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学术期刊改革之问题与出路

2016-03-07 00:48张小可
河北开放大学学报 2016年6期
关键词:学术研究学术期刊学术

黄 萍,张小可

(广东开放大学,广东 广州 510091)

【学人论坛】

试析学术期刊改革之问题与出路

黄 萍,张小可

(广东开放大学,广东 广州 510091)

学术期刊改革必须回归到学术本位,尊重学术和学术期刊的属性和特点。首先,学术的独立自主性规定着学术期刊的办刊品格;其次,学术的专深性导致学术期刊的小众性;再次,学术的非功利性规定着学术期刊的运作方式;最后,学术的创新性是学术期刊可持续发展的支撑和关键。学术期刊须在遵循学术规律的前提下完善自身建设,实现其改革的目的。

学术;学术期刊;独立性;小众性;非功利性;创新性

进入21世纪以来,我国文化体制改革紧锣密鼓进行。与此相应,国家新闻出版管理部门出台了一系列推进报刊出版体制文件,清晰地勾勒出各项改革的路线、时间、步骤和基本方略。应该说,改革的决心和力度很大,但遇到的问题不少,其中既有体制和人们观念的惯性作用,也不乏制度设计的缺陷及构想与实际的错位,导致一些措施至今仍停留在纸面上。特别是涉及学术期刊的一些改革(诸如取消非时政类报刊编辑部体制及转企改制[1]等)在实践中难以进一步推展,而且,即使是实行也恐难达预期目标。

出版体制改革作为我国文化体制改革的重要组成部分,其根本目的在于解放和发展我国文化生产力,激发出版业的创新活力,促进科学技术进步、文化繁荣和国家软实力的提升。为实现此目的,学术出版业曾经选择的改革途径,是以转企改制为切入点,调整出版产业结构,扩大内需,实现优化升级和增长方式的转变。就学术期刊改革而言,我们不难归纳其中关键词,即市场化、企业化、产业化、规模化、集团化与集约化等。虽然体制和机制问题是制约学术期刊发展的瓶颈之一,但实现目的的手段不可作为目的去追求,而改革目的达成势必要选择符合其本质特性的通道。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文化体制改革要坚持把社会效益放在首位、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相统一,以“激发全民族的文化创造活力为中心环节”。在这一核心理念的指导下,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2014年颁布的《关于规范学术期刊出版秩序促进学术期刊健康发展的通知》(新广出发[2014]46号),其中明显回避了“企业化”“市场化”等提法,学术出版业改革不再是以转企改制和规模扩张为重点,而是重在从质量提升、编辑出版流程规范化以及制度建设和专业化发展等学术期刊的内涵建设入手,其中将以往提出的学术期刊走“专、特、大、强” 的发展路径,改为“专、精、特、新”。由“大”“强”到“精”“新”,虽两字之差,笔者认为却是重要的方向性调整,其回归到了学术本位,符合学术期刊的属性和特点,有利于促进学术期刊在尊重学术本性、遵循学术规律的前提下完善自身建设,从而更好地实现改革目的。下面就学术特性对学术期刊的规定及学术期刊改革的进路试做粗浅分析,以求教于方家。

一、学术的独立自主性规定着学术期刊的办刊品格

学术研究是神圣而崇高的事业,它需要执业者秉持不唯上、不唯书、不唯名利只唯真唯实求是的学术信念与德行,具有矢志献身真理的高尚情怀及大无畏的学术勇气与学术担当,它是学人为学术、求学理、明学义、成学统的思想根基和治学准则。学术的独立自主性是学术研究赖以开展的基础和客观要求,它规定着学术研究其他范畴和要素的存在方式和行进方向。学术研究失去了这个基础,必然导致学术研究的紊乱和异化。对此,我国学者贺麟先生曾说过一段切中肯綮的话:“学术在本质上必然是独立的、自由的,不能独立自由的学术,根本上不能算学术。学术是一个自主的王国,它有它的大经大法,它有它神圣的使命,它有它特殊的广大的范围和领域,别人不能侵犯。每一门学术都有它的负荷者或代表人物,这一些人,一个个都抱‘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态度,忠于其职,贡献其心血,以保持学术的独立自由和尊严。……因为真正的学术是人类理智和自由精神最高的表现。它是主动的,不是被动的,它是独立的,不是依赖的。它的自由独立,是许多有精神修养、忠贞不二的学术界的先辈竭力奋斗争取得来的基业。学术失掉了独立自由就等于学术丧失了它的本质和它伟大的神圣使命。”[2]贺麟先生学贯中西,毕生献身于所钟爱的学术事业,在哲学等多个学科领域有着深厚的造诣,学术声名蜚声海内外。上述可以看作他从事学术研究的肺腑箴言,同时也是大多数学人为学术的自觉追求,一如陈寅恪为王国维所作的碑铭——“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为逝者的人格与学品盖棺定论,而这又何尝不是陈寅恪等学术大家求知治学的夫子自道?

