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的通感
——以《老生》为个案

2016-03-18 18:40陈众议
东吴学术 2016年3期
关键词:老生通感

陈众议



贾平凹的通感
——以《老生》为个案

陈众议

摘要:一如《山海经》之于古代神话传说,《老生》是对中国近百年历史沧桑的碎片化点厾。二者的主要关联和逻辑交互在于艺术通感;且后者并非作为一般意义上的修辞来得以呈现,而是化生为了一种类似于转义的广喻或叙事方法,譬如阴阳胶合、古今会通。这在贾平凹的创作中不是首次出现,却从未自然得如此奇崛,奇崛得这般通灵。

关键词:通感;《老生》;阴阳胶合;古今会通

通感原本只是一种修辞格,又称“移觉”或“移情”,指的是文学描写中如何用形象语言使感觉转移,即视觉、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等不同感官相互交错,彼此转换,从而将本来表示甲感的词语挪移至乙感,导致意象位移,并获得更为鲜活、新奇的表征,譬如嵇康《琴赋》中的琴声:“状若崇山,又像流波,浩兮汤汤,郁兮峨峨”;或者,将特殊的感觉知觉等心理经验、抽象智性和了悟转化为具象,是谓曲感(曲喻),譬如杜甫的“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如此等等,反之亦然。同样,《老生》中这样的通感比比皆是,信手拈来,有“目光像舌头在舔”、①贾平凹:《老生》,第19、47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肚子里说话”。②贾平凹:《老生》,第19、47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诚然,我这里所说的通感是更大的挪移,是广喻,主指叙事方法,譬如古今会通、阴阳胶合,兹为贾平凹所特有。平凹者,通感也。老实说,在读他的《老生》之前,我一直有感于《废都》的机巧。我们固然可以不认同或不那么认同其大胆露骨的直描,但不能不服膺于它的挪移——那些充满文化隐喻、令人会心而笑而戚而思[此处省略四百字]……的隐略或空白。戏谑乎?留白乎?兼而有之。这种由此及彼的挪移自然也不是古人所谓的变通或今人所谓的矛盾修辞,而是贾平凹叙事的“声东击西”、“曲而不屈”。这在《老生》中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一、阴阳胶合 小说阴阳交汇、灵肉并举,大有“敬鬼神而近之”之气概;

二、古今会通 《老生》藉不老唱师与《山海经》沟通,从而获得史诗效果。

一、阴阳胶合

《老生》是近年来让我不忍心、不舍得一口气读完的极少数小说之一,可资不断回味、咀嚼。个中因由不需要上升到任何理论或主义:怀旧是也,怀乡是也!我固然生长在遥远的江南水乡,但对《老生》的许多细节都能感同身受。这既是乡情的魅力,也是艺术的魅力。随便举几个例子:

“那妇女用丝线绞拔四凤额头上的茸毛……四凤嫌疼,不让绞拔,那妇女说:老规矩,结婚都得开脸哩……[此处省略二十字——引者]夜里你才知道疼的”。①贾平凹:《老生》,第39、49、77、155、171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这让我想起了邻家姐姐出阁的情景,但那后面的话是需要岁月调教的,绝对令人唏嘘!

“我绕着两副棺材唱起了《十八扯》。《十八扯》就是东拉被子西扯毡,天上的日月星辰,地下的牛鬼蛇神,天上地下之间的帝王将相,才子佳人,都狗牛羊,柴米油盐……没什么不可唱的……”[此处省略五十五字]。②贾平凹:《老生》,第39、49、77、155、171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这里指涉的“阴婚”令我想起了包括《山海经》在内的许多奇谈怪论:怪力乱神,如《搜神纪》、《封神榜》,等等;同时,它也使我想起了而今不得不送别亲友时争先恐后地朝骨灰坑贡献的钱币和器物、用焚烧炉点燃冥币和遗物的情景,煞是令人伤悲!

