徜徉田园诗海 提升审美趣味

2017-12-06 06:06张春霄
新课程·中学 2017年9期
关键词:审美核心素养文化

张春霄

摘 要:语文是人类诗意栖居的精神家园,语文活动是人形成审美体验、发展审美能力的重要途径。而中国古典诗歌是中学生学会审美、传承文化的丰富源泉。主要通过山水田园诗歌经典作品鉴赏自然风光之美、田园生活之美、田园耕作之美、邻友亲善之美和人与自然的和谐之美,从而让学生在阅读鉴赏优秀作品中体验丰富情感、激发审美想象,并逐渐形成自觉的审美意识和审美能力,养成高雅的审美情趣和高尚的品位。

关键词:核心素养;山水田园诗;审美;文化

美育是指培養学生健康的审美观,发展学生鉴赏美和创造美的能力的教育。在人的全面发展教育中,美育占有重要地位,它不仅能陶冶情操,而且还有助于智力开发,进而提升德行品行,正如教育家蔡元培先生所言,“美育者,与智育相辅而行,以图德育之完成也”。而语文核心素养中重要的学科期待,正是能够让学生在健康的、美的、具有正能量的广泛阅读中增加文化积淀,丰富精神世界,提升鉴赏和审美能力。

中学生正处于情绪敏感的青春期,他们内心开放,思想活跃,求知欲强,对美的人、事有异乎寻常的心理需求,这正是语文学科顺利开展审美教育的重要条件。而放眼当下,这又是一个信息爆炸、全民娱乐、审美异化的时代,人们对快餐文化、碎片阅读乐此不疲,八卦刷屏,韩流不断,文化生态光怪陆离,乱象丛生。在这种情况下,中学生感知美、发现美、创造美的能力又将会如何?这是一个让人忧心忡忡的问题。作为崭新的一代,又必将承担文化传承的重任,他们的现在也在决定着民族的未来。

而语文尤其是古典诗歌,饱含国人深沉丰富的内心情感,体现了民族深厚的文化底蕴,是培养学生高雅趣味、充实学生高洁心灵、实现学生高尚精神的重要途径。山水田园诗歌,是中国古典诗歌非常重要的题材之一,也是中国文人“士”文化主流价值观之外的别一人生范式,他们寄情山水,走向田园,在日常与自然里实现着诗意和美的发掘,通过清淡悠远的诗句勾连起你我穿越时空的审美家园。

一、自然风光之美

自然在中国人的心目中有特殊地位。尘世如樊笼,自然才是家园。凡是诗人,总是要从大自然中取法的。风景的诗意之美,在山水田园诗中尤为明显。“春游芳草地,夏赏绿荷池。秋饮黄花酒,冬吟白雪诗”(汪洙编《神童诗》),草长莺飞木深蛙鸣,流云碧空落红映雪,春夏秋冬流转,四时之美各异。诗人们用简练淡雅之笔,描画田园清幽静谧、灵动飘逸之美,表达返璞归真、恬淡自适的诗意情怀。

古朴的村墟隐于山水间,炊烟袅袅之中夕阳西沉,绿意幽幽之下稚子愚顽,狗吠深巷鸡鸣树颠,柳絮迎风葵花向日,“斜光照墟落,穷巷牛羊归”(王维《渭川田家》)就是这样一幅朴素雅致的乡村日暮图,意境悠远,归人愉悦。中国的传统民居和园林艺术充分体现了自然山水启迪之下的这种诗情画意:门内有径,径转有屏;阶畔有花,花外有墙;石面有亭,亭后有竹;竹影婆娑,庭院深深。或许不过竹篱茅舍,亦须堂前罗桃李,檐后荫榆柳,“屋中春鸠鸣,门前流水清”(王维《春中田园》);“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杜甫《江畔独步寻花·其六》),院中花开满枝,戏蝶飞舞,娇莺鸣啼,繁华似锦;“昼永蝉声庭院,人倦懒摇团扇。小景写潇湘,自生凉”(陆游《昭君怨·昼永蝉声庭院》),夏木葱茏,蝉声弥漫,天热人倦,唯潇湘之竹,送来清凉。

