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与鸟鸣(短诗集粹)

2019-04-27 03:01刘莉等
飞天 2019年4期
关键词:兰姆

刘莉等

我和万物站在一起(外二首)

刘 莉

站在河岸,远望

当河水像一柄闪光的弯刀

被黄昏徐徐插入暮色之时

一群鸟儿突然从头顶飞过

它们鸣叫着向远方飞去

为我撕碎了寂静之幕

我感到,在我的存在之中

万物都在尽力地表达着什么

我的双眼感觉到蓝天深邃的宁静

树木静立时那种挺拔的姿态

此刻,我脑子里涌现的思绪

好像阳光下迎春花开放的气息

令我血液沸腾

我和这个世界所有的生灵一起

生活在我的情爱和忧愁之中

原谅我

原谅我,一直不愿提起那个词

那个词,会让花容失色,会让黑夜失眠

原谅我太爱路上的一束花,一根草

爱那风儿吹起拂面的长发

爱那落叶被大地收拢后空荡荡的山谷

看,那些被遗忘的小路

无人居住的窑洞

原谅我还爱着它们

爱那些曾经的单纯

爱那些温暖以及眼泪

原谅我,如此念旧,又如此悲伤

自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我出生的东庄,已经陌生

忘记了老中医是何许人

我上班的医院来的都是陌生患者

孤独像一坡雪,停在我心上

我经过的大厦淹没了我的影子

但我不大聲埋怨

我住在一座六层的单元楼里

都是冰冷的面孔

很多时候,我怀疑

自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一个人对话,聊过去、现在

但不要随意就聊起自己的未来

窗台上的灰尘污垢越积越厚

郁金香枯得只剩枝干,盛满了凉意

真情被肤浅的唯心主义认知遮掩

需要自省了!物质的世界要有几次自我对话

关于已流逝的过去、生命惊现的偶然

买花时我分不清玫瑰、紫薇、木槿

到底那种植物最美?

叙事:物流园

冬天烧着枯木烤火

风是阴冷的

风让身体有了尊严

在物流园里,有我崇拜的人

他们站在月台上

活动在流水线上——

而我们在别处,永远看不到

冷夜里一场雪的降落

蔷 薇

它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开花瓣

在天地间散发香气

绝句蕴含诗意,庭院小花草

远不及山坡上几处淡红色

一些好其实我们看不见

花枯萎了,很快被多数人遗忘

六月书

绕行山城,陌生人深夜醒来抽烟

与影子斜坐,那些句子像雨落在伞上

人生如逆旅,还未懂人生有何意义

一种疼痛,服药产生恐惧症

让药已入了人心

死生契阔不是精致的海誓山盟

眼睛如有雾,窗外朦胧

隐约看见忧郁

击落生活的一滴眼泪

鹰王(外二首)

