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亚伊卡特看新疆艾德莱斯的起源

2019-07-17 07:18张天骄
艺术设计研究 2019年2期
关键词:扎染中亚卡特

张天骄

艾德莱斯是产自我国新疆地区的著名丝织品,它将独特的扎经染色技术和明艳的色彩图案相结合,呈现出浓郁的民族特色。作为维吾尔族女性的标志性衣料,如今的艾德莱斯已然成功走向国内外市场,但长期以来学界关于艾德莱斯的起源问题却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本文在梳理相关学术史的基础上,借助英文资料,通过艾德莱斯与中亚伊卡特的对比研究,进一步探讨艾德莱斯的起源问题。不当之处,谨请方家指正。

一、艾德莱斯起源的学术史分析

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学者们便尝试从田野考古、文献和实物资料、语言传播等多个维度,对新疆艾德莱斯的起源问题进行探讨,试图找寻艾德莱斯产生的具体时间,但尚未形成较为统一的认识。

新疆和田市洛浦县吉亚乡是现今艾德莱斯的集中产地,刘颖等学者对当地有关艾德莱斯的民间记忆进行了田野考察。当地手工业者声称:“艾德莱斯的手艺是从祖辈传下来的,传到他们是第四代或者第五代。”他们颇为自豪感地认为:“艾德莱斯历史悠久,有一两千年的历史,甚至还有说三千年历史的。”①可以想见,这种民间记忆具有极大的不确定性,或能作为探讨艾德莱斯起源的参考,但难以形成具有说服力的证据。

买买提名·沙比尔根据公元11~12世纪的维吾尔手抄本ALP ATA TAZKIRASI中发现的公元前6世纪波斯王子西亚韦赫思身着黑色艾德莱斯绸的传说,认为艾德莱斯绸早在公元前6世纪就已经产生。②夏克尔·赛塔尔等学者予以反驳,认为公元前6世纪的中国尚处于春秋时期,只有中原地区才能生产丝绸,并且直到公元6~8世纪波斯才出现了“艾德莱斯”一词,因而此说实难信从。③此外,《古代维吾尔语词典》中也收录了“艾德莱斯”一词,并明确指出该词出现在13世纪末喀什噶尔诗人阿合买提·玉格乃克的《真理入门》中。④路甬祥、钱小萍等学者根据《拉失德史续编》认为,艾德莱斯在13世纪末已经产生,因为在察合台汗攻占高昌城后分配的战利品中便有艾德莱斯。⑤这与《古代维吾尔语词典》记载的时间较为吻合。我国现存最早的艾德莱斯实物收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有学者认为它们是新疆地区敬献给乾隆皇帝的贡品,不晚于18世纪末。⑥而根据19世纪游历新疆的一位俄国军官回忆:“节日里,在中亚各城市的集市上,经常可以遇到许多人穿着阿德里亚斯的、绸子的、甚至锦缎的袷袢,很多穷人也穿印花布的袷袢。”⑦这里的“阿德里亚斯”是俄语艾德莱斯的音译,这段记载表明艾德莱斯在19世纪的新疆地区已经相当流行。上述文献记载和实物资料虽然可以大致展现艾德莱斯由珍贵罕见到普及流行的发展过程,但在艾德莱斯的起源问题上并未提供多少明确的信息。我们知道,工艺、色彩和图案等元素是构成丝织品特质的关键所在,而这些在《古代维吾尔语词典》和《拉失德史续编》中并无任何说明,因而仅凭以上零碎的记载便将艾德莱斯的起源定于元末明初甚至更晚的明清时期,恐有武断之嫌。

李大保、李吟屏等学者试图从“艾德莱斯”一词的语言传播角度探寻其起源问题,他们认为“艾德莱斯”一词可能源自古希腊神话中的“阿特拉斯”:“在希腊神话中有个名叫阿特拉斯的巨人,奉宙斯之命,用头和双手支撑着天空。到后来,在欧洲有些建筑采用阿特拉斯巨人像做柱子,支撑建筑的屋顶,寓意有力量,并作为装饰。后来就把这类柱子叫做阿特拉斯……”⑧在这段引文中,我们实难看出希腊神话中的“阿特拉斯”和“艾德莱斯”之间的直接关联。此外,根据《土耳其百科全书》:“6~8世纪伊朗织造出的布料上有大量动物形象的狩猎纹锦,这种图案被称为阿特拉斯。此时正值萨珊王朝,丝织、棉织都很兴盛……后来在突厥语中的阿特拉斯仅指那种染经显花的特殊织物。”这可能是作为织物名称的“艾德莱斯”的正源。⑨从语言传播角度来看,维吾尔语属于突厥语系,“艾德莱斯”一词源于突厥语“阿特拉斯”虽有可能,但这种名称转变究竟发生于何时、名称转变是否等同于丝织技术的传播,作者未有详述。可见,其名称转变背后的名实问题仍难以厘清。

