上有卡夫卡的齐胸雕塑。因为夜色渐深,路灯暗淡,胸像看不清楚。一边的门牌号倒清晰可见。后来我通过图片仔细察看了这尊头像。这是一尊深色的真人般大小的青铜头像,雕刻出卡夫卡忧郁的面孔。雕塑中的卡夫卡颧骨突出,面容消瘦。在我看来,这尊雕像与卡夫卡更多的是神似,而不是形似。这里的一楼现在是一家卡夫卡咖啡店,里面布置有许多卡夫卡的照片,从卡夫卡童年一直到他去世前的照片,这些照片以各种排列形式布置在三面墙上。齐胸墙头还摆放着一些卡夫卡的书籍以为装饰。酒吧门外的广场上整齐地摆放着一些桌椅,四四方方围成一团。顾客可以选择在外面用餐,也可以选择进屋内消遣。夜色浓浓,灯光闪烁。因为刚下过雨,虽然是盛夏季节,但入夜的布拉格屋外颇有凉意,我们选择在室内喝一杯。要了一杯啤酒,静静地喝着,看着眼前各色灯光映照的卡夫卡的照片,偶尔闪现在眼前的穿着白色制服的跑堂,仿若隔世。这一切似乎都与卡夫卡没有什么关系。我在这里没有询问有关卡夫卡的问题,这种环境里问卡夫卡似乎有些不合时宜。结账时发现这里还另收百分之十五的服务费,并直接出现在账单上而不是根据消费者的意愿付小费,还真有点出乎意料。

7月11日上午11时许,我们乘坐大巴车从布拉格返回慕尼黑,结束了这次难忘的布拉格之行。大巴车在高速路上匀速行驶,我在车上回想起在布拉格的一幕一幕:卡夫卡的出生地已经成为一家咖啡馆,他曾经生活和工作过的地方成了书店或纪念馆,卡夫卡曾经漫步过的许多地方已经不留任何痕迹。卡夫卡的家已不复存在,卡夫卡家族后人亦不知今在何方?如今唯一属于卡夫卡一家的或许就剩下在新犹太人墓园的那块寂静墓地了。眼前这个阳光明媚、美丽迷人、游人如织、熙熙攘攘的布拉格究竟与卡夫卡有多少关系?又有着怎样的关系?我不得而知。卡夫卡的幽灵还在布拉格吗?当你靠近卡夫卡的幽灵时,他或许早已离去;当你以为离卡夫卡很远时,他似乎就在眼前。这恰如当你远离布拉格时,卡夫卡可能与你很近;当你走近布拉格时,卡夫卡其实离你已经非常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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