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凉山毕摩音声治疗的现实意义研究*

2019-12-16 17:44
黄河之声 2019年22期
关键词:音声彝族仪式

刘 通

(成都工业职业技术学院,四川 成都 610000)

音声治疗起源于人类活动的早些时期,主要是宗教仪式、巫傩仪式中对于患者疾病的治疗,在当时文化氛围下,音声治疗被人们确信是极具效力的,音声治疗的深厚的文化根基,使现在诸多少数民族和民间活动中,大量保存了音声治疗的案例。

四川大凉山彝族自治州有这样一圈具有特殊身份的人—毕摩,他们是彝族的老师,他们世代传送经书、口耳相传吟诵经文,掌管着本民族的知识、文化、信仰,协调着民族的传统社会关系。毕摩利用本民族经验、知识、技能为患者治病消灾,并取得了较好的效果,被本民族信任。毕摩在治疗疾病时往往会在仪式中运用音声这一重要手段对患者施救,毕摩将音声与患者个人成长的文化经验结合在一起,限定时间、空间,将音声真实的融入到患者的意识世界中,将人作为生理与心理相结合的人来对待,与此同时,治疗过程中融入患者个人经历遭遇,没有抹杀作为个体人的独特性。音声的有效性也成为施救成功的先决条件,而根植于民族文化土壤,并将个人区别对待的音声治疗思维模式保证了音声治疗的有效。

一、彝族意识中的疾病观

彝族人信仰鬼神,相信鬼神存在于生活的方方面面,在鬼神世界里,山有山神、树有树神,神鬼的界限也不是那么明确,例如人死后在一定的仪式之下人的魂魄会回到祖先聚居的地方,并保佑子孙后代,假如未做仪式,魂魄将到处游荡,危害现实生活中的人。彝族文化意识里塑造了一个与现实世界所对应的神鬼的世界,并且人鬼两个世界之间是有交流的。彝族人生命的每个阶段都会与鬼打交道,鬼与人单方面交流的重要表现便是人的生病、死亡或者财产损失等,人与鬼的主动交流的重要表现便是仪式。在鬼的世界里,鬼被分为很多种,蔡富莲老师在《论凉山彝族的魂鬼崇拜观念》中将彝族的鬼分为六大类,他们分别是自然界的鬼、祖先鬼、白鬼、依病症命名的鬼、凶死鬼、其他形形色色的鬼,其中除了白鬼对人的生命财产影响不大之外的其他五类鬼都对人的生命财产等造成不小的威胁。由此可见在彝族人的生活生产的各个方面都存在着鬼,如果不对鬼进行驱逐、防御等措施,鬼便会使人生病,如果人死之后世人处理不当,人也会变成危害世人的鬼,人与鬼是相互影响,相互作用的关系。

彝族的宗教世界里,毕摩及其音声被赋予了强大的力量,他们在做各种仪式为人民消灾解难时,会大量的吟诵、吟唱经文来治疗、阻隔、契定、预防鬼对于人的伤害,甚至将鬼人性化,用音声修补、规范、诱导鬼向善的方向发展,使其不再加害于人,与人和谐相处。

在彝族人民的共同意识中,仪式塑造的多维空间内,音声的作用是为多维空间中在限定的时间坐标上的鬼与人的良好对话提供了可能性,音声成为带有效力的重要交流工具,协调人与鬼的关系,成为治疗疾病、解除忧患、人文关怀的重要方式。

二、彝族仪式中的音声治疗

(一)生命之初的音声干预。彝族重视家族概念,对于子嗣的繁衍格外关注。在平日的仪式中,毕摩会将妨碍子孙繁育的鬼驱逐门外,并做祈祷仪式、送祖仪式等,让祖先保佑家族人丁兴旺。彝族人在生命诞生之前就针对阻碍生命到来的种种疾病作预防工作,通过仪式音声破除阻碍生命到来的种种障碍,辅助彝族人繁衍生息。彝族人认为仪式中模拟男女交配,并吟诵《博经》将促进本家庭的生殖繁衍,在具体的求子仪式中毕摩通过仪式音声为妇女解除生育障碍、清扫产道、清净乳裙,并通过招、唤、赎、硬取、硬拉回生育魂等方式保障妇女的正常生产。仪式音声干预人们的心理,使家庭成员有足够的信心迎接新生命的到来。

