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题跋

2018-06-23 11:17黄文雀
山东青年 2018年2期
关键词:题跋类别特点

黄文雀

摘 要:古人常为书法作题跋,但因为学问、性情等方面的差异,再加之以题跋作为一种散文性质的体裁,题跋的形式与内容大都不尽相同,它综合地反映为题跋者的文人素养。那么古人作题跋的动机都有哪些?他们是否存在各自的共同特征?本文试以王文治题跋为例,将其内容进行分类和对比,论述书法中题跋的类别与特色,以期实现对题跋的赏析与撰写提供一定借鉴意义。

关键词:王文治;题跋;类别;特点

题跋在书法作品当中极为常见,其内容必须切合所题作品的形式或者内容。在观赏一幅附有题跋的书法作品时我们常常默认“题前跋后”的形式,即题签、题识在作品的引首,而跋尾则接于文后,存在分界,现如今则多以题跋共称之。文人常常为书迹和刻帖作题跋,可评其书风述其由来,盖因学问深浅或性情之厚薄,其跋文往往不能尽衷一是。一幅作品欣然于前,书家往往会有各自不同的思绪,直观上可评其形式技法之得失,还可读其内容领略文风,更有甚者联系文献深入考究其流传和价值。可感性,可理性,可文学性,可史论性,可长,可短。题跋归属于散文体,往往是对对象有所感触,带着感情由感而发,综合地反映为题跋者的文人素养。

王文治,字禹卿,号梦楼,著有《快雨堂题跋》、《梦楼诗集》,工书法,能得董其昌神髓,其鉴藏丰富,故而评识亦不少焉。清人李兆洛评其题跋曰“持论姽婳,不循常流,神理时出元章、山谷之外,读者当自得之”[1],王文治的题跋多不赘述,所得常有独到之处,更有甚者理论价值高于米芾、黄庭坚等辈,或许夸赞过高了但也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王梦楼题跋新颖、丰富的特点,读者与之神交深入体会,自然颇有收获。王文治在《虞恭公碑》中有跋曰“余尝跋宋拓《虞恭公碑》,以为书之为道,有骨有肉有血,石刻之妙者,能传骨肉,兼能传血。唯唐刻能之,然亦必拓手偶得之。虚岩山人一日出宋拓欧书三种见示,一《醴泉》、一《化度》、一此碑,皆世间希有之物,而妙能传血者唯《化度》与此本为然。覃溪跋中所谓墨气不十分浓湿,正此本能传血处。”[2]王文治对碑刻拓本的欣赏有着极为丰富的经验,认为石刻之妙除“能传骨肉”外“兼能传血”,翁方纲所认为的墨不十分浓湿,在他以为正是其“传血处”。其评价确有见地,给跋文增添了几分鉴赏色彩。

王梦楼鉴赏诸帖持“不倚考据,专贵眼照,古人如曰不然,请俟之五百年以后”[3]之论,与王澍等考据派的题跋大异其趣。在评《周孝侯碑》时认为“《周孝侯碑》若果係右军书,何以唐宋诸名家都不言及?余曾见数本,率粗犷不足观,因一笑置之,不復介意。顷来武昌,灵岩山人忽以此本见示,气息深古,点画精详,唐贤佳处,无不备具,而尤近虞永兴《夫子庙碑》、张伯高《郎官壁记》,岂右军真有此碑

耶?”[4]旧时见《周孝侯碑》数本,以为粗犷皆不足观,这次来到武昌得见此本,气息深古,点画精到,极具唐碑风格,认为不是右军真书,乃唐人之碑版,亦犹珍贵幸得一观。由此可见,王文治对自己的鉴赏能力是足够自信的,“如曰不然,请俟之五百年以后”的气魄在此跋当中轻易可见。虽事实证明《周孝侯碑》非王羲之所书,但相比于乾嘉时期考据学的严谨考辩似乎略显苍白,王澍是考据派的重要代表人物,在《虞恭公碑》中跋尾云:

史称太宗立突厥归款始征,还授雍州治中,而碑言‘又以公为东北道招慰大使,即系无功月支后,与史不合,疑史有误。太宗纪贞观十年六月壬申,以中书令温彦博为尚书右仆射,十一年六月甲寅薨,此云六月,正与史合,而旧史称年六十四,新史称年六十三,惜碑文断阙,无可考证。大段碑文所纪校史为备,而史既不详,碑又断阙,正不独年数多寡为参差无据也。

公父旧史作君悠,新史作君攸,两史亦不相合,惜碑亦缺失,无可考。[5]

王澍此段题跋将碑文和新旧《唐书》进行比对,对碑文的考证与解读提出了较为客观的看法,史论意识较强。而同为《虞恭公碑》作跋,上文提及王文治的“骨肉血”之说,则从直观的视觉角度去评碑,或许他以为前人之述备焉不复赘言,赏此碑之神采亦不失为有价值的看法。“贵眼照”与“倚考据”的两种跋文在一定程度上讲,其实并无太大矛盾,“贵眼照者”是建立在丰富的经验之上,其评判依据是相对客观的审美经验,精鉴赏者目光如炬自然会与考据不约而同。