“田家无四邻,独坐一园春”(卢照邻的《春晚山庄率题二首》之二),人可在人外,但得在春中。“户庭无尘杂,虚室有余闲”(陶渊明《归园田居》),闲人徜徉野田山林,“晴明风日雨干时,草满花堤水满溪”(杨万里《桑茶坑道中》),色彩清丽,景致错落;“童子柳阴眠正着,一牛吃过柳阴西”(杨万里《桑茶坑道中》),明媚和暖,趣意盎然;“独出门外望野田,月明荞麦花如雪”(白居易的《村夜》),朦胧的月光和隐约的麦田构成了夜的诗意背景,即使心思寥落时,也能悲而转喜,幸甚乐甚!在自然的美妙画卷里,清泉雾霭松涛随风,蜻蜓绕篱白鹭跳波,黄梅野径麦花如浪,沉浸其中,实在有“别有天地非人间”(李白《山中问答》)之感!

二、田园生活之美

林语堂说,中国有一种轻逸的、近乎愉快的哲学,他们的哲学气质,可以在他们那种智慧而快乐的生活哲学里找到最好的论据。“中国文化的最高理想人物,是一个对人生有一种建于明慧悟性上的达观者。这种达观产生宽宏的怀抱,能使人丢开功名利禄,乐天知命地过生活。”

的确,旷怀达观、陶情遣兴的中国人创造出的生活方式,必定展现出浪漫高雅的东方情调,所谓琴棋书画诗酒茶,呈现的是精致优雅、风格独具的日常生活美学。“茅檐长扫净无苔,花木成畦手自栽”(王安石《书湖阴先生壁》),洒扫庭院栽种花木,自给自足中尽享点滴之中的生活趣味。这趣味是“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在折露葵”(王维《积雨辋川庄作》)的清雅闲淡,是“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陆游《临安春雨初霁》)的生意疏懒,是“野童扶醉舞,山鸟助酣歌”(孟浩然《夏日浮舟过陈大水亭》)的豪迈爽朗……当然,松叶酿酒,临泉抚琴,田园诗歌描绘的与其说是难以效仿的生活最高典型,不如说是文人们借诗歌来表达他们对智慧艺术的生活方式的诗化向往。“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白居易《问刘十九》),屋外清寂无人大雪纷飞,室内炉火温暖内心安宁;“水满有时观下鹭,草深无处不蛙鸣”(陆游《幽居初夏》),夏木阴阴草丛茂密,水涨河塘鹭鸟翔舞,诗人在蛙鸣声中凭栏临风,悠然自适。

还有一些田园诗歌截取恬静真淳的生活画面,描绘乡村生活的返璞归真,抒写古老大地颇具传统的民风民俗,表达诗人对田园牧歌式生活的由衷赞叹。许多诗人干脆以农夫自居,陆游曾说“我是识字耕田夫”。他在《晚秋农家》中云:“我年近七十,与世长相忘。筋力幸可勉,扶衰业耕桑。身杂老农间,何能避风霜。”诗人不仅“身杂老农间”,以一个纯粹的农民形象体验着农民的生活,而且“与世长相忘”,以远离尘世的淡泊情趣贴近农民的生活。而王驾“鹅湖山下稻粱肥,豚栅鸡栖半掩扉。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社日》),描绘鹅湖山下稻粱丰收,农人家畜成群。夕阳西下,树影渐长,春社欢宴散去,醉人在家人搀扶下愉快归去。诗歌截取红红火火的农家生活画面,表达了热热闹闹的民风民俗,饱含着诗人对田园生活浓浓的赞美和热爱之情。endprint

三、田园耕作之美

悠久的农耕文明让文人对田园有天然的靠近和热爱,当仕途失意,田园便是他们逃离现实的避难所:“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归园田居,让陶渊明如释重负;“吏民莫作官长看,我是识字耕田夫”,表达着陆游与田夫的亲密无间;“渔樵于江渚之上,侣鱼虾而友麋鹿”(苏轼《赤壁赋》),躬耕田居就是他们的生活实现和生命理想。

