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边金融综合改革对滇桂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发展的影响分析
——基于合成控制法的研究

(云南大学发展研究院 云南 昆明 650091)

一、引言

在人民币国际化的道路上，人民币跨境贸易计价结算是极其关键的一步，关系着人民币能否打通对外输出的通道。从宏观而言，跨境贸易人民币计价结算有利于我国维持经济的稳定与安全，摆脱长期以来受美元、欧元等发行国征收高昂铸币税的局面，助推中国金融体系改革的深化与金融服务现代化，也能够为周边参与贸易的国家提供更好的发展机会。从微观而言，人民币贸易结算有助于双边贸易企业降低贸易成本，更好地防范汇率波动的风险。基于此，2009年4月国务院决定在上海市和广东省四市先行开展人民币贸易结算试点工作。2010年，试点城市范围又扩大到云南、广西等18个省(自治区、直辖市)，有力保障了人民币贸易结算业务健康有序地发展。

云南省和广西壮族自治区作为我国最早与周边国家开展跨境金融合作的省区，在我国沿边开放战略中具有重要地位、人民币跨境结算业务发展潜力巨大。2013年《云南省广西壮族自治区建设沿边金融综合改革试验区总体方案》颁布，旨在推动两省区跨境人民币业务创新发展。如今五年过去，沿边金融综合改革试验区的建设取得了怎样的成效？本文采用合成控制法，探究金融综合改革是否对云南与广西的人民币跨境业务发展产生积极影响。

二、文献综述

所谓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指人民币在货物贸易、服务贸易和其他经常项目贸易中承担计价和结算的功能(温云茭，2012)。跨境贸易支付结算货币的选择，受到很多因素的影响。经典理论有Swoboda假说、Grassman法则以及McKinnon假说。Swoboda(1968)提出在外汇市场上流动性高的货币交易成本较低，因而更有可能成为国际贸易的交换媒介。Grassman(1973)的研究表明，工业国之间的制造品贸易，贸易合约的计价货币优先级依次为出口国货币、进口国货币以及第三国货币。而Mckinnon(1979)则发现技术含量较高的贸易商品主要以生产国货币计价，而同质化商品贸易主要以美元等国际化货币计价。进入21世纪以来，随着贸易规模的逐渐增大，人民币贸易结算开始得到学术界越来越多的关注。一些学者认为，贸易企业的计价能力、商业银行金融服务水平、境外人民币汇率波动、制度和技术供给约束、境外人民币来源、人民币的风险对冲机制、非居民对持有人民币收益的期望、跨境贸易中关联公司的套利融资行为都是影响人民币贸易结算的因素(孙杰，2014；曹磊，2012)。

云南和广西毗邻南亚、东南亚，是沿边金融开放的战略要地，也是跨境结算业务的重要窗口。但两省区都面临产品结构较为单一、跨境渠道不畅、支付结算系统亟待优化、配套金融设施不完善、管理风险能力不足等因素的制约(刘宏博，唐青生，袁天昂，2014)。为推动滇桂两省区沿边金融发展，2013年国务院批准在滇桂两省区设立沿边金融改革试验区，目标之一便是推动跨境人民币业务创新，促进跨境金融服务水平的提高(王元涛，2015)。云南广西沿边金融综合改革试验区的建设,有可能进一步推进两省区同周边国家和地区的联系,使边境贸易得到进一步发展,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人民币在边境贸易结算中的地位,助推人民币在周边地区和国家实现区域化(段宗言，2016)。

综上所述，到目前为止，学术界对影响跨境结算货币的选择和人民币跨境结算发展的路径机制已经有了较为深入的研究，提出了很多成熟的理论。但大部分文献主要以定性为主，定量研究相对较少，且在省级层面的研究不多。沿边金融改革试验区建设后，针对滇桂人民币跨境结算改革的成效评估，由于评估方法的缺陷及数据量的限制，还鲜有文献进行定量分析。本文借鉴Abadie和Gardeazabal(2003)提出的合成控制法，定量研究《云南省广西壮族自治区建设沿边金融综合改革试验区总体方案》实施以来对于两省区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的影响，从而为试验区金融改革的政策评价提供一定的参考依据。