(二)生命之中的音声干预。著名音乐治疗学家K.Bruscia教授认为“音乐治疗是一个系统的干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治疗师利用音乐体验的各种形式以及在治疗过程中发展起来的作为治疗的动力的治疗关系来帮助被帮助者达到健康的目的。彝族毕摩利用器物之声来治疗疾病,例如“烫石净”仪式、吹鸡仪式等。烫石净仪式过程是将石头烧热后放入水中,由于石头具有很高的热量,当石头被投入水中,传导到水中,发出声音,升腾起水蒸汽,清洁仪式空间。彝族人认为导致疾病的“鬼”是最怕听到“烫石净”所发出的声音,可以有效的驱赶鬼,同时升腾起来的水蒸气也起到了净化环境的作用。烫石净仪式穿插于大仪式之中,作为仪式的环节之一,为仪式的下一环节清理人鬼场域,音声对鬼进行驱逐,起到了疾病预防的效果。

吹鸡仪式,凉山彝族称“吹鸡”为“旺普”,“旺”指鸡,“普”为鸣啼之意。吹鸡仪式非常有特色,是彝族众多仪式中所必备的仪式环节之一。毕摩将鸡打死而非放血杀死,在鸡翅的根部割出一个口子,右手抓鸡头左手抓住鸡尾,让鸡的头朝门外,口对剖口进行吹气,鸡的翅膀联通鸡的气管,在气息的冲击之下,死去的鸡便又会重新鸣叫。在彝族人民的意识世界里,死去的鸡又重新鸣响,并且吹鸡仪式多次出现在同一仪式中,在仪式中的几次吹鸡都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彝族人赋予鸡强大的力量,彝族吹鸡仪式与本民族英雄支格阿龙拥有呼日唤月的本领有关。在《勒俄特依》中记载着支格阿龙呼日唤月时,是公鸡用鸣声请出了日月,从此以后鸡每天都要啼叫三次。同时,彝族的传统谚语中也提到“鸡与人同祖,能知昼和夜”,在彝族人们的心中,鸡有迎接光明驱走黑暗的本领,在仪式中吹鸡的鸣响是借用毕摩的力量和鸡的力量,驱逐害人的鬼。

在“日欧晓觉”返咒语仪式中共要进行三次吹鸡,第一次吹鸡时请毕摩的护法神,毕摩要诵念《鹫毕经》 ,用仪式音声请毕摩护法神前来助阵。毕摩念诵:“一声朗朗诵,诵乃毕摩诵,吼乃主人吼,啸乃护法白狮啸,鸣乃护法神鹰鸣,捕乃豺狼捕,起乃天地神灵起,听乃护法神灵听…。”从经文内容来看,毕摩吟诵经调请的是毕摩的各种护法神,借助护法神的力量吹鸡驱鬼,诵完经文后毕摩手持公鸡,让鸡头朝向门外吹鸡,与此同时在场的所有男性都发出“ao”的声音为齐吼叫助威,在驱鬼的同时增强了仪式参与者的文化认同。

