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视域下的古代球类活动功能探议

2018-04-03 09:20赵玉龙
关键词:马球球类蹴鞠

赵玉龙

西北师范大学,甘肃 兰州 730070

我国古代球类活动的起源很早,从其产生,即与先民的体育锻炼在无意识中联系在了一起。“据古代文物的发掘和研究,早在万年前就有了球类运动的萌芽”。[1](P75)可见,我国古代球类活动的历史是非常悠久的。我国古代的球类活动主要有“蹴鞠”“马球”“手球”“踏球”“抛球”“板球”“竿球(清同治年间,在我国台湾较为普及)”等,[2](P94)这些球类活动是中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对我国乃至世界各种球类运动的起源和发展具有重要影响。本文拟从文学的角度,结合具体古代诗文作品,对我国古代球类活动的功能和意义进行探析和考察。

一、训练身体,增强体格

在我国古代各种球类活动中,一项最基本的功能即是训练身体,增强体格。早在距今四、五千年,我们的祖先就发明了石球,根据西安半坡新石器晚期居住遗址的考古报告,“石球是石器里面比较特殊的一种,不但数量多,而且磨制得光滑而又规则,直径约自1.5—6厘米”,[3](P11-12)那是出于环境和生存的需要,为了猎取食物所制造的工具。先民们在使用“石球”这种工具的同时,自然“石球”在人们的无意识中具有了锻炼身体,增强先民体质的功能。

蹴鞠(类似于今天的踢足球)是我国一项悠久的体育活动,最早见于《战国策·齐策一》:“临淄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击筑弹琴、斗鸡走马、六博踏鞠者。”可见,战国之时蹴鞠活动就比较普及。《史记·扁鹊仓公列传》中载:“处后蹴鞠,要蹶寒。汗出多,即呕血。”《汉书·枚乘传》亦载:“鞠,以韦为之,中实以物,蹴鞠为戏乐也。”从这些记载可以看出,早在汉代蹴鞠这种活动就特别流行和受人们欢迎。我们来看《西京杂记》中有关“汉成帝好蹴鞠”的一则记载:

成帝好蹴鞠,群臣以蹴鞠为劳体,非至尊所宜。帝曰:“朕好之,可择似而不劳者奏之。”家君作弹棋以献,帝大悦,赐青羔裘、紫丝履,服以朝觐。[4](P10)

汉成帝嗜好蹴鞠,但由于蹴鞠是一项激烈和耗费体力的活动,作为九五之尊的成帝应该选择一些较缓和的活动,这样不至于使身体太劳累,于是“家君(指刘向)”向成帝献上了“弹棋”的活动,最终“帝大悦”。

《西京杂记》中的这则记载说明,蹴鞠虽比较激烈,极耗费人的体力,但对于个人身体的训练、体质的增强方面所起的作用是无疑的。刘向《别录》中也说:“踢鞠兵势也,所以练武士知有材也,皆因嬉戏而讲练之。”刘向所指出的蹴鞠的功能是明确的,就是借助蹴鞠这项人们乐于接受的活动来训练士兵的体格,提高将士们的身体素质,以备征役之用。

蹴鞠之外,打马球也是我国古代一项较为常见的球类活动。早在曹魏时期曹植的《名都篇》中就有“连翩击鞠壤,巧捷惟万端”的记载,其中“击鞠”即是打马球。唐代蔡孚的《打球篇》开头前有一个小序云:

臣谨按:打毬者,往之蹴鞠古戏也。皇帝所作兵势,以练武士,知有材也。窃美其事,谨奏《打毬篇》一章,凡七言九韵。[5](P377)

从这则小序,我们可以看出打马球的主要目的是“练武士”,这自然是同训练塑造士兵的强健体魄分不开的。况且:

古代的马球运动,除了为极少数统治阶级的娱乐而服务外,主要是军队的体育运动。因为古代的军队中骑兵的战斗力优于步兵,马球运动既可以锻炼官兵的体质,又可以加强作战的技能。[2](P79)