学术期刊作为刊发相关学科学术论文的载体,以连续出版的方式向社会定期公开推送有价值的研究成果;即使在网络资讯高度发达的今天,学术期刊依然是学术研究成果得以传播的主要渠道。学术期刊是学术与期刊的结合体,不承载学术研究成果的期刊不能称之为学术期刊,学术赋予了它内涵的质的规定性,期刊的价值取决于所承载的学术成果的价值,离开学术的支撑便无以为继并失去了存在的意义。在学术与期刊的结合中,学术的独立自主特性必然直接主导着学术期刊的办刊追求和办刊品格,而且,其办刊方针和运作方式也必须在学术准则和学术规范中举措行止。从中外学术发展史看,最初的学术期刊创办大多是各专业学术研究团体和机构为摆脱非学术权力与功利的制约,走向学术独立和自觉的产物。诸如,创办于1665年的英国《自然科学会报》(The Philosophical Transactions of the Royal Society),即是在努力摆脱名利羁绊、争取学术自主自由中诞生的英国皇家学会会刊,其出版至今始终恪守“我不追随任何权威,也不要求上帝保佑,我不需要尊敬任何大师的言语”自由自主的学术精神。创刊于1915年的《中华医学杂志》作为我国最早的学术团体“中华医学联合会”的学术会刊,也是藉以摆脱由外国传教士控制的博医协会的学术霸权而面世。同样,随后创办的中国地质学会的学术会刊《中国地质学会志》以及中国天文学会的《观象丛报》等系列学术期刊,均是以出版专业的学术刊物来彰显其独立的专业准则和学术精神。包括蔡元培1918年创办以兼收并蓄各学派学说、“共同研究学术之机关”的《北京大学月刊》等一些列大学学报的诞生,同样是循着上述学术精神而运行的。由此而论,学术的特质决定学术期刊只能依循学术发展规律来运行,于学术“大经大法”的规矩中成其方圆。

当然,这并非说学术期刊因此就失去了作为期刊的属性,但其须将期刊的属性与所承载的内容特点紧密相连,方可更好地实现其媒介价值和功能。以兴盛于我国近现代为数众多的同人报刊为例,曾经以其独立的叙述姿态和蓬勃的思想活力成就了许多极具精神魅力与文化锐气的学术名刊大刊,对促进我国现代思想文化的传播、学术理论的建构、学术流派的生成与活跃起了重要作用。诸如《新青年》之于新文化运动,《创造季刊》《创造周刊》之于“为艺术”的浪漫主义文学,《小说月报》《文学旬刊》之于“为人生”的现实主义文学,《甲寅》《学衡》《论语》及其力行的古典主义等,以期刊为阵地掀起了一波接一波的问题与主义论争、东西文化论争、科学与玄学论争,等等。这些异彩纷呈的思想文化的激烈碰撞成为了时代变革的助推器,在我国思想文化史上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如果我们归纳这些刊物特有的办刊魅力,便会看到:一是以相近的学术文化立场、价值取向及理想追求的“志同道合”者,共同确定办刊的宗旨和方针,以共性为系集结思想和学术力量,达成精神凝聚和理论共识;二是办刊同人秉持强烈的启蒙意识与批判精神,以期刊为传播思想理论的重镇参与社会变革,实现着学术公器的社会职能和知识分子的社会使命;三是努力隔离商业诱惑和强权钳制,以独立的思想表达和学理诉求树立起鲜明的文化品格和学术风格。从而成就了我国现代史上风生水起、流派纷呈的思想文化活跃期,推动我国社会由近代向现代的蜕变和转型。如今中国社会从政治经济到思想文化依然处于全面变革和艰难的转型期,且各领域改革已步入“深水”区,从理论到实践正经历着重新的审视与考量。这就更需要学术理论界秉持独立的精神、自由的思想和科学求实的态度去凝聚智慧、探索真理、追求真知,为风云激荡的大时代立言、立德、立功。学术期刊同样需要在“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中,以独立自主、敢为人先的理论胆识和学术魄力,以高起点的专业水平和高质量的出版水准,创设自由开放的学术平台和畅通信达的传播渠道,为思想理论探索开辟道路、提供导引,担负起人类文明积累、科学文化传承和助推“中国梦”实现的崇高使命。

