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刀手爱德华》之审丑研究

2016-08-16 09:04牛丽军
电影文学 2016年15期
关键词:审丑德普约翰尼

牛丽军

[摘要]影片《剪刀手爱德华》讲述了一段凄美梦幻的人与机器人之恋,黑色与残酷的形式蕴含纯真与温暖的内核。童话般的叙事、漫画式的画面呈现、寓言化的人物性格、“美女与野兽”的故事原型等童话元素,以及是非对错、皆由我心的稚童心智,使爱德华的丑形怪行兼具返璞归真之美、懵懂之美、不言之美、大巧若拙之美。导演蒂姆·伯顿的此种“正言若反”式审丑,于当今丑怪当道的文艺趋势而言,可谓一种独特的思考或导向。

[关键词]约翰尼·德普;《剪刀手爱德华》;审丑

影界巫师蒂姆·伯顿热衷于错位、黑色幽默,但又不失温婉和忧伤。驰骋影坛的冷面之王约翰尼·德普钟情于在黑暗与光明之间游离的神秘怪诞的角色,冷与暖交糅,阴森中透出华丽,温暖又残酷,黑暗又温馨。他们合作的第一部电影《剪刀手爱德华》,是一部关于机器人的现代童话,讲述了与世隔绝的古堡中形象怪异且有着一双剪刀手的爱德华与美丽绝伦的金之间的梦幻之恋。

目前学者对此影片的研究集中于以下几个方面:影视主题角度的黑色童话、哥特风格、爱情观及人文思想研究、人物分析、文艺理论维度的镜像分析、原型解读、表现主义及魔幻现实主义阐释。然而,对影片中丑之为美的研究则鲜有发现。因此,本文将从返璞归真之美、大巧若拙之美两个方面,分析影片中丑何以成美的原因,并为丑怪当道的当今文艺走向提供借鉴。

一、返璞归真之美

绘事后素,素以为绚;淡然无极而众美归之。“美之与恶,相去若何?”[1]88“其恶者自恶,吾不知其恶也。”[2]161“其所恶者为臭腐,臭腐复化为神奇。”[2]161电影《剪刀手爱德华》中,童话的元素和赤子之心使得爱德华的丑形怪行多了几分可爱。

(一)童趣

童话是鬼才导演蒂姆·伯顿的影片不可或缺的元素,《剪刀手爱德华》亦是如此。此影片以讲故事的形式展开叙事。影片的开始,缓缓飘落的雪花开启了金几乎被尘封的记忆。素什锦年弹指间。洗去铅华却优雅依旧的金与稚嫩纯净的孙女之间所隔的冉冉岁月是爱德华不尽的相思。情似雨馀黏地絮,爱似雪融化心水。以前,这个城市从不下雪。爱德华的出现,带来了碎琼乱玉、纷纷扬扬的雪花。于是,爱德华和金化为故事中的男女主人公,轻轻诉于孩子的耳边。

爱德华是住在附近古城堡里的一个机器人。发明家的突然离世,留下了孤独无依的爱德华和他尚未完成的双手。善良热心的佩格无意间闯入城堡,并将爱德华带回家里。爱德华对佩格的女儿金一见倾心,但金却对爱德华怪异的形象有所顾忌。为了赢取金的好感,爱德华用自己的剪刀手和惊人的想象力,为邻里修剪出了唯美时尚的花草和发型。爱德华将金的美丽绝伦化为冰雕,被削去的冰屑洋洋洒洒,化为小镇前所未见的冰雪。为了心爱的金,爱德华心甘情愿地帮助她的男友吉姆盗窃,却在危险时刻被阴险的吉姆抛弃,随后被抓至警察局。由此,爱德华由宠儿变成了怪物,邻里的猜疑和恐惧使爱德华无所适从。越想拾回信任,越适得其反。救金的弟弟于车的飞驰乱撞中,却又无意中伤了他。小镇的平静被打乱,被激怒的邻里开始围攻、驱逐爱德华。惊慌失措、孤立无助的爱德华逃向自己的城堡。恶毒的吉姆却不依不饶,誓要为民除害;其实是不甘心爱德华抢走金的芳心,趁机铲除心患。在激烈的搏斗中,爱德华失手杀死了吉姆。短暂的相拥,永世的别离,爱德华永远留在了城堡。假如没有佩格给予的短暂温暖,爱德华不知道自己有多寒冷;假如没有遇到金,他不知道自己原来如此孤单。如今,近在咫尺,远在天涯。朝思暮想,求之不得。冰雕里被封冻的惊艳脱俗的金,触不可及。古城堡、渴望的双手,望眼欲穿、刻骨相思,这就是至纯至真的爱德华。雪花飘飘,思念连连。飘落在金窗外的雪花,由爱德华的相思之泪穿越寒冷的冬旅凝冻而成。它晶莹剔透、毫无杂迹,载着爱德华的爱,飘舞在金的眼前,一片一片。