总之,关于艾德莱斯的起源,无论是从田野考察、文献或实物资料还是语言传播等诸多角度,所得出的结论不仅差异颇大,且支撑各结论的论据都较为薄弱,难以形成共识。值得注意的是,部分学者致力于从丝织品的织造工艺去探寻艾德莱斯的起源。如李安宁等认为,艾特莱斯的前身应当是1975年在宁夏银川西夏王陵发现的“茂花闪色锦”。原因在于这件“茂花闪色锦”的经线是分段染色的,即将经线按照设色的要求,把不需染色的区段进行包扎,再进行染色,使经线呈现出一段段不同的色彩效果,这与艾德莱斯的染色织造工艺极为相似。⑩遗憾的是,作者并未就这件“茂花闪色锦”的原产地提供有力说明,只是推测它可能来自喀喇汗王朝(其统治范围包括今哈萨克斯坦和我国新疆喀什地区)。但相较于模糊的文献记载或语言传播研究带来的名实问题,作者致力于织造染色技艺的研究方法或许更接近问题的答案。与织染技艺共同组成丝织品特质的,还包括色彩、图案等元素,在探讨艾德莱斯起源问题时,对这些元素的考察同样不能忽略。

二、艾德莱斯与中亚伊卡特的对比研究

艾德莱斯的制作工艺与中国传统的扎染工艺虽有许多相似之处,但不同的是,扎染面料是先织后染,艾德莱斯则是先染后织。⑪何为“扎染”?余涛先生对此做了详细阐释:“扎染古称‘绞缬’和‘撮缬’……所谓绞缬是用线绳来扎束布帛,入染后拆放开来即自成花纹。”⑫《资治通鉴》唐德宗贞元三年“请发左藏恶缯染为彩缬”,胡三省注曰:“撮彩以线结之而后染色,既染则解其结,凡结处皆元白,余则入染色矣,其色斑斓,谓之缬。”⑬即用绳线捆扎已然织好的布帛,进行染色,解开绳线后,捆扎之处保持原来的颜色,而其余部分染出色彩。“缬”,意谓斑斓之色彩,后来也泛指染色显花的织物和染色显花的方法。⑭我国新疆地区艾德莱斯绸的绞缬扎经法是先把经线扎捆染上花纹,然后织上素色纬线,由于丝的拉力不同和染液的渗透力不一,花纹自然形成参差不齐的轮廓线,并出现了深浅不同的色晕,形成独特的效果,既有国画水印的痕迹,又有渐变褪晕的效果,层次感十分明显。⑮可以说,这种先扎染经线、再进行织造的染织技艺是艾德莱斯区别于中国其他地区丝织品的主要特质之一。

然而,这种先捆扎丝线、再进行染色的技术并不为新疆地区所特有,在世界其它地方也有类似的扎染工艺。这种工艺在不同的语言中有不同的称呼,比如波斯语中称“Abr”,意为“高天上流云”,在阿拉伯语中称“asab”,在土耳其语中称“ipekshahi”,在北印度称“patola”等等。⑯其中,马来语中的IKAT(中译名为伊卡特)已成为国际比较通行的扎染术语。伊卡特,即扎、捆之意。⑰根据国外学者的研究,伊卡特的染色技艺主要分为扎经、扎纬和扎经纬三种,其中扎经是最为简单的,它只需捆扎经线染色就能得到图案,而扎纬和扎经纬的工艺较扎经更为复杂。⑱新疆艾德莱斯的染织工艺就是典型的扎经染色。

