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将行》之痛则不通或通则不痛

2019-08-27 11:49文|
岭南音乐 2019年4期
关键词:民谣歌迷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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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网络上有一首很有点“古怪”的歌挺火——《盗将行》,姬霄作词、花粥作曲、花粥和马雨阳演唱,收录在花粥于2018年6月19日发行的专辑《粥请客(二)》中。这首歌大火之余,质疑也接踵而至。扬州大学一位教授对这首歌的极度差评之后,引爆网络骂战。然而,骂战成为了一场助推。2019年1月20日,该曲获得2018年度网易云音乐原创盛典年度十大歌曲奖。

这首作品曲和词各走各路:作曲走小清新路线的“民谣”,作词却是走中国风路线的“古风”——这使得即使创作者认定这首歌属“民谣”,歌迷却认它属“古风”。歌迷们的理由是:若《盗将行》是民谣,那《理想三旬》(陈鸿宇)、《南方姑娘》(马頔)、《董小姐》(宋冬野)之类的作品该怎么归类?大家都是“独立民谣”,可是“我们不一样”?

笔者虽然不完全认可扬州大学邵教授犀利的差评,但承认她说对了一半:这确实是一首“不通”的作品。

一、词句不通:河獭祭鱼的狂欢。该词作者姬霄并非无名之辈,是《萌芽》杂志2005年新概念作文大赛一等奖得主,如今写出这种“不通”的歌词,让知道他的人有点匪夷所思。

《盗将行》让人感到“不通”的,首先是词语的“混乱”:“你的笑像一条恶犬,撞乱了我心弦”这句被吐槽最多。在笔者看来,作为修辞句,这还在可以理解的范畴。然而“这春宵艳阳天(到底是白天还是夜晚?)”“夙愿只隔一箭(夙愿是一个人生前或者以前的愿望;一箭是距离很近,差点碰到?夙愿可不是普通的愿望啊)”“烽烟万里如衔(衔枚疾走吗?)”“立枇杷于庭前(枇杷是枇杷树?)”这样的句子,着实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更让人崩溃的,是用典泛滥。滥用典故的毛病古来有之,古人称之为“獭祭鱼”,谓獭喜欢把捕到的鱼陈列在水边,像是人类陈列供品祭祀一般。以此讽刺罗列故实、堆砌成文的写作。《盗将行》中除了“与虎谋皮”“卧龙钓叟”等关键词尚为人熟知,歌词影射的《九重门》(李海洲)、《节妇吟》、《木兰诗》、《项脊轩志》等作品,也都是少年们耳熟能详的。还有对《难念的经》和《梦醒时分》等经典歌词的致敬。《盗将行》满满的文字,堆满典故,就像是一部“文学史”。

另外,或许歌迷对“盗将行”的读音断句也懵懵懂懂,这到底是“盗将(jiāng)行”,还是“盗将(jiàng)行”?根据姬霄的创作风格,歌名大概率是“化用”了《侠客行》。“行”是乐府旧体,它在歌行体作品里没有语义。笔者以为,读作“盗将jiàng行”为宜,意为“带有匪气的大将”,这种理解与歌词总体内容符合。歌词将“玛丽苏”的小说情节复制到歌词里,给人“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既视感。这或许正是这首歌在霸道的、独生的中小学生群体得以流传的主要原因之一。

二、曲唱不通:分道扬镳的惆怅。曲子简单并不是弱点,很多流传广泛的民歌,旋律并不复杂。然而简单不等于流水账。花粥作曲的《盗将行》全曲调值平缓,几乎没有波澜。退一步说,流水账其实也不是什么大的问题,毕竟还有很多优秀作品只“一句旋律”出彩,就流芳百世。但《盗将行》的弱点,更在于过于简单的音乐,却配着密集的歌词,给人感觉才华配不上野心。

众所周知,“绘词法(word-painting)”是音乐与歌词产生密切关系的创作基础,是理解声乐作品的中心。《盗将行》歌词刻意营造的霸气词风,迫使曲子“应有”一种与之相配的“盗将”气,不幸的是,词中的“一见钟情、江山美人、遁世逍遥”的情感,在曲子中几乎没有得到展现。《盗将行》曲和词设若离开对方,还能看(听)出它们表达过什么共同的旨趣吗?笔者认为,产生这样的结果,要么是词的问题,要么是曲的问题,二者必占其一。

曲唱不通,还表现为前奏的“不合理”的紧凑。前奏15秒稍嫌局促:开门见山时有耳闻,但这样突兀,却是罕见。《我将永远爱你》(惠特尼·休斯顿)以清唱开篇,再前奏,再入唱词,这种“反套路”的演绎方式为什么会让歌迷认可?是因为前面的“清唱”做足了情感蓄势。艺术表达应与受众的感知发生进程保持基本一致,文学作品也好,歌曲也好,铺垫的“充分”是很有必要的。

根据歌词男女主角设定,《盗将行》采取男女对唱形式,但是男女声“角色错乱”,导致叙事混乱。可借鉴对比的是罗文与甄妮演唱的《铁血丹心》,“你一言我一语”,但与罗文与甄妮合理的交错缠绵的演绎,相差甚远。最大的不同,是《铁血丹心》副歌部分罗文、甄妮各自的词并没有错乱,而《盗将行》中马雨阳与花粥却互换了对方的词。另外,男女对唱中,男无侠盗气,女“嗲”而“无力”。这样词作内容与演唱感情的不和谐处理,以达到“出人意料”的小清新,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笔者认为,这可能更与演唱者对歌词内容缺乏理解力和表现力有关。

三、配器不通:粗制滥造的尴尬。从歌词内容来看,《盗将行》无疑应属“中国风”一类,高密度的词与《青花瓷》相似。《青花瓷》曲风华丽,配器繁复,制作精良。笛子、古琴、古琴与响板等一众“古乐器”,加之提琴的使用,配以密集的词和口齿不清的唱法,倒也别出心裁,相得益彰。《盗将行》的钢琴与二胡的跨界组合,本无可非议,但效果粗拙;尤其是西洋乐器钢琴伴奏贯穿始终,与中国“古风”的歌词极不搭调。

但是,《盗将行》莫名其妙地火了。笔者以为,这种诸多“不通”的歌曲被追捧,是当下大众音乐审美情趣低下的一个缩影。虽然《盗将行》作者或许是想以“不可理解”的“呓语”来救赎当下“无人倾听”的“失声(歌曲)”状态,仅仅是以“没想火”“随便写,没有什么深意”的心态“玩音乐”而已,甚或因为自身缺乏艺术思想的基础,而拿“独立音乐”做挡箭牌,拿“意识流”来哗众取宠等。其实,无论何种“想法”,症结所在,是这类歌曲的作者流于个体情感宣泄,少于社会责任承担。

《盗将行》这类玩法,小圈子的自娱自乐无可厚非,但如果可成为一种追风的“标杆”,群起而上,喧嚣一时,大众失去了对“匠心”的欣赏、崇拜与共鸣,那就是社会音乐的悲哀了。行文至此,还想加一个“啼笑皆非”的话题:很有一些被诟病的所谓“作品”,总是在“大骂”声中走红的,比如《盗将行》,笔者也正是听到“一片骂声”而去找来这首歌听听看看的。我们的音乐审美及至社会审美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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