所以,我国古代的打马球活动,最基本的功能就是提高士兵的身体素质。唐代诗人杨巨源在《观打毬有作》一诗中也有类似的叙述:

亲扫毬场如砥平,龙骧聚马晓光晴。

入门百拜瞻雄势,动地三军唱好声。

玉勒回时沾赤汗,花鬃分处拂红缨。

欲令四海氛烟静,杖底纤尘不敢生。

诗中描写了在平坦如砥的球场上,骏马奔驰,呐喊声震撼天地,将士们的气势雄壮威武,勾勒了一场激烈的马球比赛。诗的最后两句将马球比赛与将士们的军事训练联系在了一起,指出通过球赛所练就的军事本领对保家卫国的重要意义。同时也间接说明打马球在促进人身体素质方面所起的作用。

二、娱心悦目,团结君臣

我国古代的球类活动,在增强人的体魄之外,还有一项重要功能,那就是愉悦身心,凝聚力量,使群臣紧密团结在一起。这与我们现在各类体育活动的功能是一致的,在强身健体之外,一个重要作用就是促进双方的情感交流,加强团结。这一功能在古代文学作品中多有体现。譬如,唐末王定保的《慈恩寺题名游赏赋咏杂记》中载:

乾符四年,诸先辈月灯阁打毬之会,时同年悉集。无奈,为两军打毬,军将数辈,私较于是。新人排比既盛,勉强迟留,用抑其锐。刘覃谓同年曰:“仆能为群公小挫彼骄,必令解去,如何?”状元已下应声请之。覃因跨马执仗,跃而揖之曰:“新进士刘覃拟陪奉,可乎?”诸辈皆喜。覃驰骤击拂,风驱雷逝,彼皆视。俄策得毬子,向空磔之,莫知所在。数辈惭沮,黾勉而去。时阁下数千人因之大呼笑,久而方止。[6(]P35)

这个小故事主要告诉我们,在月灯阁球会中,本来是各位儒生准备通过打马球这一精彩活动来庆祝进士及第的,但无奈有数位道德恶劣的军将霸占球场,私自较量,使定例的球赛无法进行。在这种情况下,一位名叫刘覃的儒生,凭借其高超娴熟的球技,勇挫蛮横无理的军将球队,最终使预定的球赛如期举行。

明代钱福的《二姬蹴毬》描写了二位女子踢球玩耍的画面,其诗云:

蹴鞠当场二月天,仙风吹下两婵娟。

汗沾粉面花含露,尘扑蛾眉柳带烟。

翠袖低垂笼玉笋,红裙斜曳露金莲。

4月21日,水利部供水保障组前方工作组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分成3个小分队,深入玉树县自来水厂、巴塘乡、仲达乡等地考察应急供水工程建设情况,了解城乡供水状况。每到一处,工作组都详细察看和询问供水工程损毁程度、临时应急供水设施建设进度等情况,强调一定要千方百计采取各种措施,确保灾区群众和救援人员的饮水安全,确保他们喝上干净水、放心水。

几回蹴罢娇无力,恨杀长安美少年。

诗中描写女子的足球比赛,画面清新迷人,对女性踢球的动作、神态刻画细致入微,全诗用花露、翠柳、玉笋、金莲等为喻,描绘了少女在春光二月踢球的轻盈动作,画面惟妙惟肖,形象生动。很显然,诗中女子的踢球完全是出于愉悦身心的目的,同时也有利于促进人际交往。

在《宋史·礼志二四》中,有关于宋太宗赵匡义组织群臣打毬的记述,场面盛大,异常激烈。其文云:

