彝族舞蹈文化审美意蕴及发展思考

2017-02-14 07:59车晓夏
中国民族博览 2017年1期
关键词:凉山彝族舞蹈

车晓夏

(四川省艺术研究院,四川 成都 610041)

彝族舞蹈文化审美意蕴及发展思考

车晓夏

(四川省艺术研究院,四川 成都 610041)

文章拟通过对凉山彝族传统舞蹈基本文化背景研究入手,通过对现有资料进行比较研究的方式,并综合运用舞蹈美学、心理学、社会学等基础理论知识,辩证分析彝族传统舞蹈文化审美意蕴和文化内涵,并借此探究对于彝族舞蹈发展的思考。

凉山彝族;传统舞蹈;文化审美;发展思考

引 言

彝族人民能歌擅舞,在长期的生产劳动生活中创造并积累了丰富多彩的民族舞蹈文化。地处四川省西南部川滇交界处的凉山彝族自治州是全国最大的彝族聚居区。在全国第六次人口普查中,全州总人口达487.3万余人,其中彝族人口占总人口的50%之多,在凉山州境内各县中,更有彝族人口占全县总人口98%之多的县。作为一种独特的区域性舞蹈文化,彝族传统舞蹈以其浓烈的生产生活气息、生动的民俗特征和朴实自然的民族风格,充分地反映出独特的民族审美观及价值观。

一、彝族传统舞蹈美学分析

(一)朴实之美

凉山彝族传统舞蹈中存在着大量原始舞蹈成分,诸如“苏尼且”“扯格”中很多舞蹈语汇都是生活或劳作的直接呈现。格罗塞曾说:“原始的舞蹈才是原始的审美感情的最直率、最完美又最有力的表现。”在彝族舞蹈中出现的联袂圈舞、跺地踏步等动作都生动地呈现彝人先祖的生活情景,投射出古朴与原始不需雕饰的朴实特点,浓郁的原生气象从中显现。

(二)粗粝之美

舞蹈通过人的身体为媒介进而表达情感,葛天氏“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阕”(《吕氏春秋·古乐篇》),凉山地区传统巫舞形式也通过用鼓棒敲击羊皮鼓面,鼓内沙沙作响的声音配合苏尼入神哼唱的曲调,自然和谐地融进那粗粝、野性、本色的舞姿中,夸张且不做作的舞蹈形态是原始先民生命的冲动和狂欢,而这一切又恰与享誉世界的现代舞大师皮娜·鲍什的反传统审美如出一辙,皮娜鲍什并不反对美, 但她打破了美的常规,用生活“压倒了美”,事实最终证实了有种美并非身体形态的美,但却能将束之高阁的美用最诚实的方式直接铺陈在观者眼前——即用最真实的身体表达心中对世界的“喜、怒、哀、乐”。

然而这种粗粝的美正与不乏神秘诡异的凉山彝族传统巫舞相契合,苏尼们通过其不规律的肢体抖动,形成以双脚移动、甩动臀部、肩部、头部的全身动作,尽情地将神灵旨意传达以驱鬼祛病,这些动作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美”,但其彰显出对生命、神灵的尊重和敬畏,展示出的粗粝之美令观者为之称赞!

(三)起伏之美

人的内在生命情态的起伏,主要指在不同情绪状态下的生理特征涨落变化。舞蹈过程中情绪的张弛、节奏的快慢、身体的起伏,同样会受到内在生命情态的制约。凉山彝族地区地处山高坡陡的高寒山区,因此人们在翻越山岭丛林时不仅需要矫健的身姿,御寒抗冻的必备品——察尔瓦、披毡就显得尤为关键。在扯格这一舞蹈形式中,引导者带领身后的表演者行进在一条蜿蜒曲折的“道路”中,通过哼唱旋律的节奏起伏反射到舞蹈动作上,形成屈膝或直立的起伏状,将其自身的生活环境通过身体形态、队列形态生动地刻画出来。正因为外在的形态是通过内在的情感得以显现,因此才能成为人们表达内心感受的表征符号,观者才能从舞蹈体态中感受生命的内心,品味动作形态中蕴藏的生命情感。