第二次吹鸡。在第二次吹鸡的时候毕摩念诵《鸡的起源》,告诉仪式参与者以及前来助阵的神灵,鸡在彝族观念中为何具有灵力,彝族认为若不给鸡述源明身,鸡就成了不明来源之物不具有仪式的效力,只有给鸡述源明身才能说明用来做仪式的鸡不同于寻常之物,是天神赐予彝族人保佑彝族人不受妖魔鬼怪的祸害并具有呼日唤月送走黑暗迎光明的神圣之物,人们才会相信吹鸡的仪式音声是有仪式效力的。另外毕摩以一种一反常态的方式对付鬼怪。毕摩倒着将衣服穿上,以一种与以往不同的方式来表示愤怒,增加其法力使鬼怪更为害怕他。毕摩吟诵《鸡的起源》:“成公者有冠,鸡冠红艳艳,乃是春季遣返还债鸡,成母者现尾,部分有花纹,有的黄澄澄,乃是春季招魂抢魂鸡,俊美的雄鸡,每日啼三遍,唤醒日和月,中午啼一遍与日问声好,下午啼一遍,恭送日归西,昼间红日行,自此分昼夜,院中黄母鸡带领众子孙,生栖宅院中,白昼有人守,夜来棚中息,需用饲料喂,从此有了联姻御敌鸡,也有祭主待客鸡…。”诵完经文后毕摩手持公鸡,围绕仪式主人家进行吹鸡,与此同时在场的所有男性都发出“ao”的声音为齐吼叫助威,驱逐危害家人的鬼。

第三次吹鸡。第三次吹鸡的目的在于指向仪式封闭场域中的鬼怪,并将其驱逐。毕摩吟诵:“一声呼朗朗,驷匹嘎伙上,兽袭羊群吗,羊群未被袭,妖魔至则吼,二声喧嚷嚷,阿伙纽依边,哭声喧闹否,非是哭泣声,妖至起喧嚷,三声呼朗朗,勒底石祖山,猎犬逐兽吗,非是犬逐兽,原是妖至起呼声…。”诵完经文后毕摩同样手持公鸡,让鸡头朝向门外吹鸡,与此同时在场的所有男性都发出“ao”的声音为齐吼叫助威。

三声吹鸡之后均有毕摩与仪式参与者合力用音声的力量为每一小节的仪式收尾,音声是人鬼世界与鬼怪之间的斗争的武器,强化了有形世界中人集体的力量,音声是其重要的载体,弱化了对象世界“神鬼”世界中鬼的力量。鸣鸡的声音大说明是吉利,相反的话则表明是凶兆,说明鬼还没有驱逐干净,需要增加仪式环节进行占卜,占卜后,通过别的仪式进行解除障碍。吹鸡也是“人”世界与“神鬼”世界交流的重要体现,从三次吹鸡中可以发现,音声在“神鬼”世界与“人”世界之间打通了神与人、神与鬼、人与鬼的沟通渠道。同时,在仪式中,毕摩拥有很强的自主性,假如吹鸡,鸡不鸣响,毕摩就会再次剖开口子,再次尝试吹鸡。在该仪式后毕摩掷鸡尸占卜,鸡的尸体若面左头朝外则说明所驱逐鬼怪邪祟已被赶走,占卜很具有主观性,由毕摩一人把握掌控,理想的占卜结果是可想而知的,仪式中人们会用吼声呼应毕摩,强化了仪式驱鬼治病效果,也增强了人们对于疾病的认识,为之后的音声治疗奠定了心理基础。

(三)以音声为盟约,彻底消除病患心中病魔。毕摩的音声可以作为契约来限制致病魔鬼的行为。在彝族先民构建的魔鬼世界里,鬼与人类的主要交流方式是致人生病,加害于整个家庭,人们在生活之中谨小慎微的处理与鬼的关系,与鬼斗争的过程是治病消灾的重头戏,是音声在仪式场域发挥动态治疗作用的重要呈现。但仪式最后,与鬼定下“不再来犯”的誓言,为整个仪式清晰收尾,则彻底消除仪式主人家对于疾病与死亡的恐惧,这一环节尤为重要。在蔡富莲的文章《凉山彝族送祖归灵仪式的序曲咒鬼法式》中仪式的最后环节“个日挖日”,即用音声与魔鬼定下不准再来打扰主人家的誓言,并用咒语等方式堵住魔鬼回来的路,解除了仪式主人家忧患死亡的“心病”。但在彝族的神鬼世界中,神与鬼并非一直为善或为恶,他们经常会受到外界的影响改变自身的属性,因为仪式音声的契约作用并非是永恒的,契约是具有期限的,人们得病或遭殃便是该期限的终止,人们又开始举行仪式,用仪式音声再次与鬼签订契约。