“马生心里酸酸的,夜里做了一个梦,梦到他正说话,嘴里像是含了颗石榴籽,取出来一看是牙,再取出一颗,还是牙,嘴里的牙全掉了。第二天,碰着白河,马生让白河解解梦,白河说:牙掉了死爹娘哩。马生说:你不知道我爹娘已经是二十年的鬼啦?!白河说:鬼也可以死么!”[此处省略十六字]③贾平凹:《老生》,第39、49、77、155、171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这使我想起了鲁尔福的小说,当然还有《聊斋志异》,甚至也使我想起了儿时听到的许多鬼故事,多少有些令毛骨悚然!

“人人看什么东西都在看这能不能吃,人的眼睛就成了绿的……人们还没有要吃猫,因为猫也是饿得到处找老鼠,一旦发现猫叼了老鼠,就打着猫让把老鼠放下,老鼠的肉很嫩……”[此处省略七十一字]④贾平凹:《老生》,第39、49、77、155、171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于是,我想起了合作化,想起了三年灾害,也想起了哭丧行业(阴歌)的衰微。但迷信并未销声匿迹,即使是阳歌、红歌唱得地动山摇震天响。

如此等等,不胜枚举。而眼下满目香火的功利主义和内心惶恐的封建迷信随着时间推移转化为各色莫名其妙。《老生》直言不讳地叙说道:“他说:水代表什么?我说:按老说法,水代表财。他说:火呢?我说:火代表旺。他说:身上爬满虱子代表啥?走路踩着了屎代表啥?爹娘死了几十年,梦见爹又出门去抓药了,又代表啥?还有和人打架,尿憋得寻不着厕所,风把树刮倒了,还有牙掉了是啥、猫逮了老鼠是啥、和人结婚是啥……”[此处省略一百二十二字]⑤贾平凹:《老生》,第39、49、77、155、171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凡此种种,无不让人联想目下算命测字、觐神拜鬼之怪现象,当然还有忽远忽近的弗洛伊德和荣格们。

然而,贾平凹作品之宏大、内容之丰富、意象之繁杂、想象之奇崛不可尽言。这里只说一点,权当借一只眼睛看《老生》。

话说明朝末年西方传教士进入中国。他们的某些言论几可谓是对《老生》的最佳注解,只不过超前了点。首先,人类第一幅世界地图是由西属佛兰德(即现在比利时一带)的学者热拉尔•德•克雷默于一五六九年绘制的(他的拉丁名字是墨卡托,意思就是“商人”)。对此,我国的一些学者颇有异义,更不必说心悦诚服,因为他们认定最早的世界地图是公元十四世纪我国明朝洪武初年的《大明混一图》(它虽然包含了非洲,却并没有标出美洲),甚至还有拿《山海经》说事的。这就像在说哥伦布之前我们已经发现了美洲或者高逑等人玩儿的便是足球的祖宗一样,我们姑妄说之,别人姑妄听之罢了,盖因历史事件的意义往往不在于发生的早晚,而在其产生的效果。然而,无论如何,对我们而言,重要的是《山海经》本身,以及它对《老生》的意义。其次,无独有偶,西方的第一部中国历史也是在这个时期由西班牙传教士门多萨编撰的,是谓《中华大帝国史》。此人曾经这样描写我们的国家:帝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而且到处都是成群结队的孩子,好像妇女们天天都在分娩。说到这里,他还刻意补充说,孩子们一个个甚是可爱,言下之意是长大以后我们都成了丑八怪。尤其是我们中国男人,不是小眼巴眨,便是嘴上没毛。至于气候及物产,他认为这必定是上帝为挪亚选定的福地。找遍世界都没有比这里更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啦。五谷、果蔬、蚕丝、裘皮、各种矿产、各色鲜花、各类香料等等,那是应有尽有,而且非常便宜,像是白给的。两磅鸡肉仅需两分钱,两磅猪肉则只要一分钱,一头梅花大鹿也只卖两元钱。他说我们非常勤劳,凡有居民的地方就不留下一块荒地,也最不能容忍慵懒和偷盗。他还说我们不好斗、不尚武,也不喜欢旅行和迁移;说我们天生好吃,讲究穿着,没有统一的信仰,“信鬼胜于信神”。①门多萨:《大中华帝国史》,第11-233页,马德里:波利菲莫,1990。顺便说一句,我们耳熟能详的利玛窦,其东行轨迹与哥伦布如出一辙:他生长在意大利,却是受了西葡教会的支持和派遣来到东方的:经印度果阿至中国。而哥伦布最初的目标也是中国,用他的话说,只要顺风,无须两周即可抵达中国,结果却误打误撞,在数周愈月的颠簸和粮尽水绝之际误将美洲当作印度了。

