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学者视野中的中国国有企业改革

2019-06-19 13:19于国辉
现代国企研究 2019年5期
关键词:国有企业改革

文=于国辉

海外学者高度关注中国的国有企业改革,他们围绕着改革的成就,存在的问题,未来的方向以及对世界的意义等方面,对中国国有企业做出了一系列重要的研究。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对这些研究进行跟踪,梳理和评析,有利于加深对国有企业改革与发展实践的认识。

国有企业改革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中具有极其重要的地位,对于创新发展,经济发展和民生建设都有重要的意义。海外学者高度关注中国的国有企业改革,他们围绕着改革的成就,存在的问题,未来的方向以及对世界的意义等方面,对中国国有企业做出了一系列重要的研究。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对这些研究进行跟踪,梳理和评析,有利于加深对国有企业改革与发展实践的认识。

中国国有企业改革的成就

中国国有企业在改革过程中拥有了更多的自主权,并面临越来越激烈的市场竞争。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经济学教授邹至庄在《中国经济转型》一书中指出,国有企业改革过程中有几个鲜明的特点:企业的自主权显著提升,“经济责任制”成为考核的新办法,市场的竞争压力也明显增大,产品价格更多地由市场来反映,地方在推动国有企业发展上的积极性提升等。尤其是中共十二届三中全会以来,国有企业在市场竞争中作为独立经济主体的地位得到进一步的确认,现代公司治理结构也进一步确立,这有效提升了国有企业生产的效率。中国国有企业改革的实践证明了,企业完全可以在不采用私有化方案的情况下,取得更好的经济业绩。

中国的国有企业已经成为高质量科技创新的主要承担者,这是由国有企业的规模优势和资金优势决定的。英国伦敦经济与商业政策署前署长罗思义(John Ross)在《一盘大棋?中国新命运解析》一书中指出,一般认为私有企业比国有企业更富有创新能力,这并不符合西方国家创新发展的历史经验。事实上,更多的研发活动是由大企业而不是小企业进行的,这是因为大型企业能够投入更多的研发经费,并且能承担创新失败的风险。在中国,真正在科技创新领域有实质性进展的都是大型国有企业,它们拥有从事高科技研发活动所必需的人力资源、财务资源和政策资源,也拥有来自政府和市场方面的动力。国有企业已经成为“挑起科技创新的大梁”。

国有企业是公共基础设施建设的主要承担者,为中国经济的发展做出了重大的贡献。美国前国务卿亨利·基辛格在《美中关系的未来:冲突并非选项》一文中指出,私有企业对公共基础设施的投资缺乏足够的激励,由此导致西方国家公共基础设施的退化。相比之下,中国的国有企业有效地保证了公共基础设施的建设和升级,这是中国经济增长的重要原因。基辛格高度评价中国政府和国有企业在公共基础设施建设上的作为,包括一流的机场、优秀的高速公路网、北京至拉萨的铁路、上海的磁悬浮铁路、三峡大坝、鸟巢体育场,以及将改变中国经济和社会,并最终改变中国与东南亚的联系的世界上最大的高速铁路网。国有企业在基础设施建设上的成就,为中国的经济发展提供了最重要的条件。

国有企业还是社会就业的主要承担者,提供了大量稳定的就业机会。法国学者托尼·安德烈阿尼在《中国融入世界市场是否意味着“中国模式”的必然终结?》一文中指出,与美国金融服务业的过度繁荣不同,中国国有企业将更多的重心致力于实体经济。实体经济相比金融、证券等行业,能够提供更多的就业机会,并且这些就业相对来说更为稳定,根据统计,中国现有接近3000万的职工在国有企业中就业。并且,在遇到经济危机时,中国的国有企业更愿意通过降低工资而非大量裁员来解决问题,这为社会民生提供了重要的保障。相比之下,民营企业则不是这么负责任,它们更愿意通过裁员来应对经济危机,这等于是将问题推向了外部社会。