(四)尚色之美

彝族是一个具有丰富色彩情感和色彩想象力的民族。彝族通过古老的宇宙观视角观察自然,并试图用他们所熟知的某种事物涵盖和简化纷杂的自然形态和色彩属性,赋予它们特定的象征意义,形成了鲜明的文化魅力。彝族是一个尚色的民族,先民们对宇宙初始色彩认知的多元化色彩有多种说法:“日月、天地说”“青红气说”“彝族四方色”(即东—赤,指日出,为天;西—黑,指日落,为地;北—白,指水头、阴、女、月、地;南—黄,指水尾、阳、男、日、天)、“中原五方色”和具有独立性和神秘性的毕摩色彩体系等。在夏、商、周时期兴起中原五行思想后,逐渐形成一套“青(蓝)、赤(红)、黄、白、黑”的用色观念。色彩的象征必须依附于一个象征的载体。比如,作为以血为象征载体的赤色,是人类最早的色彩记忆,出于原始巫术和宗教用途,血色可起到震慑敌人、吓退怪兽的作用,用以表示自己的强盛,并且足以告慰神灵,求得保佑,因此,血色赋予了赤色原始巫术和宗教祭祀的特性。

在彝 族人看来,单一的黑色并不能完成祭祀或祝咒等仪式,只有将黑与赤进行结合才具备了完整的法术神效象征意义。凉山彝族自古存在黑、白之分的等级制度。黑彝以黑色着装显示其身份的尊贵;毕摩着装也以黑色为重,以示职权威望和法术的强大。在毕摩色彩象征的特殊体系中,血色带有诱惑的象征意义。黑色则替代了赤色,具有震慑力的含义,这种黑赤两色的组合搭配,各自赋予了特定的功能和作用,这恰似一种隐形的赤、黑意义的组合。凉山彝族不存在对于某一色彩绝对的喜爱或憎恶,他们将色彩赋予了多重性,表现于服饰打扮、漆绘器具、经书图画等日常生活里,也表现在祭祀、祛病、降魔的神力法事中。正是由于这种不确定性和兼容性,使得色彩的象征意义被赋予了某些科学性基础和更多的联想空间。

二、舞蹈服饰审美及文化内涵

作为一种外在装饰,服饰对于舞蹈来说,是必不可少的点缀,而少数民族的服饰更是与舞蹈多了份蕴藏着时间和生活的独特联系。人们能够从“形式奇特”“色彩缤纷”的民族服饰中,对舞动着的千姿百态一目了然,更能通过翩跹多姿的舞蹈形式促进各具特色的民族服饰的构成,也充分地展现了服饰美的华彩。

四川凉山地区彝族服饰总体风格特点是实用保暖,且朴实厚重。服饰的总体色彩可概括为黑、蓝、红三色,通过色彩体现出性别的差异,一般情况下,男性以黑、蓝为主体,而女性则以黑、红为主体,这其中蕴含了许多民族文化内涵。

彝族男子传统发式“天菩萨”

布拖 “小裤脚”

男子发式为传统的“天菩萨”,即蓄一揪头发于头顶上,大多头上盘缠黑色或深蓝色长巾,且常裹成一尖锥状,向右上方斜插额前,称为“英雄结”,强调英雄结向右上方竖立是因为方向性在彝族来说,具有阴阳属性的认定。相传这是因古人由金沙江右侧迁徙自此有关,阴阳特征不仅反映在凉山彝族传统的宇宙观,在其生活中对方向性的认定也尤为重视。彝族男子传统“英雄结”的缠绕方式是从右向左,这大概就是专属于凉山彝族男子的阳性运转方向吧。

女子服饰的色彩变化与生命盛衰旺竭的自然规律一致。女子戴头帕,生育后戴荷叶帽或缠帕。双儿佩银、珊瑚、玉、贝等耳饰,重颈部修饰,戴银领牌。腰际多配挂三角形荷包,包面精饰各种纹样,下端缀以五色飘带,用于盛物。另在胸前佩戴口弦、针筒以及装饰过的獠牙,信能以之辟邪。