笔者在英国查阅扎经染色技艺资料时,发现了原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亚洲司助理馆长罗比·克拉克(Ruby Clark)写的《中亚伊卡特——来自于罗氏的收藏》(Central Asian Ikats from the Rau Collection)一书。罗比·克拉克在书中详细介绍了他收藏的来自喀布尔、布哈拉、费尔干纳等中亚城市的一种丝织品,并根据“赋予其独特图案和绚丽色彩的扎染经线技术”⑲将其命名为“Central Asian Ikats”,即中亚伊卡特。我们将中亚伊卡特的织造流程和艾德莱斯进行了详细对比,列表1如下。

如表1所示,新疆艾德莱斯和中亚伊卡特的织造流程都可以大致划分为缫丝、扎经染色和纺织三个步骤,其中除个别步骤中使用的工具存在细微差异外,两者的染织流程几近一致。染织流程的高度一致性,凸显了二者的内在关联。

除织造工艺外,色彩、图案等也是构成丝织品特质不可忽略的重要元素。新疆艾德莱斯和中亚伊卡特在色彩特质上也颇为相似,二者皆以明亮、艳丽的表现风格为主,色彩构图也都呈现出强烈对比、多色渲染或色段频繁变化等特征。所用染料主要取自天然植物和少量矿物,如红柳根、石榴皮、核桃皮、兰草、茜草、藏红花和矾绿、石墨等。⑳此外,二者在不同颜色的交接处都采用了渐变的晕染效果来展现,即无限图案的特征。㉑

除了色彩特质上的相似性外,新疆艾德莱斯和中亚伊卡特在图案纹饰上也有诸多共通之处,如表2所示。

可见新疆地区的艾德莱斯和中亚伊卡特的图案素材多以日用器物、植物、花卉和几何类纹饰为主,其中梳子、流苏、石榴、菱形、锯齿形以及公羊角、孔雀羽毛都是二者较为常见的纹饰,但新疆艾德莱斯和中亚伊卡特的动物或人物纹饰都不丰富,仅有的公羊角、孔雀羽毛或法蒂玛之手也只是动物、人物身上的局部,几乎看不到动物或人物整体图案的呈现。当然,也有部分图案纹饰为艾德莱斯和中亚伊卡特各自所独有,如中亚伊卡特上的法蒂玛之手,这可能受到当地文化因素的影响,㉒但总体来看,二者在图案纹饰上仍具有较大的共性。

笔者于英国各大博物馆搜集了诸多相关图片资料。为了更加直观地展现二者在色彩、图案上的相似性,我们选取了以下两组图片进行比较。先看第一组图片:图1为清代新疆上贡的艾德莱斯绸,图2为乌兹别克斯坦布哈拉地区织造的中亚伊卡特。从色彩上来看,二者皆以黑白两色为主色,并配以红色和蓝色等辅色,颜色对比强烈,并且都以洗手壶纹样和突出种子、果实特征的巴旦木为主要图案,类似巴旦木等植物的种子在整个中亚地区都具有强大生殖力和繁衍后代的文化寓意。新疆艾德莱斯和中亚伊卡特明显地受到了中亚各民族共通文化因素的影响。

表1:艾德莱斯与中亚伊卡特的织造流程对比

表2:艾德莱斯与中亚伊卡特的图案纹饰对比

图1:北京故宫博物院藏清代艾德莱斯

图2:英国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藏中亚伊卡特

图3:英国牛津阿什莫利博物馆藏艾德莱斯长袍

再看第二组图片,它们分别是艾德莱斯长袍和中亚伊卡特长袍:图3拍摄于牛津阿什莫利博物馆,为喀什噶尔国王赠送给英国商人探险家罗伯特·肖(Robert Shaw)的艾德莱斯长袍,时间大约在公元1868年左右;图4为中亚伊卡特长袍,具体织造地点不明,织造时间大约在19世纪中叶。虽然图片中的艾德莱斯长袍以洗手壶纹饰为主,而中亚伊卡特主要为椭圆形纹饰,但仍可以清楚地看到,二者在色彩搭配上的强烈相似性。而且,二者在图案布局上呈现的对称、重复和有规则地排列等特点都非常地接近。

就以上对比研究来看,新疆地区的艾德莱斯无论是在染织技艺、色彩搭配,还是图案构成方面,都与中亚伊卡特有着极大地相似性。染织技艺上它们都属于扎经染色一类,色彩搭配上均呈现出活泼亮丽的对比和晕染效果,图案方面也具有许多相似的纹饰,如皇冠、梳子纹样、水壶等。新疆艾德莱斯和中亚伊卡特在丝织品核心要素上的高度相似凸显了二者的内在关联性,可以说,新疆地区的艾德莱斯就是另一种形式的伊卡特。