二、学术的专深性必然导致学术期刊的小众性

学术是较为专门、有系统的学问和理论。而学术期刊作为展示和交流各领域专艰深奥学术研究成果的平台之一,无论是学术期刊的作者还是接受者无疑都需要经过长期的专门的学术训练以及相当的专业水准和知识储备才能为之。因此,学术期刊的传播只能局限在少数特定的专业人士和学者群体中,从而使小众性成为学术期刊的一个显著特征。不仅如此,从当代期刊的发展走向上看,许多期刊越来越注重在行业、年龄、职业、性别乃至收入和受教育程度等方面细分目标读者,使得期刊在定位上多层级多向度的分化,导致许多大众期刊也明显地呈现出面向不同层级群体的相对小众化发展态势。而学术期刊在这个庞大的期刊群中,只能算作小众中的小众。因此,学术期刊固有的小众特性,不可以将其硬性地规模化和产业化;而且,由于学术研究的公益性,也不可以将学术期刊简单地推向商业化和市场化。学术期刊的强大并不完全取决于它的绝对发行量,而是在于其所推出的研究成果的学术价值,在于其价值被所属的学术共同体的接受与认可程度,在于其对所属学科在思想、理论、方法和学科建构与开创性等方面的贡献。

记得法国作家罗伯·格里耶曾把书籍分两类,一类是因读者而生的消费量很大的书,一类是因作者而生创造读者的书,后者如乔伊斯、卡夫卡、福克纳等思想深邃、意象独特、结构弘大、文体创新却和者甚寡的创作,他认为在文学史上留名的只能是创造读者的书籍。无独有偶,法国思想家罗兰· 巴特把文本区分为“读者式”倾向与“作者式”倾向两类,认为读者式文本吸引的是一个本质上消极的、接受式的、被规训了的读者,其倾向于将文本的意义作为既成的意义来接受,由于其对读者要求甚微,因而更容易理解且流行;而作者式文本则不断地要求读者去重新书写文本并从中创造出意义,因而其更具先锋性,只对少数人有吸引力[3]。虽然格里耶和巴特在此谈论的主要是文艺作品,但我们有理由认为学术期刊本质上更近于后一类“创造读者”和“作者式”倾向的文本,它是探索性和创新性的,以其富有成效的研究成果为相关领域提供有价值的学术发展标尺与参考,为相关学科积累和铺垫通向未来的探索之路,从而开启研究者新的思考方向与完成新的意义建构;就其读者(接受者)来说,也必须是在该学科领域有过较为系统的学术训练、较为丰厚的专业知识积累和学养,能够为他们观察世界、认识世界开启崭新的角度、方法和思想理念,其所授之于人的是科学的理性而非娱乐的快感。因此,学术期刊的小众特性使其不可能用大众流行文化的市场化、工业化、娱乐化模式的评估系统对其进行价值判断,更难以用点击率、发行量、收视率等数据作为其成败得失的评估依据。而且,科学史大量史实表明,许多学术研究成果甚至根本就不具有“当下”性,它可能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被接受和认可;也有许多在当时人们看来是“谬说”,却在时间的长河中被证明为真理,而这真理又可能是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只能于少数的专业人士中传播、讨论和接受;当其成为科学常识后才能成为进入大众的知识视野,而此时其已不再属于学术研究以及学术期刊涉及的范畴。因此,从体量上、规模上和受众数量上要求学术期刊的大而强且广,无疑有悖于学术期刊本性的揠苗助长。