(一)盛装艳服,美饰纹样

舞蹈服饰之饰,与当地舞蹈的兴盛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饰物的作用,原始先民早就意识到了,在长期处于高寒山区的生产劳动与生活中,人们常常需爬山涉水,穿越荆棘丛林,身体装饰,既为不便并且多余,只有在头饰上任意挥洒美的追求,并自然而然地在舞蹈中表现出来,好比传统歌舞“朵洛荷”,女子在其头顶的银帽装饰上费尽心思,只是为了在劳作之余的盛大节日中的“精彩亮相”。

(二)功能作用,美化形象

节奏性是舞蹈的一大艺术特征,饰物所发出的声响强弱,同样具有影响舞蹈节奏的作用。通过饰物的碰击发出的声响作为舞蹈伴奏,既是音律与舞蹈美的结合,更是一种高超的美的表现力体现。苏尼在进行仪式中,手持羊皮鼓绕圆晃动时发出的沙沙声响,伴随着其双膝的颤动和全身的抖动将肉身同神性一并融进舞蹈,更深刻地刻画出苏尼祛病驱邪的魔力形象。

三、彝族传统舞蹈发展思考

通过进行大量文献资料的查阅,笔者不但对凉山彝族传统舞蹈的分布情况、特点、源流进行了梳理及统计,更从中引发一些关于彝族传统舞蹈发展的思考。

(一)关于文化自觉

作为传统民族文化符号系统的彝族传统舞蹈,在向现代社会发展的历史进程中发生着巨大变化,这些变化也使得人们对其产生了极大的关注,透过这些现象进而使人们越发地重视传统文化的存续问题以及对这些问题的讨论和探究。

《辞海》中,关于民族舞蹈的定义有这样的阐述:“在人民群众中广泛流传,具有鲜明的民族风格和地方特色的传统舞蹈形式。”我们不难发现,民族舞蹈的展现并非单个个体的“人”进行,而是一个“群体”,而这个群体也就是世世代代生活在高山地区的凉山彝族人民。在特定区域内生活的人们是彝族舞蹈整个群体的真实写照,而这一集体性的舞蹈形态,从历史的角度来看,更是一种自觉性的体现。

彝族人民在长期共同生活实践中,形成了一种相同的性情倾向,但凡在适当的时间和空间里,对于传统舞蹈的渴望和激情就会自然地迸发,人们会情不自禁地在熟悉的动作引领下加入这个群体之中,自娱自乐,形成一人呼万人应的场面。由于彝族人民通过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积淀创造,最终形成具有凉山独特风格的舞蹈形态。我们可以认为,这种源于彝族自生的集体性完全抒发和释放了民族精神及其民族自豪感。而当此群体既作为生产者又为消费者的双重角色同时进行时,便成为了彝族传统舞蹈传承发展的成就者。

(二)变形的文化自觉

然而,当今这个多媒体高速发展的社会中,人们处在一个随时都会“被看”的景观时代而存在,作为全球市场的主流观念,大众传媒成为了其传播利器。为了迎合市场需求而打造的各种关乎“传承”“保留”“弘扬”民族传统舞蹈艺术的口号和活动致使商品逻辑不断侵入各民族地区,而与此同时,也影响着乡民情景应变和文化自觉能力。原先神圣而不可侵犯的传统舞蹈仪式,在商品逻辑的主流话语权下变得只剩下商业价值和所谓的“文化软实力”提高。原本完好无损的彝族传统舞蹈在被外来文化不断侵蚀又渐次与自身文化偏离后,挤压在边缘处而使得其文化主体身份模糊,导致其失身、失真、失重危机。