三、伊卡特的起源探讨

既然新疆艾德莱斯就是中亚伊卡特的另一种形式,那么对艾德莱斯起源的探寻便可以借由中亚伊卡特的起源而获得答案。关于伊卡特的技术起源,学界主要有两个方面的研究。

一是关于古代中亚纺织业的研究。中亚位于中国和地中海自然贸易通道的中心,塞种人、帕提亚人、希腊人、库申人、粟特人和土耳其人等曾在此建立了富有的王国。从公元1世纪早期到19世纪末,纺织品始终在中亚贸易中占据主要份额,纺织手工业成为当地的主要产业。㉓大约公元前9世纪左右,来自中国的丝线传入中亚,但是当地开始自产丝线的时间仍然不得而知。㉔部分学者做了保守的估计,认为中亚地区第一次丝织品生产的时间应该在公元3~4世纪,中国中原地区禁止对外输出蚕茧的条令被打破。㉕这一记载可见《大唐西域记》卷12和《新唐书·西域传》。㉖英国考古学家斯坦因在新疆丹丹乌里克遗址发现的6世纪时传丝公主的木版画(现收藏大英博物馆)也证实了这一记载。㉗由此可见,中亚地区很早就开始了纺织活动,但是蚕丝的生产应该不早于公元3世纪,而且均由中国传入。

二是关于世界各地伊卡特出土情况的研究。现已知最早的伊卡特见于印尼东部,主要由树皮、树叶等材料制成。㉘在秘鲁墓葬的发掘物中也出现了哥伦布时代以前的伊卡特织物。㉙当然,Jackie Battenfield提出,这种技艺可能是由迁移者传播过去的,也可能是自己发展起来的。此外,伊卡特在印度、日本、埃及和西亚等地均有发现。在印度阿旃陀5~7世纪的壁画上出现了伊卡特纺织物。根据学者研究,印度风格的伊卡特在色彩和设计上更接近后来也门地区的伊卡特,由简单的图案——条纹、箭头和锯齿状线组成,编织幅度更宽。㉚日本奈良法隆寺保存了一块扎经丝绸(图5),现收藏于东京国立博物馆,应该是飞鸟时代(552~644)经中国传入的。尽管这块丝绸缺乏任何来源记载,但它被普遍认为是来自中亚最早的伊卡特。㉛之所以有此判断,是因为它和中亚伊卡特在设计和技艺上的相似性。这块丝绸具有丰富而活泼的色彩和大胆抽象的设计,这些特征都可以在中亚早期的伊卡特上体现。㉜而在以色列Nahal发掘出的七块扎经纺织物断片,属于棉线伊卡特,时间介于公元650年和810年之间,是文献记载最早的伊卡特。㉝值得注意的是,Nahal发掘的伊卡特虽然类似印度阿旃陀壁画上的伊卡特,但在图案和结构上,更接近于Alfred Buhler在埃及发现的伊卡特。㉞在中国新疆境内4~7世纪阿斯塔那古墓群中也鲜有中亚伊卡特的遗存,考古工作者虽然在这些墓葬中发现了大量扎染织品,但经过国内外学者的研究,这些纺织品的扎染方式仍旧属于中国传统的扎染工艺——先织后染,这与先染后织的艾德莱斯绸和伊卡特并不相同。

由此可见,伊卡特织物形式最早出现的时间大约是公元5世纪左右,在印度阿旃陀的壁画上,但却没有发现实物。而且壁画上的织物风格更接近于也门棉质伊卡特,和中亚地区的伊卡特并不相似。而日本奈良法隆寺保存的伊卡特扎经丝绸,则非常接近中亚伊卡特。因此,部分学者认为中亚是伊卡特扎染技艺起源和传播的主要地区。Phyllis Ackerman便建议将中亚作为这项技艺的起源地。㉟Carl Shuster则试图展示中亚伊卡特工艺以一种特殊的设计形式传入印度尼西亚,这种设计也呈现在日本奈良法隆寺的一件伊卡特织物上。㊱令人费解的是,既然伊卡特起源于中亚,为何在中亚地区却很少出土此类织物?根据 Kate Fitz Gibbon和Andrew Hale的解释,这很有可能仅仅是因为考古学家们不太走运,也许在沙丘下面就有很多烧毁的织物等待着发掘;也有可能在伊卡特诞生之初,对于此种织物的喜爱只在特定区域,或者伊卡特只属于某个特殊的社会阶层,即考古遗留物中的少数品种。并且直到19世纪,伊卡特的染色工艺在更久远的纺织传统中似乎还保持着相对较少的数量。㊲