三、学术研究的非功利性规定着学术期刊的运作方式

关于学术研究是否应该进入商业化和功利性通道,一直是个争讼不休的话题。肯定者认为,研究性、社会服务性和商业性相结合的理念已成为当代科学研究机构的普遍取向,学术研究如果不能同现实社会结合,人们会对所谓的科学研究的价值表示怀疑,科学研究会因此失去存在与发展的基础和价值,研究者也因社会回馈的不足而使研究的积极性受到打击,同时研究成果须在市场中显示其学术功效及对社会的贡献力。否定者则认为,在功利性支配下的学术研究不仅有悖于学术研究的基本原则(学术研究的纯正性和独立自由精神),其结果必然会迷失学术研究的方向(这一观点在前述中已有所体现)。当然,也有人试图以基础科学研究和应用(包括实用)科学研究、社会科学研究和自然科学(包括技术)研究的学术视角、目的和功能的不同,即从学科差异来寻求学术研究能否功利化和商业化及其程度的答案,并以研究成果的社会推广等作为化解学术性与商业性矛盾的理据[4]。其实,这种徒劳的证伪是混淆了学术的伦理道德层面和实践层面的问题,混淆了学术研究所秉持的理念和价值追求的应然性与学术成果的推广的或然性的逻辑关系。换言之,即学术研究和研究成果商业推广是两个不同的阶段,各阶段的理念秉持和行为模式是不尽相同的,如果将功利性的追求掺杂于学术研究中,便很难不被其牵着鼻子走,导致学术原则、学术节操以及研究成果的可靠性不能不受到质疑。维护着学术探索的独立性和自治性以及学术研究的纯洁性,拒绝商业性和功利性对学术研究的染指,应是学术研究的本性使然。众所周知的“莫顿规范”,即美国著名科学社会学家莫顿提出的科学研究应遵循四个基本原则:非功利性的普遍主义、公有主义、无私利性和有组织的怀疑。他认为,如果学术受到被称之为获取外部经费的制度化行为学术资本主义侵蚀,就会严重地干扰学术研究的正常秩序并产生与学术研究纯粹性和纯洁性相悖的离心因素[5]。而法国思想家、社会学家皮埃尔·布尔迪厄在阐释资本竞争中“文化资本”对抗“经济资本”以确保自己优势的策略是:文化资本通过证明自己文化意义上的而非经济意义上的独特性,就可以保持自己高水平的竞争力,因此文化生产各学派的典型做法是通过宣称他们比别的学派更有权威性来加强自己的竞争力,而每个学派(为了自身荣誉着想)必须通过表白自己对本领域法规的无条件效忠来保持自己的竞争力。正是凭借这些机制,知识精英获得了他们的优势地位。在文化生产的循环中,新的文化生产者必须展示他具有革新和独创性的文化关键价值,来证明对手的落伍而取代之;而资深的文化生产者须通过其产品的可靠性来维护自己的地位。布尔迪厄的名言是:放弃经济利益是文化资本价值得以保持的不二法则[6]。

因此,在出版体制改革中,市场化和集团化的“转企改制”并不一定是学术期刊的救赎方式。仅就学术期刊“转企改制”的市场化过程来看,许多案例表明,一些学术期刊即使被强行并入某商业化的“集团”之内,便无法脱离商业资本的运行轨道,其除了“卖血”(出租、出售、转让版权和版面)之外,还很难找到其他赢利模式去为“集团”的资本增值贡献力量的。而且,鉴于上述学术期刊的特性,我们绝不能轻视经济利益追求对学术和学术期刊的腐蚀与危害,就近年来一些学术期刊在“版面费”逐利中层出不穷的怪相乱象,即可看出学术期刊在商业化运作中自乱阵脚之一斑。但这还仅仅是问题的一方面,其实在一些只为评职称、晋级考评、学位申请等等时,便在功利性的驱使下开始了弄虚作假炮制所谓“学术成果”,使学术期刊的出版上游环节即已形成污染。由此而来,期刊的经济利益追求与论文发表的功利性需求两者结合起来,便形成了以金钱为纽带各取所需的利益链。2016年7月11日央视新闻频道揭秘的论文造假黑色产业链可谓是触目惊心,其中被曝光的主角“广州名匠文化传播有限公司”主要业务是代写代发硕士博士学位论文和职称评审等所需的专业论文乃至专著等,这个公司的所作所为仅仅是这个庞大的黑产业冰山之一角,赤裸裸金钱交易使这个黑色产业链分工之细、效率之高令人咋舌。其中的利益相关者即是论文需求者——炮制和发表论文的中介公司——收费发表的学术期刊。笔者认为,在这个产业链中,对于前两者来说与考试中的有组织的作弊和制造假冒伪劣产品相类似,但对于最终发表这些论文的学术期刊来说,它们于其中扮演的角色、起的作用和应该担负的责任,是值得深思的。