回到《老生》。信鬼胜于信神!这一点非常重要。故友柏杨在《中国人史纲》等著述中将中国历史界定为神话时代(包括山川、海河、地理区域),然后是半信史时代、信史时代,最后似乎又(回)到了迷信时代。他老人家对我们的丑陋口诛笔伐,竟毫不留情。

贾平凹与之不同。往近处说,他没有戾气,惟有悲悯,这既体现在他与笔下人物的亲近感(或谓熟悉化表达),也表现于其对一般读者的陌生化效果;往远处说,他有一以贯之的禅意。所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色空空,空空色色;在他的笔下,没有非好即坏、非白即黑的排中律。换言之,他眼中并无一个真正该死的人,但又人人逃不过一个死字。用海德格尔的话说,这叫向死而在。这就人,譬如蝼蚁,个个可怜可悯。就连老生自己也是如此。他活了这么久,唱了这么多年的阴歌,却一夜之间“失了业”,以至于最后瘟疫肆虐,不得不阴歌、阳歌、红歌、新歌、乱弹一起唱。于是,反讽达到了高潮:“出了南门往北走,路上碰见人咬狗。拾起狗来砸砖头,反被砖头咬了手……”[此处省略二十八字]②贾平凹:《老生》,第283页,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4。老生藉民谣对老生常谈植入颠覆性反讽。

二、古今会通

众所周知,《山海经》乃先秦古籍,是一部奇书。该书作者不详,但现代学者普遍认为其成也非一时、篡(传)也非一人。但是,道统使然,《山海经》长期未曾得到应有的关注和重视;③如司马迁直言其内容“余不敢言也”,鲁迅认为其为“巫觋、方士之书”,等等。即或偶尔有人提起,也大抵视其为具有文献价值的中国古代历史、地理、文化、交通、民俗知识(当然是碎片化的),兼及神话传说如“夸父逐日”、“女娲补天”、“精卫填海”、“大禹治水”等。然而,随着现代神话学、文化人类学的兴起,《山海经》日益受到学界青睐,几成显学。在新近出版的《〈山海经〉神话研究》中,我的同事李川概述了《山海经》学术史,认为:二十世纪以前,它基本处在被偶提、被注疏阶段,及至二十世纪,经由沈雁冰(《中国神话研究ABC》)、吴晗(《〈山海经〉及其故事系统》)为先导,以郭沫若、钟敬文、吴其昌、顾颉刚等为滥觞,开启了真正意义上的评骘与探赜。而后,以袁珂为代表,《山海经》研究逐渐同国际接轨,并受到外国后学的关爱。从德国学者芬斯特布施到法国学者马蒂厄再到目下雨后春笋般涌现的著述,或可证明《山海经》正在成为显学。④李川:《〈山海经〉神话研究》,第6-20页,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15。

我之所以要绕这个弯儿,只因为有两个话题需要说明或引申:一是贾平凹(或“假平凹”,真通感)的艺术直觉令人感奋,仿佛神来之笔;二是他有意无意、举重若轻地化解或消解了《山海经》研究的一个潜在企图。具体说来,前者谓贾平凹作品无意识中隐含了中国神话学、人类学的走向,一如当初《废都》隐含了方兴未艾又举步维艰的、以潘绥铭为代表的中国性学;后者则以艺术的名义和手段,“曲而不屈”地实现了神话学者们的秘而不宣的诉求之一:弥合中华民族汉文化中史诗的阙如。其实,史诗无处不在,关键是你要感知,你要看见。贾平凹看见了,而且是那么真切、那么鲜活地感知并艺术地进行了呈现。