三、研究设计

由于合成控制法在政策评估方面具有透明性强和能够避免过分外推的优势(王贤彬，2010)，本文选择其作为主要研究方法。下文将对合成控制法、变量说明和样本选择与数据说明进行简要说明。

(一)合成控制法

合成控制法最早由 Abadie和Gardeazabal(2003)创立并应用于研究巴斯克地区恐怖活动的经济成本，现被广泛运用于各类政策评估领域。该方法的基本原理是：将样本分为控制组和处理组，选取合适的预测变量建立模型，赋予控制组中各样本的预测变量不同权重，从而拟合出一个在政策实施前与处理组特质相近的反事实合成组，进而比较政策实施后处理组与合成组之间存在的差异来评估政策效果。

根据本文的研究目标，收集(J+2)个省区(J为不实施沿边金融改革的地区)、T期的跨境贸易结算量及其影响因素的面板数据。云南和广西在第T0(1≤T0≤T)期实施沿边金融综合改革政策，视为处理组，另外J个省区作为控制单元。设立沿边金融改革试验区对省区i人民币结算发展的实验效应可表示为

τit=Yit(1)-Yit(0)

(1)

Yit(1)与Yit(0)分别表示省区i设立金融改革试验区与不设立试验区的跨境结算业务的发展情况。τit(T0≤t≤T)可以衡量政策效果。由于Yit(0)不可测，只能通过反事实构造方法来对Yit(0)进行估算。最终通过比较Yit(0)和Yit(1)来评估改革在两省区跨境人民币结算领域的成效。

(二)变量说明

本文主要考察2013年沿边金融综合改革对滇桂两省区跨境人民币结算量的影响，因此以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量作为评估变量。根据现有理论，选择贸易规模、经济规模、物价波动、商品技术创新程度以及金融市场发展程度作为影响因素变量(王琼、张悠，2013；肖鹞飞，2012；Magee&Rao，1980；Mckinnon，1979；邓富华、霍伟东，2017)。本文采用各省进出口贸易总额来衡量贸易规模；用GDP衡量各省的经济实力；采用CPI替代物价波动率；以各省专利授权数量来评估贸易品的技术含量；并用各省金融机构人民币贷款数量对金融发展水平进行衡量。

(三)样本选择与数据说明

本文选取2010—2018年中国31个省份(自治区、直辖市)的数据作为始样本，其中，将云南和广西两省区作为处理组，其余省区设定为控制组。以2014年作为沿边金融综合改革开始的试验阶段。文中涉及所有预测变量的数据主要来源于Wind数据库、Choice金融终端数据库以及国家统计局官网，其中，各省区的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数据来自Wind数据库，各省的GDP、CPI和专利授权数量来自国家统计局官网，金融机构存款数来自Choice金融终端数据库。部分缺失数据采用最近年份的平均值进行估算。

四、实证结果解析

本文实证分析思路如下：①运用合成控制法检验沿边金融改革是否对滇桂总体及两省区各自的人民币贸易结算产生影响；②运用安慰剂检验法，检验改革政策实施对人民币跨境贸易结算影响的有效性。

(一)实证结果分析

为了深入研究沿边金融改革对滇桂人民币跨境结算量的影响，本文将处理组分为三组：滇桂两省区合并为处理组一；云南省为处理组二；广西壮族自治区为处理组三。图1、图2和图3分别展示了两省区的合并组、云南省及与广西壮族自治区各自合成的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量的发展路径，其中实线代表实际发展路径，虚线代表合成发展路径，垂直虚线代表改革政策实施的起始年份(2014 )。

