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士——歌唱之乡

友光

想象一下：在一个可以容纳7.5万人的座无虚席的体育场里，几乎每个人都在唱歌。他们唱的不是流行歌曲，而是赞美诗；他们观看的也不是一场演唱会，而是一场橄榄球比赛。但这并不是假设，而是事实。在英国威尔士地区的首府加的夫市，这只是当地大型体育场的一个常规比赛日。

众所周知，威尔士人有两大爱好——橄榄球和唱歌。当他们聚集在一起观看橄榄球比赛时，任何人也无法阻止他们放声歌唱。如果有什么不同的话，在比赛前、中场和比赛后，助兴的合唱团会在球场上鼓励观众们参与唱歌，并引导大家演唱威尔士橄榄球比赛的固定曲目——一组传统的宗教赞美诗，包括Calon Lan、Cwm Rhonnda和Gwahoddiad，在威尔士标准的婚礼或葬礼上，也可以听到这样的歌曲。

我已经有将近三分之一的时间生活在我的家乡威尔士之外的地方，但直到去年我才感到想家——不是想我真正的家，而是回忆威尔士人共有的历史、特征和怀旧的感觉。巧合的是，威尔士人用一个词来形容它：hiraeth，意味着对家乡（威尔士）的深情思念。我现在居住在首都伦敦市，并没有遇到很多威尔士人。在没有搬回家的情况下，我做了唯—一件能让我与威尔士同胞保持联系的事情：我找到了一个威尔士合唱团。

合唱团以及合唱是我们的历史。人们可以在全世界各地找到威尔士合唱团——从澳大利亚的悉尼到美国的波士顿，所以我在伦敦市遇到这样的合唱团似乎是自然的事情。在谷歌上搜索，显示至少有五个。9月的一个周二晚上，我来到伦敦塔桥附近的威尔士自治教堂，感觉好像是回到了家。大约有40个不同年龄的人热情地唱着一些我非常熟悉的歌曲（又听到了Cwm Rhonnda和Calon Lan），然后在当地的酒吧继续唱，我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家庭的一次聚会上。

1941年10月28日在美国上映、1942年获得第14届奥斯卡金像奖的美国影片《青山翠谷》改编自英国小说家理查德？勒埃林（1906—1983）的同名小说，讲述了20世纪初英国威尔士一个矿区的生活故事，影片中有这样一句台词：“我们威尔士人要唱歌，就好像看东西要用眼睛一样自然。”这话一点也不假，我们威尔士人是在学校里、在聚会上、在教堂里处处唱着歌长大的。我们甚至还参加了全国诗歌和音乐艺术节，这是欧洲规模最大的诗歌和音乐竞赛大会。唱歌是威尔士的特征和传统的一部分，但这是什么原因呢？

诗歌和音乐艺术节的传统可以追溯到12世纪。在那个时候，音乐和诗歌具有重要的文化意义，民间传统使故事能够代代相传。歌唱和詩歌朗诵（有时为配乐诗朗诵，在威尔士被称为cerdd dant）往往是其中的一部分，在现代的艺术节中仍然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很可能这些传统也受到威尔士语言具有抒情性的影响。南威尔士大学名誉历史学教授加雷斯·威廉姆斯认为：“威尔士语具有辅音性质，就像意大利语和德语一样，有助于清晰表达。”英国著名作家约翰·罗纳德·瑞尔·托尔金 （1892—1973）在他的杰出奇幻文学作品《霍比特人》和《指环王》中创造的精灵语系优美和缥缈，显然是以威尔士语为基础的。

快进到18世纪，威尔士真正为其“歌曲之乡”的美名奠定了基础。来自英国农村的农民和海外的移民大量涌入威尔士，在不断发展的煤炭和钢铁行业寻找工作，导致威尔士的人口大幅度增加。当时，英国国教圣公会的卫理公会复兴运动在威尔士主要传教士的推动下蓬勃发展，各种新的教堂也以惊人的速度建造起来。新社区的创建使得歌唱变得更加重要，在矿工社区还出现了集体歌唱，尤其是在煤矿密集的南威尔士山谷地区。

