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定河畔的横山起义

10月13日，无定河溯源考察队从源头出发，来到位于中游的横山县波罗镇，这天正好是71年前横山举义旗的日子。考察队一行怀着对习仲勋等老一辈革命家的崇敬之情，踏上这块红色之地，寻觅历史事件踪迹，追缅先辈们发动横山起义的丰功伟绩。

一

波罗镇位于毛乌素沙漠边缘，无定河从镇区流过。从公元1446年，明代巡抚马恭在无定河南岸的黄石山上建设小镇算起，时光已走过了600多年。古镇上的大多数居民从1994年开始，陆续搬迁到新镇区，只有20余户住在古镇，守望着魂牵梦绕的故土。长城沿线36堡之一的波罗古镇，作为明长城的要塞，其功能已基本丧失。作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的古镇，是榆林市全域旅游的一个重点。黄昏时分，古镇的石屋、寺庙、凌霄塔，修旧如旧的城门是墙城，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之中。沿古镇的东门进镇区，徜徉在斑驳的石板街道，行进在为旅游开发而恢复重建的门店、酒肆、当铺间，没有了曾经万余居民和热闹的市井，没有被称为“小北京”“小扬州”的繁华。新开发打造的古镇商贸设施，主要的庙宇楼阁装饰彩绘一新，显示出一派生机盎然景象。游览的客人不多，但大多是外省和外地人，他们是慕名而来的。

波罗古镇名字中的波罗是梵语，意为“渡到或接引”，是达到彼岸的音译。相传很久以前，昆仑山上飞来一只凤凰，来到无定河边的黄石山巔，见到此地山环水绕，万壑朝宗，钟流毓秀，于是按落山头筑巢安营，从此便有了波罗小镇。古镇数百年来是个军事重镇，斗转星移历史的遗存淹隐在岁月深处。当年横山起义的参与者、亲历者大多已故去，当地居民大多只知道曾有此起义，但并不了解全貌梗概。我们从健在者、亲历者的口述、记录、地方党史、方志中去挖掘寻觅，来打开历史尘封的密码，复原曾经波澜壮阔的起义画卷。古镇建设开发组织者树立的宣传牌，用文字、图片等形式，向游人介绍这场起义壮举。起义指挥官胡景铎曾经居住的梁家大院，正在修建的横山起义纪念馆，用资料实物讲述着这段历史故事。

二

历史的画卷翻回到1945年秋到1946年夏，那时抗日战争刚结束，全国人民沉浸在打败日本侵略者的举国欢腾之中。胜利后却孕育着战争与和平、光明与黑暗的博弈。国内短时间的和平中国民党假和谈，真内战，磨刀霍霍把黑手伸向共产党和解放区。当时，中共中央驻地延安和陕甘宁边区处在国民党包围之中。东边的黄河及阎锡山，隔断了晋绥解放区的联系。南边的是胡宗南20万大军，西边是马鸿逵两个骑兵师，北边是邓宝珊的晋绥边区指挥部和所辖的22军，驻守在波罗镇的保安团，敌我悬殊严重。如何打破这一局面呢？1946年初毛泽东敏锐地看到这一严重形势，他以战略家的目光，审时度势，做出英明决策。

毛泽东明确指示中共西北局书记，陕甘宁晋绥联防军政治委员习仲勋，要他把统战工作的重点放在陕甘宁边区的北线，把军事打击和政治斗争结合起来，争取榆林、横山，为陕甘宁边区军民自卫战争争取一块回旋余地。

习仲勋接到毛主席指示后召开西北局统战部长会议，做了安排部署，一场重大的起义行动——横山起义在策划酝酿之中。

三

习仲勋是陕北根据地创始人之一，也是我党有名的政治工作者和统战工作者之一。习仲勋领会了毛主席的战略意图后，分析陕甘宁边区态。就周边形势来看，北线是敌人最薄弱的环节。蒋介石门户之见很重，22军和保安团都是杂牌军与蒋介石和胡宗南有矛盾。这些杂牌军实行的是家长式治军，重乡亲、亲情。抗战期间习仲勋就与这支部队的主官建立了统战关系，22军和保安指挥部官胡景通，副指挥官胡景铎是堂兄弟，是著名爱国将领，旧民主主义革命家胡景翼的胞弟，是习仲勋的老乡，中学的同学。抗战期间胡景铎曾流露出投奔边区参加革命的愿望。因统战工作的需要，党组织指示他继续留在国民党军中，为抗战效力，待后伺机而动。根据这些情况，习仲勋分析借此机会让他率部起义，回到边区参加革命条件已成熟。做好策反起义工作，习仲勋安排了五步棋。