我们认为,从目前所掌握的材料来看,伊卡特技艺应该就是起源于中亚,最早的实物可见日本飞鸟时代的扎经丝绸。而且历史上的中亚地区,特别是费尔干纳盆地,在地理上与塔里木盆地相邻,因此,两个地区一直保持着密切的文化交流和贸易往来。所以,伊卡特的扎经染色技艺很有可能经丝绸之路由中亚传入中国新疆,或向西传入中东,向南传入印度,进而传播到东南亚、日本等地区。当然,根据印度壁画上描绘的伊卡特织物以及扎染工艺后来在印度的发展,这种技术也可能起源于印度,然后由印度传入中亚,进而传到中国的新疆。但是由上文可知,根据部分学者的研究,印度壁画上的伊卡特织物更接近于后来在以色列和也门地区发现的棉质伊卡特,现最早可追溯至公元7世纪,这比日本法隆寺保存的中亚伊卡特至少晚了一个世纪。因此,仅就现有出土材料而言,日本法隆寺保存的中亚伊卡特在时间上最为久远。

四、结语

长期以来,学界有关新疆艾德莱斯的起源问题难以形成统一的认识。通过对比新疆艾德莱斯绸和中亚伊卡特,可以发现,二者在染织技术、颜色、图案等方面具有极大的相似性,因而可将艾德莱斯视为另一种形式的伊卡特。基于这种认识,对新疆艾德莱斯起源的探寻便可借由中亚伊卡特的起源而获得答案。根据国外学者有关伊卡特的研究成果以及保存下来的实物,可知现存最早的伊卡特丝绸织物为日本法隆寺保存的来自中亚地区的扎经染色丝绸,时间大约在6世纪左右。因此,仅就染织技术而言,伊卡特的起源最早亦可推至公元6世纪的中亚地区。由此,作为中亚伊卡特另一种形式的新疆艾德莱斯绸,其染织技术亦源自中亚地区。但新疆艾德莱斯的植桑、养蚕、缫丝等丝绸生产技术却来源于中国中原地区,又与新疆地区特有的风土人情、地理地貌完美融合,才创造出了这一独具特色的美丽丝绸。从这一角度来看,新疆艾德莱斯实际上是丝绸之路多元文化交流融合的产物。随着社会发展和经济文化交流的开放,艾德莱斯绸将会在这条丝绸古道上继续大放异彩。

图4:英国维多利亚和阿尔伯特博物馆藏中亚伊卡特长袍

图5:东京国立博物馆藏中亚扎经丝绸(552~644)

注释:

①刘颖:《“艾德莱斯”的历史和传说的文本研究》,《喀什师范学院学报》,2010年第5期,第29-31页。

②买买提明·沙比尔:《艾提莱斯》(维吾尔文),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2007年,第33页。

③夏克尔·赛塔尔、李强:《新疆维吾尔族艾德莱斯起源的再研究》,《丝绸》,2017年第7期,第80-83页。

④引自侯世新、王博:《和田艾德莱斯》,苏州:苏州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111页。

⑤路甬祥、钱小萍:《中国传统工艺全集:丝绸织染》,郑州:大象出版社,2005年,第439页。

⑥参见侯世新、王博:《和田艾德莱斯》,苏州:苏州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113页。

⑦(俄)A.H.库罗帕特金:《喀什噶尔》,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翻译室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年,第29页。

⑧李大保、李吟屏:《论艾特莱斯》,《新疆艺术》,1985年第6期。

⑨李大保、李吟屏:《论艾特莱斯》,《新疆艺术》,1985年第6期。

⑩李安宁、张亨德:《“艾特莱斯”与“拜合散姆”研究》,《新疆艺术学院学报》,2004年第3期,第22-27页;田自秉:《中国工艺美术史》,上海:东方出版中心,1985年,第245-246页。