“在陌生的新环境里，他们从歌曲中寻找慰藉和社交。因为在一个物质匮乏的社会里，声音是最民主的工具：它不需要花费任何成本，要知道我们大多数人都可以发出声音。男男女女在他们的小教堂里找到了安慰，这些小教堂在各处拔地而起——到1900年，已经有5000多座这样的小教堂——它们主导着人们的思想和社会文化生活。”加雷斯·威廉姆斯教授说。

如今，威尔士社会主要由男性主导（在工业鼎盛时期，威尔士有大约25万名矿工受雇开采煤炭和铁矿石），男性唱歌也越来越受欢迎，这一传统一直延续到今天。在我所知道的社会、国家或文化中，很少有男性歌唱如此受人称赞，如此普遍。

威尔士的C？r y Boro合唱团（我也是该合唱团的成员）和威尔士男声合唱团的音乐总监迈克·威廉姆斯也在伦敦市，他解释说，“合唱是一个让矿工摆脱矿井劳动辛苦和危险的机会。1895年，Treorky Male男声合唱团在温莎城堡的圣乔治大厅为维多利亚女王演唱时，据说女王曾经这样说过：‘他们表现得像绅士一样，唱得像天使一样。直到今天，每个人都喜欢威尔士合唱团！”

威尔士人在公共场所的歌唱也不局限于教堂。如果游客们以某种方式使自己置身于威尔士橄榄球俱乐部传统的男性氛围中，看到观众们自发地唱起歌来，他们不应该感到惊讶。在威尔士，男人们唱歌，不会感到羞耻，事实上任何人在公共场合唱歌都没有什么羞耻感。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威尔士歌手在过去的100年里一直占据了全球流行音乐的巅峰。从编剧和作曲家艾弗·诺韦洛（1893—1951）到歌手汤姆·琼斯（出生于1940年6月7日），从传奇歌手雪莉？贝西（出生于1937年1月8日）到女艺人凯瑟琳·詹金斯（出生于1980年6月29日），从男孩合唱团（ 由100多个14至19岁的男孩子组成）到立体声音响摇滚乐队（成立于1992年），我们并不害怕使用我们的声音来歌唱（尽管我们这里只有300万人）。

威尔士的年历上排满了各种各样与唱歌有关的节日、音乐会和活动，包括每年到不同地点举办的全国诗歌和音乐艺术节、兰格伦国际音乐艺术节（这是意大利著名男高音歌唱家帕瓦罗蒂第一次在国际舞台上露面的地方）、在具有意大利风格的波特梅里恩村举办的音乐节，还有两年一次的加的夫BBC全球歌手大赛，这是歌剧界最负盛名的赛事之一（出生于1965年11月9日的威尔士著名男中音Bryn Terfel就是在这里第一次出名的）。

在最近加的夫市举办的全国诗歌和音乐艺术节上，当观众们在等待歌唱比赛的结果时，整个威尔士千禧中心的大厅自发地响起了和谐和优美的歌声。任何来访的游客都一定会感觉到这很奇怪，但对于场内的威尔士人来说，这是很自然的事情。

“任何人都可以按照基本的知识来学习唱歌。”迈克·威廉姆斯说，“不过对于那些没有像我们大多数威尔士人这样从小就在学校练习唱歌的人来说，能够发出正确的音调是一项挑战。”

也许我们威尔士人并不是人人都有令人惊奇的自然唱腔，但这似乎并不能阻止我们去尝试——因为当我说唱歌是我们的天性时，确实是这样。歌唱的传统被一代又一代地集体传承下来。威尔士人与唱歌似乎是密不可分的，这是我们大家都正在做的事情，即使我们不知道为什么。

邁克·威廉姆斯认为，“具有传统意识和民族自豪感，让所有有抱负的威尔士人都充满自信，因为唱歌是我们身份的重要组成部分。只需要听听加的夫大型体育场的人群齐唱《天堂的面包》就能够知道这一点。”

也许加雷斯·威廉姆斯教授引用米尔顿？舒尔曼（1913—2004，加拿大作家、电影和戏剧评论家，在英国生活了几十年）1953年在英国《标准晚报》上对电影《歌谷》的评论最恰当地概括了这一点：“关于威尔士人，你可以说很多事情，但千万不要说他的嗓子不好。”

所以，也许我不能说所有的威尔士人都很会唱歌，但我可以肯定的是，所有的威尔士人都是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