(四)生命之终的音声干预。彝族人民生活中死亡是一件大事,世人会根据死者不同的死因采用不同的仪式音声进行干预,一方面确保死者去世后能顺利回归祖地,另一方面确保家族人员不受负面干扰,人丁兴旺,家族昌盛。彝族人会为正常去世的家人举行尼木措毕仪式,该仪式的主要作用为送祖归灵,即指引灵魂回归祖灵之地。在仪式过程中毕摩声诵《指路经》,将亡灵指引回到祖先的聚居地“孜孜普物”,其中经文的吟诵是亡灵能否成为祖先的关键。在仪式中毕摩音声的传导一方面为灵魂的成功归位指引方向,使灵魂变为祖灵保佑后人,另一方面讲仪式音声对于参与者也具有教化、警醒、安慰、劝诫世人的作用。

非正常去世的病人可以分为两类,一类为特殊病情致死,另一类为凶死。特殊病情死亡的病人,都是被专门的鬼所害,依据便是患者患病时的状态。彝族神鬼世界中鬼的种类特别的多,几乎彝族民间有多少种疾病对应的神鬼世界中就有多少种鬼。彝族神鬼世界中有麻风鬼、疟疾鬼、暴病鬼、腹痛鬼、胃病鬼、羊瘟猪瘟鬼、风湿鬼等,这些害人生病的鬼,主要是动物及人病死后所变成的,他们的存在是导致人患疾病的重要原因。人们患有遗传性的麻风病,其原因是蛇鬼缠身所致,麻风病具有遗传性,是很难根除的疾病;患肺病是猴鬼缠身所致,它使人病得瘦如枯柴;患猪、羊、牛瘟病的是饿虎、饿狼鬼缠身所致,患者又馋又瘦;小儿抽筋、口舌溃烂是狗鬼缠身所致;腰痛、关节痛、耳鸣眼花等症是喜欢色彩艳丽的女鬼缠身所致;眼病是爱弹口弦的女鬼缠身所致。每个鬼的背后都有一个故事,例如彝族的万鬼之母孜孜捏乍,就是悲惨爱情所结下的苦果,怀有怨恨,无法解脱。

凶死鬼—是以死因而命名的鬼,主要是指非正常死亡的,如吊死、溺死、跌死、毒死、枪杀死、火烧死、难产死等,这些鬼,彝语统统称为“比日”即凶死鬼,这是一种对活人具有巨大危害的鬼。彝族认为某人遭凶死,并非他们的本人意愿,而是因凶死鬼附体作祟,让他们不得已选择了非正常死亡的方式,且凶死鬼往往是有家传的。活着的人为了要与凶死鬼断绝联系,人们会用简单的葬礼,将死者抬到村子路下边的河边进行火化,让尸灰随水流去,不留任何痕迹,葬礼中,还要特意请毕摩在河边尸体旁举行断凶路仪式,口诵经文,割断死者凶死鬼与世人的联系。假如死者是吊死的,要尽快请毕摩在死者上吊处的垂直地面先举行除秽仪式,烫石净,将烧红的石头放入盛有冷水的木瓢中,手持这冒着蒸汽的木瓢在吊死处的垂直地面绕三圈,把凶死鬼圈在圈内,并立即举行诅咒凶死鬼、切断凶路的法事。总之,要千方百计防止凶死鬼很快转移后又附在他人身上再发生凶死事件,酿成无终结的恶性循环。

针对死因不同去世的人所举行的仪式中,要根据实际情况来改变仪式的环节,在某些病死或凶死的人的葬礼上虽然已由主持凶性仪式的毕摩为其驱过一次邪了,但在超度灵魂时,还须请从事凶性仪式的毕摩再次为其驱邪,可见彝族对非正常死亡是极为重视的,凶死鬼和病死鬼不同职责的毕摩口诵各类驱鬼经文来进行隔离和阻断鬼,确保世人不再受该类鬼的危害。