驱使一些学术期刊不顾起码的职业操守如此作为的动因不言而喻。功利化与商业化使学术与学术期刊在自我异化的茫然中失去坚守,使本该纯洁的学术堕于功利乃至赤裸裸的金钱的泥淖难以自拔。对此,南京大学中美文化研究中心教授任东来说:“当学术期刊的版面可以用钱来买,学术就沾染了铜臭,这样的期刊已经和学术没有任何关系了。”[7]有研究者较为详尽地分析了曾经蜚声我国现代文坛的名刊《语丝》分化解体的原因,其中不难看出商业侵蚀下的催化作用:一是日渐浓重的商业化运作涣散了思想言说与精神集聚的功能,“‘不拿别人的钱,只说自己想说的话’的精神已经悄然褪色”,同人意识趋于淡化;二是从出版策略到文化理想由批判和反抗转而为“迎合”市场,导致刊物从知识精英式办刊路线向追求商业价值和市民品味的变奏,出现了以赚钱为目的与以启蒙目标之动机的分野[8]。更有史料显示,“语丝”同人之间的一些财务纷争,似乎成了促使其解体的“最后一根稻草”。因此笔者认为,市场化、商业化并不一定是其理想运作模式,相反它更像一把高悬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会斩断学术期刊的纯洁血脉。学术期刊的“强”与“大”,应是思想张力与理论魄力的强大,是学术价值与精神魅力的强大,是其自身的感召力和影响力的强大,而不一定是资本势力和机构规模的强大。2014年10月,习近平总书记在其主持召开的文艺工作座谈会上强调指出:“文艺不能当市场的奴隶,不要沾满了铜臭气。”[9]同理,学术和学术期刊也不能为市场的马首是瞻而俯身为金钱的奴隶,在名利的诱惑中学术期刊必须有自己的坚守,必须有符合学术本性的情操与风骨,从业者也必须有甘为学术殉道的清洁精神与崇高理想。故学术期刊只有祛商业化和功利性之魅,方可回归学术的本身。

四、学术的创新性是学术期刊可持续发展的关键

我国学术期刊的定位不清、选题雷同、缺乏个性、所刊论文创新不足等,似乎成为一种较为普遍的现象和难以根治的痼疾,滞缓了学术期刊的前行步伐。人们常常用来诟病我国学术现状的一个数据,即我国虽然已成为仅次于美国的科学和技术研究论文全球第二大产出国,有些数据甚至超越美国跃居世界第一,但这些论文的平均引用率却排在世界百名之后,也就是说这个数据背后所表明的是缺少创新价值的高水平论文,更多的只是在低水平重复。为此,《人民日报》《光明日报》《中国青年报》等官方权威媒体都先后刊文表示对我国学术研究状况堪忧,如《我国一年论文产量34万 发表论文不要重数量不重质量》[10]等。这样大批量产出的论文被斥为制造学术的GDP,其中的很大一部分论文又被称之为“学术垃圾”。譬如,近来《光明日报》关于“学术垃圾”之议题的讨论引发学界和公众的持续关注。关于这个问题,早在2007年举办的首届高校学术期刊发展论坛上,多位学者对占我国学术期刊半壁江山的高校学报现状提出了批评,其中清华大学李伯重教授的论断——大多数中国大学学报都是学术垃圾生产地,更是振聋发聩。急功近利的学术环境,导致无论是为学术之人还是为学术之刊不少都是在炒学术“冷饭”,而唯独缺乏的却是作为其关键性要素之一的学术创新;其所酿成的最终的显性结果,即大量的缺乏创新的“学术垃圾”的批量产生;更不容回避的问题是,这一结果很大程度上是所谓的学术期刊界与学术研究者在过程中形成了“共谋”。

