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永生》看博尔赫斯笔下的绝望困境

2016-04-03 20:03胡晓荣
文学教育 2016年26期
关键词:博尔赫斯肉体困境

胡晓荣

从《永生》看博尔赫斯笔下的绝望困境

胡晓荣

小说《永生》是通过虚构的永生者表达了博尔赫斯对人类生存困境的探讨,永生者是人类困于现实的代表,是失去自我的绝望者。本文通过对《永生》的细读探索博尔赫斯笔下永生者绝望的生存困境。

博尔赫斯永生者生存困境文本细读

《永生》是收录于小说集《阿莱夫》的一篇短篇小说,表现了博尔赫斯对人类孤独的生存困境的思考。《永生》中刻画的“永生者”是所有处于绝望的生存困境的代表:永生者拥有了不死的肉体,但是肉体的不死让生命中的一切变得没有意义,永恒的时光带来的只有孤独和绝望。本文通过《永生》中“永生者”绝望困境的解读对博尔赫斯笔下的人类自我绝望的精神困境进行探究。

一.永生者——失去自我的绝望者

克尔凯郭尔曾将“绝望”视为一种本体论的生存状态,将没有自我的状态称为“绝望”。他认为“绝望是一种精神的疾病、自我的疾病。因此可以有三种形式:在绝望中并不意识到有自我;在绝望中不要是自身;在绝望中要是自身。”也就是说,绝望是自我的一种精神状态。博尔赫斯在《永生》中刻画的永生者便失去了自我,处于绝望的精神状态中。

小说中的“我”最初是《伊利亚特》手稿中记载的一个执政官,一次偶然机会令“我”踏上了寻求永生之城的路途。在经历了炙热的沙漠、穴居人的国度,遭受了各种困苦之后“我”达到了永生之城,获得了永生。但是获得永生之后的“我”也明白了那些穴居人就是永生者。而此时作为永生者的“我”没有丝毫的愉悦与幸福,有的只是孤独、冷漠与虚无。

“永生”代表了人类对死亡和痛苦的超越,意味着拥有无限的时间。但是,当“我”成为永生者之后才发现,永生才是人类存在最大的绝望:肉体的不死带来的是精神的虚无而非体验无限可能的愉悦。小说中永生者就是穴居人,他们赤身裸体、野蛮愚昧、不会说话、以蛇为生,生活在像坟墓一样的洞中,这样的生存环境令人本身就与死者无异。在这永生的国度中,他们失去了生命中本来的活力,生命变得没有了意义与期待,创造了《奥德赛》的伟大诗人活得就像《奥德赛》中那条老得快死的狗,没有了人类的尊严和高贵。对于永生者来说“没有挽歌式的、庄严隆重的东西”,因为“任何事情不可能只发生一次,不可能令人惋惜地转瞬即逝”。加缪说:“我们先得到活着的习惯,然后才获得思想的习惯。”但是对永生者来说,活着、思考都只是循环往复的重复而已,他们每天在无意义的重复自己荒谬、绝望的境地。“一个永生的人能成为所有人”,一个永生的人什么都不是,一个没有意义、没有自我的人生是绝望的。

二.永生之城——囚困自我的绝境

“永生之城”本应是“我”历尽艰辛想要超脱死亡的城市,但它却是迷宫一般混乱颠倒的城,令人难以忍受。这个永生之成建在一块岩石的台地上,在这座城里,形状各异、高低不一的建筑连城一体,还有各式各样的穹隆和柱子。在这个象征永生的宫殿里,“到处是此路不通的走廊、高不可及的窗户、通向斗室或者孔径的华丽的门户、梯级和扶手朝下反装的难以置信的楼梯”。在“我”的眼中,这个城市“无休止,难以形容”,是可怕的。

这座令人作呕的永生者的城市标志着永生者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那座名声在外、已经传到恒河的城市,永生者们早在九个世纪前已经摧毁,他们用废墟的残砖断瓦在原先的地点盖起我察看过的那座荒唐的城市”,永生者们建造了一个个这样的城市,他们拥有无限的时间,可以建造任何的城池。可是生活在这样的城市里和生活在坟墓一样的洞穴里于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所以,永生之城时时刻刻提醒着永生者,他们的存在只是无穷无尽的重复。面对这座永生之城,永生者感受到的不是自己伟大的创造力,而是永无止境的绝望。永生之城令永生者永远活在一个虚无、重复又绝望的生活中。

三.死亡——打破永生的绝望

博尔赫斯笔下的“永生”不单单是小说中永生者的生存困境,更是所有人类的一种精神困境——虚无、绝望地活着。“博尔赫斯的奇幻叙事以及幻想美学最终关涉的就是现实与奇幻的界限,以及对界限的跨越问题”。他在《永生》中构建的客观永生便打破了生与死的界限,将生死相连。但永生却在客观的永恒时间中将生命的一切意义都予以消解。人类的生存实质是一次次的死亡体验,肉体的永生就意味着实质的消解。对于永生者来说,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全部的行为都是无关紧要的,甚至连自己都什么也不是。没有了死亡的愉悦,人生所有的一切都因永生成为没有终止的重复,这也意味着人永远走不出令人痛苦、绝望的生存困境。

打破这一困境的唯一方法就是死亡,“死亡使人们变得聪明而忧伤”。博尔赫斯将永生赋予绝望的气息,死亡则具有了最高的激情。死亡并不是生命的终结,消亡了的只是肉体,而精神依然存在。死亡赋予时间与生存新的意义。

“永生”对我们来说意蕴着生命延续的愉悦与贪恋,但是当博尔赫斯将其赋予人类生存终极意义的凝视与追问时,我们会发现,与“永生”相比,死亡的有限性才是幸福的。我们没有永生的可能性,但是我们每个人都拥有永生者的绝望困境。在孤独、绝望的困境中,死亡是生命最高的激情,自我选择下的死亡最终解脱的是生存的困惑,将生存提到庄严、崇高的境界,赋予生存新的意义与生命力。

(作者单位:青岛大学文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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