王文治题跋除鉴赏类型之外还有较为感性的一面,跋文带有感情,对法书有所感触,有感而发乃作文记之!在题跋《定武兰亭》时有这么一段“昨于查映山学使处,见元吴炳藏本,旋又获见灵岩山人此本,隋珠赵璧,接踵而至,残年謭学,而翰墨良缘若此之奢,岂非一段奇事耶!顷向山人借临数日,觉书格颇有所进。正如佛光一照,无量众生,发菩提心,益叹此帖之神妙,不可思议也!”[6]叙述自己接二连三地与定武兰亭拓本结缘,甚以为奇。在借来此本之后,连续临摹几天感到书艺颇有进步如有神助。跋尾多为感叹的语调,抒发自己惊喜而又满足的精神状态。文人的情性在题跋之中轻易地显露,让人感到对书法的痴迷真有如此也!

题跋可考碑帖之源流。碑帖在经过历朝历代收藏家的递藏之后必定会增添不少印款和题跋,而这些关于递藏信息记录的题跋便是考据其由来与流传的重要线索。在王文治的《快雨堂题跋》中就有关于所见《化度寺碑》拓本由来的叙述“石本在宋时已亡。明初解大绅所跋者,仅二百四十余。其以为碑在南山寺邕禅师塔所及西安府学本,与此伯仲,皆未尝确有考据也。王元美藏有三本,一二百四十二字,一二百十九字,一四百四字。此本盖四百四字者。或云即府学本,或云翻刻。余于此三本,皆获见之,皆神采焕发,非寻常所见之欧书也。此本墨气过润,不及彼二本之工,而神气贯注处,则远过之,断非翻刻……旧为吴门缪氏所藏,今归汪梅塍民部,爰识其后。”[7]认为此本《化度寺碑》乃王元美所藏三本之一,并与所见其他两本进行对比,刻工虽不如前二本,却神气焕发。此本先前是吴门缪氏(缪日藻或缪日芑兄弟)收藏,现在被汪梅塍收藏,系统地描述了这一碑拓的流传与递藏,对考证《化度寺碑》拓本的源流有着极为可观的意义。

再者,题跋还会涉及到碑帖真伪考辩的问题,语言风格饱含考据和史论色彩,论断文辞客观公允是其理性的一面。王文治在跋《汝帖》后有一则“宋刻诸帖中,评者以《汝帖》为殿。然《绛》、《潭》诸刻,赝本至多,眩目特甚。《汝帖》以名轻,独无赝本。今一展玩,其神采迸露,远出世俗所传《绛》、《潭》诸刻之上,殆此真而彼赝也。此本为竹痴子所收,今归令兄灵岩尚书。灵岩与竹痴皆具精鉴,此帖洵得所归欤。”[8]刻帖在宋代时期极为盛行,然而自宋代以降出现了很多刻帖的翻刻甚至赝本,真伪混杂令人应接不暇。诸如以《阁帖》为底本的《绛帖》、《潭帖》这些较有名气的丛帖就存在很多赝本,而名气较小的《汝帖》却独无赝本,其神采也在《绛》、《潭》之上。这一客观的评价致使《汝帖》的名声大有起色,近代张伯英也比较认同此看法,认为“佳书正字不少,刻亦饶有古致,其遒厚迥非后人可及。王文治曰‘古今法帖以粗漫传神者,《汝帖》及《戏鸿堂》耳!此评大有见地,非深于书者不能作是语。”[9]刻帖的真伪辩历来是书法界引人注目的话题,真伪辩论在题跋中的出现也是不胜枚举,故而此类形式是题跋的重要组成部分。

王文治的法书题跋远不止上述几例,公尝以不倚考据自谦,殊不知其书中多有精诣待读者得之。贵眼照、抒性情、考源流、辨真伪等是王梦楼题跋内容的重要构成,参照几类跋文,我们能够粗略地了解古人作题跋的几个动机,同时通过对题跋特点的把握,我们亦可向古人学习几分文人素养。假以时日,为文作跋未尝不可也!

[参考文献]

[1][清]李兆洛 《快雨堂题跋序》第1页,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6年版。

[2]《欧阳询虞恭公温彦博碑》第52页,王文治题跋书迹,上海书画出版社,2011年版。

[3][清]王文治 《快雨堂题跋.卷一》第8页,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6年版。

[4][清]王文治 《快雨堂题跋.卷三》第41页,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6年版。

[5]《欧阳询虞恭公温彦博碑》第38页,王澍题跋书迹,上海书画出版社,2011年版。

[6][清]王文治 《快雨堂題跋.卷一》第10页,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6年版。

[7][清]王文治 《快雨堂题跋.卷二》第26页,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6年版。

[8][清]王文治 《快雨堂题跋.卷一》第3页,浙江人民美术出版社,2016年版。

[9]容庚《丛帖目》卷二《历代二.宋二.汝帖十二卷》中华书局香港分局,1982年版。

(作者单位:福建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福建 福州 35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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