人们深刻地分析产生这一现象原因,其要点可归纳为学术缺乏独立自主性、学术环境的功利性以及学术评价体制的畸形等。也有人将其病根归于建国后计划经济体制和机关刊物模式建立相伴而生的,行政化的办刊模式造成了刊物内容上千篇一律的同质化、定位上的千刊一面、编辑部缺乏独立见解而成为行政权力的附庸,等等。但笔者认为,凡此种种并不完全是产生问题的主要根源。审视1949年新中国建立后我国政府将报刊纳入体制内的事业化管理刊模式,客观地说,这种模式对报刊业特别是小众性的学术期刊具有很大的益处:一是在经济来源上国家保证了报刊正常运作的经费划拨,避免了报刊因资金问题而生灭无定;二是作为事业单位有组织的出版运作,不仅有利于管理,而且使报刊从业人员队伍相对稳定,有利于媒体从业人员的职业化发展。当然,我们也不否认其在体制上和运行机制方面程式化乃至僵化后所产生的弊端。对此,不少论者已经多有揭示,这里不再赘述。但目前学术期刊改革的重点究竟在哪里,依然是需要深入探讨的问题。前述出版管理部门开出了规模化、集团化的学术期刊改革药方,也有人倡导学术期刊的专业化发展借以疗救等。学术期刊只是发布学术研究成果的载体和媒介,期刊工作者是身负重任的学术成果最后问世发布的把关者。创新是学术灵魂,创新是学术研究成果的价值所在,是其之所以称之为学术的立身之本,同时创新也是学术期刊的灵魂、核心价值和立身之本。学术期刊的运作模式可能会对期刊的走向和发展产生重要影响,但无论是什么办刊模式,学术期刊都是要建立在所推出研究成果具有创新的基础之上。如果说特色性是某学术期刊有别于其他同类刊物的重要标志,而理论的创新却是其实现自身价值和赖以存在和发展的根据;如果说专业化是学术期刊的“表”而创新性却是学术期刊的“里”,专业化只有建立在学术理论的创新才有意义。因此,其需要从学术研究的源头到成果的发布及至成果的推广运用整个链条的共同创新,是包括学术体制机制以及评价评估在内的整个学术研究各个环节实现创新的问题。而对于学术期刊来说,它是需要编辑人员有共同办刊理想和学术追求,甚至是人格、学格乃至生命风格之融汇,形成一个血肉丰满、富有个性和创新性的编辑共同体,而非只为“稻粱谋”;同时还需要围绕期刊形成一个思想旨趣相近、学养深厚、创新能力强的专家学者组成的学术共同体,作为其凝聚思想、释放学术活力和理论感召力的学术支撑。当然,学术期刊的创新性的实现,更需有宽松活跃的学术环境作为容纳、激发与推进的外部推动力,使得各学术期刊能够在多向度思维、多方法探究、多元认知成果的兼收并蓄中,形成自成一派的独特的思想维度、学术品格、话语体系乃至言说风格,在人类文明的建构、科学文化的积累与传承中实现自身独特的价值和功能。