第一步：派曹力如、刘文蔚带习仲勋亲笔信到榆林，找胡景仲了解国民党掌握上层动态，确定策反的方向和重点。国民党86师是22军的主要力量，师长徐之佳是军统特务，是蒋介石派来监视邓宝姗的。邓当时对国共抗战结束后的纷争持观望态度，尚未发现有反将的迹象。胡景通听命于邓，由他举起义的大旗尚不可能。胡景铎已多次表明坚决反蒋，他的麾下联络了一批进步力量，随时可投入边区，由胡景铎扛起起义大旗，是有可能的。经过习仲勋的深思熟虑后，确定北线策反起义的对象——驻防横山波罗镇的陕北保安副指挥官胡景铎。

第二步：抽调关中分区干部师源，任绥德地委统战部副部长，协助部长加强对22军的策反工作。刚毕业于绥德师范的慕生峻以胡景铎外甥的身份，化名穆英杰到胡景铎司令部谋一差事充当联络员。慕带习仲勋亲笔信与胡景铎联系，讲明中共中央让其起义意向的后，慕欣然同意。

第三步：慕传回胡景铎的态度后，习仲勋连夜开常委会，研究策反中的具体工作。一是由师源副部长，中共中央西北局联络处长范明和胡景铎商议，在其部队中建立党组织展，形成起义部队的核心和中坚。党中央批准胡景铎加入中国共产党的要求，7月1日吸收为中共党员。8月1日又发展李振华、姚绍文、张亚雄等八名同志入党，形成了党的核心组织，成为起义的主要支柱力量。是起义有了政治保证和组织基础。二是从延属分区和绥德分区抽调40多名干部，以隐蔽的方式打入胡景铎的部队，进行联络和策反工作。三是抽调359旅和教导旅两个团从外围支持起义部队。

第四步：习仲勋和王世泰、张仲良等研究“北线战役”方案，从整体战略是策应这次起义。由王世泰、张仲良为正副指挥，打好“北伐战役”，支持“横山起义”，打击国民党顽固派，为陕甘宁边区赢得空间。毛主席批准了“北线战役”的方针和计划，批示“即照方针去办”。

第五步：派范明处长与胡景铎具体研究起义地点，时间，信号，干部任职名单，通电文稿，起义部队番号、起义口号，对反动分子的处理等。习仲勋听取研究起义方案后，带范明去毛主席住处，向毛主席汇报。毛主席听了汇报看了联防司令部的榆横敌情分布图后，指示习仲勋、王世泰说：“这个起义可以搞了”，毛主席要求联防司令部集中6个团的兵力，搞好接应工作。

四

在毛主席总体安排布局下，由习仲勋和西北局组织的“横山起义”箭在弦上。在起义部队有条不紊的進行时，特务们似乎闻到了什么信息，他们怀疑胡景铎办“军干班”的有问题，并将此事报告上峰，胡景铎被胡景通问责。胡景通毅然决然赴榆，当胡景通问他：你在波罗镇干什么班，搞什么名堂时，胡景铎以整饬军容，提高士气，消除各种不良现象为由，消除了胡景通对他的疑虑，并机智地摆脱了特务头子徐之佳等人的纠缠，回到波罗镇，原定10月10日起义不得不顺延几天。10月11日国民党军围攻张家口，彻底撕毁了假和谈、真内战的面纱。

10月12日，胡景铎以召开指挥部会议为名，把反动分子和军统特务全部集中在一起开会（事实上软禁了他们。）13日陕北“北线战役”开始，“横山起义”开始。13日清晨，胡景铎亲率部队到城外迎接范明率领的接应部队。胡景铎下令包围企图抗拒的九团团部，迫使九团团长张子亚缴械投降。在高镇，九团副团秦悦文和大队长吴凤德，也奉胡景铎命令，参加起义。13日下午起义部队召开宣誓大会，宣读了《反对将胡卖了国内战为和平建国而奋斗》的通电，胡景铎发表了慷慨激昂的讲话，起义部队进入人民解放军战斗行列。16日横山县城的王永清骑兵团2000余人，在胡景铎的动员下也参加了起义。保安九团和22军86师新编十一旅一部5000余人起义，横山起义兵不血刃圆满成功。

起义部队在解放军的配合下，消灭了榆林援军和十个连和响水城内一个营，为北线战役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横山起义和北线战役是国民党发动内战以来，陕北打的第一仗，这次起义和北线战役是陕北十二万人民和得以解放，产生了西北民主联军骑兵第六师，建立了共产党领导下的榆横特区，为中共中央转战陕北，指导全国的解放战争创造了有利的条件。使国民党丧失了25个军事据点，陕甘宁边区扩大了2万多平方公里。起义成功后，中共中央发来贺电，任命胡景铎为西北民主联军骑兵第6师师长，范明为政治部主任，师源为副主任。1946年12月24日，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朱德、彭德怀、习仲勋接见了整训后的起义部队。毛主席握着胡景铎的手说：“景铎同志，你能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下蒋家的船，上共产党的船，你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你的革命行动，给西北的军队指出了一条光明大道。”

作者简介：常崇信，任职于陕西省宝鸡市水利局，陕西省社会科学院宝鸡分院特约研究员。

摘自《琴心熙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