对普通劳动者的颂扬,是山水田园诗歌常见的感情审美主题。诗人用深情之笔,歌颂农忙时节农夫倾家而出,“农月无闲人,倾家事南亩”(王维《新晴野望》);赞美纺织妇女的勤劳,“五月虽热麦风清,檐间索索缲车鸣”(王建《田家行》);还有农家姑娘的美丽娇俏,“谁言农家不入时?小姑画得城中眉”(陆游《岳池农家》);赞颂渔夫的雄健身姿,“老翁短楫去若飞,我欲从之已天际”(陆游《渔夫》);也描画采莲女的生动活泼和渔夫归家的欢悦,“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王维《山居秋暝》);田家多淳朴热情,率真纯粹,“老农能共语,真率会人心”(陆游《雨后至近村》)。诗人这种对乡野的浓浓热爱和对农人的热情赞颂,也体现了他们胸怀天下的人文精神,充溢着饱满的爱和美。

诗人对农民辛劳耕作和苦难生活的悲悯同情是山水田园诗作的另一个重要主题。“夜半呼儿趁晓耕,羸牛无力渐艰行。时人不识农家苦,将谓田中谷自生”(颜仁郁《农家》),天未破晓就得下田劳作,牛累得田中艰难徐行,老农又何尝不是如此辛劳呢?可惜大家并不都能体恤同情农家之苦,不仍有人觉得谷物不过是田中自生吗?即使辛勤劳作粮食丰收,依然入不敷出,只得艰难度日,“年丰米贱身独饥,今朝得米无薪炊”(陆游《贫甚作短歌排闷》)。更有甚者,“老农家贫在山住,耕种山田三四亩。苗疏税多不得食,输入官仓化为土。岁暮锄犁傍空室,呼儿登山收橡实。西江贾客珠百斛,船中养犬长食肉”(张籍《野老歌》)。农民们终年劳苦,但劳动果实却被官府榨取了,而农民自己却在挨饿。诗人在这样的严酷现实里,表达着无力的呐喊控诉,抒发着对底层劳动者最真挚的忧心和深情。或许只有亲历农民的苦难,才能写就这泪湿衣襟的怆然悲哀吧!

四、邻友亲善之美

雅友相交,是居于山林田园的文人理想。他们在幽静闲然乃至穷乡陋巷隐居而处,心中仍怀有“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李白《赠孟浩然》)的交友志趣,所谓“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论语·颜渊》),在诗人的视界,“门内有君子,门外君子至”(民谚)是田园生活中饶有意味的美学体验。君子往来,一觞一咏,畅叙幽情,自由自得适意闲雅,一封“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白居易《问刘十九》)的邀约充满古朴典雅的诗意情怀:暮色苍茫,天将雨雪,能有友人前往共赏雪景共饮美酒,岂不快哉?友人相聚更是简单生活里的重要精神寄托,“叹息老来交旧尽,睡来谁供午瓯茶”(陆游《幽居初夏》),表达出诗人浓浓的孤单虚空。而当有约未至,难免寂寞无聊赖中寥落怅然,所以才有“有约不来过夜半,闲敲棋子落灯花”(赵师秀《约客》)的淡淡落寞、轻轻诉说。

当然,更多时候,诗人能感知的多是村夫野老的热情好客和乡野世间的淳朴民风。在“市为不二价,农为不争田”(苏轼《和陶归园田居六首》)中左邻右舍和睦相处,纷争几无。“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陆游《游山西村》)充分描绘了农人的好客豪爽。“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王维《终南别业》)则道出了诗人与乡民相处融洽,谈笑风生。当苏轼被贬至惠州,“父老相携迎此翁”,可以说,在惠州短短的两年零七个月时间里,苏东坡充分感受到了当地百姓的热情,他们和谐与共,融为一体,正如他的《新年五首》言:“萬户不禁酒,三年夷识翁”。他亦自豪地声称“杖履所及,鸡犬相识”(《别王子直》),这份亲善之美也因此让他能够在艰难的贬谪岁月得到些许安慰,他甚至说“步从父老语,有约吾敢违”,表示愿同野老一起过这种怡然自得的田园生活。