⑪张艳:《布谷鸟翅膀上的花纹——新疆艾德莱斯绸》,《现代装饰(理论)》,2014年第10期,第169页。

⑫余涛:《历代缬名及其扎染方法》,《丝绸》,1994年第3期,第52-54页。

⑬司马光撰,胡三省音注:《资治通鉴》卷232《唐纪》第48,北京:中华书局,2013年,第7614页。

⑭余涛:《历代缬名及其扎染方法》,《丝绸》,1994年第3期,第52-54页。

⑮徐红、单小红、刘红:《丝绸之路多元文化交融的活化石——艾德莱斯绸》,《新疆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2007年第3期,第365-368页。

⑯Basil Blackwell,Ikats: Woven Silks from Central Asia, Basil Blackwell in co-operation with the Crafts Council, 1988, P9.本文直接或间接引用的外文资料均由作者直接翻译成中文。

⑰Jackie Battenfield,Ikat Technique, Van Nostrand Reinhold Company, 1978, P11.

⑱Adlinen Abdul Ghani,A Common Thread IKAT of the Islamic World, Islamic Arts Museum Malaysia, 2007,P16-18.

⑲Ruby Clark,Central Asian Ikats from the RauCollection, V&A Publications, 2007, P10.

⑳参见徐红、单小红、刘红:《丝绸之路多元文化交融的活化石——艾德莱斯绸》,《新疆大学学报(自然科学版)》,2007年第3期,第365-368页;Ruby Clark,Central Asian Ikats from the Rau Collection, V&A Publications,2007, P12-13.

㉑夏侠:《浅谈维吾尔族特色染织工艺》,《艺术科技》,2013年第3期,第187、195页;Ruby Clark,Central Asian Ikats from the Rau Collection, V&A Publications, 2007, P15.

㉒Ruby Clark,Central Asian Ikats from the Rau Collection, V&A Publications, 2007, P38.

㉓Kate Fitz Gibbon, Andrew Hale,Ikat Silks of Central Asia, Laurence King Publishing , 1997,P24.

㉔Philip L.Kohl, ed.,The Bronze Age Civilization of Central Asia, M.E.Sharpe, Armonk , 1981),P xxi, 265.

㉕Kate Fitz Gibbon, Andrew Hale,Ikat Silks of Central Asia, Laurence King Publishing, 1997,P31.

㉖参看玄奘、辩机著,季羡林校对:《大唐西域记》,北京:中华书局,2000年,第1021-1022页;欧阳修等合撰:《新唐书》卷221上《西域传》,北京:中华书局,2015年,第6235页。

㉗The Art of Central Asia, The Stein Collection in the British Museum, Kodansha International,1985, Vol.3, plate 66; also M.Aurel Stein,Ancient Khotan, Hacker Art Books, 1975,P134.

㉘Jackie Battenfield,Ikat Technique, Van Nostrand Reinhold Company, 1978, P11.

㉙Jackie Battenfield,Ikat Technique, Van Nostrand Reinhold Company, 1978, P12.

㉚A Ghosh, ed., Ajanta Murals,Archaeological Survey of India, 1967, plates XI, XIII, XIV;also Jack Lenor Larsen,The Dyer's Art, Van Nostrand Reinhold, 1976, P135.

㉛Carl Schuster, ‘Remarks on the Design of an Early Ikat Textile in Japan’ in Festschrift Alfred Buhler, Pharos-Verlag Hansrudolf Schwabe AG, 1965, P339-340, plate 87.

㉜Kate Fitz Gibbon, Andrew Hale,Ikat Silks of Central Asia, Laurence King Publishing, 1997,P32.

㉝Alisa Baginski and Orit Shamir, ‘Early Islamic Textiles, Basketry and Cordage from Nahal Omer’, Atiqot, Vol.XXVI, Israel Antiquities Authority, 1995, P28-31.

㉞Buhler, op.cit., Vol.1, p23.

㉟Phyllis Ackerman and Arthur Upham Pope,Survey of Persian Art, Souroush Press, 1977,P2043, 2196-2197.

㊱Carl Schuster, op.cit.The possibility of Central Asia as the origin home of ikat is also mentioned by Buhler, op.cit., Vol.1, p125,and most recently by L.Pollet, S.Daems, et al.Ikat InternationaleTextileltentoonstelling,19.1.91-28.4.91, City of Antwerp, Education Department, 1991, P7.

㊲Kate Fitz Gibbon, Andrew Hale,Ikat Silks of Central Asia, Laurence King Publishing , 1997,P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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