打毬,本军中戏。太宗令有司详定其仪。三月,会鞠大明殿。有司除地,竖木东西为毬门,高丈馀,首刻金龙,下施石莲华坐,加以彩缋。左右分朋主之,以承旨二人守门,卫士二人持小红旗唱筹,御龙官锦绣衣持哥舒棒,周卫球场。殿阶下,东西建日月旗。教坊设龟兹部鼓乐于两廊,鼓各五。又于东西毬门旗下各设鼓五。帝乘马出,宣召以次上马,马皆结尾,分朋自两厢入,序立于两厢。帝乘马当庭西南驻。内侍发金合,出朱漆毬掷殿前。通事舍人奏云:“御朋打东门。”帝击毬,教坊作乐奏鼓。毬既度,飐旗、鸣钲、止鼓。帝回马,从臣奉觞上寿,贡物以贺。赐酒,即列拜,饮毕上马。帝再击之,始命诸王大臣驰马争击。旗下擂鼓。将及门,逐厢急鼓。毬度,杀鼓三通。毬门两旁置绣旗二十四,而设虚架于殿东西阶下。每朋得筹,既插一旗架上以识之。帝得筹,乐少止,从官呼万岁。群臣得筹则唱好,得筹者下马称谢。凡三筹毕,乃御殿召从臣饮。又有步击者、乘驴骡击者,时令供奉者朋戏以为乐云。

大宋皇帝太宗所组织的这场球赛,集中反映了宫廷中打马球的盛况。从球场的布置、修整以及参与的人员来看,在太宗和诸大臣之外,还有有司(负责拟定比赛规则和布置球场)、承旨(守门员)、卫士(裁判)、御龙官(负责维持球场秩序)、教坊(主管乐队)、内侍(负责打开球盒)、通事舍人(传达皇帝旨意)等,可见这场球赛的隆重,其规模之大,相当于今天的国家级运动会。“凡三筹毕,乃御殿召从臣饮”,在经过三场比赛后,皇帝会召集群臣宴饮,君臣觥筹交错,相互庆贺,其乐无穷。在众人欢愉庆贺的同时,皇帝又“时令供奉者朋戏以为乐”,让那些地位卑贱、身份低下的侍奉官也群起打毬嬉戏。上到皇帝下到群臣百官,大家都沉浸在一片欢乐之中。

通过这场场面盛大的球赛盛事,不仅使群臣百官的身心得到放松和娱乐,同时也加强了君臣上下的凝聚力,使君臣紧密团结在一起,这对君王的统治是极为有利的。

三、为文人创作提供素材

我国古代球类活动内容丰富,形式多样,为文人的创作提供了素材。文学源于生活,是对现实生活的高度凝练和反映。历代文人墨客在面对场面宏大、形式活泼的各类球赛时,有感而发,自然而然会诉诸笔端,在不同体裁的文学作品中有所反映和投射。

唐代笔记作家封演在观看了吐蕃使节和唐代宗室贵胄举行的马球比赛后,就在《封氏闻见记》中把这一场球赛以文学的形式呈现了出来:

景云中,吐蕃遣使迎金城公主,中宗于梨园亭子赐观打球。吐蕃赞咄奏言:“臣部曲有善毬者,请与汉敌。”上令仗内试之。决数都,吐蕃皆胜。时玄宗为临淄王,中宗又令与嗣虢王邕、驸马杨慎交、武延秀等四人,敌吐蕃十人。玄宗东西驱突,风回电激,所向无前。吐蕃功不获施,其都满赞咄犹此仆射也。中宗甚悦,赐强明绢数百段,学士沈佺期、武平一等皆献诗。[7](P74-75)

封演在观看了唐、蕃马球比赛后,即将这一重大事件在文学作品中进行了反映。因为这场球赛是在吐蕃迎娶金城公主之时(景龙四年,即公元710年)举行的,无论对于唐朝的外交史还是中国的体育史来说都是一件盛事。文中对临淄王李隆基(即后来之唐玄宗)在球场上的出色表现刻画异常形象生动,“东西驱突”表现了玄宗勇猛无敌;又用“风回电激”四字写出了玄宗机敏过人,打球速度之快,读后让人对玄宗的球技赞叹不已,顿生敬畏之心。