瘦 水

鹰王在雪地上的脚印

被带到了天空

从一朵雪花的飞舞中

我闻到了雪的清香

并准确地找到了鹰王在大地上飞落的位置

一块石头滚了下来

这是鹰王踢下来的

突兀的石头

很像没有了翅膀的鹰王的祖先

很有北方味

这个从山岗上走来的少年

带来了鹰王少年的模样

鸟飞得很高

但这影响不了一只鹰王攻击的范围

鹰王黑黑的瞳孔里

不时掠过冰川和星辰

鹰王的高度

就是它的再一次的新生

当鹰王再一次收拢翅翼

神山一带安静了

人们沿着鹰王的脚印

在神湖点燃了第一缕桑烟

在这片领地上

改变不了的是这四季轮回的天气

是这鹰王眼里呵护的大好河山

狼习惯了鹰王的探视

但这影响不了狼的团结

和狼王对北方再一次的攻击

毛兰姆*

是由具体的人的膜拜

毛兰姆才芳香四溢

通常从一朵花开始

到雕一双翅膀的合拢结束

雨打湿了草地

那云雾里,呈现你今世的样子

雪落下,曲折的山路

还是你今世的模样

第一盏灯给你

第二盏灯给毛兰姆

第三盏灯让我来点亮

抚慰牛羊的江湖

依次升高的阶梯上

星星也燃烧起来

照亮草原上那一轮皎洁的月

通体通明

星球,就是毛兰姆圣洁的绽放

一个人走马安多

一个人将毛兰姆抬上山岗

一个人也就把自己抬上了人世的面前

*一种佛教祭祀活动。

寺 顶

豁然开朗

下陷,没有眩晕,只有安详

少倾,失去了声音,剩下了

风,雨,雷电。剩下了天堂里的人们

这声音,能穿透我吗?这光里,有另一轮人间

还有这桑烟,酥油灯,寺顶

这些年我孤身一人生活

孤身并不可爱

天堂就镶嵌在大陆的深处

第一百零八颗星座之下

佛经里的八宝,数清了

转了三圈:过去,现在,将来

还想爬上对面那红红的崖头

再看看这人间,这人间的天堂

广场的那头大象不舍似的

动了一下身子,朝我长鸣了一声

谁是我的钥匙(外二首)

过传之

眼前橫着一把锁

却找不到当初的钥匙

一把锁眼巴巴等着

一些钥匙避而不见

许多落单的旧锁

见证人间的聚散与奔波

一个个过往的日子

是一把把迷路的钥匙

心中一把锁已经锈蚀

等谁的钥匙点燃来世之火

梦里返乡

几百里回乡路

缩短成浅浅的一梦

乌桕落光了叶子

瘦削的父母等在村口

北风依旧凛冽

童年的灯火在远处闪烁

清贫的故乡,离去的亲人

轮回当初的模样

一阵秋雨扑面而来

拍打孤零零的鸦巢

老了才发觉,返乡的路上

只剩我孤零零的一个

多少人从一条河里走过

家乡的一条小河

此刻变得安静

只剩下芦花在风里簌簌飘摇

宁静的河水

其实藏着夏荷的灿烂

秋藕的丰硕

父亲从这条河里走过

母亲从这条河里走过

变成远方悲喜交集的云朵

河水不露声色

多少人已经走过

祖父还是岸边一棵无怨的皂角

虚空(外三首)

湖北雪儿

光秃秃的树枝上

两只鸟儿追逐,嬉戏,鸣叫

一会儿又飞走了

只留下树杈

举着偌大的虚空

和无边的想象

虫 鸣

那些潜藏在草丛中的虫鸣

只有风能找到它的去处

只有风能把它引出来

只有风能把它吹得忽大又忽小

直到消失不见

留下一如既往的寂静

春天的信

春天的信件里

装满了雨水

需要父亲扛来犁耙

顺势吆喝一声

驱赶日子的潮湿

再依次种上

白菜,丝瓜,茄子和豌豆

以及隐隐约约的虫鸣

是啊!这样的春天

就是父亲累得汗流浃背

也是值得的

叹 息

爱一棵树

很多时候都是

爱它黑夜里摇曳的身影

爱树上跌落的光斑,栖息的鸟鸣

爱它发光的叶片

爱它在风中微微颤栗的枝蔓

爱它向天空发出的邀请

爱它的一小片阴凉

和它深夜里一声情不自禁的叹息

玫瑰园(外二首)

周文艳

他们说

那里的玫瑰很艳

于是,我换上一条绿裙子

我相信,我的红裙子

足以跟它们斗艳,但我不想

红花多了

无人留心,有时

还不如绿叶

红裙子

像一个接头暗号

不必谈前世今生

对上了,遇见了

——哦,自己人

红蘑菇,剧毒

认准了

万劫不复的身体里,从此

多了两个有趣的灵魂

画 荷

普者黑的荷花太多

太密

我只画

其中一朵

一眼就能相中,就像有人

一眼就发现了我的红裙子

游人簇拥,来了一批

又走了一批

只有那个人

在画上扬起脸的荷花里

冲我点头笑

三个人的爱(外四首)

米 拉

一个喜欢抽烟

一个喜欢喝酒

我决定同时爱你们两个

我们三个人

一起抽烟喝酒

一起爱

必 要

你把我的心弄乱了

你还很有必要

来把我的房间弄乱

包括你想到和想不到的地方

初 吻

你突然吻了过来

刹那

我手丧失了抓合的能力

找不到可以承载它的地方

树枝般抵在了图书馆的书架上

“啪!”