仪式音声在人死后的临终关怀起到了对世人的教化作用,治疗世人隐藏的,不被显现的疾病。一方面通过繁杂的仪式音声传达给世人健康信息,告诫他们在食品安全、生活卫生、起居出行等多方面提高警惕,反省自身。另一方面,家族意识中吟诵经文起到了文化价值认同的作用,使每位仪式参与者获得归属感,从而达到心理健康的目的。

三、音声概念及音声治疗的现实意义

在我们的生活中音声泛指大自然中出现的的一切声音,它看不见摸不着,无形之中却具有强大的力量,是人类依靠口耳与世界交流的媒介,音声从意识领域和无意识领域对人的身心健康产生重要的影响。以人为主体可将音声分为语言类音声与非语言类音声。语言类的音声充满魔力,被人类社会所普遍敬畏。在中国流传着“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的俗语,少数民族部落里人们更是利用咒语来治病、诅咒、占卜等,语言类的音声在特定时间、空间规范着人们的行为,特定的时间、空间又反过来限定人类的音声。在日本,日本人拥有“言灵”信仰,在日本的鬼神世界里,人们将语言作为一种“咒”来操控客观事物,也可呼唤妖怪真正名字并将其奴役。

非语言类的音声也同样具有强大的力量影响着人们的生活。传统的中国人认为公鸡的打鸣声是呼唤日出的象征,假如公鸡在半夜打鸣或者公鸡打鸣被母鸡打鸣来代替,此时的音声在传统老百姓看来便带有不详的预兆。“喜鹊枝头叫”预示着有喜事,“乌鸦屋檐上叫”预示着家里会发生不好的事情。老虎等猛兽的叫声容易使人恐惧,而黄鹂、百灵等鸟叫则容易使人产生愉悦之情。

音声治疗是音乐学、医学、语言学、心理学等多学科交织的产物,有着自己的独特性。传统的心理治疗模式之中包括了以语言作为载体的音声干预和以音乐为载体的音声干预。其中以语言作为治疗手段,认为沟通、交流等方式可以从理性的角度与患者沟通,改变患者思维意识中错误的认知观念,通过纠正认知来改善情绪,通过理性的方式方法实现心理治疗的目的,好的情绪进而调节身体状况,使人康健。传统的音乐治疗则强调情绪对于认知有巨大的影响。毋庸置疑,音乐对于人的情绪变化影响是巨大的,音乐治疗领域的专家认为情绪在一定程度上直接或间接的影响人的认知体系。在生活之中人的情绪会左右看待问题的态度、处理问题的行为,情绪好的状况下人们更倾向往好的方向、积极地方向看待问题,解决问题,情绪不好则相反。音乐治疗中,如何调整患者的情绪变得至关重要,音乐的弥漫性、联想性,音乐情绪的平缓、激昂等属性都会对患者在情绪上产生影响。音乐治疗舒缓患者的焦虑,激发患者积极向上的情绪状态,进而获得看待事物正确的认知,最终确保患者的身心健康。音乐治疗中的这种情绪—认知原理我们可以从情绪心理学发展的理论成果中找到根据,传统心理治疗中的理性—情绪疗法更是强调“认知决定情绪”,而音乐治疗则是以音乐作为媒介,强调“情绪决定认知”。同时情绪与认知在一定程度上干预人的生理健康。周为民在《音乐治疗的生理学研究》中讲到“情绪反应”会影响下丘脑等皮层下中枢控制着人的各种感情(喜、怒、哀、乐等),它与自主神经系统(心率、呼吸、血压等)和内分泌系统(荷尔蒙、消化液等)有着密切的联系,人们的情绪变化都会影响到自主神经系统的反应,从而也涉及到内脏器官的生理反应。音声刺激还会引起情绪植物性神经系统的活动变化,如人的肾上腺素就会过度分泌。