(三)传承发展还靠文化自觉

在过去传统的社会中,民族主体作为民族歌舞“生产者”与“消费者”双重角色统一呈现的主体形象,而经过岁月的流逝、时间的变迁,当文化处于一种充分融合与交流并存的时代中,在该民族以外的其他文化群进入参与到该民族歌舞的历史变迁和创造中时,便形成了“外来文化”和“本土文化”混合而成的民族传承共同体。从民族主体—文化产品—文化商人—社会精英—学者专家—国家政府这一从小到大,由单一至庞杂的系统构成,都在将民族歌舞作为一种文化资源为附和当下消费社会的商业需求进行利用和再“创造”——在凉山彝族地区,就有许多新兴的民族歌舞呈现,它们有的是被艺术家再创造、包装变为艺术品;而有的是在政府强有力的“支持”下打造成当地的民族文化标志,从而带动了当地经济的发展,增加了当地GDP;更有的为了凸显其旅游市场特质,将许多原本神圣而繁复的,需要在特定场合下才能完成的歌舞仪式搬上旅游观赏的舞台,成为供游客消遣娱乐的文化产品,令人庆幸的是,这其中仍有部分舞蹈,人们将其回归到日常生活中,成为民族群体自娱自乐的健身方式。

不管是以什么形态出现,传统民族歌舞在从古到今的过程中,“集体记忆”的唤醒使得民族群体强化了“自我观念”,而现代社会正是促进这“自我观念”的巨大动力。能给予民族“自我观念”坚实基础的就是如何将文化转化为经济价值。

“物以稀为贵”的标准化评判观念人人都懂,然对于文化学者和当地民族主体来说,对于这句话的理解便会有所不同。一位传承人的衰老死亡、一个舞种的消逝极有可能导致一个民族的文化精髓从此遗失,因此,那些即将面临消失的文化现象就尤为值得人们珍视。但是随着文化产业化和旅游业的发展,民族传统文化现状发生了许多改变,大量的游客涌入到彝族所在村落,住进彝族人家的房屋,对他们的服饰打扮感到好奇,了解他们的生活起居,并在其中形成了消费。这种消费概念的产生,让人们把那些原本被定义为次要位置的文化元素,转换成了钱,由此,改变了他们所持的文化价值观。人们恍惚才明白,原来老祖先传下来,我们并不大懂得的歌舞、技艺、故事传说都是可以变成钱的,并且可以用较少的投入换得较多的回报,相比耕种劳作所投入的人力、精力来说,这实在是小付出大收益的好事。

近若干年来,通过发展文化产业和旅游业,的确提高了乡村民族群体的经济收入,为他们能够更好地传承和弘扬本民族文化艺术奠定了必要的经济基础,因为人只有在温饱问题得以解决的情况下,才能对艺术创造和欣赏产生兴趣和投入精力。而当艺术创造能转化为经济价值的时候,也就是对文化给予了高度肯定。唱歌跳舞能挣钱,说明这些东西确实很有价值,因此,这就促使人们对原本不以为然的民族文化艺术产生了珍视和自信的情感。

民族文化的存续和建构一定是要适应民族主体的生存需求。在时代飞速发展的今天,民族文化自觉是民族文化存续和发展的目标,也是路径,然而,要建构现代的民族文化应是更为复杂和多面的。文化生态环境的建设、文化公共服务体系的形成以及文化生产、文化消费等作为民族文化现代存续所形成的主要格局,为民族文化的现代建构提供了想象和发展的空间和途径。

四、 结语

文章以研究凉山彝族传统舞蹈文化为目的,通过美学、心理学、人类学等理论知识的分析结合,挖掘彝族传统舞蹈魅力特点;并形成关于“文化自觉”对于凉山传统彝族舞蹈未来发展的必要性思考,关于如何促进民族舞蹈文化的保护与发展是值得我们永远继续探索和追求的目标。

[1]喜德县集成小组.凉山彝族自治州民族民间舞蹈集成·喜德县[R].四川:喜德县集成小组,1984.

[2]于平.风姿流韵·舞蹈文化与舞蹈审美[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2).

[3]布拖县文化馆.阿都梦之舞·布拖彝族民间舞蹈集成[M].布拖县文化影视新闻出版和体育旅游局出版,2015(9).

[4]王佳.传统民族歌舞的现代走向[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3(9).

J7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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