一本书从书架上掉落

是本《时间简史》

至今

我都没有读完

下雨天的想念

下雨天

我在每一滴雨水里想你

雨水渗透大地

生长出我参天般的想念

感 伤

黯然伤神地去伤感

就好像很快乐一样

最后一次想你

就好像从来没有爱过一样

我给自己鼓鼓掌

就好像不记得你一样

草原的歌(外二首)

胡全旺

向北再向北

一地的雪,落下

不,那是季节的羽毛

穿蓝裙子的姑娘

踩过雪地,咯吱咯吱的声音

欢快的音符,离春天不远

燕儿从草堆掠过

抖抖翅膀,刚露面的阳光

瞬间,涨红了脸

远处,牧马的汉子

一颗心,等待一场春风

要嵌在心仪人的身上

过甜水堡

甜水堡不知道水甜不

来来去去过往几次

没有停下找一股泉眼去品尝

车子驰过狼儿滩

看不到半个狼的影子

一群白羊在羊倌的鞭响下

如云朵向前挪动

荒野上的风力发电机

在苍天下吟唱

毛乌素沙漠边缘的寂静

路从脚下生

掬一抔黄土

择向而定

迈开第一个脚步

从此,不走退路

负重的年纪

踏踏实实的甩步

生命的精湛

就在一两笔的书写

每一脚下去

地面做一次呼吸

路从脚下生

远方,便不遥远

三十里开外

已是故乡的边缘

深深地致礼

不做忘本的浮萍

时间旅行者(外一首)

税可佳

我叫不出他的名字

是晾晒衣物时

毛料纤维掉落砸上的脑袋

是在漫无天际的等待中

跃然纸上的涂抹

和我踩过同样的水坑

伴随各自的抱怨声

带着脚印消失

是万人参与的线上游戏中

离我回复最近的“下一页”

想象过他的声音、相貌、身材

牙齿白不白

是否地中海

他不会因为被纤维砸到头晕

沿着还未干透的脚印寻找

更不会在涂鸦结尾

无聊到相信回复“下一页”是宿命

他喜欢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看待自己

安排生命中的一次交集

我懊恼这不解风情

事实上 它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只是我不知道而已

我们赶在人潮之前登上了鼓浪屿

九月三十日

观光客五分

晕船八分

你十分

商店的名字让我发笑

一不小心便会龇牙咧嘴的闯进别人的镜头

然后光速逃跑

舒服的时候

我竟然忘记这躯体属于自己

四肢散落一地

像被鱼缝合的水域

有些矫饰的空虚

岛屿远离城市

身体的不适感骤然出现

浮游疯长

玩具尖叫

无声的安静很吵

上岸后

我的灵魂拥有了审判别人的权力

天上的父亲(外一首)

梁亚军

时间在消耗着一把镰刀刃口的光芒

而你被黑暗所笼罩,曾经是明亮的

一个家,因为你的照耀才像一个温暖的巢

我们慰藉你的光芒而生长

现在,我依然怀念那些温暖的时光

并相信它们拿走了我一生的光

事实上,我更愿意回想,在家里,在这个世上

把你具体到每一样熟悉的事物上

如果我这样说出:铁锨是你的

镢头是你的,木犁,镰刀和绳子都是你的

就连我们也是你的亲人

那是我希望,在这些事物上

重新看到你暗藏在其中的光芒

同时,也被迫说出另一个更为真实的情况

在你死后,这一切都出现了差错

我们都提前患上了衰老癥

身体里慢慢地透露出了灰暗的铁锈

斜峪关

在斜峪关,我愿意聚石为塔

我每一天的工作,就是对着石头河里

每一块无名的石头沉思默想

它们太多了,将会耗尽我的生命

我那儿也去不了,只想

做一个隐姓埋名的石匠

每一天向南,看见的都是

奔涌而来的秦岭,和祖先们埋骨的村庄

在斜峪关,我愿意聚石为徒

我每一天的工作,就是对着石头河里

不声不响的石头大声的嚷嚷

再把河里的流水,在关口

送出重重叠叠的山门,它们源源不断

又要我借尸还魂,以命借命

每一天向北,都是被我送走的

成功学,名利场,和物质主义的乌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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