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湖泊的塞外江南

宁麦

居延海曾是西北地区最大的内陆湖之一，见证了千年的历史更迭、文明变迁，而一度干涸今又重生的它，也必将荡漾起当地的未来。

幻彩湖的奇幻之处，在于湖水会随着天气的变化而呈現出不同的色彩，所以当地人有趣地称它为“天气预报湖”。

艾丁湖曾是一个巨大的内陆海，但随着补给水源逐年减少，水位渐渐下降，以至于成为中国陆地的最低点。

大自然的慷慨让京新高速公路沿线的景观丰富多彩，绿色的森林和草原彰显着生机与希望，黄色的沙漠与胡杨透着苍茫与不朽，而遗落在高山草地间的那一个个蓝色湖泊，则是这条景观大道上最温柔之所在。

这些湖泊魅力十足，却又各不相同，如芦苇盛开、天鹅翱翔的乌梁素海，见证了历史更迭、民族变迁的居延海，会变色的“天气预报湖”幻彩湖，中国海拔最低的艾丁湖……它们在将自然之美展现给世人的同时，也抒写了一个个人类历史的传奇。

“塞外明珠”乌梁素海中国疣鼻天鹅最大的栖息地

当京新高速公路穿越内蒙古包头和鄂尔多斯交界地带时，会遇见一片美丽的湖泊——乌梁素海。

乌梁素海是黄河改道形成的河迹湖，总面积300平方公里，是黄河流域最大的湖泊，也是我国八大淡水湖之一，素有“塞外明珠”的美誉。

在全球范围内，乌梁素海是干旱草原及荒漠地区极为少见的大型湖泊，也是地球同一纬度最大的湿地。在乌梁素海偌大的湖面上，生长着茂盛的芦苇和蒲草，整个湖区弥漫着沁人肺腑的清新，有芦苇的香味，也有湖水的凉意。每当风起时，湖面碧波荡漾，芦苇“沙沙”作响，犹如浪涛入耳，芦苇的影子则会在粼粼的波光里招摇。若正逢一个露水饱满的清晨，总不免让人想起《诗经》里那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乌梁素海的风乍起，不仅能吹皱一池春水，更能吹出一群可爱的生灵。风惊起的，也许是黑色的野鸭，也许是素净的白鹤，抑或是杂色的鸳鸯……而最为珍稀的，是被誉为“游禽之王”的疣鼻天鹅。在中国，乌梁素海是疣鼻天鹅最大的栖息地，这些美丽的天使或停留在芦苇之上，将优雅的身影投在澄蓝的湖面，或拍打翅膀，在水面上划出层层波纹，野趣天成。所以，这里也是鸟类生态摄影师的天堂，在摄影圈中，还口耳相传一句话：“不来乌梁素海不知天鹅之多，不知手中镜头之短。”

除了迷人的湿地风光，乌梁素海也是黄河中上游及我国西北地区重要的生态屏障。通过吸纳、自净，乌梁素海不仅在客观上起到了改变水质、调控水量、控制河套地区盐碱化的作用，更减少了流域内的污染对黄河水质的影响。同时，乌梁素海是位于黄河宁蒙河段的一个天然水库，它与河套灌区共同构成的河西走廊，在我国西北部形成了一片绿洲，从而阻止了向东侵袭的漫漫黄沙。2002年，乌梁素海被国际湿地公约组织正式列入《国际重要湿地名录》。不过，随着当地工业的发展，乌梁素海也曾陷入污染危机，湖区一度缩小，令人惊骇。庆幸的是，在人们的逐渐治理之下，如今湖区生态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驱车途经乌梁素海，你会发现，天地辽阔间，这片水天一色的景致，是与“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迥然不同的一笔画意，它比“渚清沙白鸟飞回”多了一丝温暖，又比“白露横江，水光接天”多了几分狡黠，在这西北苍凉的大地间独特地存在，足以让每一个与它相遇的人为之动容。