图1 云南、广西总体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实际与合成的发展路径对比

图2 云南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实际与合成的发展路径对比

结果显示，在沿边金融综合改革以前，云南与广西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量的合成路径与实际路径基本贴合，拟合效果较好。合并后滇桂两省区的合并处理组以及两省区各自的实线均在合成虚线之上，说明沿边金融改革促进了两省区跨境人民币结算业务发展，但受全球经济下行、贸易战等因素影响，两省区的跨境人民币结算量都有一定程度下降。若将两省区分开研究，无论从总量还是增量来看，广西壮族自治区的表现要优于云南省。究其原因，一是由于广西壮族自治区在推动该业务方面存在更多的政策利好。自试验区方案发布以来，云南省涉及跨境贸易结算的政府文件有四项，而广西壮族自治区达到九项。二是由于区位优势，广西壮族自治区与东盟国家的金融合作领域更为广泛。三是在跨境金融基础设施建设方面，广西壮族自治区具有一定的先发优势。

(二)安慰剂检验

为检验研究结论有效性，本文采用安慰剂检验法，以验证上述合成控制法所估计的改革效应，是否可能由偶然因素所驱动。按照安慰剂检验法的第一种方式，依次将每个省区作为假想的处理地区，而将滇桂两省区作为控制地区对待，然后使用合成控制法估计其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的影响。通过一系列的安慰剂检验，即可得到其分布结果(见图4、图5)。

图4 合并组安慰剂检验

图5 滇桂两省区安慰剂检验

图中黑色的线代表之前处理组，该线越接近于零坐标线代表合成拟合效果越好，从安慰剂有效性的检验结果看，本文的结论具有一定说服力。

安慰剂检验的另一方式是直接将每个省区“干预后的 MSPE(均方预测误差)”与“干预前的MSPE”相比，计算二者的比值，若比值较大，则说明拟合效果较好(见表1)。

表1 云南、广西合成前后MSPE对比

从表1可以看出，两省区合成后MSPE比合成前MSPE比值较大，且高于其他29个省(自治区、直辖市)。因而此安慰剂检验表明存在政策偶然性的概率很低，沿边金融改革对推动跨境人民币结算具有比较明显的成效。

(三)稳健性检验

为了进一步确定计量结果的稳健性，本文对影响因素变量进行替换、删减及增加后，重复该实验过程。结果发现，用PPI(生产价格指数)替换CPI，用金融机构存款额代替金融机构贷款额作为衡量金融发展水平指标，增加人力资本存量等变量，并删除部分预测变量之后，仍然得到了相似的结论，从而证明了结果的可靠性。

五、结论及启示

由合成控制法结果可知，自2013年底《云南省广西壮族自治区建设沿边金融综合改革试验区总体方案》颁布以来，云南省和广西壮族自治区在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方面取得了一定成效。分省而言，广西壮族自治区无论从总量还是增量上都要好于云南省，这可能与政策倾斜、区位特点以及跨境金融机构发展水平等因素有关。

从具体改革措施来看，云南省一是通过人民银行积极搭建了泰铢、越南盾的直供渠道，实现了客户与银行货币现钞的自由兑换和汇划。二是搭建了周边国家挂牌币种业务，探索与这些地区的直接汇率形成机制。三是推动与周边国家双边本外币现钞跨境调运。四是大力推进贸易融资产品创新，开展外币订单融资业务和租赁保理业务。广西壮族自治区同样在金融改革方面大胆创新。一是鼓励银行开展境外项目人民币贷款业务，为跨境人民币业务审批开设“绿色通道”，提升企业贸易投资便利化程度。二是根据市场需求特点，不断完善人民币对东盟国家货币区域银行间交易平台。三是不断提升沿边现钞跨境调运的市场活跃度。四是开展以广西-东盟为重点的金融合作交流活动,健全完善交流合作机制,搭建信息沟通交流平台。这些改革措施推动了滇桂两省区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的发展，也为我国沿边地区开展跨境金融合作提供了示范效应，为人民币区域化、国际化进程打下一定的基础。