中国始终面临的外部威胁,使得国有企业成为国家应对安全挑战的制度性举措。美国奥本大学历史学教授卞卡南在《制度变迁的逻辑:中国现代国营企业制度之形成》指出,中国现代国有企业的建设很大程度上是出于应对战争危险的需要,无论是晚清、中华民国还是当代中国,国有企业都是国家应对战争威胁的制度手段,这突出地体现在国家对兵器工业、钢铁工业和重工业的控制上。“中国国营企业的根本特征都可以归因于中华民族的持续的全面危机以及这个民族为回应这一危机而作出的反映”。在当代中国,国有企业在国家主权安全中仍然扮演着重要的角色,航天、兵器、钢铁等领域的国有企业构成了中国应对外部挑战的重要依靠力量。

国有企业面临的问题和挑战

国有企业的领导人可能和政治人物有着过于紧密的联系,由此可能导致“寡头政治”的风险。郑永年在《中国反腐败运动的新政治意涵》一文中指出,一些高层领导人来自国有企业,他们和原来的“领地”仍然保持着紧密的关系,并且现有的国有企业仍旧保留着行政级别,主要国有企业的领导人同时也是政府官员。在这种情况下,政治人物与企业领导人之间的私人联系可能会导致“寡头经济”的形成,并且进一步成为腐败的经济制度基础。更严重的问题在于,一些经济寡头开始转向政治,既获得金钱,又积累权力,这将严重恶化中国总体的政治环境。

国有企业还有可能滥用自身在国内市场的垄断地位,不愿意面对来自全球市场的激烈竞争。英国学者乔·史塔威尔在《亚洲大趋势》中指出,国有企业发展到一定的阶段之后,应该离开政府保护的羽翼之下,更多地参与到全球市场的激烈竞争中来。这并不意味着国有企业的私有化,而是说它必须像一个长大的成年人一样去战斗。但是,很多国有企业已经习惯了在政府保护下的国内垄断地位,他们“相当于宁愿待在自己卧室里也不愿意离开家乡,不愿意面对下一个人生阶段的成年人”。考虑到此时的国有企业在国内市场上已经相当强大,政府想要再约束国有企业,将会面临相当大的挑战。这种情况在东南亚国家和日本、韩国都有所体现,对于中国来说同样是一个艰巨的挑战。

国有企业在推进混合所有制改革的过程中,也有可能带来私人资本固有的短期视野的问题。美国前副总统阿尔·戈尔在《未来:改变全球的六大驱动力》一书中指出,西方私人公司内部的治理结构导致了企业的短期视野,股东、经理和CEO等公司高管主要依赖于企业的月度或者季度表现来获得薪酬,这使得他们在决策时更重视短期利益,而不愿意在产品创新、战略转型等方面长期投资。中国国有企业的重要优势在于,它们能够超越短期视野的影响,进而着眼更长远的战略目标。但是,随着中国国有企业混合制改革的深入,私人资本的涌入将影响企业的决策过程,这使得国有企业能否保持其既有的长期视角成为一个有待观察的问题。

还有部分国有企业偏离其应有的主业,在房地产等带有投机性质的行业大规模投资。郑永年在参加国务院发改委主办的中国发展高层论坛上指出,国有企业现在越来越多地进入房地产领域,它们跟私人投资一样会把房地产炒的很高,推动中国的楼市泡沫的形成。这不仅给人民群众的生活带来了压力,而且不利于整个国民经济的良性发展。国有企业由于偏离主业,也影响了其在本行业的发展能力。因此,限制国有企业大量进入房地产等投机性领域,是中国国有企业改革必须要迈出的一步。

又有学者注意到国有企业与国有银行过于紧密的联系,对民营企业的发展构成了一定的影响。日本东京大学社会科学研究所教授丸川知雄高度肯定了国有企业为经济发展做出的贡献,但他同时也指出,国有企业与国有银行存在“相互捆绑”的问题,前者因此更容易得到银行贷款的支持,但是这也导致了其部分经济行为的非理性,经济效益低下在中国的某些国有企业中仍旧是一个现实的问题。不仅如此,国有企业与国有银行的这种关系,排斥了那些有发展前途的民营企业,使得后者的发展难以获得足够的金融支持。如何实现国有企业与民营企业的平衡,还需要中国在实践中进一步去把握。