《剪刀手爱德华》以漫画或童话书的方式呈现画面。佩格的后视镜起到了分隔境域的作用。山上是哥特式城堡,森严的外形、高耸的尖塔、暗黑的氛围、不可企及的敬畏,神秘、恐怖感不由而生,使人不寒而栗。山下是童话般的小镇,蜡笔画般的居民别墅色彩纷呈、简单别致。人物的服饰亦是花红柳绿、鲜亮多彩。小镇民风淳朴、巧伪未萌。小镇的子民透彻单一,或善良,或美丽,或淫逸,或语碎,或伪诚,或邪恶,至纯至一,毫无圆形人物的复杂多变、立体可感。性格固化、一成不变,这种有悖于常规常情的扁形人物的汇集,增强了故事的漫画感。他们的判断亦是明了草率,寥寥小事定人品。好即是好,坏即是坏,永世不得翻身。因此,爱德华偶尔“失足”,酿成了“千古恨”。即使是主人公也毫不例外。善良自始至终是佩格的性格符号,她像爱德华的母亲一样照顾、心疼他。即便如此,一连串的盗窃、被抓、误伤之后,她也认定爱德华是个危险分子,应该送回城堡。她的判断亦是静态、主观的。主人公金是美丽、世俗的。即便是“曾经沧海”,它也只是一个美丽绝伦的梦。她没有脱胎换骨的变化,没有甘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勇气,只是把爱德华封存到记忆里。爱德华爱得真,爱得痴,爱得纯,至死不渝。总之,影片像一个寓言故事一样,一个人一个性格符号,一成而不可变。

《剪刀手爱德华》的故事情节承袭了“美女与野兽”的原型。这种源自民族记忆的集体潜意识发人深省。人何以与物同游?物我可以齐一,情由何生?刻骨的相恋,凄惨的结局,导演的意图何在?在影片中,金与其说爱爱德华,不若说怜惜、心疼他,为他感动。在金的眼中,爱德华是异类。他的真挚、童真唤起了金内心的柔软部分,然而时光已经带金远离了童年的乐园,那里可望而不可即。因此,逐渐成熟的金不可能执手爱德华。爱德华只是她记忆中的童时玩伴,他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然而,生活不断向前滚动的车轮注定渐行渐远。儿时的嬉戏欢乐、山盟海誓注定越来越模糊。

爱德华因貌生爱,惊为天人的金使得爱德华一见倾心。爱德华的世界是静止永恒的,任凭时间年轮的周转,依然如故。爱德华迷恋的是年轻美丽的金,但当色衰至前,爱将如何?这是观影者深藏心底、惴惴不安的话题。金的话语,只愿爱德华记得自己当年的样子,似乎给出了答案。然而,它仅仅是世俗的、惯常的答案。爱德华的世界是孩童般的,那里只有恩情美满、天长地久。城堡里的爱德华依然情执爱浓,孤独地雕刻着形态各异的金。孩童与成人的天壤之别,情之差异,让人不得不叹息。

《剪刀手爱德华》中,讲故事式的叙事、漫画式的画面表现、童话式的情节,处处蕴含着童趣。然而,童外之趣亦是触目惊心。皑皑白雪是相思之泪的凝结,性格的单一固化远比世俗圆滑更加真挚可爱。成人眼中的色衰爱弛与孩童的地久天长,让人不禁唏嘘,时间改变了什么?

(二)复归婴儿的浑璞之美

“为天下溪谿,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1]126“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1]126《剪刀手爱德华》中,稚童心智使爱德华弥足可爱。

爱德华的行为准则不趋同于固有的道德序列,他的赤子之心有一种清纯之美、浑璞之美。根据瑞士心理学家让·皮亚杰的观点,儿童的道德发展需要经历前道德阶段、他律阶段和自律阶段。影片中,尽管发明家教了爱德华一些礼仪常识,但他尚处于前道德阶段。他没有社会规则的概念、道德的认知,对问题的考虑以自我为中心,行为易冲动。当佩格的家人问爱德华捡到的钱应该如何处置的时候,他的答案是交给最好的朋友。这个连佩格年幼的儿子都耻笑的回答足见爱德华的稚纯。

爱德华喜欢金,他便爱屋及乌地认为,凡与金相关的即是最好的。金的男朋友吉姆企图盗窃,他利用爱德华对金的痴迷引诱他加入阴险的计划。行动败露之时,险恶的吉姆逃之夭夭,留下恐惧、慌乱的爱德华独自承担恶果。爱德华被带到警察局,但他拒绝供认一切。金问释放出来的爱德华,为什么他同意加入计划,爱德华的答案是,金让他去的。在爱德华的世界里,对与错没有分明的界限。我想,我爱,我愿,便是对。为了保护心爱的金,任凭张皇失措,即便成为众矢之的,他也缄默不语。