我在很多场合证实了国人以及海外华裔对史诗的热衷。譬如,拿不足三万三千字的《山海经》无限敷衍、夸大其词者有之,谓屈原、楚词乃中国精神史诗者亦有之。其实大可不必。史诗的阙如归根结底是由汉民族早熟所致,何况《格萨尔王》、《江格尔》、《玛纳斯》等中华民族的其他史诗早已卷帙浩繁,甚至迄今仍鲜活存在。

说到史诗,我们或可扩而言之:正因为先秦时期的“礼崩乐坏”,孔子才编《礼》、《乐》,篡《易》、《诗》,而文字的早熟乃是中华民族早熟的重要楔子。同样,文字的早熟使中华民族早早地放弃了神话思维。原始宗教的衰微,使孔子得以“敬鬼神而远之”。这时,早期游吟诗人时代宣告终结,以神话为代表的密索思在中华民族迅速让位于逻各斯,并为中央集权及其意识形态和历史书写所取代。

为避免过度阐释,我不妨视老生为游吟诗人。这是自然而然的事。在古代,游吟诗人是人类最早的文化传播者、文学创造者。东西南北,概莫能外。荷马代表了一个漫长时代的文学。奇怪的是,这种文学(或谓史诗)并不因那个时代的终结而终结。它不断复活并将继续盛行。古罗马人重建庙宇、再塑诸神不足为奇。奇怪的是在罗马帝国坍塌之际,遭阿拉伯伍麦叶和阿拔斯帝国占领或影响的西方诸王国重新回到了口传时代。游吟诗人批量产生,他们穿村走寨,担纲起传承记忆、传递消息、传播文学的功能。西方目前普遍使用的“Troubadour”(游吟或行吟诗人)便是从刚刚摆脱游牧文化且尚未挣脱马背的阿拉伯人那里借来的。但正因为阿拉伯人的“原始”和“后发”,他们居然能歌善舞,居然有大把的珠宝、大好的女人(穆罕默德允许他们每人娶四个太太,这是“文明人”无论如何都消受不起的),还有大批的游吟诗人。在著名学者梅嫩德斯•皮达尔看来,游吟诗人乃中世纪欧洲民间文学的主体,因而也是中世纪很长一个时期的文学主体。①Menéndaz Pidal:Poesía juglaresca y juglares:aspectos de la historia literaria y cultural de España,Madrid:Espasa-Calpe,1975,pp.87-100.西班牙谣曲和普罗旺斯民歌均起始于斯。

且说神话-原型批评视文学为人类学的组成部分。由是,文学不再是新批评家眼里的孤独的文本,而是整个人类文化创造的有机组成部分,它同古老的神话传说、宗教信仰乃至巫术等有着密不可分的血缘关系。正因为如此,原型批评者把文学叙述视为“一种重复出现的象征交际活动”,或者说是“一种仪式”。②弗莱:《批评的解剖》,《弗莱研究》,王宁、徐燕红编选,第164-172页,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文学-仪式的观念源自人类学家弗雷泽的《金枝》(一八九○),指不同环境条件下神话母题的转换生成。用荣格的话说则是“集体无意识”中原型的不断显现,一种“集体意象”或“集体表象”(布留尔:《原始思维》)。总之,在神话-原型者看来,神话乃是一切文学作品的铸范典模,是一切伟大作品的基本故事。