见证古文明的居延海象征生命的“红地毯”再现

告别乌梁素海，继续前行，当穿越巴丹吉林沙漠北部边缘，在阿拉善盟额济纳旗境内，等待你的是另一片湿润：居延海。

居延海并不是海，它曾是西北地区最大的内陆湖之一，形状狭长弯曲，犹如新月。历史上的居延海分为东、西、北三部分，最大水域面积为800平方公里，是一片鸟飞鱼肥的水域绿洲，拥有大片含碱量极高的湿地，湿地上盛产一种艳丽的红草，一眼望去，犹如铺展在绿洲中的“红地毯”。

作为绿洲最大的滋养者，居延海是居延地区古文明的源头。西汉时期，长城在湖泊两岸延伸，居延和大湾城、黑水城、肩水金关等一座座著名的古城、烽燧遗址紧密相连，成为彪炳史册的军事重地。而在此出土的居延汉简则有着重大的历史文化意义，与殷墟、甲骨文、敦煌遗书并称为“东方文明四大发现”。不仅如此，居延海还见证了少数民族的发展变迁，无论是汉代的匈奴，还是唐代的突厥、回鹘，以致西夏、元朝的契丹、蒙古等族，无一不在此留下足迹。

居延地区肥沃的土地、丰富的资源和重要的军事地位，促使了屯田垦作的发展，从两汉到元朝，屯田造就了居延海一度的盛世，却也将其带入毁灭——由于越来越多的人定居于湖泊两岸，人为过度开发，渐渐导致自然资源的衰竭，居延海沿岸的游牧业逐渐衰落。

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对居延海真正致命的一击，是一场战争引起的居延海水源黑河的改道。公元1372年，明太祖朱元璋派大军攻打元兵盘踞的黑城，因城池坚固，粮草有备而久攻不下，当时的征西将军冯胜心生一计，采取筑坝断流之策取得了战争的胜利。但这道长1000米，宽100米，高20米的泥沙大坝彻底将黑河截断，使其沿一条小支流向北延续。黑河的改道导致整个居延地区生态遭到巨大破坏，加之上游自然水量的减少，1961年，西居延海干涸，到了1992年，东居延海干涸，居延地区的胡杨林一点点消失，曾经的绿洲也随之成为荒漠，四季轮回之中，再无长风沛雨。endprint

为遏制黑河下游生态日益恶化的趋势，抢救额济纳绿洲，自2000年开始，国家对黑河实行水量统一调度，展开了上游节水工程和下游防渗漏工程。2002年，干涸整整10年的东居延海终于有了水波；2008年“红地毯”的复现，标志着居延地区的生态终于出现了转机。

如今的居延海，依然能看到碧海蓝天、芦花飞舞的旧日风光。湖边慕名而来的人，或许为了落日，或许为了轻舟，或许，只是为了那一弯蓝色的月亮，为了失而复得的生命。

天山脚下的幻彩湖“天气预报湖”和会变色的“死海”

京新高速公路出内蒙古，经甘肃酒泉进入天山东段北麓时，会在这里邂逅一片神奇的湖泊——幻彩湖。

幻彩湖位于新疆哈密市伊吾县盐池镇，海拔1896米，湖面不足30平方公里，是由地下泉水和附近山上的融雪及降雨汇集而成的湖泊。

顾名思义，幻彩湖的奇幻之处，在于湖水会随着天气的变化而呈现出不同的色彩。天朗气清之时，湖面碧蓝如海；风起云涌之时，湖面宛若粉红色的梦境；风雨欲来时，湖面转而泛紫。尤其是在夏季，湖水颜色变幻更加频繁，甚至会出现“半湖碧蓝半湖粉”的奇特景观。众人“看云识天气”，而生活在幻彩湖畔的人们，可以说是“看湖识天气”，所以当地人有趣地称它为“天气预报湖”。