爱德华的示爱方式也是孩童般的。因担心剪刀手会伤害到金,爱德华拒绝拥抱她。他所有的爱本能,全部化为形神兼备的冰雕。胸有成竹,才会下笔如神。金的点点滴滴已经印刻在爱德华的心里,因此爱德华的雕刻毫无思索、毫无黏滞,一蹴而就。金在漫天飞舞的冰屑中舞动,此情此景,怎一个爱字了得。

影片的最后,下手狠毒的吉姆咄咄逼人,爱德华却一再忍让。被心魔控制的吉姆丧心病狂,试图枪杀爱德华。识破吉姆的本性、恍然大悟的金企图阻止他,却被他狂甩一边。爱金心切的爱德华,愤然而起,张开剪刀手,直插吉姆的胸部。直至此时,爱德华也不认为自己有错。他爱金,他不容许别人伤害她,不管用任何方式,只要是救了金,就是对的。

影片从始至终,不沾染道德教化的爱德华只听从自己的赤子之心。他的心干净透彻、纯洁无瑕,他的爱真挚至纯、地久天长。复归婴儿的浑璞之美,于爱德华而言再贴切不过。

二、大巧若拙之美

大巧若拙,大辩若讷。《剪刀手爱德华》中,笨拙寡语的智者之美俯拾即是。爱德华无疑是个“异类”,嘴唇乌青、脸部苍白、头发蓬乱、行动僵硬、形象怪异、少言寡语。然而,爱德华亦是智者。爱德华的可爱,一是懵懂之美,一是不言大美,一是心灵手巧之美。

混沌未分,巧藏智慧。爱德华的世界一片浑濛,是非对错、善恶良莠,无分无别、无差无异。我行我素,我情我愿,皆由我心,没有判断,没有思辨。浑然天成,自然无染。

“四时行焉,百物兴焉,天地有大美而不言。”[2]161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少言寡语的爱德华的感觉知觉异常敏感。佩格的热情善良,于周围邻居而言,或是伪善,或是习以为常。然而,爱德华却对佩格给予的温暖铭记于心。对于吉姆的阴险狡诈,爱德华毫无抵触诋毁,因为他知晓金对吉姆的情感。然而,如若吉姆对金有丝毫的伤害,爱德华便绝不容许。小镇的居民行色各异,或淫荡,或假装虔诚,或闲言碎语,或挑拨事端,爱德华均看在眼里,喜在心里,只因为他们喜欢自己。但是,当他们不明是非,驱赶自己,誓要毁灭自己时,爱德华也只是像个受伤、惊恐的孩子,仅仅试图逃脱,却丝毫没有怨恨愤怒。越是敏感,越是受伤。爱德华尝到了亲情般的温暖,却被抛弃;经历了噬心刻骨般的爱情,却不能相守。遥遥无期、独守城堡的寒冷与孤独,有谁能解?

“物在灵府,不在耳目。”[3]爱德华以心源为炉,剪刀手为炭,雕砻群形。冰雕的透彻晶莹,是爱德华的心灵映像;形态各异的手掌,是爱德华毕生的梦想;跃起的海豚、飞舞的天鹅、奔走的恐龙,是爱德华的雀跃;幸福和睦的一家,是爱德华的渴望。巧夺天工的园艺设计、时尚前卫的美发造型,是爱德华心思的灵敏、手艺的巧妙。

三、结语

《剪刀手爱德华》讲述了一段凄美的人与机器人之恋,黑色与残酷的形式蕴含纯真与温暖的内核。本文从返璞归真之美、大巧若拙之美两个方面,分析影片中与丑如影随形的美。

影片以回忆、故事的形式展开叙事,画面呈现漫画化,阴暗诡异与鲜亮多彩共存,夸张亦真实。人物寓言化,固定的性格符号赋予特定的人,一成不变。“美女与野兽”的故事原型中,人类的世俗之爱与“异类”的痴情真爱对比鲜明,孰执著孰可爱,分晓自现。童趣俯拾即是,童外之趣亦是触目惊心。

爱德华的世界一片浑濛,自然无染。是非对错、善恶良莠,皆由我心。我之所念、我之所爱、我之所愿,即是对。复归婴儿,浑璞天成。

大巧若拙。丑形怪行与懵懂之美、不言大美、心灵手巧之美形影不离,可爱至极。

黑色童话、哥特风格,是导演蒂姆·伯顿挥之不去的影像风格。他之所以痴恋它,非因心理学的净化说、童年记忆说,非因读者接受说,而是“正言若反”。知其白,守其黑;大巧若拙,大辩若讷。这于丑怪当道的当今文艺而言,何尝不是一种路径或思考?

[基金项目] 本文系2016年度河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约翰尼·德普光影世界的审丑研究”资助(项目编号:2016-qn-142)。

[参考文献]

[1] [春秋]老子.道德经[M].董原,编.呼和浩特:远方出版社,2008.

[2] 张文勋.儒道佛美学思想源流[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4.

[3] 朱良志.真水无香[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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