推动国有企业改革的现实举措

中国的国有企业改革已经取得了重大的成就,尽管也面临着不少的问题和挑战,但私有化绝非国有企业改革的正确方向。韩裔学者、剑桥大学经济学教授张夏准在《国有企业该被私有化吗?》一文中指出,国有企业经营的成败更多地取决于国家的管理能力,而不是产权制度本身。“如果政府有能力实施好私有化,政府就有能力经营好国有企业;反之,如果政府没有能力经营好国有企业,政府也不会有能力实施一个好的私有化。”在后一种情况下,无能为力的政府只能导致私有化成为腐败的温床,最终导致国有资产流入到私人权贵手中。张夏准提出的方案在于:加强政府对国有企业的治理能力,在强化企业经营绩效,鼓励企业创新的同时,坚决打击国有企业内部的腐败行为。这样的治理方式远比私有化更能解决问题。

其他学者也多持有相似的观点,国有企业唯有通过自身的改革与创新,才能赢得真正的尊重。耶鲁大学高级研究员史蒂芬·罗奇表示,国有企业改革是中国能否实现可持续发展的最关键因素之一。在过去的时间里,国有企业通过大规模的投资行为拉动了中国的经济增长,但到了“经济新常态”的阶段,国有企业必须更多地依赖于创新。罗奇高度肯定了中国政府采取行之有效的手段进行国有企业改革的举措,这一方面遏制了部分行业的产能过剩,使得中国经济在总体上更为平衡,另一方面也遏制了系统性的金融风险,确保了中国金融秩序的稳定。他认为中国经济将继续从经济转型和结构优化中获得动力,此外,第三产业和家庭消费带动的增长动力也将进一步加大,中国经济发展的前景值得期待。

混合所有制改革更符合中国的国情,能够显著提升国有企业的生产效率,也能够增强国有企业的控制力。约翰·伯恩在《中国公司所有制改革的业绩表现》一文中指出,私有化程度越高并不意味着业绩越好,国有与私营的混合制更符合中国的国情,也能带来更显著的业绩表现。这是因为混合所有制企业能够结合两方面的优势,既重视赢利能力带来的资本回报,又具有着眼长远未来的投资意愿。约翰·伯恩建议中国政府大范围推广国有与私有混合制的形式,它符合中国现阶段的政治背景和基本国情,“能够使公司同时获得来自政府与私人投资者的协同效益”。

国有企业在中国国内市场赢得主体地位的同时,要更多地参与国际竞争,国际市场份额是考验国有企业竞争力的重要标准。乔·史塔威尔在《亚洲大趋势》一书中指出,为了避免国有企业滥用市场垄断地位造成的种种问题,国家必须有一个强大的政府,这一政府要对国有企业实行严格的“出口纪律”,迫使国有企业直面全球市场的激烈竞争。在评价制度上,国家必须将国有企业在全球市场上的份额作为业绩考核的重要标准,以此评判企业的真实实力,以及领导人的任职情况。对那些有着出色表现的企业领导人,政府可以进一步提拔或重用,对于那些全球业务经营不力的领导人,则应予以撤换。“出口纪律”已经被证明是解决发展中国家国有企业难题的有效方法。

当然,为了避免国有企业在全球市场上盲目投资造成的损失,国有企业必须注重与国际一流审计、会计企业的合作。Equinox咨询全球并购负责人Nathan A. Wright在全球化智库(CCG)主办的第四届中国企业全球化论坛上表示,中国国有企业的海外投资行为有一定的风险,这既是因为企业对风险的评估不足,也是因为西方国家对国有企业的防范心理,由此导致企业在合作过程中遇到技术转移、技术授权等问题。为此,中国国有企业要有风险评估和防范的意识,提前了解目的国的监管要求,做好总体规划和相关预案,这样有利于提高海外投资的成功率。同时,国有企业也可以更积极地与国际一流的审计、会计机构和咨询公司合作,通过后者的专业优势来深入了解国外行业的不同特点,这有利于规避对外投资的风险。

