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旗山的龙母初庙

□ 叶广学

相传广东云浮附近曾有一座龙母庙，其建庙时间比悦城龙母庙还要早，而且还有着不少引人入胜的传说

我最初知道青旗山这个名字，是因为一首诗。那首诗是这样的：

龙母初庙难觅踪，青旗山深雾重重。

鼎湖尚有老鼎在，初庙已付闲谈中。

该诗说有一座庙叫“龙母初庙”，就建在青旗山上，建庙时间比悦城的龙母祖庙还要早。读了这首诗，我很感兴趣，决心要把青旗山和龙母初庙找到。

据清代道光四年版《东安县志》载：青旗山在城东北六十里。此处的“城”指“东安县城”，即今广东云浮市城区。经实地考察得知，青旗山位于广东都杨镇都骑降水村委，北临西江，与对岸广东德庆悦城的黄旗山隔江相望。青旗山下有一条河流，古曰“程溪”，今称“洚水河”，属西江水系的支流，其主流发源于云浮市云安区茶洞镇大金山脉禾枪顶东麓、大降坪等处。从西南向东北流经茶洞、云城、河口、都骑，注入西江，主流长度为46公里，流域面积为255平方公里，其上游被称为“南山河”。洚，大水泛滥之意，“降水村”的“降”，应是笔误，应写作“洚”。古程溪因为河道落差甚大，常致河水泛滥而改称“洚水”，沿用至今。

青旗山是有故事的地方。传说，龙母曾寄居古程溪，带领当地百姓疏浚河道，因劳累而死，老百姓把她葬在青旗山麓程溪口边上。一天夜里，风雨大作，雷电交加，五龙把龙母的坟墓“运”到了悦城“五龙戏珠”的宝穴位置上。这就是“五龙运坟”的传说。后来，人们又在山上建庙祭祀，庙名曰“龙母初庙”。这大概就是诗句“龙母初庙难觅踪，青旗山深雾重重”中的龙母初庙了。如果这个龙母初庙真的存在过，情形就非常有趣了：梧州是龙母的出生地，有“龙母太庙”；德庆悦城是龙母的常住地，有“龙母祖庙”；今青旗山古程溪是龙母的归天之地，有“龙母初庙”。一个“太”，一个“祖”，一个“初”，到底哪个先，哪个后呢？

据清道光四年版《东安县志》记载：“青旗山在城东北六十里，开展若旗，横连蔽日。楚怀王时，龙母寄寓程溪，即其地也。后迁庙悦城，以此为照镜山。”按此推理，当先有初庙，再有祖庙。又据相关文献记载，悦城龙母祖庙始建于秦汉时期，梧州龙母太庙则始建于北宋初年。

据旧志载，青旗山山高林密，盛产林木和各种珍禽异兽，传说其中有一种鹿叫做“三足鹿”，每当有官船从山下的西江经过，“三足鹿”就不断呦呦鸣叫。往来商旅闻其声，见其形，无不诧异，视为祥瑞，皆纷纷离船上岸，上山进香拜祭龙母。清康熙癸巳岁（1713年），青旗山下大闹饥荒，饿殍遍野。乡人到青旗山上的龙母初庙拜祭龙母，请求龙母同意伐木赈灾。龙母同意了，于是青旗山上的树木全部被村民砍光卖掉换钱赈灾，村民因此而得救。

“三足鹿”，旧志注为鹿前膝下跪，做作揖状，在西江的船上远远望去，像只有三只脚的鹿，“驯伏其中，官船至，輙先鸣”。当地民间传说却还有另外一个版本。传说那鹿原是龙母的坐骑，因为糟蹋、偷吃了老百姓的庄稼，被龙母处罚，砍掉一条腿。那鹿被砍掉一条腿后，被放逐在南岸的山林之中。龙母登仙后，老百姓在青旗山上建庙祀之，三足鹿为报龙母宽恕之恩，便到庙中为龙母护法，看来，这传说与旧志所载是吻合的。

然而，当笔者到实地考察时，却发现现实与传说和旧志的记载相去甚远。在西江边的降水村，笔者曾向村民打听青旗山龙母初庙、江边龙母墓的事。村民们说，龙母墓在青旗山上，龙母初庙却在村中，现在只剩一堵墙基了，村民们现在还习惯在墙基旁边的空地上香拜祭。至于山上的龙母墓，村民也只是听老人传说，并不知道具体位置在哪里。青旗山山高林密，要上山查探个究竟，一时难以实现。但那龙母庙的墙基，笔者却亲眼见过。据村民们说，那庙的遗址的一部分曾被一户农家用来建房子。因此，那户人家不但犯了众憎，还“得罪了神灵”，家道衰败。

青旗山下的程溪出水口，是一个码头，码头连着一个市集，叫“程溪墟”，后因程溪改称“洚水河”，故《东安县志》记之为“洚水墟”。此段西江北侧多浅滩，来往船只都走南侧河道。加上青旗山有龙母初庙，故来往船只停靠程溪墟码头趁墟（粤语词，赶集的意思）的旅客特别多。可以想象，数百年前，程溪口、西江边上依山而建的商铺、饭馆、客栈以及江上游动的趸船、红船等，应该为数不少。

明朝成化十七年（1481年），诗人陈白沙从家乡新会逆江而上，前往梧州拜会两广总督朱英。诗人大概听到了三足鹿的呦呦鸣叫，看到了庄严辉煌的龙母初庙，于是便吩咐船家把船停靠在码头，上岸拜祭龙母，晚上便在船上过夜。第二天，陈白沙离开程溪继续西行。那天天气很好，江风扑面。诗人站在船头的甲板上，向三足鹿，向龙母初庙作别。他一时诗兴大发，写下了一首五律《渡程溪》，诗曰：

山作旌幢拥，江絣镜面平，

舟航乘晓发，云日入冬晴。

鼓到江心绝，槎冲石角横，

经过悦城曲，无语笑浮生。

这是现存的唯一一首古人描写古程溪这段西江江景的诗作。作者陈白沙，即陈献章（1428～1500年），字公甫，号实斋，别号碧玉老人、玉台居士、江门渔父、南海樵夫、黄云老人等。他本是新会城北圭峰山下都会村人，少年时随祖父迁居白沙乡（今属江门市蓬江区）的小庐山下，故后人尊之为“白沙先生”。陈白沙是明代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书法家、诗人，其学说称“白沙学说”或称“江门学派”，是明代心学的先驱。

在青旗山附近，历史上有两条被称为“程溪”的小支流，一南一北汇流入西江。南岸的就是今天青旗山下的洚水河，还有一条就在北岸，即今德庆县悦城河，古称亦为“程溪”，该河源于德庆北部的三县顶，流经古有、莫村、永丰、播植、悦城等乡镇，于悦城注入西江，长82公里。南岸的程溪在下，北岸的程溪在上，相隔不远，隔江相望。陈白沙的《渡程溪》一诗，写的就是自西江南岸“程溪”口逆流而上至北岸“程溪”口以上沿途景色。此段江面弯多水急，两岸多为高山峻壁，可诗可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