五、人与自然的和谐之美

中国传统文化一个很重要的主体思想就是“天人合一”。《庄子·齐物论》中曾言,“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当西方人总是企图以高度发展的人力征服自然、掠夺自然时,古老的东方智慧却告诫我们,人类不过是天地的一部分,人与自然是息息相通的一体。因此,天人调谐、“与自然无所违”便成了中华民族人生理想的集中体现。《吕氏春秋·应同》曰:“山云草莽,水云鱼鳞,旱云烟火,雨云水波,无不皆类其所生以示人。”自然固然有其变幻莫测的形态,但其实不过是天地大道示人之形,而人无论何其聪慧机敏,亦不过是茫茫寰宇之一种可能而已。这种天人合一思想体现在古典田园诗歌之中,便是万物有灵、物我相通甚至相融两忘的美思妙境。

古代文人们善于用欣悦多情的诗句展现着万物的盎然生机和伶俐趣意,“浮云在空碧,往来议阴晴”(王质《山行即事》),碧空如洗,浮云缱绻,且晴且雨,生生不息;“野鹿眠山草,山猿戏野花”(张养浩《雁儿落兼得胜令·退隐》),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温驯的小鹿在青青绿草间踱步卧眠,敏捷的山猿与野花嬉戏愚顽。徜徉曼妙山水间,诗人们因此仿佛重新回到童年,赞叹“鹊声喧日出,鸥性狎波平”(王质《山行即事》)的热闹纷繁,更有“花前自笑童心在,更伴群儿竹马嬉”(陆游《园中作》)的烂漫天性和纯真童趣。

在或静谧或热闹的自然之间,诗人们发现读懂山水多情固然可喜,山水亦通晓人类悲欣交集岂不更是你我本属自然之佳证?所以辛弃疾说,“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所以李白亦曾言,“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李白《独坐敬亭山》)。在这里,自然并不仅仅只是作为审美客体被人类观照赏读,换个角度来看,人类作为自然之一种,又何尝不是在山山水水的四时节令里绽放凋零?金圣叹《鱼庭闻贯》云:“人看花,花看人。人看花,花到人里去;花看人,花到人里来。”人花两看,花心似人心,一切景从此皆有情:“山色不言语,唤醒三日酲”(王质《山行即事》),“始怜幽竹西窗下,不改清阴待我归”(钱起《暮春归故山草堂》),纵使不言不语,但心神交汇情意相通,何处是你,何处为我?江山有待,花柳无私,人与自然相望相融,构成了中国古典山水田园诗卷独特的审美意蕴。

追求人与自然的合二为一,是中国人的精神传统。耳目的声色愉悦固然令人欢欣,观自然造化而悟天地之本质,从而有精神的超越与诗美的创造,或许,这才更是田园诗人们的生命理想吧。诗人们在对自然山水与田园生活的审美观照中,既体验生命的淡然,也体验生命的朴质真淳。在这个意义上,正是既充满人的生趣又具有灵的意蕴的中国山水自然才能孕育出山水田园牧歌的千古绝唱。

回望现实,工业化发展如火如荼的当下,学生居于都会流连于消费与娱乐的大时代中,远离土地和劳动,对山水田园诗文的隔离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而城市文明无孔不入,钢筋水泥的丛林热闹却也单调,快节奏的生活里人们面临的困惑和压抑越发凸显,山水田园却能以博大的胸怀容纳和收留,自然的四季轮回所昭示的生命真相仍能带给人最大的心灵抚慰。无论春花灿烂,还是夏阳高照;无论秋叶静美,还是冬日雪飘,无不洋溢着生命的情趣,和天地有大美而不言的生命哲思。当为师者在课堂之上,与学生一起回望从前,品味着穿越千山万水而来的诗歌盛筵,自会唇齿留香,精神愉悦,在美的情境里感受美,从而欣赏美、热爱美,并实现美的创造和美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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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高 琼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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