彝族音声治疗存在于彝族生活的方方面面,毕摩仪式音声将以语言作为媒介的“认知决定情绪”的理性疗法和以音乐作为媒介的“情绪决定认知”的音乐疗法相结合,并注重情绪、认知、心理等因素对人身体物理功能的影响,多方面、立体的对患者进行音声干预。

彝族的疾病仪式哲学中与道教思想强调阴阳平衡颇为相似,阴阳协调,人才能健康,否则将致人生病,即使人身体内阴阳平衡被打破,中医的理念也在于调理人体内的虚实阴阳,使人阴阳平衡,重获健康。音声作为刺激与安抚人类情感的重要途径之一,协调人身体内部的均衡,成为人们宗教、音乐治疗等领域治疗疾病的直接手段或辅助手段。传统思维告诉我们音声对人的影响微乎其微,人们可以不关注、不重视,但现实医患沟通的例子告诉我们人的心理健康与否直接影响人们的生理健康,其中音声对于人的心理干预是至关重要的,所以我们不能简单的将音声对人的影响总结为“影响情绪”,情绪背后将会在人身上产生一系列的反应,音声刺激后,人的心理与生理会产生复杂的互动,情绪的变化只是外在的表征。音声虽不能直接影响人的身体健康,但却通过影响人类的心理、认知、情绪等因素影响人的身心健康。彝族毕摩仪式中就是利用毕摩仪式音声来使人们确信致病的根源已被清除,影响人的情绪,促使人身体自我修复的健康的功能来调节、治疗人的各种疾病。

毕摩口诵《防同食经》,防同食,彝语‘则克西’,即防止各种污秽之鬼来与人一起吃东西,从而使人口食污秽而生病;毕摩口诵咒语《迪伟》经(意指咒语无数),将各种孽障驱逐清除。毕摩口诵《返口业》,彝语称“卡次卡哈布”,毕摩口诵咒语,将各种口舌是非鬼和他人对主人家的口头攻击驱遣回去,保证家人不受鬼的干扰,不得疾病。毕摩仪式音声的效力已经远远超过音声的审美功能,是沟通鬼世界的重要途径,通过仪式音声使彝族人民确信致人生病的鬼已被驱逐,从心理上认同健康已经回归,再加之必要的药物治疗,病人病情得到缓解,有些进而恢复健康。

随着科学的发展,人们越来越强调科学性的治疗手段和方法,用科学的、实验性的方式来看待人的身心健康,要求治疗效果立竿见影,忽视了人自身的发展规律,忽视了作为文化中的人的价值定位,忽视了音声对于人寻找自己文化坐标的重要作用。目前,音声治疗领域的治疗项目多为孕妇的分娩、新生儿的护理、临床患者焦虑状态的缓解、手术前后疼痛症状的改善、脑功能的改善等。判断音声治疗的实际效果的标准多为临床指标如患者的血压、心率、血氧饱和浓度、疼痛指数、焦虑指数以及简单的临床症状,治疗效果的改善主要集中于心理状态、临床症状和简单生命指标的改善。现代医学高度精确化、数据化、实验化的思维使得倾向于人文社科方向的音声治疗捉襟见肘,“人”与“文化”这两大因素对成功治疗所起到的重要作用被忽略,人们忽略文化圈层内音声对于人身心健康所起到的作用,即使有效的音声治疗也远离了其生存的土壤,变为形式上的治疗。

彝族是我国古老的少数民族之一,仪式音声在毕摩的经书里、毕摩的口耳里世代相传,解除了很多病患的疾病,协调了人际关系,教化了世人。仪式音声在彝族人民的生活中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在特殊的文化圈层中,音声治疗是极为有效的,有其存在的价值,随着社会和科技的发展,人们越来越关注自己的身心健康,更为深入的探讨身与心的相互关系,这启迪我们从不同的文化价值圈中汲取有益的养分,在日常生活、疾病治疗之中既要注重人的身体健康,又应注重人的心理健康,将人放置在文化之中对待,注重音声对人心理、生理上的干预作用,重新思考音声治疗的新思路、新方法,进一步探讨音声治疗的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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