封演能为后人留下如此精彩的文学作品,其主要原因就是他曾目睹了这场精彩纷呈的唐、蕃球赛。因为有亲身的经历和感受,所以,反映在作品中的画面也令人惊心动魄。试想如果封演没有观看球赛的这种切身体会,他是如何也杜撰不出如此杰出的文学作品的。

上引《封氏闻见记》中有关唐、蕃马球比赛的盛况。观看了“梨园亭”的球赛后,“学士沈佺期、武平一等皆献诗”,沈佺期的诗作是《幸梨园亭观打毬应制》[5](P475):

今春芳苑游,接武上琼楼。

宛转萦香骑,飘飖拂画球。

俯身迎未落,回辔逐傍流。

只为看花鸟,时时误失筹。

其中“俯身迎未落,回辔逐傍流”两句最为形象生动,写参赛者弯下身子去迎击空中还未落下的球,或是勒转马头去追逐两傍地面滖着的球,这一动态描写,定是作者观看球赛时细心观察的结果。

在古代诗歌中,以球类活动为素材的作品还有很多。譬如,唐代女诗人鱼玄机的《打毬作》:

坚圆净滑一星流,月杖争敲未拟休。

无滞碍时从拨弄,有遮栏处任钩留。

不辞宛转长随手,却恐相将不到头。

毕竟入门应始了,愿君争取最前筹。

作者以诗的形式为我们描写了一场精彩的马球比赛。对球员击球的动作和心理都有生动的描写,给人以身临其境之感。难能可贵的是,诗人在最后以球入门为胜,人人争先来寓意人生哲理,一语双关,颇耐人寻味。

唐代诗人张祜也以打马球为内容写下了《观宋州田大夫打毬》《观泗州李常侍打毬》两首诗。兹录《观宋州田大夫打毬》[5](P523)于下:

白马顿红缨,梢毬紫袖轻。

晓冰蹄下裂,寒瓦杖头鸣。

叉手胶粘去,分鬃线道絣。

自言无战伐,髀肉已曾生。

该诗全景式描写了打毬者精湛的球技。在诗末指出,只有经常运动才不会增加髀肉。可见,打马球这一活动还有健身保健的功用。

唐代另一位文人阎宽仅存的一篇赋作《温汤御毬赋》也是以打毬为背景写成的。可见,古代球类活动确是文人创作素材的重要来源。兹录阎宽《温汤御毬赋》一小段,以飨读者:

珠毬忽掷,月仗争击,并驱分镳,交臂叠迹。或目留而形往,或出群而受敌,王命以周旋,去天威兮咫尺。有骋趫材,专工接来,未拂地而还起,乍从空而倒回。密阴林而自却,坚石壁而迎开。百发百中,如电如雷。[8(]P113)

这小段关于比赛双方争相击球,进攻和防御的描写极其精绝。作者非有现实的球赛作为背景,一定是无法创作出如此优秀的作品的。

此外,南宋爱国诗人陆游在看到军中的球类活动后,结合自己的亲身体验,也在诗歌中反映了出来。如“打球筑场一千步,阅马列厩三万匹”(《九月一日夜读诗稿有感走笔作歌》)、“洮州骏马金络头,梁州球场日打球”(《冬夜闻燕有感》)等。明代王绂在《端午赐观骑射击毬侍讌》一诗中也有“彩色球门不盈尺,巧中由来如破的”的话。足见我国古代各种球类赛事对文人的诗文创作影响之深。

[1] 赵延益.我国古代的球类运动[J].武汉体育学院学报,1981(1).

[2]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运动委员会运动技术委员会编.中国体育史参考资料[M].北京:人民体育出版社,1959.

[3] 考古研究所西安工作队.新石器时代村落遗址的发现——西安半坡[J].考古通讯,1955(3).

[4] 葛洪.西京杂记(卷二)[M].北京:中华书局,1985.

[5] 彭定求等编.全唐诗[M].河南:中州古籍出版社,2008.

[6] 王定保.唐摭言(卷三)[M].北京:中华书局,1985.

[7] 封演.封氏闻见记[M].北京:中华书局,1985.

[8] 赵逵夫.体育古文.[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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