在漫长的时间里，当地牧民都没有探究过幻彩湖为什么会变色，因为自打他们出生起，父辈就告诉他们，这里的山是青色的，草是绿色的，冰川是白色的，而湖是会变色的。直到科学家对幻彩湖进行考察后，才揭开了湖泊变色的真相。由于幻彩湖是一个盐湖，湖中除了含有多种微量元素外，还有一种微生物——盐生杜氏藻。盐藻是生命力极强的绿藻，可以在极端高盐环境下生长，1831年由法国生物学家杜纳尔发现，故名“盐生杜氏藻”。盐生杜氏藻会产生一种能够吸收阳光、自我繁殖的红色色素，随着天气的变幻，洒在幻彩湖湖面的阳光自然不同，它也会吸收到不同强度的阳光，进而使湖水呈现出不同的颜色。

炎炎夏季，幻彩湖是避暑纳凉的好去处，人们常在湖中戏水、沐浴，而幻彩湖的另一个奇特之处也随之浮现出来——即使是不会游泳的人，也可以漂浮在水面而不下沉，犹如死海。所以，维吾尔人称其为“吐尔库勒湖”，意为“静谧的湖”。研究者发现，尽管幻彩湖湖水的盐分含量稍低于死海，但较之一般湖水，其含盐量已经非常高了，以至于湖内除了盐生杜氏藻，少有生物存活。幻彩湖与死海的另一个相似之处是水中富含矿物质，以其水沐浴能够治疗风湿、关节炎等慢性疾病，而湖中的黑泥甚至可作为美容佳品。

如今，神奇的幻彩湖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走进它。在和煦的阳光下，踩着湖边的细沙漫步，或是漂在湖面静静地仰望蓝天，令人无比惬意。而当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在波光里摇晃，你定会疑惑，究竟是幻彩湖入了梦境，还是它本就是一个梦境？

中国海拔最低的湖泊艾丁湖畔的天然盐生植物园

离开幻彩湖，在京新高速公路的最后路段，艾丁湖用它独特的风貌吸引着人们的目光。

艾丁湖位于吐鲁番高昌区，是吐鲁番盆地的最低处，也是中国陆地的最低点，湖面低于海平面近155米。艾丁湖维语叫“艾丁库勒”，意為“月光湖”，又因位于觉洛塔格山北麓，还得了一个诗意的名字“觉洛浣”。

早在两万年以前，艾丁湖可谓是一个巨大的内陆海，湖水中含有大量的氯、钠、钾等离子，盐和芒硝的储量约3亿吨以上，是中国矿化度最高的湖泊。那时，西部喀拉乌成山冰川融水形成的河流向它奔涌而来，博格达山南坡数百条现代冰川汇成的河流投入它的怀抱，火焰山脚下数不清的泉水支流悄悄汇入它，戈壁滩下星罗棋布般的坎儿井水，也唱着银铃一样清脆的歌声朝它流淌过来。容纳了百川的艾丁湖浩瀚无比，一碧千里，鸟鸣啾啾，芦花飘荡，人们泛舟湖中，过着打渔放歌、逍遥自在的日子。然而，随着气候的变化和环境遭到破坏，艾丁湖的补给水源渐渐减少，天长日久，艾丁湖失去了充足的水源，水位逐渐下降，海拔自然也随之降低，以至于成为中国海拔最低的湖泊。

除此之外，艾丁湖周边的气候也异常干旱，研究者曾在湖区观测到超过50℃的温度，以至于这里成为“中国最热的地方”。

高温之下，少之又少的水流注入艾丁湖便迅速蒸发，只留下晶莹剔透的盐粒，像是黄沙中的泪盐。艾丁湖失去了足以容纳月光的湖水，却又以另一种形式回归了——洁白的盐晶用自己的美代替了远古的涛声，湖畔则渐渐成为一个天然的盐生植物园，盐穗木、花花柴、骆驼刺和梭梭等植物日渐生长，给这片干涸之地增添了不少生机。

如今，来到艾丁湖，你会看到湖的四周满是盐壳，水量最多的时候湖面也不过70平方公里。到了夜里，那奢侈的蓝色湖面在月光下泛着银光，仿若让人觉得曾经的月光湖并未走远。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