目前,我国经济领域的供给侧改革,主要是通过解放生产力、提升竞争力,淘汰落后产能,将发展方向引向创新领域,以促进经济的发展。在此,我们不妨借此从学术的供给侧和需求侧关系上检视学术期刊改革重点,无疑应将其落在期刊的理论创新与结构调整上,提升我国学术期刊以创新为核心的质量增长速度,并使学术期刊的办刊要素能够实现最佳配置。如目前我国学术期刊主体之一的高校学报,一般是根据学校建制、规模和层次,允许一校创办一刊或数刊,以满足该校师生的发表科研论文的需求,使得不少学报由此被捆绑于需求侧,特别是低端的需求,如本单位师生的评职称、职务晋级、申请学位等实用需求,弱化甚至异化了学术期刊根本属性与功能。其结果是,一方面使得高校学报以及其中刊载的所谓论文“库存”过高,另一方面却是高水平、高质量且具有品牌效应的学术期刊不多,且推出的真正具有创新价值的科研成果不足。当然,学术期刊的改革不仅仅是期刊本身的事情,其需要锻造一个在学术生产的全过程环环相扣、相辅相成且能够促进学术创新的链条,形成学术期刊业“大众创新”。首先,要打造具有创新型的科研队伍和学术期刊编辑队伍,为创新性科研成果的生产提供高质量的智力支持和人才保障;其次,要建立健全适宜于科研创新的体制机制,为创新性科研成果脱颖而出提供系统性的政策支持和制度保障;再次,要建立健全科学、客观、公正、完善的学术成果和期刊学术价值的评价方法和评价体系,真正能够优扶汰劣,引导学术期刊在“专、精、特、新”上做好文章,保证真正有创新价值的研究成果能够在学术期刊中脱颖而出。

五、结束语

学术期刊与学术研究二者从类属上看具有各自相对的独立的运行规律,但学术期刊是学术研究成果的重要传播载体和媒介之一,而学术研究成果却是学术期刊唯一的承载内容,二者是互为表里的统一体。正是由于学术期刊承载学术成果的这种“唯一”性,使得学术期刊无法离开学术研究成果而独自存活,而且学术研究的本质特性又直接规定着学术期刊的办刊特点和价值取向。因此,学术期刊的改革发展也必须尊重学术的特性与学术发展规律,必须以能够有效地积累和传播科学文化为其办刊旨归。在出版体制深化改革中,学术期刊需要遵循学术研究规律、原则与规范,将学术的品质和特质不折不扣地贯穿于学术期刊的办刊宗旨运作过程中,唯此才能为学术期刊改革发展引入活水,激发学术期刊的内在活力与创造力,完成其所承担的文明积累和文化传承的使命,在促进经济社会发展和科学文化繁荣进步中发挥应有的作用。

[1]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关于报刊编辑部体制改革的实施办法[EB/OL].http://www.gapp.gov.cn/news/1663/103393.shtml,2012-08-03.

[2]贺麟.学术与政治[A].文化与人生[C].北京:商务印书馆,1988:247.

[3]菲斯克.理解大众文化[M].王晓珏,等,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1:128.

[4]王回澜.社会科学研究的学术性与商业化之争——兼论两者相融合作的必要性[J].人文杂志,2009(1):173-178.

[5]R.K.默顿.科学社会学:理论与经验研究[M].鲁旭东,林聚任,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365-376.

[6]弗雷德.英格利斯.文化[M].韩启群,等,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8:118-120.

[7]学术期刊不能借版面费敛财[EB/OL].http://news.xinhuanet.com/edu/2009-04/22/content_11230301.htm,2009-04-22.

[8]张积玉,等.《语丝》周刊与中国现代知识分子言说空间的偏离[J].海南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08(1):98-106.

[9]习近平.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A].中共中央宣传部.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重要讲话学习读本[C].北京:学习出版社,2015:22-23.

[10]赵婀娜.我国一年论文产量34万 发表论文不要重数量不重质量[N].人民日报,2013-10-31.

Exploration into the Reform of Learned Journals: Problems and Countermeasures

HUANG Ping, ZHANG Xiao-ke

(The Open University of Guangdong, Guangzhou, Guangdong 510091, China)

The reform of academic journal must return to the academic standards, respect for attributes and characteristics of academics and academic journals. Firstly, academic independence and autonomy stipulates the quality of academic journals. Secondly, the academic degree of specialization leads to the minority of academic journals. Thirdly, its academic non-profit nature stipulates the operation of academic journals. Finally, academic innovation is the support and key to the sustainable development of academic journals.Academic journals must follow the academic rules under the premise of improving their own construction, thus to achieve the purpose of its reform.

learning; learned journal; independence; minority; non-profit; innovation

2016-10-14

黄萍(1963-),女,江苏常州人,副教授,主要从事出版及发行理论与教学研究。

G237.5

A

1008-469X(2016)06-009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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