中国国有企业改革的世界意义

中国的国有企业改革在某种程度上是对历史的回归与超越,构成了中国经济模式的重要部分。新加坡国立大学教授郑永年在《中国模式》一书中写道,汉代学者所编著的《盐铁论》已经确立了中国经济的基本模式,这一著作认为,由国家控制的盐铁产业有利于提供更好的基础设施,对付各种危机,调节和平衡市场力量,抑制权贵阶层的产生等,这构成了历朝历代都延续的经济传统。“常态的中国,国家不会允许所有的部门都私有化,一定会有选择地控制几个部门,但并不是说没有市场,中国一直有市场经济和非国有经济部门的存在。”当代中国坚持国有企业的发展,不允许私人力量控制关系到国计民生的重要行业,这既是中国经济传统的体现,又构成了中国模式的重要部分。

中国的国有企业改革构成了应对全球化的理性方案,对发展中国家的发展有着重大的启示。剑桥大学学者张夏准指出,西方国家在历史上都曾经广泛地运用保护主义、工业和金融业的国有制、管制外国投资、疏于执行知识产权法律等政策,但是它们现在却要求发展中国家不要采用这些“坏”的政策,这是一种“富国的伪善”。中国已经明确拒绝了采用新自由主义的要求,而选择循序渐进地融入世界经济,在这个过程中中国始终保持了国有企业的存在,这是一种正确的经济政策选择。发展中国家应该从中国的经验中得到启示,那就是重视国有企业在国家自主发展中的意义。

国有企业改革在某种程度上意味着中国已经找到了“第三条道路”,这是经济理论和制度上的重大探索。剑桥大学教授彼得·诺兰在《处在十字路口的中国》一文中指出,西方一直在寻找超越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第三条道路”,事实上,这条道路在中国早已经存在—两千多年来中国一直在走它自己的“第三条道路”,国家对市场一直采取着一种鼓励推动但又适可而止的态度,这是“一种完整的哲学,把既激励又控制市场的具体方法与一种源于统治者、官员和老百姓的道德体系的深刻思想结合在了一起。”当代中国的国有企业最鲜明地体现了中国道路的特点,效率与责任在国有企业中有机地结合在一起,这是中国式的“第三条道路”的重要成就。

中国国有企业改革与发展的成功实践,也引发了西方学者对私有制的反思,“再国有化”成为不少学者开出的新药方。法国雷恩第二大学法学教授卡特琳·马莱基指出,法国政府越来越重视国有企业的建设,政府设立国家参股局作为国有资产的管理机构,以指导和优化国有资产的投资行为。按照法律规定,该机构的首要职能是确保国有财产的保值增值,实现国有资产价值的最大化;其次要参与确定企业的长期发展战略,利用国有资本创造长期价值。此外,国家作为非典型的股东,“当这些企业的破产有可能引发系统性不良后果时”,它还需要参与对部分企业的拯救行动。国有化正在成为西方各国应对经济低迷的新选择。

当然,也有学者从西方自身利益的角度出发,将中国国有企业视为对西方的威胁和挑战。美国律师业代表伊丽莎白·J.德雷克在美国—中国经济与安全审查委员会的证言中指出,中国政府对国有企业提供补贴,并利用采购和合资协议支持国内供应商的发展,国有企业还享有“垄断”国内市场的优势地位。无论是在中国本土市场、西方国家市场,还是广大发展中国家市场,中国国有企业都对西方公司造成了巨大的挑战。现有的国际规则体系已经对中国国有企业做出了必要的约束,包括WTO的补贴纪律和非歧视原则,美国需要进一步强化这些规则的执行力。此外,德雷克还呼吁美国在国内加强反补贴税的立法,以抑制中国国有企业对美国造成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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