如此,无论是乔伊斯的《尤利西斯》指向荷马史诗的心理闪回,还是卡夫卡对奥维德、福克纳对基督教仪式(具体地说是复活节)的模仿或关联,最终表现的都是现代人的悲剧。乔伊斯用英雄奥德修斯反衬懦夫布鲁姆,使布鲁姆更加懦弱可悲。奥维德的《变形记》则是赞美上帝和罗马帝国的,其人物的变形也常常是神性的象征,而卡夫卡的甲虫却是二十世纪小人物的无可奈何的异化(变形)。至于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四部分的四个日期与基督受难的四个主要日期的对应,所蕴含的美国南方社会现实生活的悲剧意义就更加明显了。同样,加西亚•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的原型模式和天启式终局结构对于马孔多也是十分适合的和富有表现力的。用神话这种终极形式表现拉丁美洲的原始落后难道不正是加西亚•马尔克斯的高明之举?它提高了悲剧内容的审美价值。而墨尔加德斯这个魔法师的出现固然加强了小说的魔幻色彩(他二百年前写下了马孔多的故事),却消减了读者同叙事者-游吟诗人的亲近感。换言之,他们都不如贾平凹藉老生的通感来得古朴自然。

不消说,长达几千年的农业文明在近三百年的工业革命中迅速成为过去,而这个过程在我国几乎仅用了短短三十年。这已有贾平凹在《秦腔》、《高兴》和《带灯》中表现得淋漓尽致,恕我不赘。我要说的是,这分明是一个时代的终结,另一个时代的开始。《老生》则是贾平凹为我们贡献的一部业已终结的时代——中国农耕社会——的挽歌式史诗。那个两栖的,脚踏阴阳、纵横古今的唱师,担纲了现代游吟诗人的职责。他让我们依稀想起了荷马,激荡着远古的回响;也使我们不禁想起了摩洛哥的迦玛•艾尔法纳广场①摩洛哥地名,位于马拉喀什。马拉喀什,又译马拉柯什,位于摩洛哥西南部、阿特拉斯山脚下,有“珍珠城”之美誉。马拉喀什原是柏柏尔语名词,意为“上帝的故乡”。马拉喀什有摩洛哥最大的柏柏尔货物市场和皮革制造基地。全非洲最热闹的广场——迦玛•艾尔法纳也坐落于此。那里到处都是耍把势、变戏法、行吟说书、算命问卜、弄蛇跳舞、诊病卖药、摆摊易货的人,充溢着节日气氛。以及它的说唱艺人,想起了儿时故乡的说书人和哭丧妇。尤其是那些哭丧妇,她们可以一口气哭出死者的一生及其所有“丰功伟绩”和时代社会,乃至细节毕露。呜呼哀哉!这个行当几为中国所特有。但我们面前硕果仅存的“这一个”唱师,却是与叙述者、贾平凹合而为一的“老生”。然而,一如《伊里亚特》与《奥德赛》需要荷马(或荷马们),史诗不能没有全知全能的叙事者。有诗为证:

我有使命不敢怠,

站高山兮深谷行。

风起云涌百年遇,

原来如此等老生。②贾平凹:《老生》,封底。

作为结语,我想说:从神话学的角度看,《红楼梦》是可以被当作史诗来读的,《老生》又何尝不是?但问题是,随着网络文学的蓬勃发展,“二次元审美”成为风尚,人们庶几一夜之间回到了视听时代、图像时代、口传时代。我的问题是:贾平凹先生这样的通感艺术,能否使这个声控(口传或邮吟)社会,这个消费主义和娱乐至死的时代,铸就人类重新振奋的新的、伟大的史诗呢?还是任由其在低头弯腰的“微控”中复归猿猴?

【作者简介】陈众议,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研究员、所长,中国外国文学学会会长。代表作有《拉美当代小说流派》、《加西亚•马尔克斯评传》、《博尔赫斯》、《西班牙文学“黄金世纪”研究》、《西班牙文学大花园》、《堂吉诃德的长矛》、《塞万提斯学术史研究》、《游心集》、《亲爱的母语》,等等。

猜你喜欢
老生通感
征文通知:6G通感算融合
嘻哈跆拳族
Songs from the Past
SONGS FROM THE PAST
京剧行当——老生
通感修辞很美妙
通感:一扇让诗人不老实的门(外一则)
通感(外一篇)——孔武仲《乘风过洞庭》
例谈“通感”修辞手法
试论京剧老生唱腔的传承及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